第四十五章：黑色荆棘

 这里是太平洋上一座隶属研析部的小岛，在两名保护人员的簇拥下，汤川唯疾步走出迷宫般的丛林，走向停机坪。他表面上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天生上扬的嘴角配上他看人的眼神，让被他看到的人有种被藐视的感觉。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恭敬无比，汤川唯没有停下与这些下属打招呼，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即使如此，每个人都依然恭敬，仿佛原本就该如此。能呆在这个小岛的研析部成员，对这位年轻而惊才绝艳的负责人的脾性相当了解，也早已习惯这位大人的态度。他们不觉得难受，而是感到骄傲，他们都是为这位负责人的才华所折服，时间久了，很多研析部成员不知不觉中也带上了这种气质，这种在旁人眼里相当令人讨厌不待见的气质。 看到静静等候的小型直升机，汤川唯的脚步不自觉地越来越快。 “Yukawa大人，Yukawa大人，请等一下！”一名研析部成员焦急追上来。为了保护“幻影迷宫”，小岛内圈没有交通工具，只能徒步。这名成员跑得很急，缺乏运动的身体有点吃不消这剧烈运动，脸上泛起潮红。 汤川唯停下脚步，来人的声音他还是比较熟悉的，“什么事，藤原君？” 藤原推了推眼镜，努力保持呼吸平稳，平静道：“7区基地被攻击，请求战术分析支援。”说着，他双手将一台随身电脑递到汤川唯面前，动作恭敬，这个距离也正好让汤川唯看起来很舒服。 汤川唯点开邮件中附带的视频扫了两眼，镜头是航拍的，袭击者人数不多，分成两部分，大部分是自杀式袭击的炮灰，另一小部分则是精锐，以近战为主，脸上戴着面具。若论单纯武力值，汤川唯绝对弱爆了，但这不妨碍他的判断力，也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决定他人生死的强者。 组织的7区，按地理划分是中东地区，那里盛产石油，贫富两极分化严重，常年小规模混战不断，是组织控制力最薄弱的地区之一。 看着战乱的画面，汤川唯不为所动，“以后这种事你处理就可以了。”说完，他转身迈步走上直升机。 “是。”藤原深深鞠躬，眼里流露出惊喜，能被委任如此重要的工作，是对他能力的肯定啊！ 汤川唯坐下，直升机很快升空。 “呵，要开始了吗？”他嘴里呢喃，和总部的微妙关系是他一手造成的，因为他还不想现在就卷入这场酝酿多年的纷争。不过总部的隐忍还是令他惊讶，是蓄势待发一鸣惊人呢，还是已经病入膏肓无力挣扎？也许这次7区的动乱是一次试探底线的好机会。 汤川唯想了想，无所谓地笑笑，说到底，7区的人会怎样，他才不在乎呢。 他忍不住再次取出定位仪，信号良好，但屏幕上漆黑一片，只有代表搜索的光波一圈一圈转动。汤川唯嘴唇紧抿，难得露出严肃表情。坐标定位是在夏念发出紧急呼叫后一小时左右消失的，而现在距离定位消失又过去了三个小时。通常定位失效有三种可能，第一，主人关闭通讯器，拔下电池；第二，所处环境有严重电磁干扰；第三，通讯器——包括里面的定位装置，被彻底摧毁。汤川唯担心的当然是第三种情况，他查了最后收到的坐标区，是在中国湖南省境内。想到这，他表情变冷，联系苍甲的时候，老苍甲似乎很惊讶他会询问这件事，吞吞吐吐，他花了点时间才得知事情原委。 「这笔帐我记下了！」汤川唯轻轻敲击扶手，对了，7区也是老苍甲的辖区，正好，就让老家伙继续焦头烂额吧！ 黑暗墓道中，两方相遇，出乎夏念意料，不管是十几米外那伙人还是前面的提亚都很冷静。 “麦先生。”对面一个戴面具的人越众而出走到前面，“我们是不是来晚一步了？”从说话可以判断这是个男人，但声音相当阴柔，而且说的中文吐字扭捏，很不熟练。那张素白的面具搭配上对方的声音，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夏念见到面具人心突的一跳，脑子短暂地呈现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以至于没注意提亚说了什么。 “哦，麦先生的消息真灵通啊。”面具人再次开口，唯一露出来的眼睛不经意扫过提亚身后几人，“呵呵，你的团队看起来很厉害。” 笑声诡异，夏念一下子回过神，不由更加警惕，面具人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他心里猜测这伙人的身份，现在能确定的是，提亚和面具人认识。在这时候，认识，这就是一件很讨厌的事了。 夏念正折磨自己的脑细胞，提亚下一句话让他立刻呆在原地，“我的人怎么比得上「黑色荆棘」呢？”提亚如是说，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这话出自真心还是纯属客套。 「黑色荆棘」！ 夏念想起汤川唯给他看过的那幅幻灯片，银色的藤蔓，黑色的荆棘，最后是一片染满鲜血的血荆棘。 “呵呵，不如我们一起走吧？”面具人提议。 “如果我们的目标相同会很麻烦，到目前为止，我与「黑色荆棘」的合作很愉快。”提亚苦恼状，言下之意是拒绝，虽然委婉，但很坚定。 面具人耸肩，“那好吧，各自看运气吧！” 听到这里，夏念没来由松口气，先不管这伙究竟是什么人，如果他们加入，那自己、涯，还有胖子三人的处境就不妙了。 既然谈不拢，双方就没有继续交换信息的必要。两批人擦身而过时，夏念感受到面具人一一打量过来的目光，这目光绝对说不上友善。 就在双方最后一人擦肩而过时，脚步声戛然而止。夏念心知不好，他反应迅速，把胖子和皮老推到一边，就在下一秒，枪声响起，数颗子弹擦着胖子的肚皮飞过。 夏念灵活规避，这种光线不充足的地方对他来说如鱼得水，他本身也不畏惧这种火力的攻击，左眼的红瞳一抹妖异的红光闪过，眸色随心情深沉变暗，他很久没遇到这种人了。 涯一开始就收到了夏念的备战手势，但单纯的少年没想到这些人会突然翻脸，一时间只能仓促躲避。 没有打到胖子和夏念几人，这伙人也不在意，立即转枪口集火提亚。提亚转过头，速度并不快，似乎反应迟钝到还没察觉。 提亚是迟钝的人吗？夏念在心里摇头，以前不是，经过这7年的磨练，更不可能是。 与此同时，枪声骤然变得稀疏，一条鬼魅般的人影迅速接近，克里奇如同鬼魂般飘忽，收缴着那些人手里的枪…… 夏念这次终于看清楚了，克里奇的掌心有类似章鱼吸盘的东西，这种奇怪的装备能让他飞檐走壁，另一方面指尖还能射出一根根细长的触手，正是这几条滑溜异常的“手”将对方手里的枪轻松卷走。 反击瞬间展开，没有武器的几个人就像一只只待宰羔羊，屠夫冲上前，没有花哨的动作，毫不讲理地直接锁喉，扭断，绞杀…… 克里奇和屠夫，一个灵活得像鬼魅，一个蛮横得像凶兽，这两人的组合，无疑是效率而可怕的。 夏念垂下手，他已经不用出手了，另一边，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一场杀戮就这么简单完成了。提亚这时候才彻底转过身，悠闲从容，脸上带着微笑，看向被屠夫抓着脖子提起来的面具人，“我想「黑色荆棘」不需要你这种愚蠢的人。” 面具人眼睛猛然睁大，像是惊讶，又像是不甘，可惜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屠夫把尸体扔在地上，活动了下手腕，似乎还感觉不过瘾，他一路走回提亚身边，每经过一人便将对方已经扭曲的脖子彻底踩扁，血肉模糊。 夏念皱眉，虐杀不好，虐杀弄出来的血腥气更不好。可是看克里奇和屠夫的熟练配合，肯定经过训练。他与提亚对视，后者眼中出奇的冷漠让他心悸。他收回目光，甩掉这些不该有的想法，快步走到面具人身边，俯身摘下面具，白色的面具下是一张陌生的脸，表情凝固为扭曲。 “走了。”提亚道，他把夏念的动作看在眼里，他转身继续往前走，漠然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胖子和皮老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惊恐，胖子还好，皮老到底年纪大了，手脚哆嗦。 “这是谁？” 夏念察觉涯的声音有些异样，想到这或许是涯第一次目睹强弱悬殊的虐杀，他强装轻松道，“不认识，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涯默然。 夏念知道涯在想什么，拍拍他的肩膀，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能无奈道，“走吧。” 如果换成夏念出手，这几个人同样会死，只是手段不会这么血腥。可是说到底结果是一样的，同样是杀人，能标榜自己比较人道吗？ 夏念快步追上提亚，比起对涯进行心理干预，他有更迫切需要知道的事。 第四十六章：黑暗中的敌人 “那人是谁？「黑色荆棘」又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夏念几步便走到提亚身后，但屠夫和克里奇不怀好意的目光让他打消了继续靠近的念头。 提亚头也不回道：“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语气不无嘲讽。 “是吗？”夏念早不是脸皮薄如纸的天真小屁孩，不会因为这么句话就打退堂鼓，“我也不白要你的情报，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哦？”提亚回头，颇为玩味地上下打量，“你有什么能和我交易的？” “我猜你在找一样东西，我可以帮你找。”夏念道。他说得很认真，没想到提亚听后摇了摇头，“只要东西在这里面，我总能找到。另外，别忘了我们已经达成了临时合作协议，想同一样东西卖我两次？这个筹码我不满意，还有别的吗？” 夏念没想到这货这么自信，一时间还没想到其他条件，其实，照他的最初思路，他和涯对提亚和屠夫也不是没有一战的实力，可莫名其妙冒出个克里奇，对方配合熟练，他就不敢贸然有所动作了。而且，他隐隐觉得提亚针对他的能力做过准备。 两人说话间放慢了脚步，跟在后面的胖子和皮老对视一眼，苦不堪言。这么近的距离，两人又没有说悄悄话的自觉，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到了。不是有句话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么？胖子和皮老此刻就特别忐忑，祈祷这二位就此打住，或者你俩窝一边小声说不行吗？ 夏念接收不到身后传来的哀怨脑电波，他豁出去道，“或者你想知道「萤光」什么情报？”只要不是太过分，小小出卖一下也没什么，比如如果提亚想知道琉璃和红叶的情报，他绝对会毫无保留说出来。 “「萤光」不信任你，你的情报没有价值。”提亚轻飘飘来了这么一句，直接戳穿，夏念这些年就在9区混日子，的确不知道什么重要消息。就在夏念以为从提亚口中挖不出消息时，提亚接着说道，“如果你把17号小岛的地形图给我，我就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怎么样？”提亚诱惑般的说道。 17号小岛，研析部汤川唯的基地。 夏念断然拒绝，“不可能。”地形是小岛的命脉，这样做等于把某人置于死地，这可不是玄幻小说里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死就是死了。 提亚似笑非笑，“那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你再考虑考虑啊。” “我考虑得很清楚。” “我用8区的人员分布交换怎么样？”夏念打定主意将琉璃二人大甩卖。 “没兴趣，我只要17号小岛的地形图。”可惜买主很不给面子。 “……”提亚对某坏人的执着让夏念都忍不住侧目了，疑惑了，错愕了，你俩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奸情啊？当然，他只能在心里吐槽，真说出来的话说不定会引起现场PK。 另一边，眼珠子乱转的克里奇也侧目了，疑惑了，错愕了，Boss什么时候这么耐心，这么人畜无害了？想自己没说几句就会被各种恐吓，各种挨训啊！克里奇一回忆起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看向夏念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啧啧，Boss和这小子绝对有问题啊！ 一行人各自怀揣着心思，屠夫推开一道石门，借助隐约的光线能看到石门后是一间小配室，“好像又恢复原样了呢。”提亚道。 “有人！”夏念瞳孔收缩，黑暗中他捕捉到一道人影，他推开前面挡路的克里奇走进墓室，前后相对的石门敞开，表明他看到的不是幻觉。他跑到另一扇门前，又是一条甬道，狼眼的光束范围内空无一物。夏念一怔，从他发现人影到现在才过去两秒左右吧，那人怎么可能跑没影？ “是死人。”克里奇不屑道。 方方正正的墓室四角各放有一只陶罐，中间突起半人高的圆形石台上匍匐着一只青铜龟。此刻，那只青铜龟上还趴着一个人，脖子弯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在这人旁边的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具尸体。 “皮老，皮老！”胖子的惊呼让夏念迈出的脚步一滞，人已经跑了，现在追出去也不一定找得到。夏念转身走回，皮老已经瘫软在地直翻白眼，捂住心口，似乎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不行了的样子。 “怎么……”夏念问道一半噤声了，那个趴在青铜龟上的人他居然认得，那一行匆匆往山里走的带头人，听胖子叫他皮猴儿来着。 顾不上多想，夏念赶紧让胖子把老头平放在地上，一些基本的急救措施他还是会的，涯则在一边帮忙。 只是，真的是最基本的。出门前也没想到要带麝香保心丸什么的。 “皮……皮猴儿……”皮老头眼睛死死盯着尸体，脸色发紫，老泪纵横，没一会儿就停止了呼吸。 “死了。”夏念对提亚道，皮老毕竟是和提亚他们一起进来的。 提亚不置可否，注意力似乎在另外几人身上。 “这皮猴儿是皮老的小儿子，听说手艺不错，唉，这次爷俩儿全折在这儿了……”胖子叹息。 夏念听出胖子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也难怪，力量对比下，正常人类遇到这种事的生还率小得可怜。何况这里还有视生命如草芥的杀人狂。 “胖子，这里你收拾下吧。涯，你给胖子帮下忙。”夏念指着皮老，他不清楚盗墓贼的规矩，这方面还是要交给胖子。他和皮老接触时间很短，倒说不上多难过，只是这么就少了一位盗墓专家，对接下来的路很不利啊。“顾问，打起精神啊，我们出去还得靠你呢！”夏念捶了下胖子。胖子勉强扯起一个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夏念见状也只能默默叹气，自己可能也被划归到非人类行列了吧？ 涯一声不吭脸色有些奇怪，夏念以为他还不适应这接连的伤亡，一时也没想着询问。 “看来你没看错，这里还有人。”提亚突然道。 几人都是死于颈骨断裂和窒息，脖子上有淤青和抓痕，这说明凶手握力惊人，指甲很长，手法和屠夫有些类似，如果不是屠夫一直没走开，夏念真怀疑是这凶徒干的。不过指甲长这件事挺奇怪的。 “当然没看错，我对自己的眼神有自信。”夏念故意加重语气，“你猜会不会是「黑色荆棘」的人呢？” “我猜不是。”提亚自信道。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对自己的判断有自信而已。”提亚耸肩。 夏念无语了一下，这家伙是在调侃自己么？ “先说好，你的向导没了，我的向导只负责帮我找人。”夏念努嘴指了指胖子，言下之意不打算帮忙找东西。 没有一个熟悉盗墓考古的人会怎样，提亚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很明白严重性，“「黑色荆棘」是「银色藤蔓」的对立面，它们从一个组织分裂而来，就像光与暗，「黑色荆棘」的人数很少，以家族形式延续，流传到现在可能只有几个人而已。” 夏念那话是随口说说的，没料到提亚会妥协，提亚的话与汤川唯的猜测似乎不符，夏念趁热打铁追问道，“那个面具人是谁？” “一个研究人员，哦，类似Yukawa的角色。” 夏念瀑布汗，这么说来或许是很重要的人物啊，这货对研究人员到底有多偏见啊？夏念忍住问这句的冲动，“你为什么和「黑色荆棘」合作？” “你说呢？”提亚似笑非笑看过来。 “……”夏念承认这问题问得很找抽，从近期发生的事看来，这货的目的就是找自己麻烦，找「萤光」麻烦。 “还想知道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夏念吸口气，“你在找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超出范围了，不过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在找一块陨石。”提亚道， “陨石？”夏念脑中出现一大块陨石砸落的景象，但看提亚表情不像在开玩笑。 “是的，陨石，它有可能被雕刻成玉器，也有可能其他什么，比如那只乌龟。”提亚指着墓室中央的青铜龟道。 皮猴儿已经被从青铜龟上抬了下来，听提亚这么一说，夏念不由得好奇起来，陨石通常由放射性元素组成，甚至有些是地球上不存在的元素物质。能让这么多人不惜生命来找，这块所谓的陨石准有猫腻。夏念走近青铜龟，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在这时发出“嗞嗞”的杂音，取出一看，原本只是没信号，现在整个屏幕都花了。夏念试探性把通讯器凑近青铜龟，立刻，“嗞嗞”的干扰声更大了，屏幕一阵颤动后变黑。 “真邪门啊！”夏念看着报销了的通讯器欲哭无泪，话说这玩意儿造价很高的好不好。 “哎，哎，小兄弟，你咋了？”胖子焦急的喊声传来，夏念回头一看，胖子扶着涯，涯手里的狼眼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第四十七章：通往王墓第三层 涯倒在夏念怀里，眼皮动了动，本来就挺冷漠的小脸这回完全麻木了。夏念似乎想到什么，抓起少年的手，手背上被不知名虫子叮咬的地方出现了一块红斑，肿倒是全部消下去了，只是……夏念皱眉，上次检查的时候只有一个红点而已，这么短时间扩散成了硬币大小。夏念招呼提亚稍作停留，提亚没有反对。 “涯，怎么样？” 涯艰难抬起眼皮，撑不到一秒又闭上眼。 见状，夏念从背包取出一次性注射器、消炎药和抗生素药剂，他之前说要给涯打针是半开玩笑的，因为他这个药盲也不确定这些药对毒素有作用，纯粹属于瞎猫碰死耗子的撞大运性质，更不保证不会出现副作用。但看现在状况，涯出现发热现象，全身失去知觉，也只能先打一针下去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涯的意识很清醒，这种奇怪毒素似乎只是作用于知觉神经。 胖子帮着夏念把人扶起，留在这里可不安全。 “需要帮忙吗？”提亚指了指涯，又指了指屠夫，示意让夏念把涯交给屠夫背。 “不用。”夏念果断谢绝这份“好意”，开玩笑啊，那种危险变态的家伙，谁知道会不会一个高兴或者不高兴把人咔嚓了？而且少了涯这个强力战斗力，他的底气也不如刚才足了。非战斗减员什么的最讨厌了啊。 “胖子，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夏念也拒绝了胖子的帮忙，幸好少年一点不重，这点和武力值不成正比，夏念觉得这个负重还是能承受的，于是便自己背起涯，背包则挂前面，“可以走了。” 提亚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表示。 接下来的路，提亚似乎很熟悉，据他说这条环形甬道他已经走过两遍。走着走着，夏念也发现了其中的规律，往往是一条看似笔直的甬道连接着一间石室，每一段甬道的两侧还会有两间类似配室的墓室，但里面的葬品规格都一模一样，石室里四角各一只陶罐，中央一只乌龟，配室里清一色的瓷器花瓶。夏念不知道这是啥意思，胖子也表示看不明白。甬道两侧雕刻有精美的壁画，夏念看了几眼，总觉得和他们刚进来时那条永无止境的甬道里的很像。 夏念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精密的大型机关，这座山的整体大小是定死的，就他们刚进来时摸索的时间路程来看，怎么着也该和现在走的路重合了，撇去异次元空间这种毫无根据的理论，机关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 “我好多了，让我自己下来走吧。” 夏念思索间，涯有些虚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夏念回头瞪了他一眼，“少啰嗦，让你打针不打，你看，不听大人言，吃亏在眼前吧？”夏念半开玩笑地训斥道。 被他这么吼，涯缩回脑袋，乖乖趴好不敢动弹。他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背着走过，心里各种别扭难受不好意思。如果夏念再回头看仔细点，就会发现少年平时冷漠的脸上泛起两抹红晕，活脱脱是我见犹怜的柔弱美少年一枚啊！当然，夏念基本上会理解为因发热引起的不适。 夏念看了眼时间，走了快3个小时，一种烦躁的情绪悄悄弥散着，几人默契得都不提时间，但心里都明白，如果回到最初那间有水池的墓室前还没有新发现，那么他们极有可能又要回到原点重新开始了，甚至比上一次更糟糕，因为他们没有无限的时间，说点更现实的，剩下的食物和水也不容许他们这样拖下去。 一路再无话。时间久了，几人机械性地重复，遇到墓室就进入查找，然后迎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不管是夏念要找的研析部专家，还是提亚要找的陨石，或是机关暗室都毫无线索，他们之后的一路甚至没再遇到一个人，活人死人都没有。 这座沉寂千年的王墓似乎一瞬间只剩下他们6人，这种古怪的宁和让人不安，夏念不由想到了一句话：暴风雨前的宁静。 接下来的真是暴风骤雨也就算了，大不了拼了，可是这种仿佛有人在暗处窥视的感觉最是讨厌，像是一步步走进别人安排好的陷阱，而始作俑者却躲在一边无声地嗤笑他们。 提亚手中狼眼的光束又照到前方一扇紧闭的门，他略带失望又松口气道，“这是第八间石室，穿过这间就会回到一开始那间墓室了。” 这意味着他们能探索的只剩下这间石室和一段甬道。夏念并不觉得他们能在最后来个大逆转，有所意外发现什么的。他现在倒是更赞同提亚最初的观点，如果有秘密，那也应该在那间最大的墓室。夏念回头看了眼幽深的甬道，这一路安静得过分，但他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催促追赶着他们。 “后面有东西？”胖子见状端起散弹枪。 “不是，我就是感觉好像后面有人看我。”夏念回答，他对胖子的警觉很满意，胖子开始有些不着调，但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后还算靠谱，反应和临场应变比一般人都强。 胖子放下枪，“我没觉着啊！” “我也没察觉到后面有人。”涯开口。 “大概是我的错觉吧。”夏念收回视线，问涯，“好点了吗？” “嗯。”涯点头，“手脚有力气了。”他张口想说还是自己下来走吧，犹豫了下还是吞了回去。 “出现什么症状第一时间告诉我。”夏念嘱咐了一句。 “哦。” 三人停顿说话间，屠夫推开了门，不出意料是同样的摆设，几人一路下来都看得疲倦了。 “嘿，Boss，这只乌龟不大一样！”克里奇像是有了重大发现。 几人凑近，乌龟还是那样匍匐着，表面是青铜的，内部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起来并无异样。 “你们看它背上。”克里奇见没人发现，便指着乌龟的背部，“花纹不一样啊！” 提亚把目光投向夏念，“能请你的顾问来看看吗？” 不用夏念吩咐，胖子走上前观察起来，手电筒散发的光照得他的脸有点诡异，“这不是花纹，是字。”胖子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是代表方位。” 夏念正让涯靠着墙休息，听了胖子的话先是一愣，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起身走过来，“让我看看。” 克里奇指出龟壳上其中一块，不仔细看的话真分辨不出。这也说明这人的眼力非同凡响。夏念一直被乌龟的特殊材质吸引，并没有注意这细微的不同。他仔细看了会儿，转头问提亚，“这是第八间？” “是。”提亚不明白其中联系，但还是回答道。 夏念神色凝重，胖子说得没错，这是地盘八宫标记的其中一个方位。而这种相同格局的墓室又恰巧有八间，不对，这不是什么巧合，夏念开始冒冷汗，一个传说中的名字在他脑中浮现—— 奇门遁甲！ “要回去重新检查一遍吗？”提亚见夏念脸色变化，问道。 “没必要，我没猜错的话，这里纯粹是个困死人的迷宫。”夏念严肃道，“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到那间有水池的墓室。”说完，他扶起涯，他还需要验证一个想法。 其余人也不说什么，几个小时走下来，没人愿意走回头路。 这段甬道似乎尤其漫长，夏念觉得自己心跳都加快了，真怕走到底发现墓室不见了，或者那该死的机关又被触发了。幸好，这两种糟糕的情况都没出现，那间有水池的大墓室就静静的在那里。墓室地面上还有不少死去的虫子。 夏念认真打量起这间墓室，他第一眼看的是水池里的莲花型喷泉，墨玉雕刻的黑莲在光照下折射出奇异的光晕，思路一打开，什么都记起来了，夏念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了，芦屋本家的庭院里也有很类似的喷泉，只是比这个更大一些，他还记得这机关的用法。夏念目光移向四面的壁画，在那道通往下层的门上停留片刻，然后继续寻找，果然，有8处是相同的。 “现在能说你的发现了吗？”提亚道。 夏念整理了一下思绪，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那些比洪水猛兽更可怕的虫子几分钟后就会再次出现。 “你们发现没，那扇石门壁画上中间带玉冠的男子在这间墓室里出现了8次，我想这位就是墓主了。”夏念边说边走向中间的水池。 几人都不敢把光线直对壁画，又没有夜视能力，一时间都有些茫然，只有身为盗贼的克里奇眼神最毒，很快找到了第二个。衣着和配饰都不尽相同，脸部五官也说不上清晰，但画师技艺高超，通过大致的神情动作还是能认出是同一个人。夏念带着目标找，因此很快就找到了8处，而他之所以会认定这人是墓主，是因为无论哪幅壁画中这人都以上位者的姿态出现，隐隐散发出高高在上的气势，这和传闻中墓主郡王的身份相符。 夏念跨入水池，池水浸没到他腰部。在几人惊异不解的目光中，他趟水走到中间的黑莲前，他深吸口气，按照记忆中的方法转动黑莲底座，果然，不用太费力气就能转动，随着他一次次有规律的旋转，墓室四壁开始发生变化，最终露出8块突出的砖石，与8处人物相互对应。 夏念松口气，“还真是一样的啊！”他有些自嘲地笑起来。 “居然有这么多机关。”提亚啧啧称奇。 “这是，奇门遁甲？”胖子惊呼。 夏念趟水爬出水池，纠正道，“应该说是利用奇门遁甲设置的机关。” “这……这……”胖子想说什么，却见屠夫准备按下一处机关，“别！”他这时候也顾不上害怕，一把拉住屠夫。即使屠夫回头瞪眼也不放手。 “都别按！”夏念也赶紧制止，“这是奇门遁甲里的八门，每道门背后的机关都不一样，开到死门我们就得全交代在这里了。” 所谓“奇门遁甲”，是由“奇”“门”“遁甲”三个概念组成，“奇”指日、月、星三奇；“门”指八门；“遁”即隐藏，“甲”指六甲，这是一种相当神秘玄奥的术法，夏念因为小时候的经历知道一些这方面的事，仅仅是略懂皮毛，而这间墓室里运用到的“八门”，正好是他知道的那一部分。“八门”，即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八门对应不同方位，吉凶不同。这从字面上也不难理解，比如“死门”绝对不会有好事。而那个环形迷宫，夏念猜测也是根据奇门遁甲之术排列，中央匍匐的青铜龟极有可能是连接控制每一部分的机关轴心。只要触动一处，整个这一层便会发生改变，如果把注意力集中在迷宫上，那么便会困死其中。 听了夏念的解释，克里奇屠夫之流完全像在听天书，胖子和涯则是一脸思考状。 提亚也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其中只有一扇门是正确的机关。” 夏念点头，一个老外能理解到这程度就不错了，“理论上是这样，但这里有些特殊。”他指着通往下层的石门，“这里应该有两道安全的机关。” “能算出来吗？” “能。”夏念不假思索答道，不过他很快补充问道，“能先说说你们怎么发现这道门的么？” “我说过，是屠夫意外发现的。”提亚略微放松回忆道，“当时我们找不到出路，屠夫随手砸了一拳，意外发现了这个凹陷下去的机关。” 看着其中那处被砸陷下去的机关，夏念真心感叹这玩意儿坚固耐用，他神色古怪地看了提亚和屠夫一眼，这两人的狗屎运也很强悍，即使8取2，依然只有可怜的四分之一机率，而且还要命中机关，真是强悍到爆的狗屎运啊！ 实际上，如果没有确定这处，夏念还真没把握算出生门，在不确定方位的情况下，各种排列组合能把人活活算死，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这处提示，难度一下子从微积分滑落到二元方程式。夏念把通往下层的门定为“杜门”，“杜门”虽然小凶，但有隐身藏形躲灾避难的说法，通往下层的墓道不就是这个意思吗？然后只要按次序排列即可。 夏念走到一处机关前停下，几人见状纷纷打起精神做好准备。夏念给胖子使了个眼神，胖子也是聪明人，立刻会意，扶着涯躲在屠夫后面，这万一有什么不对也有个高的顶着啊！ 夏念看向提亚，见他点头便按下机关。这次打开的不是一道门，半堵墙壁缓缓移开，几秒后，一条蜿蜒而上的阶梯出现在几人面前。 在迷宫里转悠了二十几个小时，淡定如提亚此时也忍不住露出惊喜。 第四十八章：研析部专家 照例是提亚三人走前面，其中克里奇负责开路，胖子握枪跟随其后，夏念扶着涯走在后面。 第三层会是什么光景？几人都没把握，心里默默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阶梯尽头没有机关巨石，这又是一条甬道，只是这条甬道很宽，夏念目测了一下，宽度足有7、8米。 提亚拦住克里奇，回头对夏念说道，“你看这里有什么问题吗？”他俨然把夏念当作了半个专家。 夏念苦笑，这货是被甬道吓怕了吧？心里这么想，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仔细观察着，阶梯是蜿蜒的，他们目前站的方位几乎和在第二层时反了个向。甬道两侧有壁画，夏念扶着涯走到左手边的壁画前。壁画中，一名身披战甲的将领最为醒目，这是画师刻意做出的效果，让看到的人一眼就分出主次。只见这名将领高举手中宝剑，剑指天际，下面三军肃立，气势如虹，看起来是出征前的情景。夏念脚步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一步，但他立刻想起什么，收回脚步，摇头道，“我看完壁画才能判断，不过这地上可能有机关。”夏念这话是对提亚说的，他毫不避讳把目光落到克里奇身上。扫雷这活儿这位太合适不过了啊！ 正转动手电四下打量的克里奇感觉背后发凉，提亚的声音适时响起，“克里奇。”克里奇有种被魔鬼点到名的感觉，咬牙道，“交给我吧。”他不是聋子，当然听到了夏念的话，他也不是傻子，明白这时候Boss叫自己会有什么“好事”。 夏念没啥表情，静静等待克里奇扫雷。要是这哥们没出现，这倒霉活儿说不得自己咬咬牙上了。但现在有了这么个厉害的斥候，他还自己去，这不是有病么？他不是伟大无私的上帝，更不是会把自己喂老虎的佛祖，这种高危险系数的事还是交给别人吧！如果能出点意外啥的最好不过，夏念心里带了这么点阴暗的想法，克里奇一路上表现出的敌意与挑衅让他产生不了丝毫同情，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啊！ 夏念琢磨的当口，克里奇已经跑了出去，他脚尖轻点地面，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就这么一直跑出一大截。墓道依旧安静如斯。 “啧啧，有点传说中轻功的意思啊！”夏念点头感叹，感叹完又补充了一句，“你们说会不会是压力炸弹？” 涯无语了一下，重力翻版还好说，怎么冒出个压力炸弹？不过他可没开口，直觉告诉他这时候说话会惹代导人不高兴。 胖子也明智地保持沉默。 “克里奇，你走回来。” “……”提亚声音不大，但安静的情况下这么点距离肯定是听得见的，包括夏念的话，克里奇停下脚步原路返回，这一次他每一步都踩得很重，仿佛他踩的不是石板，而是某人。 提亚对夏念露出微笑，笑意中是看破小算计的了然。 夏念不在意，耸肩，“先让我看看这些壁画。” 下一幅，金戈铁马，兵戎相见，这幅壁画描绘的是古战场，这么着就开始打仗了，再往下是一系列的战场画面，没什么特别，无非是把敌人画得猥琐不堪，己方将士勇猛无双。不过画师技艺算得上高超，让人有一种看连环画欲罢不能的感觉。夏念这边看着，克里奇又开始下一段路的扫雷工作，其他人此刻倒是有些闲。夏念在一幅壁画前停下脚步，壁画中威武的将军见敌人援军赶到，己方伤亡惨重，手一扬，一道七彩光华从掌心射出，将敌军全部笼罩其中…… “靠，一下子从军事变成神话了啊！” 激战后的战场是惨烈的，尤其这还是写实风格，多少有些血腥，这也显得屹立尸山骨海中的将军格外……变态，夏念摸下巴，古人表现威武不凡的手法真另类。 克里奇这时探路完毕跑了回来，猥琐的脸掩饰不住的兴奋，凑到提亚耳边悄悄嘀咕了几句。 涯被夏念关照过要留意其他人举动，看到克里奇鬼祟的举动立刻拉了拉夏念。 “嗯？”夏念看得很认真，被一拉后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好巧不巧提亚也正看向他，两人目光接触，夏念还疑惑呢，目光自然是纯良加坦荡的，唯有妖异的红瞳提醒着与他对视的人，这也是个潜在的危险分子，后者或许是出于心虚，清了清嗓子才说道，“克里奇发现前面有两间打开的墓室，其中一间有灯光，里面有几具尸体。” 夏念没忘记自己来这鬼地方的目的，当下也不看壁画了，把胖子喊了回来。胖子正在另一边做同样的事，听到招呼就走了过来，这条墓道已经被克里奇证实没有机关暗器。胖子那边的壁画也看了一半多，“画的全是打胜仗后的庆功宴。”胖子说道。 “这么看来，这位墓主是武将出身。”除了这些，似乎也没别的有价值信息，夏念觉得再看下去收获也不大，于是同意了提亚直接前往墓室的提议。 这条宽敞的墓道只有百米左右，墓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门，看着就很有主墓室的架势。夏念仰头，这扇门巨大得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小矮人，曾经见过的称之为大的石门一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千年前的古人能有这样的冶炼雕刻技术么？这个答案夏念肯定是回答不上的。他暂时要关心的也不是这个。墓道在这边有一条丁字形的岔路，在这间疑似主墓室的两边尽头另各有一间墓室，其中一间透出昏暗的灯光。 “这两间是耳室啊！”胖子说道，“里面放的是墓主生前用过的东西。”能在这个奇怪的墓里找到点熟悉的安排规划，胖子也挺激动。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往左边那间耳室走去。 墓室内的灯光来自于地上的手电筒，它被一人握在手中，它的主人早已经死去，而它似乎也即将耗尽生命，光线忽明忽灭，像是随时都会用尽最后一点电能。数了数，一共5人，3个是黄种人，1个白人，1个黑人。这几位老兄交代在这儿起码好几天了，尸体已经开始腐败，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什么味道？”屠夫问了句。这位嗜杀的白人壮汉平时不怎么说话，他这么一问立即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 克里奇奇怪地看了屠夫一眼，“尸臭。”尸体不是这杀人狂的最爱么？ 屠夫又吸了吸鼻子，却没再说话。 夏念拦住正要靠近尸体的几人，他盯着地上的人，神情逐渐凝重。 “嘿，这里是我发现的，还不让看啊？”克里奇不满道，左手手心悄悄弹开一把折叠刀。 “他们身上有自爆装置。”夏念没看克里奇，他看着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这人侧躺着，凝固的表情很奇怪，竟然在笑，好像死亡降临的一刻他无比满足。而这人胸前佩戴了一个徽章，研析部高级成员的徽章。研析部可以说是组织最理智也最疯狂的一个部门，他们的工作需要绝对的理性思考分析，而他们个人却大多是疯子，他们可以为了研究用自己做实验，也可以为了防止实验机密泄漏在自己身上装炸弹，搜身或者错误地触碰通讯器的举动就有可能引爆炸弹。当然，并不是每个研析部的人都会这么干，像某坏人就不会做这种自虐的事，某坏人的快感只在于嘲讽折磨别人。而夏念这么说的目的，一方面是真担心有自爆装置，另一方面则是担心尸体上的东西被搜刮走。提亚身边有个克里奇，这家伙看着就像当贼的料啊！ 提亚看出这几人的来历，当下也不废话，做了个请的手势。 涯已经能自己站立，不需要扶着了。夏念便松手，向提亚点头致意后，独自走了过去。走近才看清，这人是头部中枪死的，一颗子弹从后脑斜射入，在太阳穴处留下一个贯穿的弹孔。夏念没有急着翻找，而是跨过这具尸体，把另一具尸体翻了过来，这是一个白人，与第一个人相反，他脸上的表情惊骇至极，双眼突出，像见到了可怕而难以置信的东西，而这人的死因应该是窒息，脖子上发黑的指印清晰可见。第三个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背包，表情痛苦，身上至少有5、6处枪伤，第四个是个黑人，原本就跟黑炭似的脸现在完全无法辨认，从额头到右半张脸血肉模糊，在他附近的墙上则满是血污，第五个人，手里握着一把枪，他倚靠在墙角，表情虔诚平静…… 第四十九章：致命的幻觉 耳室里有打斗的痕迹，好几只瓷器被打碎，挂在墙上的一身战甲也被扯落，地上还有一些散落的珠玉。 从表面上看，这5个人发生了内讧，而且是混乱的内讧，黑人被人抓住猛击头部失血过多而死，白人是被人掐死的，握枪的那人杀死了两名同伴后自尽。 但夏念不这么认为，暂且不说几个研析部搞考古研究的专家会如此凶残，光是几人诡异的表情就解释不通。夏念从胖子那儿拿了工兵铲，把5具尸体拨到一块儿，蹲下身小心地寻找他们身上的通讯器和记录设备。不多久，他便收集齐了5台通讯器和1台便携式记录仪，期间没有发生自爆。通讯器夏念是不敢动的，谁知道按错一下会发生什么，至于另外那台记录仪么，夏念试了下，需要8位密码，如果他闲得蛋疼或许会尝试破解。夏念从地上随意捡起一个完好的背包，整理了一下，把找到的这些东西一股脑扔进去。人死了，把这些带回去应该就能交差了。 夏念整理期间，提亚和克里奇一直在他身后看着，见他只是拿走了这些，也就继续保持沉默。 夏念拿了任务物品，正准备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其中一具尸体紧紧抱在怀里的背包引起了他的注意。尸体已经僵硬，背包被他死死护在怀里，想要弄出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过来帮个忙。”他冲看着自己的提亚说道。 提亚走到尸体边，低头嫌恶地看了一眼，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的匕首。匕首很锋利，连着骨头一下就能砍断。夏念心里默念「对不住啊大哥」，手上的动作也不含糊，从尸体上扯下了背包。 他们这边忙碌的时候，其他人也各自开始了搜索。克里奇对玉石之类的小玩意挺感兴趣，搜罗了不少，屠夫是破坏型的，完好的到他手上会变成破烂，破烂到他手上就只能剩下渣渣了。胖子目睹这二位的打砸抢行径，心疼得不得了，TNND，这可都是古董啊！出去一转手就是大把大把的RMB啊！他顿时联想到了电影里八国联军进北京城的情景，又怒又急，不过他可不敢阻止，钱和民族精神毕竟没有小命重要。 夏念把背包打开，顿时一股奇特的味道飘了出来，说不上好闻或难闻，背包里只有一本笔记本和一块玉石，不过这块玉石足有篮球大小，因此挺沉。玉石通体呈淡绿色，半透明状，那奇特的味道就是这块玉石散发出的。 提亚被这东西吸引，这是到目前为止最接近他目标物品的东西。 “我觉得这东西很不祥。”夏念提醒了一句，他取出笔记本翻看起来。研析部这5位专家能一路避开机关迷宫到达这里，说明都是有些能耐的，但他们莫名其妙死在这里，这其中必有原因，夏念觉得这玉石就很可疑，不然那人临死前干吗死死抱住？不过令夏念失望的是，他翻看的这本笔记本里只记录了一些装备和消耗品清单，想必重要的信息还是在通讯器和记录仪里。 “这块玉长的有点像颗人头。”涯站在夏念背后幽幽道。 涯的话把夏念吓了一跳，不管是话的内容还是突然程度都是。不过经他这么一说，夏念觉得越看越像那么回事儿，尤其是“眼睛”的部分，看着挺渗人。 “喂，你真要这东西？”夏念看着提亚把玉石装进自己包里，犹豫着开口。 “它可能就是我在找的陨石。”提亚淡淡道。 “拿来当香薰用么？”夏念这话不是吐槽，闻久了还真觉得挺香。 “做一个重要的实验。”提亚笑笑回道，笑容里透着神秘与期待。他倒一点不怕夏念临时起意夺宝。 “随便你了。”夏念把其余背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整理了一遍，没再发现疑似墓里的东西，至于食物和水，夏念果断没拿，一来暂时不缺，二来几具开始腐烂的尸体身上扒下来的东西他还是有些心理阴影的。 一行人转移阵地来到了另一边的耳室。这间耳室的大小布置与先前那间类似，只是这里明显被光顾过了。是谁光顾的也不难猜，除了死去的那5位不做他想。 “看来那东西是他们从这里拿走的。”提亚把手电的光束对准一个打开的空匣子，匣子正好能容下一颗蓝球大小的物体。 “嗯。”夏念随意应了声，同时环顾一圈，很满意这间耳室里没有超越他接受范围的存在，“走了这么久，休息一下吧？” “好。” 几人各自找地方坐下休息，他们本不是为明器而来，这间耳室此刻已经没有探索的必要，对夏念来说，他已经完成任务了，接下来只要找条路出去就行了。而提亚呢，夏念不知道他拿那陨石做什么实验，反正这货看起来心情不错。 夏念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和黑巧克力，见涯一副皱眉深思的样子，便随口问道：“怎么？有什么发现？” “说不上发现，只是从进来到现在，我没有看到任何的文字，这有点奇怪。”涯说道。 “奇怪？”夏念想说这鬼地方就没一处正常的，但仔细一想，确实，没有任何文字记录，这有点不寻常。夏念把这问题扔给了胖子。胖子正狼吞虎咽呢，听了这问题，想了想答道：“可能这位郡王是个文盲吧，古时候很多武将都是文盲。” 文盲的说法夏念觉得不靠谱，能在墓里弄个八门，怎么看也不像是文盲。但他转念一想便忍不住拍了下大腿，不对啊，墓主是不是文盲不是重点啊，重点是这墓不是郡王死了之后造的么？难不成他手下全是文盲？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如此浩大的工程，必定集中了不少当时的能人异士。 “你说那石碑上记载的啊，那东西不能全信，上面还说郡王会活过来呢！”胖子也想不出别的说法了。 这问题和墓里出现的许多怪异事情一样，基本就是个死结，无解啊！ 提亚过来找夏念商量，“等休息完了还是要去主墓室看看。” “不是拿到东西了吗？”夏念对盗墓行为有些排斥。 “你不去的话可以先走。”提亚似乎不吃惊夏念的反应，并做好了拆伙的准备。 夏念微微仰起头，他已经逐渐适应双方这种身高上的差距，他想从提亚的表情中读出点什么，但他失败了。他所面临的选择是：留下还是离开？食物和水还够吃一顿，想来最后一间主墓室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夏念作出决定，“那就去看看。” “休息3个小时。” “好。” 提亚设置好闹钟后回到自己休息的角落。夏念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发现手表不知何时停止了走动，时间停止在晚上7点13分，夏念撇嘴，算上坏掉的通讯器，这地方简直是电子产品的坟墓啊！ 几人吃饱喝足，难得地小小放松了一会儿，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之后最容易疲倦，开始还互相警惕的几位不多时便昏昏欲睡。 提亚做了个梦，确切说也不完全是梦，那是他的一段回忆。他已经很多年不去主动回忆以前的事，这时却鬼使神差梦到了。当尘封的记忆一旦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他梦见了他的母亲，那是个金发蓝眼的漂亮女人，但女人每次见到他都在垂泪。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个女人，他有记忆起就在“萤光”的特训基地里了，母亲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半年见一次的女人罢了，非但对他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浪费他的时间。梦境中，他微笑着与满脸泪痕的女人道别。即使不喜欢，他也会保持礼貌，不会把情绪表露出来。场景变化，残酷的训练场，每天都是重复而严苛的训练课程，这些课程包括格斗、枪械、语言、礼仪，还有根据个人特点定制的课程……每个人都告诉他，他是最优秀的，他是天生的强者与领导者。记忆如流水般一一在面前流淌而过，没办法暂停，也没办法跳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在他眼前晃过。然后，某一天，掌管亚洲区的苍甲带了个亚裔孩子回来，亚裔人在基地很少见，因为少所以被排斥。他也不喜欢亚洲人，他认为那是低下的种族。他很快就见到了那个孩子，4、5岁模样，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过长的额发让人一时间分辨不清性别。他好奇地靠近了些，却依然是俯视的姿态，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那个孩子睁开了眼…… 梦境在这一刻变得扭曲，那孩子睁开的眼睛血红而妖异，仿佛能控制人的思想，孩子冷笑，面目扭曲，向他伸出利爪，就像传说中的恶魔…… 提亚睁开眼，刚从梦魇中解脱，心跳略有加速。其他人都在休息，屠夫在他不远的地方独自低语着什么，他知道这名杀人狂徒有些怪癖，也不理会，又闭上眼养神。 脚步声传来，提亚再次睁开眼，却看到屠夫起身朝对面的三人走去，嘴里依然在自言自语着什么，双手不停做着抓握的动作。提亚一愣，屠夫这个动作往往是要杀人的预兆。 “屠夫。”提亚出声，略带不悦，他不喜欢不受控制的手下。可他没料到，平时还算听话的屠夫这次却好像没听到他的喊声。 屠夫走到夏念跟前，后者似乎睡得很熟。 “屠夫！住手！”提亚厉声喊道，他立即站起来，却还是来不及阻止。一旦被屠夫抓住，生还的几率为0。夏念半睁开眼，来不及做出任何抵抗，一声令人心悸的筋骨断裂声后，夏念的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垂下，一只胳膊被屠夫像拧玩具一样扯了下来，屠夫回头，露出疯狂而狰狞的笑容。 提亚感觉自己的心口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他最讨厌意外，不受控的手下需要抹杀，如果怒火能燃烧，那眼前的壮汉想必已经是一摊灰烬。 杀戮和血腥令屠夫彻底陷入疯狂，他扔掉手里的断臂，反身向提亚冲了过来，眼神中没有半点神智。 提亚不知道屠夫为什么突然发狂，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想杀了这人。 屠夫除了蛮力惊人，格斗技巧方面只算平平。把他招揽到自己团队的那一天，提亚就想好了杀死他的方法。 “啊！”屠夫发出愤怒般的惨嚎，他的双手转眼之间就被废了。 这是一种异能，提亚不仅能操控火焰，还能操控液体改变状态，血液正是液体的一种。接触的一刹那，屠夫手臂上的毛细血管爆裂，血液在体内膨胀蒸发，如同置身于烈火炼狱，这种爆裂燃烧迅速蔓延着，只要提亚愿意，他可以让大动脉爆裂。 提亚通常不会使用这种能力，不是因为手段太残酷，而是他需要保存底牌。但今天，他要用这种方法让屠夫痛苦地死去…… 然而，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提亚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后，视野才由模糊逐渐变回清晰。提亚下意识松手侧身，刚才的攻击是从背后来的。下一秒，他看到那名名叫涯的少年站在他原先位置的背后，一手呈手刀，似乎还准备来一下。提亚一怔，不是因为被偷袭，而是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摸不着头绪。夏念好端端的坐在他对面，整个人完好，没有一点伤痕，而那个胖子脸朝下趴在地上。提亚转头看向自己这边，克里奇抱着个半人高的花瓶痴痴傻笑，屠夫则昏死过去了，手臂上渗出的血迹证明自己确实攻击了他…… 幻觉？ 提亚揉揉眉心，闭眼再睁开，看到的还是一样的情景。一切都太真实了，刚才和现在，究竟哪个才是幻觉？ 提亚眼见少年离开，他不由又是一怔，如果刚才是幻觉，现在是真实，那这个少年为什么不受影响？想着，他又看了看其他人的情况，两个昏迷，克里奇的样子不对，夏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眼神迷惘。没来由的，提亚想起了两人初次见面的情景，和那时候的眼神一模一样。提亚现在能确定自己已经从幻觉中挣脱，他走向夏念。 他的举动立刻引起涯的警惕，少年瞪着他，无声的表达出警告，就像一头忠诚护主的狼犬，提亚不怀疑再靠近一步自己会被攻击，只是，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鬼？他觉得有些可笑，指着夏念对涯说道：“你应该像那样给他来一下。”如果没猜错，那胖子也是被少年打晕的。 涯没有行动，依然警惕地看着他。 夏念独自走在黑暗的墓道中，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这条墓道，两边是眼熟的壁画，他身边没有其他人，身上除了衣服没有任何东西，连照明设备都没有。 不是在耳室吗？怎么回事？夏念困惑，难道自己睡着后被丢在了墓道里？ 这个猜想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定，想杀人灭口的话，直接杀了他绝对比这种把戏保险省事。夏念没有原地逗留，他在黑暗中依然可以清晰辨物，不过暂时要当独眼龙了。 墓道很长，夏念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前面依然望不到尽头。渐渐的，他发现两边的壁画有了变化，不再是身穿盔甲的士兵，而是穿着和服翩然起舞的舞姬，又走了一段时间，舞姬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恐怖的脸孔，骨女、百目妖、山姥、飞头蛮……夏念的视线漠然地从那一张张脸上划过，他不觉得害怕，这些日本传说中的妖怪的图片他小时候看腻了，还觉得害怕才有鬼。 不过，这么一来，就不可能是在墓道里了。 夏念停下脚步，一手支撑手肘，一手托下巴，思考状：是幻觉吧？这是要闹哪样？他还记得那5位研析部专家的死状，难道会看到特别害怕或是特别渴望的东西？ 夏念自忖这方面没有弱点。 这时，异变突生，墓道变成了一条走廊，传统日式风格的建筑，光线却依然保持着昏暗。“切”，夏念表示了一下鄙视，他现在正琢磨另一件事，他的头脑明明很清醒，也知道这是幻觉，可是怎么就没办法摆脱呢？ “小夏，你怎么在这里？快走！”一个女人凭空出现，着急地说道，不等夏念回答，女人慌乱地把他往后推，“快走！” 夏念竟真被推得后退了一步，这下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太真实了！他有些难受，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这个女人叫由里子，在芦屋家没什么地位，但在他母亲死后非常照顾他。随着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四周不断发生着变化，仿佛剧情是跟着他的思想发展的。许多人倒在地上，其中他看到了芦屋家那个讨厌的老头，那些人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夏念觉得自己在看一场悲哀的默片，他只能听到由里子阿姨不停地催促他离开。 然而，他能去哪里呢？ 死神的脚步一点点临近，一个戴着奇怪面具的家伙进入他的视野，就是这个人，一夜之间杀了除他以外芦屋本家所有人。由里子阿姨倒在他脚边，和记忆里的一样，脖子上一道深深的血痕。抬头，却只看到面具后面那双冷漠的浅褐色眸子。 面具人似无意间往他这边扫了一眼，然后好像什么都没看到般走近，擦身而过。夏念咬着下唇，握拳，指甲在手心留下深深的印子，些微的疼痛有助于他保持冷静。 这该死的幻觉！ 夏念抑制住反身冲上去的念头，他终于知道那5个人是怎么死的了，只要有1个人控制不住负面情绪，然后他手边有一把枪，那所有人都危险了。 想通这一点，夏念深呼吸…… 如被鬼压床一般的感觉消失，夏念眼前恢复了光亮，猛地，他对上一双浅褐色的眸子，他整个人不自觉地往后一缩，手臂抬起做出攻击招架的架势。等看清那双眼睛的主人，夏念才缓缓放下手，此时他的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 见他清醒，对峙中的两人也松了口气。 第五十章：最后的守墓者 夏念放下手才发现这角度不对，自己靠墙坐地上，提亚和涯一左一右站着盯自己瞧，“干吗？”他摸摸脸，心说不是自己说了什么梦话吧？ “没事了。”涯难得流露出喜悦。他把夏念被困幻觉期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先中招的是胖子，涯只见他拿着散弹枪摇摇晃晃站起来，拉开保险栓，似乎在找目标，涯觉得不对劲，也幸亏他反应快，趁胖子开枪前果断给了他一记手刀，涯没有用全力，但还是一下子把胖子击晕了。然后就见克里奇抱着个大花瓶傻笑，屠夫烦躁地走来走去，双手重复做着抓握的动作，再后来就是提亚突然暴起伤人…… 言简意赅地说完，涯看了眼似笑非笑的提亚，给此人的危险级别提升到最高级。 夏念听了也不免后怕，自己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啊，如果不是涯没有受到影响，那么他有可能在幻觉中被胖子乱枪打死，也有可能被屠夫或者提亚弄死，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嗯，不对！夏念奇怪地看向涯，这小子没受影响么？ 提亚早一步发现这个问题，旁听了涯的叙述倒不是那么吃惊了。 鼻间嗅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夏念收回目光，涯的神奇构造问题可以以后慢慢研究，解决眼下生死攸关的状况才是正经，他没好气对提亚道，“快把你捡的那玩意儿扔了。”要说有什么在作怪，夏念只想到那块玉石。 提亚从背包里取出玉石，却没扔，而是把它装进一个密封袋，仔细包裹好，外面再套一层，然后又放回背包里。 夏念见了这举动，明白让提亚扔掉是不可能的了，这人的固执和控制欲一样强烈。同时他也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能力对提亚无效。他默默旁观，不打算和提亚扯淡或者撕破脸，大不了等胖子醒了大家散伙，各走各的。说到胖子，夏念走到胖子跟前，把他翻了过来，呼吸脉搏都正常，只是晕过去的话不用多久就能醒过来。夏念看到胖子后脖颈处的印子，问道，“涯，你的手怎么样了？” 涯举起手，手背上的红印又恢复成了小红点大小，“好多了。” 夏念直觉这不是打针和药的作用，应该纯粹是涯的免疫力在抵抗，看少年的目光不禁更加复杂，心说也许把涯交给某坏人研究一下是有必要的。 夏念检查完胖子，过去看了眼屠夫的伤势，看得出提亚下手很狠，屠夫手臂被暴血后的样子令夏念都觉得有些惨，他想了想回自己那儿拿出止血绷带和外伤药，“我说……” “啪！” 夏念想问要不要止血绷带，突如其来的脆响把他吓了一跳，在这鬼地方呆久了真的会草木皆兵，心理素质直线下降啊。夏念转头看去，克里奇停止了诡异的笑声，头歪向一边，提亚抬手，“啪”，克里奇的头又甩了回来，半边脸上出现五道指印。 “……” “谢谢。”提亚没事人似的从夏念手里接过绷带。 克里奇回过神，估计是脑袋有些晕，他回神用的时间明显长了点，他伸手在自己嘴边抹了一把，手指上立即沾了几滴猩红液体，“Fuck！”克里奇吼了句，充满敌意的视线立即投向夏念。 夏念刚生出的丁点同情烟消云散，看着克里奇猥琐惊怒的脸点评道：“还挺对称的。” 克里奇还没搞清楚状况，提亚见他清醒了，便把他叫过去帮忙给屠夫包扎。 不一会儿，胖子和屠夫先后醒了，胖子只当自己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抱怨靠墙睡睡得他落枕了。而屠夫则是被痛醒的，谁让克里奇把不满都发泄在了包扎过程中呢？而屠夫被攻击时也处在幻觉中，因此并未产生什么情绪，只是战斗力方面折损不少。 由于出了意外，休息时间比预定的多花了近一个小时。提亚依然坚持去主墓室一探究竟，夏念这时候却改变主意了，这种意外频发的状况下，如果他只身一人就算了，现在还有涯和胖子跟着，他不喜欢拿别人的命去冒险。 “我们果然理念不同。”提亚耸肩。 “我们的理念好像就没相同过。”夏念回了句，示意涯和胖子先出耳室。 “说得对，真是可惜。”提亚好整以暇目送三人离开。 夏念叹气，某方面确实是理念不同，像这种任务中，他不会让涯去无谓的冒险，因为他把涯当作伙伴，同时也是一份责任。而类似的情况下，提亚会很自然地让克里奇探路，让屠夫出手，自己掌控局势，某些时候，提亚会毫无压力地舍弃掉这两人。夏念忽然觉得有些可悲，自己以前的角色就和克里奇他们差不多吧？更可悲的是，至少克里奇他们明确了与提亚是雇佣关系，可自己还一度以热血漫画里的朋友为目标，可以为了对方不计较任何得失的那种。 真是见鬼的理念不同啊！ 另外，热血漫画果然是坑爹的。 夏念颇有些百感交集，走最前面的胖子这时停下了脚步，回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那里有人。”涯低声说道。 就在涯说这句话的时候，夏念也看到了，他瞬间理解了胖子的心情。只见十几米外那间主墓室的门往里开了一点，胖子手电照出光亮与黑暗交杂出的阴影中，一个人形躲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往外窥视，最令人惊悚的是，那人的眼睛发出淡淡的绿光，像两点鬼火，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这边。 夏念举起事先打开保险栓的气刃枪，刚要瞄准，那东西就不见了。夏念放下枪，“你们都看到了？” 涯和胖子都点头。 其实这是废话，胖子没看到能停下来么，涯没看到能说那边有人么？夏念再确认一遍，主要担心这是幻觉后遗症。 涯和胖子示意夏念拿主意，夏念无奈，退回耳室前，“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提亚抢答。 “坏消息是主墓室里有活物。”夏念道。 提亚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下，“好消息是你杀了它么？” “不是，好消息是主墓室的门开了，你们不用费力气推门了。” 6人走到主墓室门口，走近了才发现里面不是漆黑一片，而是有微弱的光线，缝隙大小足够一个成年人侧身通过。提亚三人没打声招呼就走了进去。夏念正犹豫，眼皮一跳，涯跟着那三人走了进去。 “真是的。”夏念扶额，对胖子道，“你等一下，我去把他拉出来。”说着也侧身走进门。 “喂，我也去啊！”胖子见状也努力往里面挤。 门背后是一间如主殿般的大殿，高度至少有20米，面积更是夸张，墓室四角各有一颗夜明珠散发出乳白色的柔和光芒。不过这点光芒远不足以照亮墓室。狼眼手电的照射下，两排武将打扮的陶俑面目雕刻得栩栩如生，整齐地排列在墓室两旁，每一具陶俑的造型都不尽相同。 提亚已经派另两人开始探索，见夏念也进来了，便问道，“是什么东西？” “呃……可能是人吧。”夏念认为那是活物，是不是人真不好说，就他所知人类好像不会有狼那样绿幽幽的、夜行生物一样的眼睛，而且他凭借黑暗视觉瞄到一眼对方的脸，似乎长得很适合在这种地方出没活动，如果是人就太可怕了，他补充道，“长得像人形，不过眼睛会发出绿光。” “哦？” 夏念说这话时很没自觉，他忘了自己眼睛看起来也很诡异的事实。 提亚站在中间纵览大局，克里奇和屠夫一左一右搜寻，墓室很大，能隐藏的地方也很多，比如陶俑之间有光线死角，不走到跟前发现不了里面有没有藏东西。 “哎呀，这下可发达了！”胖子对那夜明珠吞了吞口水，倒斗摸金的职业习惯让他有些蠢蠢欲动。 突然，“啪嗒”，不算小的声音，夏念和胖子同时回头，却看到机关连动，大门在两人的注视下关上了。 胖子在门上摸索，试图找出机关。 “真见鬼！”夏念心里有种毛毛的感觉，好像有人在暗处窥视自己。他一愣，这种感觉在第二层的甬道里也出现过，难道那东西那时候就一直跟着他们？夏念又想起杀死皮猴儿的不明人物，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夏念四下寻找，终于找到了涯的身影，不过涯奇怪的姿势却让他不安的心更紧张了几分，“涯，你在那里干什么？” 也许是夏念的声音里流露出不安的心情，提亚和胖子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涯不知何时一个人跑到了墓室尽头，单膝跪地，一动不动，夏念他们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而他头盔上自带的战术射灯照亮了他前面的一小片空间，一个穿着层层铠甲的人赫然坐在那里。夏念比提亚和胖子看得更清楚，那一身铠甲分明和墓道壁画里那位主将身上的一模一样。 涯回头，额前的射灯划出一道弧线，像是聚光灯般在铠甲上扫过，“这里有块石碑。” 涯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夏念紧绷的神经缓和了一些，他真怕涯回头给他来句文言文啥的。夏念快步走向涯，同时也不忘警惕两边。夏念走到涯身后，狠狠在涯脑袋上敲了下，“臭小子，说了让你别乱跑！”头盔很结实，夏念的手生疼。 “噢。”涯应了声，注意力又集中到面前的石碑上，准确说是石碑上的字。 夏念火大，这什么态度啊！由于光线原因，以及那具铠甲太显眼，夏念这时才注意到这块石碑。他的视线刚转向石碑，一种违和感突然无比强烈清晰，夏念顾不上看清楚，身体向一侧滑步急退。事实证明他这决定很明智，因为他多看一眼的话此刻就被从天而降的利爪穿个透心凉了。 第五十一章：这才是正主 很危险！ 生死就是这么一念之间。夏念闪避的同时手里的枪举起，根据经验按下扳机，扁平的枪口发出呜咽般的风声，然而，十拿九稳的这一下没有打中目标。 涯回头的时候夏念再次遭到攻击，短时间战场已经转移。 “什么东西？”夏念定睛一看，愣住了，背脊发凉，偷袭他这是什么？眼睛里射出幽幽的绿光，浑身被白色的毛发覆盖，前肢很长，远超过人类的标准。此时，又一击没得手，那东西张开尖而长的爪子，再次朝他扑来。 “白色的巨大猴子。”克里奇幸灾乐祸道，他正好搜寻到附近，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 猴子？猴子有这速度这爆发力？ 夏念泪奔，他一愣神的工夫失了先手，现在只得仓皇逃窜。只是，这闪避的路线是直线朝着克里奇去的。 “发克！”克里奇骂了句脏话，掉头就跑，边跑边抬手开枪。 夏念脚步一顿，子弹擦着他的衣服飞射而过，他很怀疑克里奇这一枪械是对着他开的。不过他也没啥好抱怨，原本就是互看不爽，互相陷害的关系。 手枪的声音在静谧的墓室里绝对是高分贝的。奇怪的是，那东西理都没理克里奇，毫不迟疑追着夏念跑。克里奇见状跑了几步就停下了，捂着肚子大笑，“哈哈哈，这猴子看上你了！” 夏念黑线，他也搞不明白为毛这东西，呃，姑且称之为猴子的生物满墓室追着自己跑，就它躲藏的位置，偷袭涯才是更合理的选择。 墓室里障碍物很多，阴暗角落很多，夏念在地上跑，猴子在陶俑间跳跃。 夏念余光扫到那猴子跳上了一尊陶俑，准备来个扑杀，“我擦，别欺人太甚。”他停下脚步，转身，手速爆发，连续3发气刃枪射出。无形的气流在猴子身上割出两道血口子。气刃枪射程短，威力也小得可怜，但夏念之所以爱用，是因为它射出的气刃是有弧度的，不是单一点射，再敏捷的生物也很难全部躲避。 站在陶俑肩上的猴子动作一滞，又是两声突兀的枪声，不过这次出手的不是夏念，两颗货真价实的子弹一下子把它打了下来，在地上打滚，嗷嗷乱叫。 夏念心有余悸擦把汗，刚才其实挺危险的，别看那东西长得像猴子，杀伤力比职业杀手还可怕，而且会搞偷袭，智力不低。 “谢了。”夏念对及时过来支援的提亚感谢道。 提亚微笑不答，看向被他击中的猎物。 几秒后，酷似猴子的生物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围观。 “就是只猴子吧？”克里奇道。 猴子目露凶光。 胖子咽了咽口水，“听说活得年头久了毛发会变白，我看这猴子都成精了。” 猴子呲牙咧嘴，亮出尖利的指甲，看着挺渗人。 “特殊品种？”屠夫对准汩汩流血的部位一脚踹下，猴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绿幽幽的眸子里流露出怨毒。 “这个，应该是猿类的一种，不是猴子。”涯观察了会儿道。 其余人不说话，眼中都流露出疑问。 涯指着某生物蜷缩成一团后很显眼的臀部道，“猴子有尾巴，它没有。”见几人依然不理解，便补充道，“猿和猴子在生物学上是不一样的，人和黑猩猩都是猿类，智力上普遍比猴子高。” “哈哈，你是说这东西是他们的祖先？”克里奇指着夏念和胖子。 这话自然是乱说的，但这切入点很招仇恨，胖子顿时怒了，夏念也有些不高兴。 “我们不是来讨论生物学的。”提亚微笑，按下扳机，送上一颗子弹彻底毙命之。 夏念没想到提亚说杀就杀，看了看地上的白毛猿，凶残狰狞的面目足够吓坏正常人，他摇摇头，果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生物才是最可怕的。 提亚这一举动暂时压下了可能发生的冲突。 解决掉潜在危险，几人跟着涯走到石碑前，涯蹲下继续看石碑上的文字，胖子放弃研究机关，也蹲下看起来，夏念站在两人身后打酱油。剩下的人此时基本可以判定为文盲，宋朝的文字能指望他们认得么？ 除了石碑，唯一能引起注意的便是那具铠甲。 “是空的。”提亚双手摘下头盔，看到的是底下空荡荡的铁皮躯壳。 沙场不在，将军不在，时间抹去了它的光泽，同时增添了几分沉重。 咳，直白说就是积了很多灰。 夏念抬头往这边看了眼，铠甲包裹全身，脸上也不放过，不拿下来真不知道，夏念刚就以为这是墓主尸体。 这间墓室就这么大，铠甲是空的，那墓主在哪里？传说中的陪葬品在哪里？ 提亚投来询问的目光，夏念耸肩，“蒸发掉了吧。”夏念不想待下去，他决定等涯看完就拉了人闪。 提亚见夏念摆明不配合，笑得颇有深意，“屠夫，克里奇，动手。” “……”夏念以为这回终于要用暴力了，却见屠夫和克里奇根本不鸟他，两人分别走到墓室两侧，然后，开砸…… “……” “看完了吗？”夏念回头关心了句，他觉得这样下去找到棺椁前这墓室就得塌了。 “快了。”涯头也不抬回答。 夏念耐心等待，十分钟后，涯抬起头，“看完了，我大概只看懂三分之一。”说着，少年眼中闪烁着光彩，像是说到了他极感兴趣的话题，“墓主叫褚恒，字子昶，郡王的封号是他死后追封的，石碑上记录了他带兵打仗的事，有几个详细的战役，不过上面没记录年代，我推测是北宋初，那时候战乱最多……” 夏念听涯说完，提亚也在一边默默听着。这是进入古墓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文字记录，很有参考价值。 “褚恒？”提亚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 “没听说过这人啊。”夏念努力在脑子里搜索，无果，“没什么名气吧？”如果汤川在的话会毫不留情地吐槽他：北宋你除了赵匡胤还知道谁？ “呃，好像是的。”涯不确定道，“我对中国宋朝的历史不是很了解。” 夏念刚想询问胖子的意见，就见胖子脸色古怪地抬起头看了眼端坐的空铠甲，然后看向他们，“这个……可能没这么简单。” “你说。” “这可能是个三生墓。”不等追问，胖子深深吸口气解释道，“所谓三生墓，就是指人的前世、今世、来世，还记得我们在最下层看到的那具石棺吗？皮老说那不是宋朝的东西，一开始我一直闹不明白，现在我可能知道那是什么用意了。那具石棺代表的是墓主的前生，而这个……”胖手指了指铠甲，“这个是今生。另外这里肯定还有一具棺椁，那里面可能才是真正的墓主。不过我劝你们别找了，我听老一辈说过，三生墓有两种极端的用意，要么是希望这人携三生三世羽化登仙，不然就是诅咒这人永世不得超生。我干这行也二十多年了，历史啥的也研究过，压根没听说过宋朝有个叫褚恒的郡王，有功绩却没有流传下来，你们说，这能有好事吗？” 夏念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胖子的意思，这位墓主的存在是被人为抹除的，那时候谁有这么大能耐，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皇帝。 “咱还是走吧，诅咒啥的太邪门了……” 胖子没说完，就听头顶轰隆隆巨响，尘土夹杂着碎石不停往下掉落。 “Boss，屠夫好像按到了机关。”克里奇的声音听着都飘忽起来。 “……” 震动大约持续了一分钟，夏念担心的被活埋事件没有发生，他抬头，感叹，墓室很牢固，真的很牢固……嗯？好像有问题……夏念眯起眼，保持着仰头的姿势，“那是什么？” 几人纷纷抬头，只见在铠甲和石碑的正上方，有一块突出的石台，墓室很高，十几米处的一点异常一直没人注意到，如果这次不是屠夫瞎猫碰上死耗子又按了什么，导致石台一角崩落一块，可能暂时依然不会有人发现那上面有东西。 夏念比对了一下位置，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可能是白猿藏身扑击他的位置。 “我去看看。”克里奇不用吩咐，手上弹射出类似章鱼触手的东西，吸盘紧紧地吸附在墙上，他借力一蹬，人就高高跳了起来，另一只手飞出吸盘吸住更高的地方，双手如此这般交换，整个人像在空中弹跃，三两下跳上了石台，速度比蜘蛛侠还快。 “这家伙你从哪里找来的，真是奇葩。”夏念仰头，虽然不待见克里奇，但夏念心里肯定了他的实力，别看只有三两下的工夫，悬空这么晃来晃去是很考验平衡感的，夏念觉得就算自己有那装备也做不到这么干净漂亮，这也是一种天分。 “在飞机上遇到的。”提亚回答。 “哈，我以为是杂技团。”夏念撇嘴。 被谈论的克里奇从上面探出脑袋，“Boss，这里有个人，呃……像是死了没多久，棺材很特别，没有封死……”克里奇比划了两下，猥琐的脸上表情十分古怪，“你自己上来看吧！”说着他扔下条绳子。 提亚抓着登山绳噌噌往上爬，十几米的高度完全难不倒他。不一会儿，提亚探出脑袋，表情也有点不淡定了，“夏，你来看一下。” 两人表情都古怪，被点到名字，夏念也有些紧张了，心说不会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胎吧？他和涯、胖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才慢吞吞开爬。 为了减轻这方石台的负重，克里奇贴着墙滑了下去。即使这样，夏念仍然觉得这地方岌岌可危，下脚稍重就有坍塌的危险。 提亚的手电散发出扇形的光线，光线落在一具棺材上，折射出淡淡的光泽，略带透明的质感像是某种上好的玉材。夏念摸了一把，隔着硅胶手套都能感受到用料的不凡，真是红果果的奢侈啊。 “你看这个人。”提亚见夏念有颠倒主次的迹象，赶紧提醒了一句。 夏念的视线从棺材上移开，往上移，半透明的玉棺内，一人静静躺着，光线在玉棺上折射出朦胧的光晕，这人就这样躺着，像是睡着了。 第五十二章：亡者归来 这是一名男子，很年轻，皮肤近乎透明的白，长发束冠，身上的锦袍因接触空气而迅速氧化，显露出其下的身躯，微微起伏的胸膛表明他存在基本的生命特征。 “这个，睡美男么？”夏念开始说烂话。说烂话绝不是想调戏裸男，恰恰相反，如果能测个惊恐值什么的，便会发现他的惊恐值一路飙升。穿着古装躺在棺材里的人有呼吸，这还不够惊悚么？夏念宁愿直接看到一个三头六臂的怪胎，估计那样他还能眼睛不眨将之人道毁灭，因为是怪物，所以没压力。可这个像睡着一样的家伙是什么？是人么？为毛总觉得会突然睁开眼睛异变成外星人呢？ “可惜我们没有公主。”提亚跟着开了个玩笑。 残酷的事实再次证明，童话是不靠谱的。那个敢吻睡美人的王子得有多傻大胆呐？不，那根本是心理扭曲吧？ 夏念从棺材里拿起一把宝剑，就是古装电视剧里经常能看到的那种古式长剑，但这真家伙不是那些道具能比的，入手很沉，剑鞘和剑柄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稍稍抽出，血槽中残留着抹拭不掉的黑色物质…… “嗯？” 夏念侧头，以为提亚有什么发现，却看到提亚只是不停地对某裸男上下其手，双手最终停留在胸口处，一块小巧、不起眼的乳白色玉佩上。 “呵呵，原来在这里。”提亚低笑，脸上显出兴奋，他取下玉佩，眯起眼睛仔细打量。 “别告诉我这也是你要找的陨石。”夏念撇嘴，不带这么坑蒙拐骗的好吧？ “对。这次不会错。”提亚点头，不客气地收起玉佩，有了这个重大收获，他对这具“尸体”的兴趣已经不大，“玉佩我拿走了，这个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带走。” 夏念瀑布汗，“我没有这方面的兴趣。”他要一具半死不活的尸体做什么？做什么？ 提亚心情不错，很快解答了他的疑问，“这是不错的实验素材，他的肌肉和皮肤都和活人无异。” 夏念狐疑地摸了一把，隔了手套他也没特别犯怵。肌肉很结实，胸口处体温尚存…… 夏念收回手，深深地看了眼提亚，只有胸口处有温度，这说明什么？起码说明提亚拿走的玉佩是好东西。弄不好和这具尸体的保存有直接关联。 提亚微笑，眼神坚定，一副就算你咬我我也不会交出来的坚定。 “我没有别的需要了，你动作快点。”提亚收拾东西，准备沿着登山绳滑下去。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墓室又开始震动。 “我没有任何需要的东西，而且好像一直以来都是我提议快点出去的吧？”夏念回了句，把顺手拿的长剑放回，也准备滑下去。然后，他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锁定住自己。 直觉太好不是好事，眼神太好更不是好事。 夏念几乎是下意识地寻找违和感的来源，昏暗的光线中，一双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静静盯着他。不像涯的冷漠镇定，也不像屠夫的漠然嗜杀，这是，上过战场，在腥风血雨中磨练出来的淡然与铁血。 夏念想起了壁画上的尸山骨海，将军孤立其上，还有胖子神秘兮兮说的故事，故事的结局是什么来着，郡王会重返人间？ 这是下三滥的惊悚片才会出现的桥段吧？ 提亚已经顺着登山绳滑下，并未看到“诈尸”的一幕。 墓室的震动还在持续，这次非但没有平息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强烈，整个墓室都在晃动，大块的砖石往下掉落，仿佛随时会崩塌。 “夏老弟，这墓要塌了，你快下来吧！”胖子焦急喊道。 夏念从当机中挣脱，脑袋重启。理智告诉他应该先解决眼前的怪物，然后迅速撤离。 与此同时，那双冰冷眼睛的主人缓缓抬起手，抓着棺材的边缘坐了起来，系住头发的丝带早已氧化殆尽，长发披散下来。他似乎对眼下的状况感到迷茫，环顾一圈后视线依然落在夏念身上。 夏念举起枪，对准喉咙，这么近的距离，以气刃枪的威力足以杀人。 然而，有些天灾人祸永远是无法计算到位的。比如，夏念就想不到脚下的石台会说崩塌就崩塌。 十几米的高度不至于把夏念摔死，他在落地前借力翻滚，消去下坠带来的冲击力。他站起来，看到不远处一个赤条条的人也同时站了起来，碎石在他身上擦出几道血口子，可他似乎毫无知觉。 “我靠！这谁？你们俩怎么弄了个人出来！”胖子看看提亚，又看看夏念，惊恐道。 “褚恒？”涯警惕观察这个从天而降的大活人，惊讶地报出一个名字。 上去三个人，下来四个人，上面有个棺材，多出来的那位是谁其实不难猜。 听到“褚恒”这个名字，男人回头看了涯一眼，却没有回答，继而目光转向其他人，最后落在夏念身上。看了几秒，目光再次移开，这次他看的不是任何人，而是这间墓室。 夏念很想说自己什么都没做，一直安分守己打酱油，只是顺手摸了一把，只是走得慢了一步。要说做了什么，那也是提亚弄出来的吧？可惜他没有这个时间解释或者吐槽。墓室开始大面积坍塌，大量的泥土砸落。 “完了完了，封土都掉下来了，我们要被活埋了！”胖子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小命都难保了，其他都是浮云。 “Boss。”克里奇做了个抹喉的动作，提亚摇摇头，阻止了克里奇的打算，“东西到手了，不用管他。” 墓室面积很大，坍塌集中在一角，短时间内不至于立刻把人活埋。但剩下的时间也绝对不会多。 夏念几人退到暂时安全的角落，那名疑为褚恒的男人却没有离开坍塌的区域，他径直走到铠甲和石碑前。 夏念见状也懒得管了，不管是人还是僵尸异变，对方目前没有表露出敌意，那他也没必要在这种情况下死掐，他转头问胖子，“顾问，有什么建议？”当务之急，想办法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胖子摇头，“大门封死了，这里又全是砖石墙，没有可以攀爬的落脚点，完了完了，除非有超人来救我们……” “这里离山顶不远，我们可以等彻底坍塌后爬出去。”提亚道。 “你疯了！”胖子使劲摇头。 这个想法确实太疯狂了，但夏念不觉得提亚在开玩笑，他就是个疯子，说不定他一早就是这么想的。 一大块石块和着泥土掉落，眼看即将砸到站在石碑前的某生物头上，他却像头顶长了眼睛似的，千钧一发之际脱离了坍塌区域。几个腾闪挪移后就到了暂时安全范围。 目瞪口呆！ 夏念揉眼睛，对方速度不快，每个动作他都能看清楚，那似乎是一套有体系的动作。 男人闪到几人面前，再次打量，这次他的目光更加凌厉，但依然没有做出攻击。这次，他没再看夏念，而是把目光停在提亚身上。对峙，无声的对峙。有人说，有的人光靠眼神就能杀死人。这两位便是处于这样的状态。从气势上感受，提亚稍逊一筹，某男光是对于自己身体的坦荡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不过…… 提亚从腰间抽出枪，微笑，他有武器，难道子弹还打不烂血肉之躯？ “呃，那个……”夏念弱弱地开口，“他好像是想要你的衣服。”在场的人中只有提亚与男人身高相仿。 沉默。 夏念望天，望越来越大的坍塌口，不想解释为毛能解读非正常人类的行为。 提亚放下枪，“你要把他带出去？” “我没想过。”夏念实话实说，“本来想杀了他的，不过看来他还有意识，或许我可以尝试和他沟通。” “试试吧。” 提亚没意见，屠夫和克里奇的意见就可以自动无视。胖子现在压根不关心多出来的一个人。至于涯，他对未知生物充满了好奇。 夏念从背包里翻出一件替换的衬衫扔给男人，男人看了看手里的衬衫，又看了看夏念身上的衣服，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很快明白了正确的穿法。衬衫虽小，总比裸着强。 夏念松口气，没有攻击性，并且挺聪明。他的背包里没有裤子，其他人也没有，找了半天只有一块防水布能将就着遮羞。 男人很随意地接过防水布，折叠成合适的大小，像裹浴巾一样裹了一圈，然后打结…… “你是褚恒？”夏念盯着男人的眼睛。男人也盯着夏念的左眼，对问话无动于衷。夏念重复了一遍，依然如此。 夏念败退，对提亚耸肩道，“不行，还是送你吧。”鉴于这位疑似郡王大人一直没开口，夏念有理由怀疑是否是聋哑人，就他所知，他的能力还没强悍到脑波沟通。 提亚抱臂，“我考虑一下。” “几位大哥，你们别玩了，我们真要在这等死不成？”胖子抓狂。 夏念想安慰下胖子的，但胖子脚边的东西却让他把话噎住了，那是一条细长的灰蛇，悄悄爬到胖子脚边，仰起蛇头，吐出蛇杏。来不及提醒，夏念打出一发气刃。 “哎哟。”胖子痛呼，低头一看，刀子般的风把灰蛇割断成两截，并在他小腿肚上划出一道5公分长的口子。“怎么有蛇？”胖子顾不上喊疼，立刻跳了起来，看有没有其他蛇。 其他人的神情也凝重起来，这种灰蛇是群居性的，一旦出现一条，周围肯定有它的同类。 “Boss，有虫子。”屠夫说道。手电筒的光线中，几只虫子从门缝里钻了过来。 前路坍塌，后路被阻，这难道就是挖坟盗墓的报应？ 第五十三章：你又乱捡东西 危险来得比预想中更快，工兵铲拍打地面的声音越来越密集，从拍一下拍扁一只到一下能秒掉三四只。不一会儿就从“大家来找茬”的技术活变成随手拍打的体力活。 几人一路走来，带下来的东西扔的扔，用的用，背包里已经没什么能对付这些蛇虫的东西了，就连工兵铲也只有3把而已。枪倒是每人都有，但枪在这时候反而成了鸡肋，除了夏念的气刃枪还有些用处。 地面震动，坍塌范围逐渐扩大，抬头竟然能看到蒙蒙亮的天空。 只是能看到而已，情况不容乐观，井底之蛙还老望天呢，看到和出去是两码事。 “破坏墓室是个错误的决定。”夏念道，他突然想起老苍甲总是用来教育他的一句话——一切不守纪律的破坏活动都是罪恶的，可耻的，你总有一天会作茧自缚。 老苍甲说这句话那就是瞎扯，没有任何说服力，但夏念郁闷的是，所谓的作茧自缚总比被别人作的茧困死好受些吧？ “算命的说我今年运气都很好。”提亚回答。 夏念打死一条灰蛇，停下喘口气，“我发现你会开玩笑了。” “这次不是玩笑。”提亚认真地说。 夏念想起什么，“你说的那个算命的，不会是陈子和吧？” “是啊。” 夏念黑线，怎么就忘了这货干过非法囚禁的坏事呢！不过陈子和的人品还不错，希望他说的不是反话。 “那个褚恒不见了。”涯说道。 夏念回头，果然身后只有涯和胖子，某不明生物不见了。 “我一直留意着，10秒钟前还在这里的。”涯指着某处。 “怎么会？还有隐身技能不成？”夏念说着，抽身往后退，再不后退就要被虫子包围了。 簌簌的尘土相当妨碍视野，要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找个人很不现实，要不顾自己安危去找个千年老怪物更不现实。 “Boss，应该可以了。”克里奇把工兵铲交给屠夫，活动了下手腕，扭了扭脖子，似乎在做准备活动。 提亚也往后退着，还有2、3米就进入坍塌范围了，他对克里奇点点头，“去吧。” 克里奇得令，戴上帽子和护目镜，往尘土飞扬的坍塌区域绕去。 夏念见克里奇离开，正犹豫要不要跟去，一个人影从尘土中窜了出来，在各种障碍物以及滚落的砖块中轻松穿梭，矫健飘逸如鬼魅，配上那张白得像吸血鬼一样的脸，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虽无寒光，但那毕竟是带刃口的武器。夏念顿时慌了，这位褚大爷想干嘛？ 褚恒又回来了，并捡回了那把陪葬的长剑。他默默走到几人面前，看似走得很缓，实际上他步伐极大，因此速度并不慢。他右手握剑，众目睽睽之下，就在夏念几人万分警惕又无暇分神腾出手时，他横剑对准自己的左手手腕划了下去，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到地上。他利落地收剑回鞘，垂下手，任凭鲜血在地上划出一道血线。 夏念几人都停下动作，吃惊地看着这举动，他们愣神的工夫，两条没有及时清理的灰蛇趁机接近，但下一刻，几乎是沾到地上鲜血的瞬间，那两条灰蛇像沾上了浓硫酸似的调头扭着身子退了回去，仿佛遇到了极其畏惧的东西，只是在血线外咝咝吐着蛇杏徘徊。相比起灰蛇，那些虫子的反应更加剧烈，它们甚至不敢接近，从缝隙钻进墓室的虫子很快就悉悉索索挤成了一团，指甲抓挠的声音挠得人难受极了。 所有人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向那个头发披散的高大背影，不明生物的名头这下坐实了。 某不明生物的左手还在淌血，殷红的鲜血在他苍白皮肤的衬托下，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提亚若有所思，“交给他们当实验品太可惜了。” 夏念扫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话里的深层含义。 几人还来不及喘口气，立即又是呼吸一紧，因为某不明生物的眼神停留在白毛源的尸体上。 “我擦，那是他养的宠物？”胖子抹把汗问夏念。 “但愿不是。” 如果不幸被胖子的乌鸦嘴说中，那么…… 夏念没想好对策，褚恒已经默默走了过来，他持剑而立，脸上无悲无喜，漠然，漠然到冰冷。 气氛诡异，没人喜欢身边突兀地出现一个异类。 就算是那美克星人，失血过多也是会死的吧？ 夏念从涯的背包里取出最后半卷止血绷带，给自己壮了下胆才靠近某不明生物，“手，止血。”他指着对方流血的手腕言简意赅道，说多了也未必能明白。 褚恒看看自己的左手，又看看夏念，配合地把手伸到夏念面前。 夏念倒吸口凉气，这割腕割得够狠够豪迈。快速止血，包扎好伤口，夏念拉开了三步距离。站在这位面前，总有种巨大的压迫感，夏念觉得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王八之气。 墓室刚开始是一个角坍塌，渐渐的蔓延到整体，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安全区了。 这时，克里奇佝偻着身形匆匆而归，“Boss，上面有人，可能是警察。” “多少人？” “现在还不多，我们得赶快走。” 有人发现了这里，对夏念他们来说，这是个好消息，只要能活着出去，之后的事老苍甲会想办法摆平；对提亚来说，这是个坏消息，他们绝对不能落中国警察手上，非法入境、盗墓、持枪，不管哪个罪名都不轻。 “看来我们得说再见了。”提亚对夏念说。 夏念点头。 “这次合作很愉快，我想我应该再告诉你一件事，「黑色荆棘」联系了好几方，「马尔斯」只是其中一个，我也是其中一个，明面上还有「骷髅会」和几家雇佣军，这次「萤光」会败得粉身碎骨。”说完，不等夏念回答，提亚三人便转身离开，克里奇在前，三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乱石尘土中。 “我们也走吧。”胖子提议道。 “不行，先到墓室中间再等一下。”夏念道。克里奇肯定有特殊的办法上去，自己这边可没有，刚掉下来的泥土松软，中间全是空隙，没办法爬不说，一脚踩空立刻会被接连而来的泥石活埋。 他们要等救援。 在岌岌可危的墓室中东躲西闪，又过了煎熬的数分钟，坍塌的势头似乎有减小的趋势。夏念他们也终于等到了救援人员的呼喊声。虽然听不清在喊什么，但这声音听起来亲切无比啊！ 几人靠近坍塌口，一条长长的绳梯被放了下来。夏念抬头，眯缝起眼睛，只见绳梯是从一架直升机上放下来的，这种长度的绳梯明显是临时捆绑起来的。 夏念第一反应是：出动军用直升机，这下会不会玩大了点？ 沿着绳梯爬上一段，直升机飞高把人带出送到安全地带，由于害怕绳梯超重绷断，这个操作得分两次执行。涯和胖子先被送出去。夏念等待期间回头看了看身后持剑的生物，纠结这位要怎么处理？毕竟人家割腕救过自己，就看在那好几百毫升的血上也不能把他扔下吧。 直升机很快飞回，夏念攀上绳梯…… 有惊无险地重见天日，夏念落到半山腰，初生的朝阳亮得有些刺眼，他闭目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带着青草香的新鲜空气。 活着真好！ 不过出乎意料的，穿着军装的救援人员对他们很客气，没有手铐，也没有要求抱头蹲下接受检查…… “老大！”谢胖子带着一批人哼哧哼哧往山上跑。 也许是大难不死，夏念眯起眼，觉着今天谢胖子看起来都特别可爱。 一行人跑近，夏念惊讶地看着谢胖子身后的某人，“你你你……” 回答他的是一个大大的拥抱，也许是跑得太厉害，汤川唯的手有点抖。 夏念很累，累得忘记要把人推开，他回抱住，低头，下巴抵在汤川肩上，有些贪婪地闻着对方身上熟悉而好闻的味道。 “咳……咳咳……”谢胖子尴尬纠结，既想望天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又想提醒这二位这是公共场合，周围好几十人在围观呐！ 汤川唯松手，把夏念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那眼神，像在鉴定扫描伤残值，他越看脸色越阴沉，夏念灰头土脸，身上有好几处血迹，脸上也划破了两道口子…… 修长微凉的手指抚过脸上的伤口，刺痛感让夏念忍不住皱起眉，但他还是咬牙道，“没事，都是皮外伤。” “咳咳……咳！”谢胖子又开始咳嗽，这回是真咳。 “他是谁？”汤川唯目光偏向夏念身后。 夏念回头，顿时一脸黑线。某只疑似褚恒郡王的不明生物大剌剌地持剑站在他背后，重点不是手里的武器，重点是这货几乎是半裸的，能裸得如此坦荡镇定，这也是一种人生的至高境界啊。这副尊容加身材，雕刻家或者美术家一定会如获至宝，可惜在场的人似乎都没什么艺术修养，一个个都侧目投来怪异的眼神。 先出来的涯和王胖子也正往这边集中过来。夏念目测距离，两人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个……墓里面遇到的。”夏念小心翼翼回答。 汤川唯狐疑地打量某半裸男，回头冲夏念一笑，“你又乱捡东西回来。” “……”夏念望天，“又”字从何说起啊？ 注：①、褚（chǔ）恒，字子昶（chǎng） ②、骷髅会：又称骷髅骨、优罗嘉俱乐部、死亡骑士团，是美国一个秘密精英社团，每年吸收15名耶鲁大学三年级学生入会，成员包括许多美国政界、商界、教育界的重要人物，其中包括3位美国总统以及多位联邦大法官和大学校长。一些人相信骷髅会长期控制着美国，并拥有不可告人的动机；然而也有许多记者调查后认为该组织与普通的大学学生社团并无不同，而且类似的秘密精英组织也存在于几乎所有的一流大学。 第五十四章：推倒是件体力活 汤川与夏念的感情问题终于突破瓶颈，一行人捎上新鲜出炉的某千年粽子回家。然而，褚恒的圈养计划尚未落实，麻烦又来了…… 伊莱——夏念曾经的代导人，据说是组织最强悍的男人，遭遇不明袭击失踪，与此同时，夏念收到提亚的挑战函，彩头便是伊莱的性命。 于是，BT们，集结，迎接挑战吧！ 第五十四章推倒是件体力活 找来衣服把褚恒裹严实后，夏念被汤川唯揪着下山。 下山，武警开道，谢胖子带着一队救援人员紧随其后，夏念几人则被簇拥在中间，灰头土脸的很扎眼。 越往下走人越多，走到山脚时，一群记者举着长枪短炮一阵猛拍，闪光灯亮得能闪瞎人眼。 夏念这才明白汤川唯给每人一个口罩的原因，他把口罩和帽子捂严实些。记者这种生物太可怕了，你来软的他不吃，你来硬的他就曝光，口诛笔伐。这个言论自由的世界，记者是最不能得罪的生物之一。这一点，连以招仇恨为乐的汤川唯也选择了避其锋芒。 几人迅速钻进一辆SUV，司机是专业人士，立即发动汽车离开这是非之地。 夏念回头看后面没能及时发动离开的两辆车，心有余悸，“这都是哪里冒出来的人？”他进山到现在不过一天24小时，看这样子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找来的。”汤川唯摘下口罩，“动用了点社会力量，不然你以为中国政府会这么配合？” 夏念听出事情不对，但眼下不方便问，他只能把疑问憋在肚子里。 SUV一路开进镇卫生院，这里已经被清场过，几名医护人员等在大楼门口。夏念几人下车，立即有人上前带路。接下来便是如同流水线一般的体检。一番检查下来，夏念确实只有点皮外伤，他拒绝了医护人员的包扎，打了一针破伤风后，拿了点药准备自己回去抹点了事。王胖子也没事，腿上胳膊上缠了几圈绷带就晃荡着出来了。两人在挂号大厅相遇，由于被包场，挂号大厅空空荡荡，胖子有些后怕，两人说了几句，胖子就先离开了。 夏念想等另两人一起走，不过，汤川唯给他带来了坏消息。涯和他“捡来”的那位有些麻烦，两人都中毒了，虽然不是什么剧毒，但这间小卫生院没有需要的血清，从最近的城市空运过来需要3、4个小时，两人暂时还不能离开。而两人中褚恒的状况更糟糕一些。不管问他什么都毫无反应，连点头摇头的表示都没有，这让医护人员急得抓耳挠腮。 “你可能捡到宝了。”电话中，汤川唯有些激动地说道，“初步血样分析结果出来了，他的血型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种。” 夏念眼皮跳了一下，褚恒的血有驱蚊虫的奇效，这他已经见识过了。听某坏人的口气，似乎不大妙啊！虽然觉得没用，但他还是关照了一句，“检查可以，实验不行。” “好。”汤川唯乐呵呵挂了电话。 夏念摇了摇头，独自回了宾馆。 还是来的时候住的那家宾馆，不同的是这里同样被包场了。一楼大堂，谢胖子满脸堆笑陪夏念吃饭。 夏念这顿饭吃的很难受，撇开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不说，谢胖子那张脸也一点不下饭，另外就是服务生对他脏乱差的造型表现出了矛盾的好奇与畏惧，每次上菜都瞄两眼，但又害怕得禽流感似的飞速逃离，宾馆门口4个小兵倒是站得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呵呵，老大，你看咱俩认识这么久了……”见夏念吃得差不多了，谢胖子琢磨着开场词套近乎，从八卦说到一个黑客的理想，三分钟后，谢胖子终于说到重点，“老大，您看能不能请Yukawa大神指导我一下？” 夏念喝完最后一口水，放下杯子，“他脾气不好。” “知道知道。”谢胖子点头，随即又猛摇头，“那不是脾气不好，是我们跟不上他的思路。老大放心，我会用心学的，绝不给你丢人！” 夏念无语，某坏人就是性格恶劣而已。那谁说的来着，崇拜是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果然，诚不我欺啊！ “以后办证我给您半价，啊不，呸呸，免费，全部免费怎么样？”谢胖子拍胸保证道。 夏念想了想，似乎自己不会有损失，被虐那也是谢胖子自找的，就点点头道，“我会和他说说看的，不过不保证会答应。” “谢谢老大！”谢胖子笑得像朵菊花。自古以来，枕边风是最强劲的，十级台风也赶不上啊。谢胖子觉得只要夏念答应，这事就算成功了一半，嗯？你说为毛笃定两人有奸情，没奸情谁没事搂搂抱抱的？怎么不见大神抱别人呢？ 上午9点，夏念和后勤谢胖子开始收拾这次任务的相关物品。由于只有他们两个，整理起来花了不少时间。陆陆续续的，夏念从谢胖子口中得知了一些情况，汤川唯是昨晚突然出现找到谢胖子的，然后，雷厉风行，一个小时内，军用直升机到了，两小时内，军队和武警赶来了，今天凌晨，各大平面媒体和电视台的记者蜂拥而至…… 根据谢胖子的话，夏念脑补出了大致过程：某坏人不知怎么得知他的这次任务很危险，得不到组织的帮助下，他一边赶过来一边联系了各大媒体，用某地某工程突发意外、某地考古人员被困、某地相关政府部门无作为这样的假消息把压力先施加起来，正在建造的水电工程涉及淹没多处地点，对此舆论原本就是好坏参半，在这种敏感时期，舆论很容易引导。然后某坏人再以此为砝码要求政府部门合作。当然，过程不会这么轻易，中间肯定要动用到汤川唯自己的力量和关系。而这件事之后，无论结果好坏，某坏人百分百会上中国情报部门的黑名单。 夏念叹口气，要说不感动那也太没心没肺了。至于“萤光”不插手这事他倒没多想，“萤光”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最后，夏念把从几位遇难专家身上找到的通讯记录设备一一装进保险箱，交由谢胖子转交研析部。这样，这次任务就算结束了。夏念看了眼时间，到午饭时间了，汤川那边还没消息。他伸了个懒腰，拿了房间钥匙告别谢胖子。 原来住的双人房这下也升级成了单人房，并且应该是这里最豪华的规格了。 夏念对大浴缸很满意，冲了个淋浴后便舒舒服服地躺浴缸里泡澡，把医生关照过伤口不要沾水的叮嘱忘到了爪哇国。一静下来，他脑子里就乱哄哄的，以前的事，将来的事。他揉揉左眼，为了不吓到无辜路人，他一出来就戴好了特殊隐形眼镜，但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就像一块丑陋的伤疤，就算遮掩的再好，它依然存在在那里，骗不过自己。 眼皮开始打架，迷迷糊糊的似乎泡了很久，夏念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勉力爬出浴缸，边拿浴巾擦边走出浴室。 房间内，汤川唯笑眯眯坐床边，一身干净的睡衣。夏念愣了三秒，裹好浴巾，看了看房门，“我瞬间移动了？” 汤川唯无视这吐槽，努嘴指了指电视柜上的一把钥匙，备用钥匙。 “你这是侵犯隐私。”夏念控诉。 “你在我面前还有什么隐私可言么？”汤川唯笑眯眯。 “……”夏念没接上话，他在思考一个问题，为毛自己总遇到笑里藏刀的坏人呢？一个两个都这副德行，而且一个比一个恶劣。 “难道这24小时里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夏念听这口气就知道涯和王胖子被某人套话了，无意中就把他给卖了。这个问题他懒得解释，于是不搭理某人，上床，睡觉。 但汤川这次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凑近，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凝视。 被这样盯着压力也是很大的，睡得着才有鬼，夏念无奈，睁开眼，“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不，我想知道的是，你是因为提亚才一直不接受我的么？”汤川唯收敛笑容，就连天生上扬的嘴角此时也敛去了平日里的弧度，两人间的这层窗户纸、这个总是试探却不敢触及的问题，终于由他捅破了，他紧张而期待。终于，像是度过了极漫长的等待，他得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 “不是。” “那是因为你的能力？”汤川唯又凑近了些。 温热的呼吸让空气都暧昧起来，鼻间闻到的是彼此身上沐浴乳的味道，夏念移开视线，“不全是。” 大脑将这个答案迅速处理分析，得出几种可能，汤川唯没有再追问下去，知道这些就够了，他嘴角划过一抹狡黠的笑容，抓住夏念走神的空当，俯身将他压在身下，“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相信宿命的人，也不怕什么诅咒……” 轻轻的呢喃像是最温柔的情话，温热的呼吸在耳边萦绕，夏念只觉得温度从耳朵向整张脸蔓延，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热水澡的效果很好，疲惫困乏袭来，从身体到精神都有些反应迟钝，力不从心，夏念甚至觉得自己没力气把人推开。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夏念颤抖了一下，身体僵硬，脑子更是一片混乱。但某坏人似乎并不满足于如此，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夏念闭上眼，大脑传回的感觉很舒服，并不讨厌，如果能这样睡着也不错。 事实证明这种时候想睡觉是不可能的。 渐渐的，两人的呼吸都乱了。夏念身上的薄被被掀开，肌肤相触，难言的燥热在体内流窜。亲吻从嘴唇移到耳垂，然后是脖颈，汤川唯修长的手指在他身上抚摸游走，明明是微凉的手指却能带来奇妙的热度。 夏念用仅剩的一点意志力抓住某人不断下移的手，“别闹。”话出口，声音却沙哑得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禁欲不好。”汤川唯露出狐狸般的笑容，细碎的吻再度落下，像是安抚，像是鼓励。 夏念抓着某人手腕的手松动了，裹在下身的浴巾被那只灵巧的手扯开，扔到一边…… 空气流动带起风。 有些寒冷的空气让夏念打了个激灵，脑子顿时清醒了一些，趁那种奇特的感觉把自己吞噬前，他深吸口气，用出最后的力气，膝顶，翻身，按住手腕，动作一气呵成。 于是，转眼间，两人的位置调换了。 “哈，我比较喜欢这个体位。”夏念压下体内的躁动，半开玩笑道。 “我不介意在下面。”汤川唯眼里的真诚让人觉得怀疑这话都是一种罪过。 夏念悻悻然收回手，他觉得两人这姿势有点尴尬，不说话就更尴尬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涯呢？”夏念岔开话题。 “刚回来没多久，一起回来的，小鬼的毒没事了，不过你捡回来那个就麻烦了，那种毒没见过，要送回去找专人分析。对了，你还是小心点，医生检查了他的喉咙、声带、耳朵，一切正常，但他从头到尾没说过话，做检查的时候还砍伤了3名医护人员。”汤川道。 “嗯。”夏念点点头。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一时又无话。 夏念看到某人脸上算计得逞的嘴脸就莫名来气，刚恢复的理智有向另一个方向崩盘的趋势，“我也有件事想问你呢？也是关于提亚的。” “嗯？” “我就奇怪了，他很惦记你呢，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呵呵……”汤川唯笑，“他记恨我是应该的。” “你那时候做过什么坏事？”夏念手撑着床，努力回忆。其实，汤川唯作为技术人员呆在特训基地的时间并不长，夏念记得认识某坏人的时候自己好像已经13、4岁了吧？两人一开始也并不熟，说起来，真正熟悉是提亚失踪之后的事了。 “也没什么，帮了美国人一点忙而已。基地那时候的风气不都这样吗？你能理解我的对不对？”汤川唯对自己做过的坏事没有一点忏悔之意。 “嗯……”夏念这回真的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因为这其中的种种，他也经历过。 说起基地，不得不提一个拉帮结派的问题，这种现象很普遍，很多移民城市都会出现。那时候的特训基地就是个小世界，一群群半大的孩子会根据地域种族组成一个个小团伙，很多孩子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很牢固，因此像汤川唯这种晚来的就会特别难做人，唯一的办法就是选择一个小组织加入。而且由于基地亚裔人很少，更加容易被欺负，像汤川唯这种个人身体素质弱爆了的家伙，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时候最横行霸道的就是提亚那伙人，唯一能与之抗的是一群美国人组成的小团伙。提亚那群人中，像伊斯蒂乔亚这种种族主义者并不少见，而美国人相对更和蔼可亲些，因此汤川唯的选择并不难理解。 “那次在亚马逊丛林对练，我们小组拿到的指南针全部是坏的，防水袋还漏水，最后输给了美国人，这是你干的吧？”夏念想起了某次悲剧。 “呵呵……” “还有那次极限生存……” “呵呵……” “那次我差点被你害死。”夏念终于理解提亚想弄死这货的心情了。 “怎么会呢，我很有分寸。”汤川唯抬头在夏念愤怒纠结的脸上亲了一下。事实上他做的手脚可远不止这些。 夏念顿时又有点窘，他拿某坏人也没什么办法，向来都没什么办法。幸好，身体的本能已经褪去，现在涌上来的只有深深的疲惫。“你快滚，我困死了。”夏念打了个哈欠，翻身，裹好被子，睡觉。 汤川唯哀怨地看着背对着他的某人，一分钟后，平稳的呼吸声传入耳内，听着比任何安眠曲都有效。汤川唯揉了揉眼，他也不眠不休了30多个小时，这时困意一涌上来也是挡也挡不住，汤川唯叹气：推倒什么的果然是件体力活啊，没体力的情况下只能有心无力。不过要他回自己房间也是不可能滴，于是，汤川唯也拉了拉被子，躺下，睡觉。 第五十五章：你威胁我 这一觉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夏念扳开某人的爪子，揉着脖子从床上坐起来，瞥了眼身边，某坏人的睡相其实还不错，如果不卷被子的话就更好了。山里初秋的早晨还是挺凉的，这不，没穿睡衣又被卷走被子的夏念冷醒了。 起床，穿衣服，洗漱。十分钟后，夏念一身清爽走出洗手间。床上的某人还睡得跟死猪一样。夏念在床边坐下，嗯，某坏人睡着时的样子比平时顺眼多了。 “嗯……￥&#—&”某坏人口齿含糊说梦话。 说的是日语，夏念一时没听明白，“什么？”夏念轻轻推了他一下。汤川唯烦躁地翻了个身，眼皮都没动一下，“全部……灭掉……” 夏念这回听明白了，所以他汗颜了。这货要灭什么啊灭，率领外星人攻占地球么？ “喂喂，起床了！”夏念抓住某坏人肩膀摇啊摇。 “嗯……”汤川唯睁开眼，从眼神无焦距到清醒用了3秒，从清醒到恢复平时的样子用了2秒，于是，5秒后，夏念面前又出现了那熟悉到可恶的表情。 “快起床，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汤川唯烂泥状糊床上，委屈又可怜兮兮，“不行，我浑身酸痛，好酸，好痛……” 夏念快被黑线淹没了，认定某人这是在耍无赖，说得好像自己把他那啥啥了似的。 说到酸痛问题，只能说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身体疲惫睡一觉就好，第二天又能上窜下跳，比如夏念；也有的人睡一觉反而会更糟糕，各种关节肌肉酸痛都发出来了，这类人通常缺乏运动，比如养尊处优如汤川唯。 夏念还没想好要怎么吐槽，敲门声响了起来。夏念并未多想，直接打开了门。 涯一手保持着准备敲门的动作，僵硬站在门口。宾馆房间就这么点大，一眼就能发现其中不和谐的多了一人，而且还滚在床上。 夏念回头看了眼，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过他觉得这是自己的私事，好像没有向别人解释的必要。 “有事？” 涯垂下手，视线往地面移，顿了顿，面无表情道，“老师，早饭准备好了。”说完转身离开，下楼。 “……” 夏念关门，转身问某人，“你听到没有？那小子刚叫我「老师」哎！”他一脸“是我听错了吧”的表情，“这么久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叫我老师哎！” “呵呵，这挺好。”汤川唯脱下睡衣，从夏念行李中找了件衬衫穿上。两人身高差不多，能凑活着穿。 夏念觉得哪里不对，严肃状看向突然来了精神的某人，“你又做坏事了对不对？” “没有啊。”汤川唯笑着否认，只是看起来没有一点可信度。 夏念斜视某人，那得意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太假了吧？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汤川唯摊手无辜状，“不过我想他应该明白了。” “明白？我不明白。”夏念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某人的思路太跳跃了。 汤川唯扣好纽扣，难得耐心解释道，“当然是明白我们的关系。” 夏念也不傻，想通了其中的关联，不由很无语，“我说，你想多了吧？” “不，我发现他很依赖你，昨天检查时你不在，他的状态很差，对别人的抵触情绪非常强烈。这种依赖最初可能只是出于信任，时间久了可不好说，不是有个词叫日久生情么？关键问题是你当初给他的定位太模糊，他心态上并没有把你当作代导人。这很不好。”汤川唯走向洗手间，“不过现在应该没事了，他很聪明，这很好。” “所以你昨天故意呆在我房里。”夏念觉得某人每天想这么多，没脱发真是个奇迹。 汤川唯精准地挤出1公分牙膏，翻了个白眼过来，“因为你对这类型美正太的抵抗力真是不怎么样呢！” 夏念远目，已经不想辩解了，“行了，就这样吧！”再扯下去某人就该翻旧帐了。 这个对夏念来说意外，对某人来说意料之中的小插曲就这么过了。事实上，两人并未真正把这当回事。交流了下各自所知的情况，赫然发现等待他们处理的事还很多。警察和相关部门那边暂且不提，光是个褚恒就很难办。 据汤川临时查证，野史记载中，北宋初的确有位叫褚恒的将军，但只有寥寥几笔，语焉不详。至于褚恒与离奇被埋的诸葛城，还有这座奇特王墓之间的故事，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而昨天的体检表明，褚恒除了心跳比常人略缓，体温略低，其他生命体征一切正常。这十分匪夷所思。如果不破坏活体，汤川唯对此给出的最短研究时间为2年，前提还是褚恒必须配合。 配合啊！ 两人正头疼地往楼下走，大堂突然传来枪声。跑下楼一看，只见令两人头疼的某位正把剑架在一人脖子上，而他自己也被两把枪瞄准，地上已经有几人倒下。谢胖子被人控制住，涯似乎与两人陷入僵持。 这时候谁也不敢动，一动就是两败俱伤。 当然，其中不包括夏念和汤川唯。两人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淡定地走下来，找了张桌子坐下。 剑架在脖子上的那位年轻人明显是不速之客的头，见两人若无其事地坐下看着他，像看戏似的，顿时有些怒了，但又害怕自己脑袋不保，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试图用眼神杀死两人。 这两只别的抗性不敢说，对这种威胁式的眼神的防御力绝对是最顶级的。 再看褚恒粽子，举剑的手纹丝不动，对那两个用枪对准他的人，眼神都没瞟一眼，整个人的气势就是强悍，看到这情景的人都不会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把对方的脑袋砍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我是总部派来的，你们别太过分。”青年咬牙道。 “这话你得和他说。”夏念好心地指了指褚恒，“顺便说一句，我们和他不熟。” 青年以为这话是挑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Yukawa，你威胁我？” “哈，原来是找你的。”夏念撇撇嘴，对青年认错人这件事他表示压力很大。 会认错人，只能说明这是个菜鸟，派个菜鸟来，只能说明“萤光”不妙，没人能派了。 “找我有事？”汤川唯问，嘴角挂起招牌式的嘲讽。 青年显然也囧了一下，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夏，把他放了。”汤川唯笑眯眯。 夏念很想说不是他说放就能放了的，褚恒能不能给面子是个大问题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 “大神，别信他，他们是来抓你……”谢胖子喊了一嗓子，立刻被送上一记老拳。 夏念停下脚步看某人，其实他们两个都清楚，谢胖子和涯，包括褚恒粽子都不会主动挑事，会打起来肯定是对方先做了什么。 “放了他。”某坏人依然笑眯眯。 夏念走近，示意褚恒放下剑，褚恒粽子扫了她一眼，利索地收回长剑，顺势归鞘，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 褚恒收剑，那两个举枪的却没动作。 “你是新人吧？找我什么事？”汤川唯发问，似乎不介意对方的行为。 “我两年前已经转正了，这次是来调查山体坍塌事件。”剑从脖子上拿走，这货立刻嚣张起来，“你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希望能给我一个答案，我会如实的向总部汇报。” “你威胁我？”汤川唯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回了句不久前青年说过的台词。 “我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建议你作出任何决议前请考虑一下你的家人。”青年道。 “呵呵，通常都是我给别人建议的呢。”汤川唯笑。 夏念已然出手，他的目标是青年身后的两名枪手，一个菜鸟带队，他的手下自然更菜。夏念凭借速度，很轻松地将两人制服。而当他回头时，褚恒的剑再次抵上了青年的脖子。 没有了顾及，涯那边也很快结束，顺便救下了谢胖子。 “正好，这下可以和中国警察交代了。”汤川唯击掌，一副想到好主意的样子。 “Yukawa，你别太过分！”青年不顾脖子上的剑，举起枪。 夏念就站在他身边，很顺手把枪夺下，看了眼，居然是装备部出品的好东西。 “这句话你一开始就说过了。”汤川唯鄙视，严重鄙视，“告诉你吧，总部把你这菜鸟送过来，就是让我把你交出去摆平这件事的。” 夏念楞了一下，然后仰望，某坏人说得如此信誓旦旦，连他都有一瞬间以为他说的真是事实。 被拿走身份识别卡，几人就什么都不是了。某坏人联系了相关部门，很欢乐地栽赃嫁祸。于是，总部的几位很悲催地成为代罪羔羊，说不定心里还对总部产生了质疑。 相关部门也不是傻子，这次会这么合作，实在是这件事闹大了，某度假村的爆炸事件余波未平，这边山又塌了，压力山大啊！此时能有个说法，有几个顶罪的，自然乐意借坡下驴。 夏念目送警察把人带走，咬了口面包对某人道，“会不会真的太过分？” “不会，谁让他威胁我。”某坏人淡定喝粥。 果然，这才是真相啊！ 第五十六章：此乃凶兽，禁止围观 吃过东西，汤川唯给赶来的研析部下属交代了一些收尾工作，又忙乎到下午，几人才收拾收拾踏上了离开的船。对，是船。小镇水路发达，他们有大量违禁品，死活过不了安检，因此只能先走水路，然后再搭车经高速公路回上海。 离开时路过那座山，墓室坍塌后整座山体出现了滑坡，伴随几次轻微地震。山脚下拉起了警戒线，远远看过去人头攒动，据说有大量记者和好事者来看热闹，大有不出猛料决不离开的架势。 褚恒很淡定，他似乎不知道那坍塌了的废墟是他家。夏念就比较心虚了，他觉得自己比那位被诅咒的小学生更悲催。明明不想搞任何破坏，但他每到一处必定会直接或间接造成残垣断壁的凄凉景象。 这是为毛啊为毛？ 上船，离开。 夏念看了看身边或站或坐的几人，突然觉得人生很奇妙，来的时候只有他和涯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居然变得这么热闹。 呃，热闹是从人数上而言的。这几只真“热闹”起来，夏念担心自己会受不了。幸好，目前看来情况不错，几只各忙各的，互不干扰。褚恒只要不去惹他，基本都处于发呆状，无害，给他饭就吃，给他水就喝。这也是汤川唯同意把他带回上海，而不是强行空运回研析部的最大原因。其实吧，夏念觉得只要褚恒粽子一直保持这样，养他比老白养堆堆更省事，不用带他去遛弯，不用担心他撒欢，遇到小偷强盗什么的，攻击力也比堆堆强了不止一点。 涯没了来时的兴致，蔫蔫的坐在船头看风景。夏念思考着要不要把照看褚恒的重任交给涯，武力值上涯应该不会太吃亏，而且涯似乎对木乃伊这类诡异的东西挺感兴趣，褚恒粽子想来也是差不多的吧？ 小船马达全开，哼哧哼哧驶入大运河。 他们搭的是谢胖子临时租来的货船，船舱内有股异味，速度也很慢，对有洁癖且苛刻的某人来说，条件算相当恶劣。不过这也没办法，研析部的名头在中国并不好用，汤川唯如果再有点什么动作，可能立即会被遣送出境。 “一个出色的黑客，想好退路前是不会贸然行动的。像你这样入侵速度虽然很快，但是……你看，被发现了，他们想反入侵……”闲来无事，汤川唯指点谢胖子黑客技巧。这事夏念一早就和他说过，某坏人本着祸害一个就少一个敌人的思想，很欣然地答应了下来。 “嗯嗯，那我们怎么办？”谢胖子听得很认真。编制上谢胖子是属于9区的后勤技术人员，直接领导应该是夏念，再上面是老苍甲。不过这些年他一直没受到重视，日常工作变成窝在小店里打游戏，偶尔看电影。对他来说能有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是很难得的。 夏念有点同情谢胖子，这胖子真是被人卖了还哭着喊着替人数钱呐！夏念稍微知道一点内幕，造成谢胖子这类技术人员失去提升机会的根源在于研析部的技术垄断，而谢胖子无比敬仰的Yukawa大神正是罪魁祸首。 经过上午的总部“调查事件”，谢胖子倒向研析部是必然的了。在这场总部与研析部的暗战面前，夏念开始纠结自己的立场，他弄不明白某人这是要干吗？把“萤光”再搞一次分裂么？ “哎呀，骗过防护系统了，大神你真厉害！”谢胖子兴奋道。 “放出假攻击，截取一段数据伪装，这很简单。”汤川唯解释道。 “听起来简单，不过我死也想不到啊！嘿嘿，我早想黑他们了！”谢胖子的声音变得猥琐起来。 “你慢慢玩吧。”汤川唯甩手，坐到夏念身边。 “你们在黑哪家？”夏念问了句。 “安全部。”汤川唯无所谓道。 “噗……”夏念喷了。他没记错的话，某坏人上午刚和一名安全部高官客气地握手告别，这会儿转眼就去黑人家，果然，以为某坏人会不计较相关部门最初的态度，是他太天真了么？ “他们不把你拉黑太没天理了。”夏念总结。 5人在某城市下船，换车，迂回，再换车，再再换车。 经过数小时的跟踪与反跟踪后，汤川唯放下手里的地图，“好了，尾巴甩掉了。” 几人乘坐的这辆SUV正好经过一个收费站，上了某大桥。 “辛苦了。”夏念点头，对汤川的判断没有丝毫质疑。汤川都出错的话，他们剩下几个更没指望了。 “嗯，我先睡会儿。”汤川在副驾驶座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夏念继续开车。 被跟踪是意料中的事，对潜在危险分子当然需要留眼睛盯着。只是那些追踪人员肯定想不到他们跟踪的是一台超级处理器，看地图，联网，找资料，通过简单的接触试探后，某人很快分析出了追踪人数，可能调动的力量，然后针对此制定了方案。他可以根据手头的资料心算出5公里后会遇上红灯还是绿灯，以怎样的速度通过最效率。Yukawa，最厉害的从来不是黑客技术，而是分析与计算。正是依靠精确到可怕的计算，5人在下船4小时内摆脱了身后的尾巴。4小时，这是个相对安全的时间值，超过6小时就有些危险了，引起了身后尾巴的警惕而又甩不掉，对方极有可能沿路调动人手，或者干脆在他们可能经过的路上事先蹲守。那样一来永远都甩不掉了。 汤川唯一开始就有所准备，他与有关部门接触时都经过一定伪装，虽然赶不上莱茵那种变态级别，但混淆视听，骗骗普通人还是可以的。他留在托口善后的几名下属都是外籍，即使某些谎言不小心被拆穿，那几人大可联系自己国家的使馆，顶多被遣送回国。而夏念和涯至始至终没露过正脸，那次被营救出来时灰头土脸的造型根本不具参考价值。至于褚恒，这货根本是突然冒出来的，绝对查无此人。剩下的谢胖子也不必担心，他入住登记用的全是假证，中国这么大，不可能马上查到他头上，就算要全民协查，也得有个罪名才行。唯一可能有些麻烦的是先离开的王胖子，不过眼下没证据，只要他不做坏事，影响也不大。每天有警察盯着，说不定遭小偷的几率都会降低呢。 3小时后，SUV驶下高速公路，根据汤川唯的安排驶入某工业区，再一次换车。 “某人，你哪弄来的这么多车？”夏念问刚睡醒的汤川，租车公司的服务可没这么周到，帮你加满油，还送上饮料和点心。但这时候也不可能联系9区，而且以9区的抠门，也不会送上新车。最奇怪是，夏念发现这几辆车是同一个牌子的。 “我家的。”汤川唯懒洋洋回答。 “你家不是做电子游戏的么？” “那个是副业，我家是做重工的好不好？”汤川唯飘来一个幽怨的眼神，深深谴责夏念对他的不关心。 “有钱人，我鄙视你。”夏念承认自己没关心这方面，但这不妨碍他瞬间把某人划归到阶级敌人行列。重工，那都是有背景的大财团控制的，不是一般的有钱有势呐。 夏念说完，与谢胖子换手，自己躲后面补眠去了。汤川唯看着谢胖子堆满笑容的胖脸，也只能闭上眼继续打瞌睡。 日夜兼程，一行5人终于在隔天傍晚十分回到了上海。送走谢胖子，夏念直接把车开到自家小区。从地下车库出来，顿时有种让人泪流满面的亲切感。 不过夏念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 从地下车库到家需要步行5分钟。也许正巧赶上下班放学时间，一路上人特别多，夏念甚至觉得自己没在小区里见到过这么多人。 人一多，他们4个就被围观了，其中主要围观对象是褚恒。站这位身边，涯都显得特别普通。褚恒的穿着没问题，白衬衫加牛仔裤，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可他那头长发就很不正常了，还有他一千年没晒过太阳的皮肤，白得过分，加上身高气质问题，活脱脱一位穿越人士。 夏念不怕被围观，他怕的是围观党被吓到。 两天来一直很安静的褚恒似乎对被围观这件事很反感，尤其当一个学生打扮的小姑娘举起手机、闪光灯一闪之后，褚恒的手按上了剑柄，身上的气势也陡然不一样了。 一个曾经浴血沙场的将领有多大威势？ 起码不是生活在现代的普通人能抵抗的。 夏念知道褚恒应该只是吓唬吓唬这些人，因为他见过褚恒比这可怕得多的样子。但即使是这样，那位与褚恒直接目光接触的小姑娘依然被吓得不轻，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夏念与汤川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无奈地摇了摇头。除了加快脚步，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夏念恶趣味地想，以后带褚恒出门，脖子上必须挂块牌子，上面就写：此乃凶兽，禁止围观！ 第五十七章：挥之不去的阴影 上楼，电梯门打开，一大团白乎乎毛绒绒的东西窜了过来，乌黑的眼睛亮闪闪，咧开嘴，口水滴答滴答。 “咦？”夏念看了眼大狗，发现1401门口的违章狗窝还在。 “老白没搬走。”涯摸摸堆堆的脑袋，似乎挺高兴。 见有人理它，某只大狗开始卖力地蹦达撒欢，如果不是脖子上的绳索太短，这货早就人立起来扑进电梯里了。关于这事，曾经有一次险些发生悲剧，住楼下的小孩乘电梯玩儿，胡乱按了个14楼，某只笨狗不畏生，见了人就欢脱，那时候锁链很长，它就蹦达到电梯里去了，这时楼下有人按电梯，小孩没注意，电梯门几乎就要关上了，幸好这时候夏念开门扔垃圾，见状赶紧按住电梯，然后把某只笨狗拖了出来。不然的话，正常情况就是门关闭，电梯下降，某狗被活活吊死。 突然，蹦来蹦去的堆堆一个急刹车，狗脸上居然露出了滑稽的僵硬表情，然后，在夏念的目瞪口呆中，这货喉咙里发出求饶的“呜呜”声，一步一步缩回狗窝，乖乖趴好，一动不动。 夏念回头，褚恒正盯着某只大狗。 夏念汗，都说动物的本能直觉比人灵敏，这下他终于信了。某笨狗向来欺软怕硬，夏念不胜其烦。上次琉璃来的时候也没见它这么服帖。果然，这次的级别不一样啊！夏念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该练练杀气什么的。 汤川唯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嘴角不禁上扬了几分，“有意思。” 虽然离开没几天，但回到家的感觉总是特别好。 夏念振作精神，一一打量三人，思索要如何安排接下来的生活。三人中，涯似乎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于是放出去买东西，生活用品和食物都需要采购了。 “我要用楼上的客厅。”汤川唯挂了电话后说道。 “嗯，不够的话楼上还有空房间。”夏念点头。这事回来路上就讨论过了，褚恒暂时住下来，汤川唯会从研析部调来一些设备做简单的研究，到时候如果不行或者褚恒实在不配合的话，还是要把他强行送回研析部。 “好，我不会客气的。”某坏人应了声，上楼实地勘察去了。 夏念和持剑站在门口的褚恒粽子互瞪了一分钟，不出意外败下阵来。夏念叹气，招了招手，“跟我来吧，先给你找间房间。” 褚恒默默跟上。 夏念把前些日子收拾出来自己住的房间分派给了褚恒，家里虽然还有空房，但那完全就是一空屋，没床没家具。安排了住处，接下来便是对家里的东西挑重要的一一讲解一遍，诸如电视、冰箱、淋浴之类。在小宾馆的时候，谢胖子似乎已经教过一遍，因此并不是很吃力。夏念吃不准褚恒是不是能听到他说话，但褚恒的领悟能力显然是极强的。只要演示过一遍，再让他做，基本就没问题了。 涯从超市回来，四人将就着吃了晚饭。或许是都有些累了，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 饭后，夏念回房打开电脑，只见“收到新邮件”的提示像抽风了似的不停闪啊闪。有红叶和蓝鸟发来的，有某坏人发来的，但大部分是老苍甲发来的。夏念看了眼时间，最近的一封也是前天晚上的。真有事，他这时候飞过去也来不及了。于是他索性按照时间先后一封一封看起来。 红叶的两封邮件纯粹是无聊加调戏，夏念扫了一眼后果断删了。蓝鸟则是对他关禁闭一事发来了慰问，并表示愿意帮忙……夏念对蓝鸟这个情报部负责人还是挺喜欢的，没存在感又很容易相处的一个人，蓝鸟前阵子也被停职调查来着，这会儿有空给他发邮件，看来那事已经查清楚了，夏念回了邮件表示感谢。某坏人的邮件很简短，只有两个字：在哪？简短，但透着急切，夏念笑了笑，把它关了。 接下来全是老苍甲的邮件，夏念点开第一封，居然是让他联系Yukawa，鼠标移到下一封，点开，还是差不多的内容，不过老家伙看起来快抓狂了，夏念看了眼时间，顿时明白过来，那时候自己正在墓道里，通讯器收不到信号。他继续点开下一封，也是最后一封，这次没有任何文字，附件中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下载，打开…… 汤川唯洗完澡出来，就见夏念呆呆望着电脑屏幕，视频画面定格，凌乱的场景，几个戴面具的人。汤川唯一眼便猜出这视频的来历，三天前7区被袭击的视频，从四周的一片残破来看，似乎比他看到的那份更晚，战斗已然进入尾声。汤川唯并不关心这些，他又仔细看了眼定格的画面，以他的分析力，几乎瞬间找到了重点，那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他的面具和其他人的不同，画面分辨率不错，让人看得很清楚，面具白底黑莲，庄严中透出几分妖冶。 “夏。”汤川唯从背后环抱住夏念。 夏念敲击空格键，视频继续播放，一片残垣断壁中，面具人扬长而去，没有人追击，7区分部只剩下一片破败。 “某人，出事了。” “我知道。”汤川唯收紧手臂，夏念的声调很平静，平静得反常。那张面具他见过，确切说是见过图片，那是芦屋家世代相传的古物，可以说是芦屋家的标志，19年前芦屋本家灭门案中消失，和它一起消失的还有家主年仅5岁的外孙，孩子的名字叫芦屋夏。汤川唯曾经调查过这件事，以他家的势力，调阅一些档案并不难，只是时间太久了，当时可能有用的线索被忽视，继而被抹除。没有任何头绪，即使汤川唯分析能力逆天也无用武之地。这个悬案就这么被挂了19年。 “我没事。”夏念没好气地把某人的爪子扳开，“7区出事了。” “我知道。”汤川唯露出一丝放松的微笑，锲而不舍地把爪子糊上去。 “好了，这下你不用老是憋着偷偷使坏了，总部那群家伙估计生吃了你的心都有了。”夏念没再把身上的爪子拍掉。放着7区的求援不管跑去湘西山区，某人这次的行为确实太不负责任，与总部的矛盾可能就此激化，不可调停。但夏念实在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某人不是跑去游山玩水，而是急吼吼跑去救他。如果出事，那就是他祸害的。 “我知道。”夏念没看到的是，某人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放心吧，他们现在不会理我们，提亚不是和你说了么，「黑色荆棘」要有大行动，被扎一身刺的「萤光」能苟延残喘多久还是个问题呢。” “他说过么？”夏念困惑了，他毫无保留地把墓里发生的事告诉了某人，可是，他不记得提亚说过这句，也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某人到底怎么得出的结论？ 汤川唯一手像抱大抱枕一样抱住夏念，另一手按上键盘，点开视频文件，准确地把时间轴拉到某一点，画面上出现白底黑莲的面具，时机角度的选择比夏念选的暂停点更完美，“我会找到这个人。”语调听起来有些懒散，但绝不是敷衍。 良久，夏念轻轻吐出两个字，“谢谢。”背后传来的温暖让他起伏的心安定下来。 现在，有一个人，愿意为你付出，愿意默默等待，愿意为你违逆世俗…… 夏念还没感动完，一只爪子却已经灵巧地钻入衬衫内，不怀好意地入侵。 “……”夏念按住某人不安分的手，深深无语，太破坏气氛了！ “明天我要开始工作了。”某坏人开始诱导，“到时候会很忙。” 汤川唯口中的“工作”，是没日没夜如机械一般运转的可怕作息。夏念知道这一点，他咬牙，好吧，不就是滚床单么？能有多可怕？他侧头，看着某人，很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想滚床单，先来战。” “……” 于是，轰轰烈烈的滚床单大战开始了。 5分钟后，某坏人大败，如死狗一般仰面倒床上。 “再来？” “不行了……” 某些时候，再强悍的脑力也弥补不了体力上的劣势。 “真是弱爆了。”夏念鄙视某人，他才用了十几招空手道而已。 “……”汤川唯不说话，眯起眼睛咬手指，不知又在算计什么，然后默默地给自己拉好被子。 夏念见状，心情格外舒畅，欺负某人真是特别有快感啊！他想起某人的卷被子行为，于是又拿了一床被子出来，心说某人总不能霸占两条被子吧？ 第五十八章：圈养第一步 第二天一大早，汤川唯的东西送来了。3个一人高的大包裹，堆在门口挺震撼的，这还只是为方便运输拆卸下来的零部件，还只是第一批而已。 组装起来会变成什么样？夏念开始担心自家空间不够用了，要不，还是把某人打包轰出去得了？反正某人不缺钱，随便找个窝点不成问题。 另一边，汤川唯从伪快递那里接过清单，查看有没有漏掉的。 这时，1401的门打开，白七墨睡眼惺忪，一头撞上一个箱子。楼道空间不算大，违章狗窝占了三分之一，因此某人的包裹已经堆到了1401门口。白七墨揉揉额头，先是被吓了一跳，歪头，通过两个大包裹间的缝隙看到夏念，“咦，回来了啊？”白七墨挺高兴地打招呼。 “嗯。”夏念点头，对某人给老白鉴定出的天然呆属性深以为然，他刚才看到门打开，还来不及提醒这货就撞了上去，照理说这种低级失误是不应该发生在白七墨身上的，有时候真搞不明白这家伙在想什么。 “要帮忙吗？”白七墨把包甩到背后，搓了搓手，就热情地准备上前帮忙搬东西。 “不用了，你赶紧上班去吧。”夏念伸手阻止。今天可不是双休日，某位乐于助人的迷糊人士又该迟到了。 “那好吧！今天来我家吃晚饭吧，上次的事我还没感谢你们呢！”白七墨说着，微笑与一边的汤川唯点头示意。 “好。”夏念挥手赶人。 阳光、正直、固执、迷糊，这样的人不适合在背光的世界生存。 白七墨等待电梯，1401的门被匆忙打开，一个斯文帅气的男人出现在门后，见白七墨还在，脸上露出释然，把手里的伞递到白七墨面前，“把伞带上吧，天气预报说下午会下雨。” “嗯。”白七墨手忙脚乱接过雨伞，脸红红地瞟了在场其余人一眼。 唐天的眼里满是温柔，“我晚上有点事，会晚点回来。” “嗯。”电梯到达，白七墨像兔子一样蹿了进去，急按关闭键。 夏念嘴角抽了抽，这两人的节奏有点快啊！ 汤川唯眼皮跳了跳，秀恩爱什么的最讨厌了。 涯和伪快递忙着把东西搬到楼上去，夏念看了眼微笑站门口，似乎有话要说的唐天，索性问道，“有什么事？”就个人而言，夏念很不待见这人。出卖朋友，坑害女友，这货还能更没下限一点吗？ 唐天深吸口气，“我要加入你们的组织。” 夏念没料到他会提这个要求，皱眉问，“为什么？难道老白还没放弃？” 唐天点头，看得出来他也很苦恼这件事。 “说加入就加入，你以为我们是慈善机构么？”汤川唯直接开了嘲讽。 “格斗方面我可能不行，但我对自己的头脑有信心，我是门萨俱乐部的成员，或者你们也可以对我进行测试。”唐天自信道。 他这话一出，夏念就直觉不妙，回头想去拉某人时已经迟了。 “再聪明的草履虫，它的本质还是草履虫。”汤川唯唇角上扬，轰出致命大招。 秒杀！ 唐天愣住，准备好的说辞噎在喉咙里，这个回答从未在他的设想中出现过。他不是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只是从来没被如此直白嚣张地羞辱过，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恰当的话回应。唐天很愤怒，他觉得世界上没人有资格对他说这样的话。 愤怒，这是面对嘲讽时的大忌。 夏念扶额，唐天太嫩了，和某坏人比起来就是两个境界上的差距啊！ “你打消这个念头吧，我们不收新人了。”夏念扯谎，把某坏人往楼上推去。 “等一下。”唐天抵住快合上的门，“我有一个线索，绑架陈子和那伙人的线索。”他下定决心坚定道。 “……”绑架陈子和的人，那不就是提亚吗？夏念正准备婉拒他的好意，唐天却已经利索地拿出纸和笔写了起来。 “这个网站，一个ID叫midnight的人。”唐天把纸递过来。 “midnight？”夏念接过纸，没有去看上面的网址，而是看向汤川唯。 汤川唯似有所绝般停下脚步。 唐天离开，夏念把纸塞给汤川唯，“某人，这个midnight……” “午夜，隶属情报部，全世界最出色的黑客之一，1年前被报于任务中死亡。”汤川唯接口道。 “是同一个人的话有点嚣张啊，连ID都不换一个。”夏念思忖。 “只能说他们早有预谋，改天我们得整理一份名单出来。”说完，汤川唯把纸片塞兜里，上楼捣鼓他的零部件去了。 夏念原地站了会儿，回头就见褚恒坐沙发上专心看电视。不像是打发时间，而是特别认真的神情，连看广告的时候都是如此。夏念观察了会儿，觉得褚恒粽子不至于一时看得不高兴就劈了电视机，于是便安心做自己的事去了。 没过多久，谢胖子也来帮忙，他关了他的小店，打算一心跟着Yukawa大神混了。 夏念给谢胖子带路，顺便围观组装进展。 楼上，那名伪快递已经走了，现在只剩汤川唯和涯。只见一堆一堆、或大或小的零件中，两颗脑袋低头忙碌着。胖子见状也立即加入组装的行列。 夏念在三人中转来转去，胡乱围观，他意外地发现涯的组装速度竟然比汤川唯还要快一些，那种复杂得要死的图纸，少年只要大致看几眼就能记下，然后便是埋头干活，再然后一个组装完成的部件就新鲜出炉了。 夏念摸摸鼻子，自己差点埋没了一个天才啊！要是送去装备部，绝对是一把好手。 “夏，把U型支架给我。”汤川唯见有人闲着，便指使起来。 “给。” “这是C型。” “U型，这个？” “那是U型管，不是支架。”汤川唯自己起身拿了东西回去，“你没事的话还是下去看着那头凶兽吧，这里不适合你。” 被某人鄙视智商，夏念撇撇嘴，这点嘲讽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那你们忙吧！” 甩手下楼，褚恒还在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的内容从早晨新闻变成了狗血言情剧，某粽子依然看得很专注。 夏念很闲，真的很闲，闲得蛋疼。于是他从厨房里拿了把剪刀出来，默默对着褚恒的脑袋比划了几下。他不是想行凶，而是他瞅了褚恒的头发良久，越看越别扭，不剪掉实在不爽。 夏念伸手在褚恒面前挥了挥，用诱骗小朋友的口吻道，“很无聊哈，我们来剪头发吧，你看，你头发这么长，洗起来很麻烦对不对？而且长发看起来很娘对不对？……” 褚恒看了眼夏念手里的剪刀，似乎觉得这么小的凶器构不成威胁，不置可否地继续看他的电视剧。 夏念站到他背后，抓起一缕头发，“你继续看电视吧，这集看完就能剪好！” 见褚恒不反抗，夏念拿起剪刀，放心大胆地……“咔嚓”了下去。 “咔嚓”，“咔嚓”…… 几分钟后，地上、沙发上一圈碎发，夏念皱眉看着自己的杰作，褚恒很配合他的工作，动都没动一下，只是他的技术实在不咋样，这个锅盖发型搞笑艺人还能接受，和褚恒就很不搭了。 电视剧放完，褚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呵……呵呵……我们还是出去找专业的剪吧！”夏念把剪刀藏到背后，干笑着败退，某粽子开始放杀气了啊！ 出门也是件麻烦事。夏念自己动手剪头发，不是为了省那几十块钱，他是怕带褚恒出门吓坏路人啊。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夏念给褚恒扣上一顶鸭舌帽，往下压了压帽檐。 褚恒抬手把帽子扔了，继续放杀气。 夏念汗，捡起帽子，犹豫了一下后自己戴上。带这个模样的褚恒粽子出门，自己不路面，这个效果也可以接受吧，退而求其次嘛！ 一番说服后，夏念关了电视，留下剑，拉着某粽子溜出门。 小区里住的大多是上班族，上午临近午饭这时段基本看不到什么人走动。两人一路上没遇到几个人，倒是野猫野狗的吓跑了不少。夏念打量了褚恒一番，这发型很喜感啊，也不见杀气了，怎么阿猫阿狗见了他就跟见了鬼似的，难道这货天生克飞禽走兽？ 理发店，小区外的马路上就有一家，这时间段生意也很冷清。夏念无视几名理发师憋笑到抽搐的表情，简单说了要求，“剪成最正常的就行。” 理发师笑着点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最正常的发型，放到某粽子身上，居然就不正常起来。 “好帅！”某妹子捂脸星星眼。 夏念付钱，趁被围观前赶紧拉了呆呆看着镜子的褚恒闪人。 回到家，夏念向忙碌中的三人展示褚恒粽子的新造型。 三人百忙中抬头…… 涯疑惑：“和原来有什么不同吗？”——试图透过表象看本质的孩子。 谢胖子：“不错不错，再弄两颗牙就像XX（游戏名）里的吸血鬼NC了。”——被荼毒多年的游戏宅男。 汤川唯：“你是带着宠物四处炫耀的无聊小鬼吗？”——跳过目标，直接攻击幕后的某坏人。 注：①、门萨俱乐部：门萨是世界顶级智商俱乐部，智商148是可以加入门萨俱乐部的标准。 第五十九章：圈养计划 下午，楼上三人依旧忙碌，夏念闲来无事，很不和谐地在客厅里上网打游戏，在汤川唯制定出计划前，他一点忙也帮不上，唯一任务就是看着褚恒，防止某生物外出或者突然抽风。 夏念打开游戏，褚恒抱剑端坐稳如泰山，电视里在放隋唐英雄传。 夏念打小怪，呯呯乓乓，褚恒脑袋动了动，继续看电视。 夏念关掉游戏，看了眼沙发，褚恒望天放空，电视里正插播广告。 夏念收回视线，看来这货已经明白广告的奥义了。 打开组织论坛，不知是被河蟹了还是怎么滴，论坛很冷清，平常各种八卦乱入、求合体的帖子都不见了，唯独公告区红色的大字格外醒目。点进去，页面变成黑白，一串名单出现，是一个月来各区死亡名单，其中7区的最为骇人。 “萤光”从不是慈善机构，所以绝不会忍气吞声。 夏念打开邮箱，又刷新出3封未读邮件。第一封是老苍甲问他是不是还活着，并附带威胁，48小时内不回复就删他ID。组织内ID，身份识别卡，对外身份信息，银行卡，全都是联系在一起的，删除ID就等于抹除全部个人信息。夏念擦了把汗，他这才想起他的通讯器坏了，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简单回了邮件，表示自己还活着，夏念继续打开第二封，红叶，又是红叶，夏念扫了眼果断删除。这女人最近似乎很无聊啊。第三封，却是一个有点生疏的ID：魔术师。邮件功能是双方验证身份后才能开通的，魔术师能发来邮件，这说明两人互加了好友。但夏念已经不记得这是谁了，可能是曾经特训基地里的某位吧。邮件内容是以私人名义召集没有任务在身的审判者，针对7区被袭事件采取特殊行动。夏念撇撇嘴，关了网页。所谓的“特殊行动”，无非是一些极端报复行为。 眼角余光瞄到褚恒站了起来，夏念赶紧紧张兮兮抬头，就见某粽子很淡定地拿着剑进了卫生间…… “……” 晚上，白七墨来敲门。进门，被一脸严肃状擦拭宝剑的褚恒吓了一跳，“这是……” “不用理他，自闭症。”夏念换上模仿了一下午的淡定表情。 白七墨飘来怀疑的眼神，“我又不是傻子，你这是搞什么非法行动呢？” “能吃饭了么？我饿了。”夏念摸肚子。言下之意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其他人呢？”白七墨扫了眼空荡荡的客厅。经历上次的试炼后，他也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有些事不会再打破沙锅问到底。 “在忙，打包一点给他们就行了。” “……” 于是，夏念打包了褚恒去老白家蹭饭，一番扫荡后打包了饭菜走人，期间褚恒把某狗吓得够呛。白七墨很莫名，夏念很解气。 谢胖子没吃饭就走了，小店关了，他要另找地方住。 汤川唯和涯随便吃了点便又开工了。组装完成之后还需要调试，很费时间。夏念自觉这方面更加帮不上忙，默默收拾碗筷下楼。 某坏人已经完全进入工作状态，堪比疯狂机器人，不过令夏念再次意外的是，涯不声不响的居然也是个工作狂。这个结论是夏念隔天起床后，发现那两人一晚没睡后得出的。 “喂喂，你们不累么？” 涯：“还好。” 某人头也没抬。 夏念无奈，下楼，准备出门买早饭，正换鞋呢，褚恒提剑挡门口看着他。 这个障碍物有点大啊！ “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夏念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 几天来一直毫无反应的某粽子脑袋动了，他，他点了点头。 夏念激动，很想把这个重大新闻告诉楼上两只，但一想到可能又被某人鄙视，他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是该出去晒晒太阳，不过那什么，能先把剑给我么？”夏念为难地指着那古董级别的长剑，他可没忘记自己昨天花了多久才把这东西收缴。 果然，褚恒没有要主动上交的意思。 夏念按住剑鞘，观察褚粽子反应。褚恒低头看了一眼。下一秒，夏念只觉手里一沉，赶紧双手接好，开玩笑，要是磕磕碰碰的摔坏了他可赔不起。夏念戴好帽子，一副很可疑的样子带褚恒出去溜达。但很快，夏念泪流满面地发现自己错了，主次错了。褚恒根本不管他左拐右拐的指示，而且这货很没自觉，尽往人多的地方跑。夏念沦落成跟班不算，还得和那些被某粽子引来的人解释，这货不想拍广告，这货不会说中文……弄到后来他都直接想喊“这货不是人类，禁止围观”了。最后，还是褚恒被吵得不耐烦了，杀气全开，拎着夏念往回走…… 等他们回到家，谢胖子已经等在门口，估计楼上两只没听到他按门铃，当然也可能是听到了也懒得下来开。 涯吃了早饭，喝了杯牛奶后睡觉去了。谢胖子接班。某坏人则伏在工作台上睡着了，夏念没叫醒他，在他边上放下一盒早餐奶和一块蛋糕后轻手轻脚离开了。 下午是重复昨天的流程。又一天这么过去了。 如此有人很忙，有人很闲的日子又过了两天。 这天早上，夏念起床后习惯性上楼晃一圈，发现汤川唯和涯果然又是熬通宵的样子，涯的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至于某人，某人这几天除了上厕所，根本就没离开过，整个人都憔悴了，脸上显出病态的苍白。夏念看了忍不住有些心疼。 算下来，这都整整4天了，但看起来这还只是个开始…… “喂喂，都休息一下吧。”夏念觉得有必要阻止一下这近乎自虐的行为，这样下去的唯一后果只能是“过劳死”。 涯抬头：“老师，你踩到我的接触板了。” 夏念低头，大汗，他家地板消失了，被人挖走了。他脚下踩的是一块塑料板，上面有几个光点闪烁。 四天下来，客厅已经面目全非，一个小研究室初具规模。 汤川唯把三叠订好的A4纸递了过来，夏念接过，刚想开口劝他休息一下，某人按下按钮，一块牌子从桌面上翻了起来，上书：工作中，闲人与宠物退散。 “……” 夏念边下楼边看三份文档。第一份他就傻眼了，各种数据和专业术语罗列了好几页，翻到最后的注解才闹明白，这份是他从那几位死去的专家身上回收到的存储设备里得到的解译信息，其中提到了那块能致幻的玉石，但那几位专家当时似乎并不知情，这也是导致他们身死的原因，而记录中，他们此行的目的，赫然是为了寻找一块“陨石”。 报告至此结束，夏念皱眉，那两样东西都落在提亚手里了。他随手翻看下一份文档，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份文档里整理了一份名单，一个个名字看着都不陌生，提亚，小三，维埃克斯，午夜，屠夫，克里奇，管家……除了那个管家没有接触过，其余人夏念或多或少都有所了解。名单后附带有评估报告，字里行间的风格看得出是出自于某坏人之手。 夏念坐下，逐句看完，琢磨了一会儿才去翻第三份。 然后，他被蕾到了…… 第三份文档同样出自某坏人手笔，大标题是——“圈养计划”，研究对象——类人生物活体（简称“粽子”）。 夏念对汤川唯的恶趣味彻底无语了，自己和他比起来简直如圣母一般善良啊！这样的坏人，怎么就让他摊上了？ 恶搞的开头下面有一系列需要做的测试和检查，幸好这些看着还算正经。夏念翻了几页，发现与褚恒接触的大部分需要他来完成，注射，采样，喂食，写日常观测报告…… 好吧，收回正经的说法。喂食？日常观测报告？某人真把这位当宠物养了。不过这些活儿落到他头上倒不难理解，某坏人还要处理研析部的事宜，肯定没时间做这些，涯则要帮忙负责楼上各种仪器的运转，看来看去，家里只有他是闲人啊。 夏念看了毫无所知的褚恒一眼，深深的，深深的觉得，任重而道远啊！ 第六十章：计划与变化 家里的设备供汤川唯做些分析研究还行，要完成他计划里的各种检查远远做不到。夏念根据某人的指示联系了方院长，以兜风为名检查为实，诱骗褚恒上了他的小黑车，驱车前往某大学医学院。 方院长算起来是老苍甲的老部下了，也是只死要钱的老狐狸，夏念保证方院长会把这个消息秒传给老苍甲，不过既然某人一点不担心，他也没什么好杞人忧天的。这事他都想得到，汤川唯不可能想不到。 检查过程颇为曲折，为了得到最真实可信、原汁原味（咳）的数据，镇静剂和麻痹类药物没有使用，可以想象，由此引发的后果是惨烈的。褚粽子可是有着一人砍倒三人，打伤数人，最后还是靠一针麻醉将之放倒的辉煌历史啊！而且那时候刚从墓里出来，各方面状况都不算好，对麻醉也无防备，相对还是很傻很天真的。如今养了几天，身体基本恢复，生龙活虎的更难控制了。 一开始还乐呵呵阻止夏念进入检查室的方院长见状顿时不淡定了。 一阵拳打脚踢、人仰马翻之后，夏念艰难地与褚恒进行了沟通，沟通是单向的，夏念不确定褚恒什么时候会翻脸。 医护人员战战兢兢围上，头部CT、胸片、X光、B超、磁共振，光是这些检查就花了大半天时间。 夏念看了看手里接下来的检查项目，回头看到褚粽子霸气外露的模样，赶紧把手里的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好了好了，我们回家，一会儿给你买糖吃！”哄小孩似的把褚恒在车里安置好，夏念告别一脸抽搐的方院长，迎着夕阳回家去也。 开玩笑，尿检和血检啊，接下来的两项检查绝对会出人命的。 而且，夏念感觉得出，褚恒已经很不高兴了。这位又不真是小屁孩，几颗糖果就能搞定。这剩下的检查，只能回去和某人探讨一下如何实施了。 于是，夏念就这么苦逼地开始了圈养褚粽子的生活…… 另一方面，汤川唯的东西还在不断地被送到上海。一个星期后，一个兼备临时指挥室功能的小小研究室初步形成。 汤川唯看着这些天的成果，长舒口气，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和四肢，他起身，慢慢地往楼下走去。这是他这些天来第一次离开这个阁楼客厅改造成的小研究室。 九月下旬，这座城市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再宜人不过。 但是，家里的几只显然都不是正常活动的群类。涯的生活节奏快和汤川唯同步了，日夜颠倒，这时候大白天的，他却刚睡下没多久。夏念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盯着计时器，双眼红通通。他在给褚粽子做一个24小时心率监测，顾名思义，就是要监测24小时。这项艰巨的任务已经失败了两次，第一次是因为褚恒把绑身上的终端给扔了，第二次则是因为第二十个小时时突然停电。这是悲催的第三次，这次，为了防止出什么幺蛾子，夏念全程人工监视，就差跟着去厕所了。他就这么无言且无聊地等了一天一夜，不过，计时器已经进入最后半小时的倒数计时，而褚粽子很悠闲地在看电视，夏念算过，这个节目结束之前就完成监测，胜利就在眼前了啊！ “陪我去睡会儿。”汤川唯揉着肩膀。 “你要不要这么理直气壮地提出这种无理要求啊？”夏念盯着跳动的数字，他早听到某人下楼的脚步声，只是对某人交待的倒霉工作心怀怨气，懒得理他罢了。 “要。”某人认真地点头。 褚恒转过头，似乎对很少出现的某人感兴趣。 “还有半小时。”夏念指了指计时器，盯了一整天，他也很困很无聊。 “那我先去洗个澡。”汤川唯对褚恒粽子的眼神免疫，摇摇晃晃走向洗手间。 大约三十分钟后，欢快的“滴滴”声宣告着监测的结束。夏念从褚恒身上取下监测终端，把东西整理好，对放空中的褚恒摆摆手，“粽子，你自己看电视吧，今天我们不出去了。” 褚恒闻言，抽了张纸巾开始擦他的剑。 这不是威胁这不是威胁……夏念给自己心理建设，无视掉这诡异的行为。 其实，几天下来夏念对某粽子的畏惧已经渐渐消磨殆尽。每天绕着这货转，再凶残也习惯了，何况褚粽子并不是那么凶残。给他准备好一日三餐，换洗衣物，上午带他出去转一圈，乘车或者步行都可以，回家打开电视，然后这货可以一直很安分，至少这几天来没出现过暴走。 夏念觉得某人的“圈养计划”应该改一改，改成“养老计划”更贴切，粽子也绝不是宠物阶级，这分明是尊祖宗啊。 夏念进房，洗完澡的某人还没睡，在摆弄一部通讯器。见夏念进来，抬起头笑了笑。 “你那研究有什么进展？”夏念问道。 汤川唯手里的动作慢了一些，似乎在思考，不急不慢回答道：“常规检查报告看不出什么，但是具体血样分析出来了，和上次在托口时采样得到的数据有很大出入，一种可能是上次使用了麻醉静脉注射，导致数据产生偏差，另一种可能是他拥有极强的自我修复，或者说自我适应功能，血检出的指标正在向正常值靠拢。他头发的成分分析结果也出来了，检测表明，头发的主人长期生活在无污染环境下，吃的食物中不含任何添加剂，几乎不在阳光下活动……” “宋朝空气质量很好我相信，但你不觉得这个报告前后矛盾吗？”夏念打断道。 汤川唯笑，“光看报告就能得出完整结论，研析部就不会归我管了。” “你谦虚一点会死吗？”夏念吐槽。 汤川唯混不在意，“我的结论是，粽子千真万确是千年前的古人。” “拜托，Yukawa大神，这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啊。” “不是哦，你不是第一发现人。”汤川唯扬起嘴角。 夏念语塞，好像，还真不是。不过严谨这种美好品质轮到某人身上怎么就这么招仇恨呢？ “下一步我会着手分析他的基因。”汤川唯继续道，“可惜还有两项检查没做，不然把握会更大一些。” 夏念汗，“还有哪项？”他知道其中一项是尿检，这事他真不知该怎么与褚粽子沟通，一直拖到了现在。 “精子。” “什么？” “精子，遗传信息。”汤川唯难得耐心把一个词重复了两遍。 “……”夏念无语片刻，幸好他没在喝水，否则一定会喷出来，“你还是把他放倒插管吧！我爱莫能助……” 汤川唯飘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废话，你能助也不行。” “……” 汤川唯输入一串字符后关机，将通讯器放到床头柜上，“好了，2.0版。” “定位器2.0？”夏念插腰，一想起某人急吼吼赶到湘西找自己的原因，心里总有点不爽。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定位监控，不管是谁都不会高兴。 但某人脸皮之厚实在是达到了一个境界，汤川唯笑眯眯，“你猜。” “猜你个头！”夏念怒，他最讨厌就是这句。 “好了，有什么事等睡醒再说。”汤川唯踢开被子，很期待很期待地看过来。 夏念拿了通讯器转身往外走。 “不陪我？” “陪你个头啊，我得去看着外面那只，还要去觅食。”夏念没好气道。 “好吧，8小时后我要一份培根煎蛋和牛奶，蔬菜色拉不要番茄。”某人裹好被子，不客气地点餐。 “……” 轻轻带上门，被某人这么一搅和，困倦竟然神奇地消失了。夏念看到放空中的粽子，瞬间又变成苦瓜脸，好吧，继续陪养老。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度过。 夏念还是经常会去对门蹭饭。白七墨和唐天偶尔也来串门，两人一个想嗅出点坏事的味道，一个则想阻止这种行为。这两位的互动常常让夏念觉得很好笑。虽然粽子也经常会闹出点笑话，但这位的气场让人实在没勇气笑出来。 老苍甲又联系了夏念一次，没提到方院长打的小报告，只是告诫他别惹事，最好能拦着某坏人也别瞎折腾。说到自己的情况时，老人只是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老家伙就派他去托口的事别扭地道了歉，声称自己并不知道危险级别会这么高，然后匆匆掐断了通讯。 老家伙虽然很不正经，但对夏念来说也算半个亲人，他倒不会计较这些，只是，听老家伙的口气，近况不妙啊。 这边，夏念还在担心老苍甲，却不知道另一场风波正向他靠近。 十月中旬，天气渐渐转凉。这天，夏念正琢磨着要给涯和粽子添置点衣物，门铃响了。 “粽子，去开门。”夏念很顺口地指使道。一个多月下来，他百分百确定这货耳朵没问题，而且很好使。以此类推，粽子应该也会说话，至于为什么不开口，这就涉及到心理问题了，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但无论如何，夏念总算找到了一点为人衣食父母的感觉。 褚粽子默默去开门。 夏念很满意，这指挥权不用白不用，逾期作废啊！ 门开了，没人说话，没人进来，看褚恒挡门口的架势也不准备让人进来。 “谁啊？”夏念起身，顺便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半，这时候只有白七墨和居委会大妈会来吧？但看样子好像都不是啊。 夏念走到门口，看到的是个陌生人皱着一张苦哈哈的包子脸，诡异的，夏念对这张完全陌生的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对方见到他，眼睛顿时亮了些，就像被拐卖的小孩见到了警察叔叔。 “我把人弄丢了……”包子脸吸了吸鼻子，一副委屈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夏念后退，觉得自己一定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灵异事件，这货是谁啊？ 第六十一章：丢了还是跑了 “你们能帮我找人吗？”包子脸逼近，室内明亮的光线下，他的脸呈现夸张的惨白，像是抹了一层白石灰在脸上。 夏念与来人那夸张的脸拉开一点距离后停止后退，这是哪个位面的生物？还是从哪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一定是粽子的开门方式不对！ 褚恒呆呆站在原地，照例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看样子并不准备让对方继续进屋。 “……”包子脸郁闷地看着眼前挡道的大高个。 两人“含情脉脉”对望中…… “你们在玩什么呢？”汤川唯拿了杯咖啡，懒洋洋地从厨房里出来，“咦？这不是莱茵吗？” “……” “……” 夏念陷入无言状态，这你也能一眼认出来？不容易啊！ “莱茵？” 包子脸点头。 “你这是cos日本艺伎呢？”夏念指着莱茵那夸张的妆容。 “不是，等我卸了妆你就知道了。”莱茵摇头苦逼状。 这话引起了夏念和汤川唯的好奇。夏念把他让进屋，催促他快去卸妆，一来想知道原因，二来么，莱茵这妆容着实有碍观瞻，是对视觉的荼毒啊！ 莱茵进洗手间后，汤川唯对夏念做了个指裤子的动作。夏念点头，莱茵的裤子上有汽车轮胎的痕迹，衣服也有些脏，应该是没来得及整理直接赶来的。按照上次在穆山度假村短暂的接触看来，莱茵是个极其注重个人形象的人，说不上洁癖，但也差不多了，大部分自恋的家伙对自身清洁问题都比较注意。 “你今天挺空的啊！”等待莱茵卸妆期间，夏念对悠闲喝咖啡的某人说道。 “机器坏了，涯正在修呢。”汤川唯回答，没有一丝一毫压榨未成年劳工的罪恶感。 “研析部那边呢？”夏念觉得某人只有在睡着和工作时比较顺眼。 “这几天研析部也没什么事，不过，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呢。”汤川唯神秘兮兮道。 “哈，你什么时候也玩预感了？” “那就说预测吧，听说总部对「马尔斯」的制裁很顺利……” 汤川唯的话戛然而止，他的舌头被咖啡烫到了，他被烫到的原因是莱茵从洗手间出来了。这卸妆速度堪称神速。但能让某人烫到，当然不止这些，真正原因是莱茵的脸…… 莱茵那不是伪装出来的包子脸，他的脸真实地肿成了那样，眼角、嘴角斑驳的淤青无声地诉说着他受到的暴行。 “你怎么搞成这样？”夏念放下二郎腿，坐直身体。 打人不打脸，被打成这样，该有多大仇怨啊？ 莱茵不是来搞恶作剧吓唬人的，他苦着脸说出了事情经过，“今天下午陪布拉卡做完治疗，回酒店途中遇到了追尾事故，我们的车被撞得挺厉害，布拉卡下车检查车尾受损情况，肇事车上也下来了两个人。我当时还在犹豫要不要报警，就从后视镜里看到布拉卡被那两个人袭击，我第一反应是下车帮忙，然后后面那辆车上又下来了三个人，把我打成了这样。”莱茵指自己的脸，颇为不忿，“那三个人不算高手，但他们人多，总是照着脸打，等我解决掉那三个，那辆肇事车和布拉卡都不见了。我怀疑这是针对组织的行为。” 出车祸的地点不是主干道，来往行人车辆很少，即使有路经的也会装作没看到，老奶奶摔倒还有好心人会停下，看到这种斗殴事件基本没人会没事找事。 所谓的把人弄丢了就是这么回事。莱茵从老苍甲那里弄来了地址，直奔而来。 “这边你们比较熟悉，希望你们能帮我找人，这次任务再失败我就要降级了。” 无视莱茵期待的眼神，夏念和汤川唯保持沉默。 “你们……”莱茵可怜兮兮看向在场最后一人，然后他失望地看到褚恒望着吊灯放空，看都没看他一眼。 “拜托，你现在这张脸别做这表情好么？很惊悚啊！”夏念毒舌点评。 汤川唯点头赞同。 “……” “这事我知道了，有消息的话我会联系你。”夏念准备打发人。 “我已经向总部汇报过了，我想这两天就会有人来帮我们的。”莱茵也脸皮颇厚的把几人圈成“我们”。 “哦，那最好。”夏念起身送客。 “我能住下吗？”莱茵微微脸红，眼神分外真诚，“我身上只剩下这些了。”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和两小瓶不明物。 夏念侧目，莱茵那“解决掉三人”的说法很不可信啊！ 这种时候再赶人有点说不过去，只是，夏念皱眉，楼上全部被汤川唯霸占，下面也客满，要住下来只能睡客厅沙发了。 “老白不是回家了吗？”汤川唯提醒道。 白七墨外公病了，任性的老人家便趁机把外孙召了回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白七墨一走，唐天自然也走了，目前对门空着。 “嗯，我去问问。”夏念给老白打了电话过去，说明情况后白七墨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并豪爽地说家里的东西可以随便用。夏念挂了电话，在狗窝垫子下找到备用钥匙，交给莱茵，“就这样吧，晚安。” 莱茵感激地接过钥匙，试图来个大拥抱。但1402的门坚决果断地甩上了，几乎拍到他脸上。莱茵收回手臂，看了眼边上流着口水虎视眈眈的某只大狗，摸了摸自己肿起的包子脸，快速开门进了1401 。 “你看，我的预感很准呢。”门关上后，汤川唯道。 “好的不灵坏的灵。”夏念吐槽。 汤川唯笑了笑，两人心照不宣，自然没有说下去的必要。莱茵觉得是人丢了，事实上应该说是人跑了。这件事上，夏念和汤川唯不用交换意见就能百分百确定。第一，仅凭两个人瞬间制住伊斯蒂乔亚是不可能的。第二，莱茵被打得像个猪头，说明对方有人了解他的脾性，并针对他采用了犀利而直戳要害的打脸法。第三，莱茵提到伊斯蒂乔亚主动下车查看车辆受损情况，这和某位精神衰弱兼躁狂病患性格不符，依照他的个性应该会很不耐烦地咒骂，或者沉着脸不说话。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提亚回来了！ 伊斯蒂乔亚分明是搞了个里应外合，乐颠颠地投奔去了。 莱茵犯了方向性错误，其性质相当于把有预谋的私奔误认为抢婚。 即使不出这个城市，人有心要躲，找起来也是很困难的。 只不过，找还是要找的。伊斯蒂乔亚的能力很罕见，“萤光”比较重视，而且他是“萤光”从小培养起的审判者，不同于那些后来者，不是交份辞呈能了事的。所谓的嫡系学院派，拥有更高权限的同时，受到的限制也更多，为组织效力满一定年限后可以选择退休，但如果想要跳槽，那就是不死不休的追杀。 不出所料，莱茵第二天就收到总部的回复，声称会尽快派人过去，并附上支援人员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夏念得知此事后结结实实地挠了回墙，两名支援人员是8区的红叶和琉璃，今年和这两位的交集是不是太多了点？ 第六十二章：约战 意大利南部城市，那不勒斯。 这座有着阳光与欢乐之城美名的都会也逃脱不了黑夜的笼罩。黑暗滋养着另一个世界，隔离于喧嚣华灯之外，又真实地依托于这座城市的另一个世界。 夜色弥漫，月光在层层乌云的阻拦下异常隐晦。一辆的士在路边停下，车上下来一名穿着夹克的中年男人。这种时间段，街边人不多，只有三两个醉汉和一名年老色衰的妓女。路灯坏了一半，男人边走边把钱包放回上衣内侧口袋，他这行为暴露出他是初来乍到的外人。路边两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见到这名落单的生人，醉意消了些，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 这里是城市的贫民区，贫民区，往往就意味着混乱的治安和见不得光的黑色交易。纽约、巴黎、东京，只要是大都会，总避免不了这块混乱区域，或者更直白地说，只要是有人群居的地方，总避免不了某种落差形成的阴暗角落。它与呈现于世人眼前的繁华是一对双生子，相依相存，相生相克。 比起那些世界级的大都会，那不勒斯的某些阴暗角落更加隐晦，蛰伏得更加深。 中年男子行色匆匆，这让两名小混混误以为他忌惮两人近乎嚣张的尾随。 小混混们不会关心这样一个陌生人为何深夜出现在这里，他们只关心肥羊口袋里鼓鼓囊囊的钱包，还有钱包里的钱能让他们买多少毒品和烈酒。 中年男人走得很快，在这片有些阴暗和破落的城区中穿梭，他是外乡人，但他似乎对这里每条街巷都无比熟悉，拐弯还是直走，几乎不用放缓脚步考虑。如果汤川唯在场，他还会告诉你，男人的步速几乎是匀速。 于是，很可笑的，两名小混混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把肥羊跟丢了，在这片熟悉不过的区域把人跟丢了。 中年男人依然保持着他的匀速，他的每一步都像美妙而精准的节拍。他没有因摆脱两名尾随者而庆幸，事实上，从头到尾他都不在乎那两条尾巴。对他而言，那两名混混远远谈不上这座城市的阴暗面，顶多只能算阳光底下的斜影。他，不久前——精确说是1小时45分钟前——刚抹杀了“马尔斯”的两名主要高层。 掌控着这座城市黑帮力量的“马尔斯”，才是真正蛰伏于黑暗的梦魇。 任务还没有完成，男人还需要在这鬼地方找到并杀死最后一个目标。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接受这种暗杀性质的任务了，杀鸡焉用牛刀？对一个已婚男人而言，这也不是一份令人称道的好工作。然而这次他不得不出手，他为之效力多年的组织陷入了一场危机，而他的那名学生，似乎很不争气。 距离目标地点很近了。 一条偏僻的街巷中，一道斜斜的人影出现在巷子口，像是在等人。男人恍若未见，脚步没有丁点紊乱。直到双方的距离拉近到10米，他才突然停下脚步，这种由运动变成静止的举动显得十分突兀。 那侧身站立的人缓缓转过身子，目光从头顶不大的天空聚焦到中年男人脸上。 乌云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月光在巷子里洒出一条浅浅的光带。男人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样貌，对方没有戴可笑的面具，没有做任何伪装。男人眯起眼。正因为对方没有任何伪装，所以他认出了这人。男人有些惊讶，但资深如他不会流露出不该出现的情绪。 站在巷子口等他的这人，拥有一头耀目的漂亮金发，最晴朗的天空般澄澈的蓝眸，即使在这没有路灯的肮脏巷子，举手投足间的贵族气质丝毫无损。 只是，男人清楚，此刻那双眼中透出的可不是什么美好的情感。 “我等你很久了，伊莱先生。”金发男子缓缓说道。 这次任务，看来是为他挖好的一个陷阱。伊莱没有说话，他用行动给了回答。他的信条向来是拳头比语言更有力。他不是鲁莽，而是多年来的经验，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 “我等很久了。”金发男子重复说道，只是这个“等”显然另有他意。他看似随意地抬起手，明亮的火光自他食指指环中跃出。 伊莱迎上，他不能退让。他清楚，如果此时他退了，整个“萤光”会受到更加肆无忌惮的打击，如果今夜他败了，对方下一个目标便是他的学生。 …… 1小时后，两辆消防车赶至，但巷子太小，消防车被阻在几百米外，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旺，消防员拉着高压水枪在火场外围扑救……火灾到凌晨才被扑灭，幸好无人伤亡，至于财物损失，这里是贫民区，显然也不会多到哪里。 这场火灾只在当地新闻中占了一个小版面，连上国内新闻的资格都没有。然而，由此引发的波动却悄无声息地快速蔓延开来。 莱茵收到总部回复的第二天，红叶和琉璃就到了，两人没有提前与莱茵联系，下飞机，打车，递给司机一张纸，纸上是一个地址。 2小时后，夏念很无奈地看着不请自来的两人，他上午带涯和粽子去买衣服，回来时在楼下碰到了这二位。 “咦，见到我们不高兴吗？”红叶掩唇笑，眼睛却在打量褚恒。 女人很烦，用毒且暴力的女人更烦。 “你们去找莱茵还是让他过来？”夏念直接说正事。他主观上更希望这两位滚去莱茵那边。 “让他过来吧！”红叶眼睛在涯和褚粽子身上打转，很吝惜地看了他一眼。 夏念去对门把莱茵叫了过来，不久前才见过，而且红叶和莱茵都属于自来熟那类，因此很快混熟了，并对寻人交换了意见。 夏念没有参与两人的对话，因为他觉得找到伊斯蒂乔亚的机会实在渺茫，除非哪天他主动跳出来。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琉璃也没有发表意见，这位面瘫今天还没开过口。但是，没记错的话，两人中琉璃才是那个计划制定者。夏念与这位面瘫兄一起执行过几次任务，很确定这位的脑子也是很好用滴，并且有着与外表不符的疯狂。两个月不见，琉璃似乎更沉默了。 “Yukawa大人不在吗？”红叶突然问道，她似乎终于放弃了用眼神调戏涯和粽子，那是件危险又没成就感的事。 “你找他？”夏念反问，保护技术和情报人员的行踪，这是下意识的反应。 “呵呵，没有啦！只是看你这边这么热闹，随便问问而已。”红叶眼神在某两人身上点了点，若有所指。 夏念没接话，而是让莱茵带红叶去挑房间，住一个是住，住两个三个也是一样，想来老白是不会介意的。说到某坏人，自然是在的，只是不到晚上基本不会下楼。今天涯休息，胖子一大早就来给某人打下手。夏念没想着刻意隐瞒，只是不希望某人被打扰。 莱茵和红叶去了对门，屋里瞬间安静起来，落针可闻。 向来与红叶形影不离的某面瘫稳稳坐着，时不时喝口茶。夏念好奇地看了琉璃一眼，怀疑这对搭档是不是闹别扭了？不过他还没八卦到打听这种事，尤其是跟个惜字如金的面瘫打听。 这种诡异的安静维持了好几分钟，夏念感觉越来越冷，看看客厅里剩下的三个，犹如实质的寒风呼呼刮过。涯、琉璃、粽子，这三人都不可能主动开口找话题，久而久之可不是越来越冷么？1加1大于2，1加1加1，答案是什么？这三人单独一个就是一座冰山，两个碰头就会绵延成一片冰川，三个聚一起，夏念感觉自己穿越到了冰河世纪。 夏念默默遁走，这种脑波交流实在不是他的强项。 所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事情总是喜欢扎堆来。 晚饭时，夏念收到一个包裹，包裹很小，只有巴掌大小，也很轻，不像存有危险物的样子。打开，小盒子里是一张整齐叠好的信纸，信纸下压了张黑色的卡片，纯黑色磨砂质地的卡片很有质感。夏念心脏突地猛跳了一下，顾不上先看信上的内容，在众人齐齐注视的目光中翻过卡片，卡的正面印着三个英文字母，“Eli”。 “伊莱？”莱茵惊呼，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三个字母，仿佛稍不留意它们就会变成不同的排列组合。 绝大多数人没有见过伊莱，但伊莱之名，“萤光”无人不知，光是那三个英文字母便能看出其资历之深，如今的身份卡统一是中文和数字，英文，那是多年前就废止了的。 夏念把卡交给汤川唯，看到卡片时，他的第一反应是伊斯蒂乔亚的，根本想不到会是伊莱的。伊莱，他的代导人，6年前已经退休，带着妻子环球旅行去了。这件事别人可能不清楚，但夏念是知道的。伊莱一脚把他踹出门时手里握着两张飞冰岛的机票。 “是真的。”汤川唯把卡递还给夏念。 他的判断让屋里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起来，当然，除了发呆中的粽子。 “不会吧？为什么伊莱的身份卡会出现在这里？我们不是在找那个神经病吗？等等，伊莱，是那个伊莱吗？不是吧？” 红叶混乱的同时，夏念展开了信纸，纸上的字迹属于提亚。 「夏，有兴趣和我玩个游戏吗？彩头你已经看到了，相信你不会拒绝。游戏5局3胜，每局只能一个人参加，其他人不能提供任何形式的支援，同一人可以重复参与。第一局，本周六，前往XX酒店取得丹麦王妃的王冠，游戏晚上7点开始，把王冠带出酒店的一方即获胜。如果我发现有人违反我的游戏规则，你知道会发生什么。祝安。」 第六十三章：备战 夏念紧紧捏着信纸，这不是个好玩的游戏，这是威胁、逼迫，以伊莱的性命为赌注的一场博弈。提亚已经设下了赌局和规则，而他，没办法拒绝。 汤川唯拿过信纸，扫了眼，揉成团塞进衣服口袋，然后爪子伸向夏念的脸，揉纸团一样使劲揉啊揉，“别这副表情，这是意料中的事。” “脑补和现实发生是不一样的，而且这比我想的糟糕。”脸被揉捏成奇怪表情，说的话倒是很严肃正经，看着有些不伦不类的搞笑。 但是，在场没人笑得出来。 “天哪，伊莱被绑架了！闲鬼，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会牵连到伊莱？”红叶急性子，揪住夏念衣领问道。 夏念看信的时候，红叶和莱茵紧挨在他身边，这两人眼神都极好，在汤川唯拿走信前就看完了，这时候不免有了大大的疑问。 “放手。”汤川唯冷冷道。 他这话是对红叶说的，红叶怔了一下，她和汤川唯只见过几次，这位研析部负责人给她的印象总是一脸笑眯眯，远没有传闻中傲慢嚣张，此刻态度的转变令她有些措手不及。明知这位武力值低得可怜，红叶还是小心翼翼放开拽着的衣领，像是受了惊般退开两步，嘴角却不为人觉地勾起浅浅的弧度。 离的远一些的涯、琉璃、胖子没看到内容，此时都望了过来，就连褚恒粽子都把脸转了过来，表示他也有很认真地在听。 夏念用眼神询问某人的意见。 “说吧，伊莱失踪，这事瞒不住了。”汤川唯摊手道。 夏念想了想，便把事情告诉几人。大致经过是，他以前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后来两人闹翻，再后来那位友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最近又忽然出现，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于是抓了伊莱当人质逼他参与这场博弈。当然，这一切都得基于一个原因：伊莱是他的代导人。 夏念没有讲故事的天分，故事说得乏善可陈，再加上中间去掉了一些细节，整件事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夏念还是比较厚道的，把布拉卡可能已经投靠那位的事也告诉了莱茵。 但这时候莱茵已经不关心某位精神病患者了，只见他和红叶的表情不停变化，十分精彩，有诧异，有不信，有惋惜……看向夏念的眼神表达出复杂的心声：云泥啊！伊莱的眼光真不咋滴！ 这种落差就像汤川唯哪天生了个智商为个位数的儿子。 夏念接收到了夹杂着鄙视与艳羡的电波，无奈道，“事情就是这样。”他懒得为自己辩解，也不想满足这两位过盛的好奇心。 待几人消化完毕，立即进入研究对策的节奏。毕竟距离周六只有两天时间，而这场所谓的“游戏”关系到一个人的性命，对“萤光”来说举足轻重的人。 一开始，汤川唯就否定了莱茵向总部求援的提议，总部现任几位高层，除了几乎不管事的老苍甲，其余都是强硬派，最可能下达的命令就是强行解救，那么伊莱立刻会死。 但接下来，汤川唯的提议也立即被夏念否定。某人的意思是表面上接受这个赌约，然后暗地里调查伊莱的下落。暂且不说某人不愿让总部把过多力量放到亚洲，这里有多少他自己的考虑，光是就事论事，夏念认为这么做太冒险，还不如直接拒绝来得爽气。依提亚的性格，背地里搞小动作是踩他的雷区。 夏念自己也没什么好主意，所以他决定暂时先按提亚的规则来，不是说5局3胜吗？那就试试看呗！ “不行，这太被动了，如果他有动作，我们没时间应对。”汤川唯反驳道。 “人在他手上，他没必要做小动作。”夏念摇头。 “游戏规则和内容都是他定，即使他不作弊，你的赢面有多少，需要我算一下吗？”汤川唯习惯性带了点嘲讽。 “不用你算，这事和你没关。” “哦，还有一种可能，他纯粹是耍你。” …… 眼看两人的对话越来越不友好，沉默至今的琉璃开口说了两个字，“投票。” 两人都闭嘴，面瘫兄不爱说话，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出来的就没句废话。投票，这是个不错的方法。一屋子人，除掉被剥夺投票权的褚恒，还有7人，怎么着也能得出个横竖来。 “那这样，同意莱茵的举手。”夏念环顾。 2只手举了起来，分别属于莱茵和红叶。 “同意Yukawa的……” 一只胖手弱弱地举了起来，胖子对自己参与决策这件事有些恍惚。算上汤川唯，也是2票。 夏念松口气，“同意我的提议的……” 涯孤零零地举起手。 很好，完全打平。 夏念看向琉璃，所有人看向琉璃，不知道说要投票的这位是什么打算。琉璃在6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地，举起了手。 “好了，下个流程。”虽然琉璃的表态有些意外，但夏念挺高兴，愉快地宣布自己获胜。 事已至此，汤川唯也不矫情，和胖子两人开始搜索关于某酒店和王妃的信息。既然要玩这个游戏，自然要认真玩。这方面汤川唯喜欢完美，最后确认前不会透露任何消息，因此等待的时间有点长。 眼看指针指向午夜12点，夏念果断宣布散了。 第二天上午，汤川唯把打印出来的材料一一分发给众人，这是他和胖子通宵的成果。胖子倒沙发里睡着了，汤川唯却没有去休息，冲了杯咖啡静静坐一边等几人看完资料。 酒店位于城市西郊，周边是个高科技园区，边上还有一片大型绿地，环境很不错。这家酒店占地面积颇大，从主宴会厅到真正的大门有数百米距离。酒店内部装潢设施先进齐全，服务人员也经过重重考核才能上岗，菜色中西结合，有幸品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但就是这么一家从硬件到软件都属一流的酒店，不是五星，也不是四星，一星都没有。原因是该酒店有些政府性质，平日里半对外开放，接受一些婚宴酒席的预定，另一部分则专供招待外宾，这些外宾大多是些大使馆领事之类。如果有真正重要人物入住，那么酒店会进入封闭状态，不接待任何客人。 比如这一次。 这次来的大人物不少，那位王妃并不是最重量级的，一位首相，一位总统，三位总理，一位某国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这几位大人物此次来访主要是参加一个多边峰会，峰会历时三天，周五结束，周六上午召开记者发布会，晚上则是一个商业性质的非正式晚宴，届时除了几位政要会携夫人出席，另外邀请了一些世界五百强企业代表参加。晚宴7点开始，正是提亚定的时间。 其实，与几位国家元首政要比起来，这位王妃就是个打酱油的，但王妃曾在公开场合透露，为了表达对这次峰会以及与中国合作的重视，她会佩戴王冠出席酒会。王妃打酱油，但王冠是实实在在的，可以说是一种国家标志。短时间内很难仿制出来，拿来作为判断胜负的物品倒也合适。 至于由此可能引发的外交纠纷，所有人都有意识地忽略了这个问题。 夏念看着被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地形图，寻找可以下手的机会，宴会厅不在酒店主楼，依照游行的龟速，中间乘车需要3分钟，这是一个下手的好时机。到了宴会厅，下手就难了，当晚的安保绝对是严密到可怕的，只怕一只蟑螂都逃不出去，而众目睽睽之下偷走王妃头上的王冠，那就更不现实了。 “这次让我去吧。”莱茵放下资料，说道。他今天没化妆，那张脸就是夏念在穆山时看到的样子，想来应该是真实样貌，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脸上的淤青没几天就消了大半，从猪头恢复成了花花公子的调调。 “你？”夏念略迟疑，要说偷东西，他一下子想到了克里奇，贼眉鼠眼的。 “嗯哼，除了我，你们都混不进去。”莱茵道。 为了保证安全，身份核实必然严格。 “我同意，虽然莱茵以往的任务成功率不到50％，但莱茵有和上流社会打交道的经验，就这种规格，易容变装混入的风险最小。”汤川唯一板一眼道，客观的点评被他说出来，让人听着总有些不是滋味。 莱茵就被那不到50％的数据打击到了，直戳要害啊。 “同意。”琉璃严肃地表态。 莱茵去，起码能保证全身而退。夏念看了一圈，似乎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便点头道，“那好吧，拜托你了！” 莱茵脱离画圈圈状态，“有酒会的名单吗？” “有。”汤川唯早有准备，打开电脑，插上U盘。 莱茵仔细看了两遍这份黑来的出席名单，最后指着其中一个人名道，“就他吧，我和他接触过一次。”他指的这人是西班牙某公司亚太区总裁，刚调任不久，实名制邀请名单上只有他一个，没有女伴和助理。莱茵的意思很明白，他要伪装成这人进入酒会。提亚只说不能提前对王冠动手，这并不犯规。那么在此之前，首先要做的是控制住这人。 莱茵开出清单，周四这天便在准备这些东西中度过，全员上阵，分工明确，虽忙不乱。周五这天，莱茵做了伪装出去踩点，酒店附近的情况必须亲眼去熟悉，还有就是那位西班牙商人。 周六，距离信上的时间忽而即至。 第六十四章：易容vs易容 夏念载着涯、琉璃、红叶走了，却把车主人丢在家里。莱茵昨天没回来，下午通讯联系过，表示进展顺利。他们要做的是外围接应，计划完善的情况下，可靠的打手比脑力工作者更重要。于是，汤川唯被无情地排除在外。 其实吧，夏念不敢让他去还有别的原因，某人的嘲讽光环太有杀伤力了，难保提亚看到他不会瞬间仇恨混乱什么的。 一起被留下的还有胖子和褚恒，胖子不用说，占空间又没大用，粽子的武力值毋庸置疑，但谁也没法保证他的稳定性，留着看家倒是不错，顺便保护某人，以免有人来个声东击西。 汤川唯摩挲下巴，吊灯在镜片上折射出诡异的白光。目送四人离开后，他已经站在原地好几分钟了，天生上扬的唇角让随便什么人见了都会觉得他在思考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这让胖子很不安，有种Boss暴走的前奏。胖子对手指，绞衣角，左边一位在酝酿暴走，右边一位持剑盘腿而坐，熟人勿近，生人即死，悲催的他走路都得选好路线啊，万一进入攻击范围就惨了…… 胖子心声：这世界太凶残了啊！ 这世界的确太凶残了。 晚上6点25分，夏念把车停在路边，边上是一大片绿化带，距离酒店还有1公里，而前方的路被封了，只有拥有邀请函，核实身份，通过安检后才能通过。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统统荷枪实弹，空中还有起码三架巡逻直升机。 “太凶残了吧？”红叶感叹。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了，再非人类也不是对手啊！ “中国特色。”夏念淡定回答。相比其他国家，中国的排场向来很壮观，一来为了显示国力，也就是要面子，二来则是人多，确实是人多。 被封锁路段外围也很热闹，时不时有没看清警示牌误入的司机在此调头，还有各家媒体的采访车，虽然酒会不接受任何媒体进入采访，但还是有不少媒体选择在外蹲守，试图等酒会结束后拦几个宾客。新闻工作者们相当敬业，早早到来抢优势地形，只要在隔离线外，警察也不会为难。因此夏念把车停路边的行为并不显得奇怪。 “要和我们玩游戏那位呢？”红叶举着望远镜四下张望。 “不知道啊。”夏念摇下车窗。天色已黑，旁边的绿地树林中偶尔有光点闪过，可能是外围巡视的联防队员，也可能是去方便的记者。如果等一会莱茵需要接应，他们只能冒险进入绿地接近酒店了。 过了6点30，排队等待安检的车逐渐多起来，看过去就像个小型豪车展。 “咦？有人走过来了。”红叶放下望远镜。他们停的位置比较偏，基本不会有人往这边走，除非是去义务浇灌绿地。 一个戴着帽子，脖子里挂了台数码相机的人走了过来，后背有些佝偻，脚步有些虚浮，路灯在他的帽檐下留出一片阴影。 “是那个人！”涯漂亮的小脸上满是警惕。 红叶和琉璃不知道“那个人”是哪个，但两人都不是雏儿，疑惑的同时手抚上了自己的武器。 夏念看着走近的人，眉头轻皱了一下，克里奇，这货这时候来干嘛？赛前打招呼？ 克里奇像个痞子般手肘撑在车窗上，猥琐依旧，怪声怪调道，“先生们晚上好，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啊，哦？还有位美丽的女士。” 回答他的是子弹上膛的声音，琉璃坐在驾驶座后面，表情肃穆。 “喔，别紧张，Boss让我带你们去看现场直播而已。”克里奇的小眼睛瞄了眼那黑洞洞的枪口，看起来没有一丝紧张。但他略微抬起的小臂上肌肉紧绷，已经做好了某种准备。 “他在哪里？”夏念注意到了细微的变化，这时候冲突没什么意思，他相信琉璃也不会那么冲动，便干脆打开车门下车。 “跟上。”克里奇像招小狗似的招手，态度有些轻慢。 夏念锁车，示意三人跟上，红叶嘟哝了两句走在最后。 克里奇在一辆标有某电视台字样的采访车边停下，外观上这辆采访车比同类大了一圈，侧门拉开，柔和的灯光溢出，灯光下，俊美的金发男子半躺在皮质座位上，轻举手中的高脚杯向他们示意，优雅如中世纪贵族少爷。 夏念的目光从提亚身上迅速掠过，停留在车内另一人身上，这个人背对着他们，背影单薄的可怜，正在摆弄电脑。夏念没见过午夜，这时候只是猜想。 “请坐。”提亚指了指一边的座位。 四人上车，也不废话，各自坐下。车内空间很大，但一半被电脑和各种设备占据，尤其是与前排驾驶位隔开的挡板上密密麻麻挂满了许多小屏幕，此刻这些屏幕都暗着，但完全阻挡了后排乘客的视线，无法看清前排的状况。夏念等人坐下后，克里奇拉上门，在车门边坐下。 “你们这边谁去？”夏念问。克里奇好端端坐这边，难不成派屠夫去？还是说提亚身边有更合适的人选？ “小三。”提亚抿了抿唇，回味口中微苦的酒液，似乎猜到夏念的不解，继续说道，“因为我猜你会让莱茵去，这样更有意思不是吗？” 两个异装癖么？夏念嘴角抽了抽，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这边的人选居然被猜到了，脸色不免有些僵硬。 “这两位是8区的红叶和琉璃吧。”提亚的注意力这时候转移了，微笑道，“看来我需要把后面的项目修改一下呢。”不得不说，提亚的长相很适合微笑，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眼中的冰寒。 红叶和琉璃默契地没有接口，他们是危险系数最高的执行者，在陌生人前过多暴露自己有弊无利，不暴露的最好方法就是不开口。 提亚似乎只是随口说一句，并不在意两人的回答，礼貌性地与涯点头致意后。酒杯贴近唇边，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流淌入喉。 “你居然会派小三去，那家伙的脑子不怎么好啊！看来这次我会赢。”夏念把话题扯回来，就在刚才提亚一眼认出8区二人组时，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几个月前，总部安全网络被悄无声息地入侵，亚洲区的执行者档案库连续被黑客攻击，最后导致蓝鸟被停职调查，汤川唯的研析部也受到一定牵连，并在总部逗留期间被刺杀。现在看来这事是提亚安排的无疑。某人说得没错，提亚很早前就开始准备筹划了，他对亚洲区的人员分布和个人信息说不定比自己掌握得更多。只是，做这么多铺垫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这个游戏吗？夏念不相信，他们之间的仇恨远没有大到需要如此深谋远虑的地步。 “不一定，被你TJ后，他最近变聪明了些。”见夏念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提亚笑了下，放下酒杯，说道，“午夜，可以开始了。” 身材单薄如卖火柴小女孩的家伙回过头，娃娃脸，大眼镜，脸上的雀斑让他的年纪看起来更像个营养不良的小鬼，“好的。” 几秒后，那一整面屏幕亮了起来，14寸左右的小屏幕足有20几个，暗着的时候没感觉，等有画面了才发现这是一件既考验眼力，又考验耐力的事儿。有的画面光线很暗，有的则亮得有些刺眼。夏念忍着恶心把每个画面看了一遍，其中2个探头对着酒店大门，此刻不停有宾客下车，车子左拐，宾客似乎需要徒步前往。从大门一路到宴会厅有4个画面显示，宴会厅门口有2个，停车场2个，剩下的全是宴会厅内部，2楼的走廊、休息室、更衣室门口，底楼大厅的各个位置，各个角度…… 比较好的消息是，酒店内看起来要比外面松很多，外紧内松，酒店门口的也不是警察，而是穿着酒店制服的保安。当然不排除是对内部安保系统的信心。 目前画面还算干净，只有少数宾客入场，待会儿人多起来怎么办？玩大家来找茬吗？这TMD是史上最折腾观众的直播了吧？ “让我们来看直播，你故意的吧？”夏念怒视。 “不，我只是想表示游戏的公平性。”提亚耸肩，“冰箱里有饮料，几位自便。” 车内一角有个小冰箱，看得出车主极懂得享受。 夏念不客气地打开冰箱门，然后，触目所及是一排巧克力牛奶、可可牛奶、花生牛奶……夏念抹掉头上的黑线，默默从最下层拿了4瓶矿泉水。 “我以为你最喜欢可可味的。”提亚说。 “那是15年前。”夏念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十月底的天气喝冰水有点凉了。 “是吗？可是我一直都爱喝曼特宁。”提亚意味深长道。 夏念的通讯器发出了震动，停止了这个诡异的话题。 “我到里面了，很顺利。”莱茵说。 “嗯……” “王妃还没到。” 夏念在二十多个屏幕中搜索，终于在宴会厅内部一个监控中找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秃头，秃头五十几岁的模样，身材严重走形，顶着个巨大的啤酒肚，那肚子比怀胎十月的孕妇还夸张。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夏念绝对猜不到这个秃头就是莱茵，“嗯，我看到你了。” “什么？”画面中的秃头左右看了看。 “没事，自己小心，留意宾客。” “咳。”提亚警告。 夏念无奈，草草结束通话。 几句话的工夫，提亚已经通过几人的目光找到了莱茵，“哦，还不错。” “哪个是小三？”夏念问。既然要互相监视，问一下不算过分。 “还没进去吧。”提亚关注着画面中莱茵的举动。 时间，晚上6点56分。 夏念有些怀疑，“这些不是全部的监控。” 午夜偏过头，“不是，全部监控整辆车都装不下。不过这些是最有用的。” “你可以相信午夜的能力，我想Yukawa来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提亚道。 “谢谢。”午夜腼腆地笑了起来，像个被老师夸奖的孩子。 “……”夏念靠上靠背，光明正大地和涯他们把屏幕墙划分成了四份，每人看四分之一效率要高不少。 然后就是等待，等待酒会开始，等待小三出现。 第六十五章：这是报应吗 晚上7点15分，大部分宾客被引导入场，偌大的宴会厅渐渐热闹起来，这些商界名流都是长袖善舞之流，拘束紧张等负面情绪根本不会出现，个个都自在得好像这是他家，相识的三两成群，但没说几句便会有人发现新目标离开，然后又有新的人加入，相互寒暄，相互引荐，有点类似契合交错的齿轮，每个人下意识的走动让这条纽带很好地运动起来。 监控是没有声音的，这些画面组合起来像一场热闹而滑稽的默片。 7点22分，几个国家的政要开始陆续抵达，身边有各自的保镖随行。宴会厅内低语的人们纷纷终止了对话。 与此同时，酒店1公里外的采访车内，所有人的目光从宴会厅内部转移到了门口。 Y国总理领着比他小30多岁的夫人下车，在引导人员的指引下缓缓步入宴会厅。 “哇哦，真是个美人！”克里奇吹了记口哨。 没人理会这猥琐的家伙，提亚指着画面中年轻夫人边上的一人道，“那个引导员。”夏念等人楞了一下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全神贯注起来。引导人员，既有保安的职责，同时又能较为方便地出入宴会厅不引起关注，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 7点28分，王妃出现，所有人忽略了她的容貌，而是盯着她的头顶，然而，她头上空空。 夏念侧头，看到提亚没有任何表示，看来这个游戏不会没有开始就宣布结束，他收回目光，握紧了手里冰凉的水瓶。虽然没有人提起，但也没有人会忘记这场游戏关系到什么。目光直视前方，20几个监控画面，其中包括几个活动探头，匆匆而过的宾客和侍者看得人头晕目眩，有力没处使，这，绝对是煎熬啊！ 另一边，与痛苦沦为观众的几人不同，小三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尽职尽责地做着他引导员的工作。他的目光迅速而敏锐地扫过跟在王妃身后的女助理，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两名女助理都拎着包，其中一名女助理的手提包侧面隐约能看出方形棱角，目测其形状大小应该是个方形盒子，正适合放王冠。由于身份特殊，没有人上前检查。小三目光微微低垂，构思着怎么把东西弄到手，同时也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很遗憾，此刻很多人都关注着王妃，毕竟年轻貌美的王妃比其他几个老头有吸引力多了。 7点30分，酒会正式开始。酒会是自助式的，两排长桌上摆满了各色酒水点心，边上伫立的侍者随时为宾客服务，数十张仅容4、5人围坐的小圆桌分布在宴会厅中。宴会厅的最深处，几位大人物的圆桌环绕的中央，方形舞台上架了三个话筒，司仪缓步走上。 虽然说是非正式的商业性质酒会，司仪请各位随意，但有几位大人物出席，一开始，氛围总不可能很轻松。而那几位大人物的座位也与其他宾客有点距离，身后更是站着助理保镖。 有好奇的宾客轻声议论着王妃没戴王冠这事，但仅限于私下议论，谁也不会去问。 小三与其他几名引导员站在门口，充当起了临时保安。在这么多双或明处或暗处的眼睛的注视下，他不担心东西会丢。他现在要做的是，找到对手，然后一劳永逸地解决。每想起那两次失败的屈辱，他就恨得咬牙。 与小三距离不远的地方，莱茵拿着杯葡萄酒状似随意地走动，如沙皮狗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假扮的这位性格有些古怪，即使有人认识他，也不会上前主动搭话。这给他的行动提供了便利。莱茵与小三的想法大同小异，只是他没那么深的怨念。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到这边却变成了，你站在门口找坏人，找坏人的人在四处找你，同是风景，同是坏人。被两人惦记上的苦主，却一直坐在那里，露出矜持而自信的微笑。 王妃会突然改变主意吗？答案是否定的。 酒会的实质是多边峰会的附属产物，而峰会的实质是讨论几国在华投资的力度，不仅是目前的制造业要加大投资，更涉及到深层次的商业金融合作，如旅游，运输等，谁都想在中国这块日益肥美的奶酪上狠狠咬一口。因此，如果今晚王妃出尔反尔，不把王冠拿出来吹吹风，明天的报道就会很有意思了，民众也会对她的国家印象不佳。 正因如此，两个准备偷盗王冠的坏人都不曾放松警惕，一边找人，一边关注王妃，一边还要摸透格局、路线和安保情况。两人都不是正常人类，利用某些特殊小玩意改变探头转动速度，或者把画面暂时固定，这样的把戏都不陌生，试了几次手就不生了。 等待终是有回报的。 9点刚过，王妃站起身，与一位正与她聊天的夫人道别，在两名女助理的陪同下，从侧面隐蔽的楼梯上了二楼。 小三站的位置离楼梯很近，几分钟后，他借着为一位客人指路的机会上了楼…… 坐在采访车里的夏念看到小三鬼祟的举动微微坐直了身体，那货要动手了啊！ “嗯？莱茵不见了。”涯轻声道，语气有些困惑。 夏念打起精神，熬啊熬的，终于进入正戏了。 9点20分左右，王妃换好礼服，头戴王冠走出休息室。小三的影像一闪而过。莱茵没有出现，或者他又换了模样。 9点30分，王妃上台讲话，戴着王冠更加明艳照人。 9点45分，王妃结束讲话，Y国总理上台。 9点50分，王妃返回休息室…… 夏念揉眉心，有点焦躁，偷别人监控想的是很美好，但看了之后就会很无力了，因为夏念无奈地发现很多重要镜头都是缺失的，想啊，这是照搬监控画面，可那两位做坏事偷东西的能不防着避着监控吗？ 9点56分，异变陡生，一名女助理敲打了几下更衣室的门，然后匆忙走出休息室，很快，一名酒店工作人员跟随女助理走了进来，随后，一名女宾也进入了休息室，几人指手画脚，不知在说什么。 发生了什么？让我们回到现场。 王妃摘下王冠进入更衣室换好衣服后发现门锁坏了，她被锁在了里面，于是一名女助理离开，向工作人员求助，留下另一名女助理，此时，王冠就在她身边桌子上的包里。然后，工作人员小三恰时地出场，这门锁也是他的杰作。 只是，他没料到的是，另一位明目张胆地出现了，那位经过的女宾进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两名女助理有些着急，几天以来的安稳和眼前的突发情况让两人的注意力从包上移开了片刻。 片刻，已经足够。 莱茵用身体做障碍物，首饰盒不需要密码，于是轻松得手。 忙着解决门锁的小三眼角余光瞄到了这可疑的站位，他犹豫了一下，这时候拆穿，两人都没得玩，王冠会被严密保护起来，但如果这时候不拆穿，那他就为别人做了嫁衣。 拆穿还是不拆穿，这是个问题。 小三咬牙，手上用力，门锁打开。王妃出来，对两人表示了感谢。 这时候，值班保安经过，见门开着，便询问发生了什么。王妃摆手表示没事了。值班保安疑惑地看了眼穿着和自己相同制服，但很面生的小三，刚想问一句，这位同事很自然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后离开，保安嘴巴动了动，最终没开口。 小三与莱茵目光接触，一瞬间，有种莫名的心照不宣、心有灵犀、心心相印…… 此刻起，这纯粹是他们两个的游戏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小三的目光停留在前面那位“女士”不大的手拿包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莱茵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东西到手，他要在对方动手前尽快离开，只要出了酒店就是他赢。摆在眼前的问题是，他没有别的衣服可换了，身上这身行头还是藏在那硕大的啤酒肚里带进来的呢！ 要怎么提前退场呢？莱茵眼珠一转，径直往自助餐桌走去，不经意地与一名端着餐盘的侍者撞了一下，餐盘里的三杯红酒打翻，泼洒在了他洁白的礼服上，顿时惨不忍睹。 遇到如此令人尴尬和不快的事，提前离开再合理不过。 莱茵婉言谢绝了引导员陪同的好意，引导人员见她很是狼狈，以为她不好意思，便没有坚持。再说，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也就没什么人在意了。 当然，除了宴会厅角落中的某位。 小三走到一名男子身边，指着离开的背影说了几句。男子听闻，顾不上怀疑身边告密者的身份，风风火火追了出去，一起追出去的还有男子的保镖。 莱茵走在空荡荡的小径上，隔几米的路灯有些昏暗。他有意往阴暗偏僻的地方走，因为他此刻不是那个啤酒肚老头，不能从正门离开。他脑中还记得汤川唯画出的某条路线，辨认着方向摸索而行。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莱茵紧张回头，看到一名高大的男子朝他跑来，等看清男子那张令他无比厌恶的脸，他拔腿就跑。 “亲爱的，等一下！”男子见他跑，高声喊道。 这一喊，莱茵自然跑得更快了。再不跑，保安都赶来了。 他这一跑，追的人却更兴奋了，不是被认出后心虚跑什么？ 莱茵的伪装技巧很厉害不假，但穿裙子跑路不是他的强项，蹬着高跟鞋的他很快被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追上。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跑了！”男人信誓旦旦。 胳膊被抓，眼看那个“工作人员”也追来了，莱茵发狠，挥拳开打。他只差几步就能成功把东西带出去了啊！ 二对一，暂且不论胜负。一两分钟内谁也奈何不了谁。 小三抵达，顺手帮了个忙，从地上的手拿包里取出王冠塞进自己衣服。“我会祝福你们的哦！”得手，挥挥衣袖离开。 小三吐出口浊气，这就是抢别人劳动成果的报应啊！ 两名大门保安听到动静往这边跑，小三理直气壮往某个方向一指，“那边怎么那么吵，你们去看看。” 两保安被他的气势唬住了，狐疑地跑开。 小三不急不慢地往大门走去，临近门口，掏出张证件在保安眼前晃了晃，“有什么情况？” “没，没情况。”一保安回答， “嗯。”小三点点头，随意地从小门走了出去。 保安见他是从里面出来的，还有证件，便不疑有他，呆呆目送他往封锁路段走去…… 半个多小时后，小三转着手里的王冠玩儿，异常得瑟。 夏念后悔当初没电他个半身不遂，转过头问惨兮兮、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莱茵，“和你打架的是谁？” 莱茵叹气，深深地垂下脑袋，“抱歉，我把事搞砸了……”追着他跑的是谁，不正是那位被他耍了的沙特王子吗？在名单上看到那个名字时他没多想，自以为不可能被认出来，结果有人来了这么一招釜底抽薪，让他功亏一篑。 夏念听完有些不忿，小三这招摆明了是确认冲莱茵去的啊，太损了吧？但转念仔细想想，这是他们猜对的，派莱茵去是自己这边的决定，小三只能算是借助外力打了个擦边球。这回，似乎只能认栽了。 “哈哈哈，报应不爽啊！”小三笑得很欠扁。 夏念拍莱茵肩膀安慰，“输给这种脑残，我真同情你。”红叶、琉璃、涯依次表示了同情。 莱茵泪流，小三愤怒。 提亚让克里奇把小三拉上车，然后微笑挥手与夏念道别，至始至终没有提到伊莱。 第六十六章：攀岩射击 回到家，胖子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那两人呢？” “一个在楼上，一个睡觉去了吧。”胖子道。他没问结果，因为几人的脸上都没有喜悦。 胖子没明说，但想也知道在楼上的肯定是汤川唯，通常这是他的工作时间，而去睡觉的必定是褚恒，在这个日夜几乎颠倒的家里，粽子反而是作息最正常的一个。 夏念再次安慰了莱茵几句，然后几人便散了，休息很重要，明天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呢。 夏念没有上楼找不自在，既然午夜能轻松入侵安全系统窃取监控视频，那汤川唯应该也不难弄到，以某人的分析运算能力，早就知道结果了吧？想着，夏念走向自己房间，忽略了还杵在客厅里的胖子。 第二天的电视新闻中没有出现王冠失窃的报道，可能是警方在秘密调查，也可能是提亚把东西还了回去。相比之下，第一种可能大得多。 夏念没闲工夫关心这个问题，第二封信送来了。 “这次又是什么？”汤川唯吃着早餐问道，虽然上午十点对早餐来说有点晚了。 同在餐桌边的还有涯和褚恒，莱茵要应付那位沙特王子，昨晚他做了一定妥协才得以离开酒店，今天早上一脸赴死状摊牌去了。红叶和琉璃也不在，两人隶属8区，没有义务向夏念报备行程。 “射击。”夏念仔细看完内容，把纸推到汤川唯面前。某人对昨晚的失利没说什么，也许他内心根本不在意吧。 汤川唯看完，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量身定制的啊！” 手枪、射击、运动靶，就上面的简略内容，完全是为琉璃量身定制的。 夏念想起昨晚提亚的话，有些头疼，“这次我去吧。” 汤川唯斜他一眼，“你的枪法比琉璃好？” “没有。” “那你去做什么？”汤川唯低头咬一口煎蛋。 “……” “我分析了一下，这个游戏可以玩。”汤川唯继续道，推翻了不久前自己的定论。 “怎么？”夏念看向某人，某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想法的。 汤川唯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没什么，我支持你。” 夏念被自己口水呛到，看着某人的笑脸，心里不可抑止地阴谋论了。 琉璃看了第二场的内容后，说了两个字，“我去”，不给其他人丝毫反驳的余地。 见琉璃如此坚决自觉，夏念也无话可说。琉璃算是几人中最让人放心的了，性格决定一切，莱茵还会和那位沙特王子纠缠不清，如果换成琉璃，那么直接会把对方一枪爆头，一了百了。 咳咳，这么说的话，似乎也不是那么和谐正常啊。 约定时间约定地点，夏念和琉璃下车，涯、红叶还有汤川唯留在车内。某人坚持要跟来，并抢走了红叶的望远镜，一副来夜间远足的模样，夏念无奈，只好选择这个折中的办法。 这里是一片在建工地，挂着“施工中，请止步”的牌子却是空无一人，在夜间格外冷清寂寥，尘土是这里唯一的特产。直到走到工地最中心，才见到四个人，等待他们的提亚四人。 提亚、克里奇、午夜，以及一个没见过的男人。 夏念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陌生人身上，男人西装革履，长相是典型的西欧人，头发全部向后梳成个有点夸张的主席头，见他看向自己，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形式化的微笑，微微躬身。夏念摸鼻子，这种人是他比较头疼的类型，往往和这种人打交道会像拳头打棉花堆里，特别费劲。 “这位是威尔先生。”提亚介绍道。 西装男用标准且堪比播音员音质的中文说道：“你好，夏先生。” “你好。”夏念记性不算特别好，但这嗓音显然有令人过耳不忘的价值，单凭一句话，夏念就想起来了，这位就交换人质问题和他通过电话。看样子是那位没露过面的管家先生，夏念暗忖，嘴上则直接问道，“威尔先生要和我们比射击？” “不。”威尔摇头，却不多话。 有不抢话的，自然也有爱蹦达的。 克里奇把玩着一把手枪走过来，“嘿，和你们比射击的是我。”说着，他举枪做了个瞄准的动作，相当挑衅。 “怎么比？”夏念无视克里奇，向提亚询问具体细则。多年来与汤川唯的扯皮，让他对这种无意义的挑衅行为免疫到不能免疫了。 信里只说明比手枪射击，没有涉及具体比法，得知对手是克里奇后，夏念做好了心理准备，这场射击游戏肯定很另类，不然让克里奇和琉璃纯粹比枪法，这不是搞笑吗？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经常玩的攀岩游戏吗？”提亚这时挥手示意，站他身后的威尔从午夜那里接过一叠东西，走过来交给夏念。 一件古怪的连体防弹衣，一副手套，一把手枪，一个子弹匣。 看到那件古怪的带帽连体衣服时，夏念瞳孔微微收缩，他记得那个噩梦般的攀岩训练，60米高的岩壁必须在规定时间内爬到顶部，攀爬期间对面高台会有人用特殊子弹进行射击训练，同样是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击中一定数量的目标物，这是个双向训练，如果攀岩的一方完成了，往往意味着射击的一方要接受失败的惩罚，特别折腾人，夏念在衣服领口处摸索，很快找到开关，随着他按下，衣服背面各处亮起了蓝白色的光点，光点有一枚一元硬币大小，分别位于四肢躯干各关节及要害处，总共有12处。 提亚指了指施工中的两座大楼，“那就是比赛场地，先爬到顶部得3分，击中对方身上1处得1分，得分高的获胜，中途12个标志全部熄灭则直接出局，提醒一下，子弹只有一匣30发。” 夏念从怀旧游戏中挣脱，看向那两座未完工的大楼。这是两幢双子楼，大楼高度目测有近百米，整体结构已经建成，外部的脚手架还没拆除。徒手在这上面攀爬，危险程度着实不小。他们那时候从攀岩墙上摔下去是掉在泥沼里，现在从脚手架上掉下来的话，迎接的是满地的碎石，别小看这些细小的碎石渣渣，重力加速度，其杀伤力不容小觑。不过也能理解克里奇出战的原因了，这货爬起来决定快啊！而闪避能力往往和灵敏成正比。 夏念把详细规则和琉璃说了一遍，琉璃面无表情点头，似乎没有任何异议，当然，规则人家说了算，他有异议也白搭。 “10分钟时间准备。”提亚道。 夏念看琉璃，琉璃淡定点头，“没问题。” 作为一个枪械控，琉璃第一反应不是检查衣服，而是摸上手枪和弹匣，看到子弹时，他熟练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这是……” 夏念拿起一颗子弹看了看，“改良过的达姆弹，没有穿透力。”要说这方面的知识，琉璃稳甩夏念两条街无压力，只是夏念曾深受其害，印象深刻。达姆弹通常应用于步枪，手枪子弹比较少见，何况这东西被禁用多年，也难怪琉璃有所疑惑。 一旦确定猜想，琉璃不再迟疑，迅速装弹，然后脱下外套交给夏念，平静地套上了那件亮着蓝白光点的古怪衣服，戴上手套。 夏念嘴角忍不住抽搐，关于他讨厌那个攀岩训练的另一个原因就在这儿了，这衣服套上去后，站那儿不动，整个人就像棵圣诞树。 另一边，克里奇也做好了准备。 两人分别站到两栋双子楼底下，相距约4、50米，这差不多是手枪的最大射程。随着午夜发出信号，游戏开始。琉璃跃起抓住一根横向支架，双腿交替蹬踩一根斜侧钢管，借力爬上一截，动作利落干净，一气呵成，丝毫没有犹豫和拖泥带水。他的手枪固定在腰间的扣带里，似乎没有要取用的意思，奋力向上攀爬。相比这边的认真紧张，克里奇则悠闲得很，一手把玩着手枪，一手握住一根竖向的钢管，像跳钢管舞似的慢慢往上扭动，甚至还有闲工夫回头观看。 克里奇很自信，这种到处都是落脚点的地方，他闭着眼都能迅速爬上去。虽然那个面瘫的家伙爬得很卖力，但在他眼里，速度实在不怎么样，关节和身体的柔韧性还没站在下面的那个好。也许是因为曾经偷盗没得手，克里奇总对夏念有莫名的敌意。 克里奇停止转动手枪，眼神一拧，趁琉璃落脚喘气的时候瞄准他右膝盖的光点按下扳机。 普通手枪的初速为300ms，这种变异达姆弹速度慢一些，但两人不过40几米，风力不大的情况下，再怎么样也用不了1秒，而背对之下，听到枪声再反应也不可能，音速为340ms，扣去子弹速度的差额，供大脑反应的速度可能还不到0.1秒。 克里奇没想那么多，但他吃准对方逃不了了。 逃不了了？ 下一秒，克里奇嘴角的笑容僵硬，琉璃没逃，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经过最初用尽全力后动作变慢了，但就是这么个停顿，子弹擦着他的腿打在钢管上，摩擦出火花。 失误！克里奇这么想着，加快了攀爬的动作，差距被拉得过大是很难看的。 面对反弹回来的子弹，琉璃动作不停，面瘫的心理素质向来强大，他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经爬上了十几米。 这种扣件式脚手架间隔挺大，徒手爬起来也挺不容易。 夏念仰头，左看看右看看，刚才那一下很惊险，他真替面瘫兄捏把汗，即使没打中光点，打在其他部位也是有冲击力的。不过就目前的表现而言，夏念对琉璃非常满意了，或者说好得有点出乎意料，琉璃还没碰枪呢！琉璃以往给他的印象就是外表理智内心疯狂的炸弹客，这回看来能力远不止此啊。 注：①、达姆弹：英国制造的一种枪弹。因由印度加尔各答附近一个叫达姆的地方兵工厂生产而得名。又俗称“开花弹”、“榴霰弹”、“入身变形子弹”，是一种不具备贯穿力但是具有极高浅层杀伤力“扩张型”子弹，现已被国际禁止使用。 第六十七章：隐藏的天赋 但夏念清楚，就此安心为时过早。 克里奇认真起来，两人之间的差距正在迅速缩小，克里奇攀爬的方式很奇特，他似乎不需要借助其他支架，只给他一根竖向的钢管就足够了。他的骨头似乎可以拆分成无数细小的骨节，或者干脆就是柔软的，那种身体贴着往上滑动的姿势，让人联想到某种迅猛的无脊椎动物。如果忽略掉他的脸，这行为堪称赏心悦目的艺术。 两人的差距缩小到5米左右时，克里奇再次停下举枪，眯起眼睛，瞄准射击。然而，只见琉璃一个流畅的摆动，抓住一处突出在外的固定物，身体向侧面移动了一点，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子弹。 “这小子走的什么狗屎运！”克里奇暗骂。赌气之下，他不顾子弹数量的限制，连续开了两枪。一颗子弹又落空，另一颗则击中琉璃左腿腿腹，与膝盖关节处的光点仅差了那么一点。 冲击力之下，琉璃攀爬的动作不得不缓了缓，但他依然没有拔枪，也没有回头看一下对手，他仰头，目光始终坚定向上，像个前去朝圣的虔诚信徒。 一个以枪法精准出名的家伙不顾一切地在脚手架之间蹬踩攀爬，而一个动作灵敏得像非人类的家伙放弃了自己的强项，执拗地进行着射击。这场比赛，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想。 攻守方莫名颠倒了。 汤川唯找了个“偷窥”的好位置，透过望远镜看着这边的一举一动，上扬的嘴角抿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不知情的人看到他这举动、这笑容，难免要浮想联翩了。 “呵呵，你的搭档很有意思呢。” 红叶勉强保持着笑容，“琉璃么，他一直很出色。” “呵呵……”汤川唯发出如科学怪博士般的笑声。 红叶的笑容撑不住了，她总感觉回去之后她的搭档会被眼前这位解剖分析，这种感觉很惊悚。 女人的第六感是很灵异逆科学的存在。此刻汤川唯的大脑中的确在构思一个“丧心病狂”的计划，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把琉璃解剖了研究，这是那个课题难得一见的研究对象啊！ 可是…… 汤川唯心中默默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计划暂时被搁浅下来，付诸实践肯定会惹夏念不高兴，得不偿失。另外，他脑海中琉璃的资料少得可怜，可别打草惊蛇了。 对琉璃的表现感兴趣的不止汤川唯一人，就在克里奇第二发子弹落空的时候，威尔悄悄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录制设备。 “他的预判力很不错。”提亚赞赏道。 “当然，射击靠的就是预判嘛。”夏念随口说道，目光始终聚焦在那两人身上。 “这样的人隐藏在8区，拥有的仅是二级权限。”提亚喃喃。 “他乐意。” 提亚天空蓝的眼睛看了过来，“那你呢？” “我什么？”夏念瞥了他一眼，对于他打扰自己看比赛深深不满。 “在9区过得开心吗？像鸵鸟一样躲在沙地里。”提亚的言语突然尖刻起来。 夏念沉默片刻，笑了，当初如果不是眼前这人突然“死”了，也许他不会那样情绪低落，深深自责，甚至一度抑郁，也许他会留在总部，而不是拒绝所有安排给他的搭档，像只缩头乌龟一样仓皇逃离。多年之后，提亚用这个问题质问他，比莎士比亚的悲喜剧更令人哭笑不得。 “我很好，你不来捣乱会更好。”夏念回答。走出阴霾不容易，他可不想没事搞怀旧。 “是吗？我很抱歉。”嘴上说抱歉，提亚的行为上却一点看不出抱歉的意思。 这时候，琉璃已经不声不响爬了一半，身上的光点熄灭一处，与他始终保持5米距离的克里奇却已经用去了11发子弹，这成绩有些惨淡。克里奇虽然动作灵巧，但他射击时不得不停下，这其中浪费了一些时间。 琉璃不拔枪的举动似乎激怒了克里奇，他收枪，迅速爬上一段后，再次打出4发子弹，目标分别是后心、腰椎、两侧肩胛，如此密集，至少也得命中2处吧？ 克里奇是这么想的，但他的信心不易察觉地产生了动摇。 琉璃用一个漂亮的侧身给了他一次狠狠的打击，单手抓握，侧身摆动，堪称完美的闪避。 子弹一发未中！ 克里奇张了张嘴，难以置信，“这家伙背后张眼睛了吗？”当局者迷的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不是运气！用去15发子弹只命中一处，他的枪法可没差到这种地步！ 不过琉璃并没看起来那么轻松，没有穿透力的子弹打在身上，巨大的扩张力铺开，就算穿了特制防弹衣，依然相当疼。他的手臂肌肉轻微颤抖，抬头目测了一下距离，对这个高度还算满意。他做了两次深呼吸平稳情绪，同时也让身体得到短暂的休憩，恢复状态，进入另一个节奏。他一直默数着对方用掉的子弹数量，15发，高度过半，子弹过半，现在，该轮到他反击了。他的手伸向了腰间的扣带，拔出手枪…… 其实他可以更早动手的，优势很明显，但认真到近乎刻板的性格让他坚持着自己最初的计划。 克里奇面对枪口的反应是回头拼命网上爬，没有任何保留地用出了全力，在这乱七八糟的高空，他的落脚和走位依旧飘忽。但这时候，作为一个躲避者，克里奇完全失去了主动。 琉璃抬手瞄了瞄，握枪的手依然微微有些抽搐，角度也不令人满意。一个对自己严苛的人是不会随便浪费的。琉璃丝毫不急躁，他换了个更舒服的角度瞄准。伴随着枪声传入耳内，克里奇左肩胛的光点熄灭，身形也被打得晃了一下。 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琉璃以稳定的速度收割着克里奇身上的光点，速度不快，但效率百分百。 夏念仰头，距离越来越远，已经看不大清细节，唯有入耳的枪声和减少的光点残酷而忠实地记录着过程，对克里奇来说是残酷，对夏念来说是喜悦。目前琉璃已经得6分，即使克里奇先到达得3分，加上之前的1分，也改变不了他落败的结局。而以琉璃的枪法和较真的性格，又怎么会就此满足，放任分数白白溜走？ 另外还有一个细节，一方先到达顶部这场游戏就算结束，这样一来，克里奇不想输的话，他反而不能尽快到终点，他需要得分。 这真是作茧自缚啊！ 夏念终于有闲暇有心情看一看提亚的脸色。 提亚很淡定，眼神炯炯，“不是预判力这么简单呢！” 夏念警觉，嗅到了有人想挖墙脚的味道。他不说话，心里估摸着这种可能的成功性，以琉璃的性格，不至于轻易被策反吧？夏念想着，但他很快皱起眉，他的记忆中支撑这个观点的依据实在不多，他对这个沉默寡言又心思缜密的琉璃到底有多了解呢？如果是今夜之前，夏念还敢没心没肺地下定论。那么看了琉璃今夜的表现后，他开始迟疑了。这不是刻苦训练能达到的程度，这是天赋，与生俱来的能力。前几次合作的任务中，琉璃有所保留。不管是什么原因，夏念可不敢说自己了解他了。 话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克里奇急了，行动中被打断很不爽，他侧身躲在三根交错支撑的支架后，把背后的光点隐藏了起来。 自己背后的光点是看不到的，但那些小光点实际上是硅质灯管，被准确击中会发出轻微爆裂声，两人便是以此判断。克里奇清晰听到了6 声爆裂，他真急了，所以耍起了无赖。把弱点藏起来，看你怎么打！ 琉璃果然停止了射击，他与克里奇的距离被拉大到了超过20米，即使克里奇不把后背藏起来，这个距离他也没把握了。于是他收枪，又自顾自往上爬，一丝不苟地按照游戏规则执行。 克里奇露出奸诈猥琐的笑容，他原本就是个小偷，偷鸡摸狗或是耍无赖都是家常便饭，手段不重要，达到目的不就行了吗？原则可以随规则而变，这次的规则可是他们说了算！他看着那个矫健的身影，举起枪，刻意不瞄准得分的光点…… 琉璃似有所觉，尝试躲避，但他显然低估了对方下限，一个认真的人是无法理解“没下限”这个词的含义的。头部、手臂被击中，琉璃懵了一下，强烈的冲击让他做出的动作受了影响，然后变形，一脚踩空。 还没结束，子弹如同宣泄般打在他唯一抓着支架的右手，疼痛到麻痹，大脑失去了控制权，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脱手，坠落。琉璃眼前一黑，猛烈的风从脚下涌上来，他成了个自由落体，从近70米的高度坠落。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左手抓住了一根钢管，大脑收到肩膀处传来的巨大撕扯力，痛觉神经开始超负荷工作，反馈回的是令人晕眩的疼痛。琉璃紧咬的下唇溢出了鲜血，此时，他已经坠落了3、40米，但他没有放弃，他深呼吸，平复因刺激而狂跳的心脏。在他有心的调整下，一些身体本能很快恢复到正常。 琉璃就挂在那里，摇摇欲坠，看得人心慌。 克里奇是个彻底的机会主义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可惜距离实在太远了，他不得不往下移动。 克里奇忽略了一个问题，他进入射程的同时，自己也进入了琉璃的射程，而且他的子弹着实耗费得有点多了。克里奇会忽略，因为他已经认定对方没有还手之力，在徒劳地苦苦支撑罢了。 然而，固执的人总是特别可怕，你永远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念坚持下去。当克里奇击灭3个小光点时，他的子弹用完了。琉璃用颤抖的右手打掉了他2个光点。那么即使克里奇立即爬上楼顶拿到3分，最后还是7：8输了。 第六十八章：造反了 “琉璃，够了！”夏念出声阻止琉璃试图攀爬的行为，琉璃犹豫了一下，却没下来。夏念生怕再次出现高空坠落，三两下爬上去把他拽了下来。万一有个好歹，他去哪里找个大活人赔给红叶啊？ 比试就此结束，输了的不高兴，赢了的也没心情庆祝。开玩笑，庆祝？庆幸还差不多，尤其当夏念帮琉璃拔掉那圣诞树皮，撩起衣服，看到他身上斑驳的淤痕时，子弹的威力超出了夏念的估计，看着就觉得疼。 琉璃很有经验，依次活动了脖子，双臂，手腕，腿部，并对受伤部位进行按压，这是对自己的身体做粗略的检查，以便对自己的状况有个大致了解。有同伴的情况下，这种事通常是由同伴来做的，因为过程相当痛苦，自己来会下不了手。 可夏念眼睁睁地看着琉璃坐地上做完一系列动作，期间保持着淡定的扑克脸，如果不是紧抿的双唇因用力致使下唇伤口裂开渗出了血，夏念真心以为他的痛觉神经坏死了。 在夏念关切的眼神询问下，琉璃想了想道，“左臂脱臼，肌肉拉伤，小腿骨折，我可能要去一下医院。”语气平静得令人发指。 小腿骨折是掉下来时撞到的吧？ 见过对别人狠的，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夏念相信琉璃只说了一部分，也不废话了，急忙把外套给他披上，扶起来就往外走。 “夏，明天我们来玩徒手格斗吧！”提亚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屠夫也需要活动一下了。”这么轻飘飘一句， 夏念回头，语气沉下来，“你非要弄死几个人才高兴吗？”屠夫，那不是格斗，那是杀戮，没有武器在身，夏念也说不准自己能不能制服这个杀戮机器。 “你不是带了个新人吗？这是个锻炼的好机会啊！”提亚似笑非笑。 夜深了，风变大了，仅有的两盏探照灯上附着了一层卷起的沙尘，暗淡了些。 “你害怕看到血腥是吗？害怕伸出利爪的恶魔出现，将你身边的人带走？可是你别忘了，你的双手同样不知不觉中沾满了鲜血，物竞天择，这才是自然永不改变的法则。”提亚说道，卷起的沙尘令他眯起眼睛。 夏念转过头，一言不发扶着琉璃离开。 等两人走远，威尔迟疑道，“Boss，您这么做似乎……” “没什么，有的人就是需要放条恶犬在他后面追咬。”提亚打断道，他抬头仰望天空，这一片远离城区和居民区的天空很静谧，但这个东方城市的一小片天空并不是他要的世界。 夏念和琉璃回到工地外面，汽车引擎已经发动，汤川唯坐在驾驶位上朝他们招手。两人上车，先开往医院。 到医院，挂了急诊，红叶陪琉璃等待，前面还有几人，起码得等半小时，天晓得急诊为什么都有这么多人。 汤川唯把夏念和涯拉到外面，笑眯眯开口，“今晚琉璃的表现很惊艳呢！” 涯沉默看自家代导人，望远镜被汤川唯霸占，他没看到过程。 “你想说什么？”夏念凭借对某人的了解，知道这句是前戏而已。 “如果他后脑勺上没长眼睛，那就是听觉系统异常。”汤川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前半句是玩笑，后半句才是重点。 “然后呢？” “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人类的终极」吗？” 夏念大概猜到了某人想说什么，“行啊，只要他不反对，你就去研究呗。”他忽然有些烦躁。 “好吧，我知道了，那明天谁去？”汤川唯的思维毫无预兆地跳跃到另一处去了。他不是没眼力劲，只是绝大多数时候懒得考虑别人的感受。 夏念愣了一下，没等他想好怎么骗过去，然后自己偷偷去解决第三场，汤川唯上前一步，伸手在他身上摸索起来，居然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迷你窃听器。汤川唯在他眼前晃了晃，塞进口袋。夏念抹把汗，这小玩意什么时候放的？“当然是我，只能是我。”既然瞒不过，夏念只能强硬表态。为了伊莱和他让旁人犯险，这事划不来。不是什么圣母情结，单纯觉得不划算罢了。想伊莱已经是个黑暗组织过气大叔，什么都开始走下坡路了，不值得为了他拼命不是？ 夏念默默打定了主意。 红叶这时候跑出来找他们，她对这边就医流程很陌生，和那半打瞌睡状的医生更是鸡同鸭讲。 夏念被拉走，留下汤川唯和涯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两人没有要走的意思，似乎都有话要说。 汤川唯平时爱卖关子，但绝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像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很少在他身上出现。 “明天我去。”涯打破沉默， “他不会同意的。” “那就不要告诉他。”涯语气坚定。 夏念被红叶突然拉走，还没说清楚窃听器的事，他不知道的是，听到他和提亚对话的不止汤川唯，涯也分到了一副耳机。 汤川唯嘴角上扬，“你想清楚了吗？这可能是一场生死搏。” “如果一定要这么做的话，我会杀了那个人。”涯的声音异常清冷，清冷中带着少年特有的稚气。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汤川唯突然开口道：“他这个人呢！平时看起来一副散漫的样子，好像对所有的人和事都漫不经心，有时候还会有点市侩和冷漠，可一旦他认可，被他划归到身边，就会变得异常护短呢！”汤川唯自顾自述说起来，“他很小的时候父亲遭遇空难过世了，不久后母亲得了抑郁症自杀，他的外祖父据说是位古板严苛的老人，因为不满女儿的婚事，对他很不好，但又因为他的能力，对他管教十分严格……5岁那年芦屋本家被灭门，他不知什么原因躲过一劫，然后被晚到一步的苍甲带回了「萤光」的特训基地，那时候基地还在瑞士……” 涯听得很仔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告诉他这些隐私。 “这种成长经历，居然没有反人类，很神奇对吗？”汤川唯总结，最后颇有点惋惜。 “嗯。”涯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知不觉中，代导人已经成为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与亲人，不管是生活中的点滴，还是在湘西古墓里的背行，他都铭记在心。少年的想法很简单，就和每个普通人一样，不想关心的人受到伤害而已。正因为拥有的少，才会特别珍惜吧？ 汤川唯笑了笑，转过身，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笑容变得无奈，这坏事的罪名，多半又会落在他头上吧？唆使未成年什么的…… 夏念打了个喷嚏，在他忙着付费取号排队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被两个打着“关心他”旗号的人给算计上了。 意见达成一致，接下来的就好办了。 汤川唯从红叶那里弄到了迷药，纯中药制剂，无色无味无副作用的高级货。汤川唯称量了一定计量参在牛奶里搅匀，涯端了牛奶送到夏念面前。 一切似乎和平常没区别。真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涯今天等夏念喝完后才道了晚安离开。 夏念的警惕心完全没用在防备自己人上，于是他很快眼皮打架，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夏念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天还没亮。他顺手按了下床头柜上的报时钟，机械的电子音报出时间：7点55分。 “嗯？”夏念的手悬停在半空，7点55分？这是哪国时间？ 夏念又按了一下，无感情的电子音不厌其烦地播报出时间。这次夏念听清楚了，它说的是“晚上7点55分”。夏念从被窝里跳了起来，开灯抓通讯器，上面的日期时间清清楚楚：10月30日，19点56分。 他竟然睡了20个小时！ “尼玛！”夏念瞬间有摔通讯器的冲动。 发生了什么？他被下药了。 会发生什么？给他下药的人去找提亚了。 能对他作出这种事的人，夏念只想到一个——汤川唯。某人不会自己去找死，必然是诱拐了小朋友。 不怪夏念会这么想，只怪某人前科屡屡，劣迹斑斑。你看，夏念就没想到他家向来乖顺的小朋友不是被唆使，而是同案犯。 夏念冲出房间，粽子一人站阳台上望天，听到动静回头看过来。夏念没时间和他解释，招呼一声让他看家就跑了。联系不上汤川唯和涯，夏念想到了红叶，于是果断踹门…… 红叶和琉璃都在，只有莱茵不知去哪里鬼混了。威逼利诱下，红叶说出了一个地址。 那是某码头边上的一处仓库，等夏念赶到时，只看见汤川唯和提亚大眼瞪小眼。没看到涯，仓库门紧闭。而后他被“好心”的威尔先生告知涯十几分钟前进入仓库和屠夫单挑去了。 “汤川唯！”夏念很生气。 汤川唯见到气呼呼的夏念有些惊讶，不是因为红叶没节操地说了地点，而是惊讶于夏念这么快醒了。按照他的计算，剂量足够夏念睡到明天早上。不过某人脸上的惊讶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没事啦，小孩子总要有第一次的。” “滚！” “乖，我们回去床上滚。”汤川唯笑。 夏念抓狂。 提亚充当了一会儿背景板，从只言片语中隐约领悟了其中曲折的经过。他似笑非笑，“Yukawa，我没有邀请你参与我的游戏。” 汤川唯理了理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回以一个嘲讽的笑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参与了？” 码头边风有点大，如果眼刀能杀人，他们两个都已经把对方千刀万剐了。 夏念很烦躁，现在只想把这两只一起打包扔去非洲大草原。 仓库大门“咔嗒”一声从里面打开，继而被推开。一个略显纤弱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后面，脸上、身上、双手，几乎是满身的血污，唯独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是那么干净明亮。少年缓步走出，零星的鲜血从他指尖滴落，那显然不是属于他的鲜血。 进入仓库之前，这是个清冷的漂亮少年，但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血迹让漂亮的脸变得狰狞，他身上散发的威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仓库里发生了什么？现在是什么景象？ 夏念脸色苍白，吸入的空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少年走到他面前，罕见得露出一丝笑意，“没事了老师，我把他杀了。”少年抬起双手，似乎想要拥抱，但看到自己血红的双手时，他立即缩了回去，往后退了一步。 夏念说不出话，他说不清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眼前的涯似乎不是那个他熟悉的少年了。夏念想到一个有点恶搞的词：黑化。他的视线落到半开的仓库，试图看出点什么猫腻…… 汤川唯和提亚看着猛然间蜕变的少年，各怀心思。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涯身上，没人注意到站在提亚身后的威尔先生微微躬身，对着少年行了一礼。 第六十九章：我能相信你的节操吗 初次杀人，或者情绪不稳的时候杀了人，很容易导致情绪失控、暴走，通常人们把这叫做杀红了眼。涯的情况没那么糟糕，至少眼神依然清明。 夏念深深吸了两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压下心中的异样，低声怒斥：“你这是搞什么？我让你来了么？” 少年的眼神暗淡了些，但没有低头，“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吗？”他冷冷扫了眼提亚和威尔，对方也是这么想的吧？或者说是这么针对的。 “合不合适我说了算，哪那么多废话！”夏念凶巴巴训斥。 涯闭嘴不说话了，但沉默不代表后悔。 “这么有能耐，明天就去总部转正吧！我没本事带你了。”夏念道，这句有一半是气话。 但涯根本没应对这种局面的经验，阅历基本空白的少年瞬间信以为真，有些难过地垂下了脑袋，随着他的这个动作，身上令人望而却步的杀戮味道顿时变了质，变得像某种即将被抛弃的小动物，委屈又无辜。 这一突兀得变化让人措手不及，提亚和威尔的神情变得古怪，汤川唯则陷入了沉思。 唉！ 夏念在心里叹了口气，准确说是松了口气，这才是他熟悉的节奏啊！小鬼什么的，还是天真一点可爱啊！ 有一点汤川唯说对了，夏念对这类型美少年的抵抗力真心不怎么样。 夏念走到涯面前，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解读完这话的意思后，少年用力点头，生怕代导人会改变主意。鲜血风干在脸上，有些难受，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只是双手比脸上好不到哪里去，乱抹之下变得更脏了。看这血腥恐怖的模样，可想而知这场徒手搏斗必定残忍至极。 “没受伤吧？”夏念皱眉，放缓了语气，他现在想的是，这个样子要怎么回去，这个老码头主要是货船停靠，晚上比较冷清，但不是说没有人，这血淋淋的出去被看到，第一时间就会有人报警啊！就算到了小区又该怎么上楼？ “没有。”涯乖乖回答，把手上的血迹使劲往衣服上蹭。这动作挺幼稚的。 夏念摸口袋，着急出门，口袋里没有任何可擦拭的东西，他便把自己的外套扔给涯，“脱了换上。” 汤川唯又说对了一点，某代导人很护短，即使察觉了异样，也毫不避讳地护短。 夏念看向提亚，后者点点头，“这局你赢了。” 一个人的生命就这么轻易地被一句带过。对一个罪行累累的凶徒来说，似乎这也是唯一的结局。 提亚不会对此感到惋惜，他一如既往保持着风度，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第四局是什么直说了吧！每天写信你无聊啊？”夏念心情不美好，态度自然也不好，而作为曾经的美正太一只，曾经的，提亚已经失去了好感度+10的增益状态。 “好吧。”提亚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出了接下来的比试内容…… 明天，第四局，玩毒。这次，轮到了红叶。 到目前为止还看不出提亚另有企图的话，那不是单纯，而是脑残。夏念还没严重到脑残，可惜他受制于人，“我赢了两局，明天我要见到伊莱。” “当然。”提亚答应了这个要求，爽快得让夏念觉得很不真实。 回家的途中一路无话，涯忙着处理身上的血污，夏念和汤川唯似乎有意保持沉默。两个人，一个专心开车，一个侧头望着车窗外。 到家，汤川唯独自上了楼。夏念则忙碌起来，先把第二天的事和红叶说了一遍，红叶无异议，欣然应下。然后身为代导人，又找清理干净的涯探讨了一下三观问题。夏念有觉悟自己的三观也有那么点儿问题，但距离崩坏还很遥远，指导一下叛逆期的少年想来是没大碍的。 最后，夏念还得安抚有点不高兴的粽子，他没深究粽子不高兴的原因，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哪里有那美国时间。 折腾完这一切，又是大半夜。夏念揉着眉心上楼，在天台找到汤川唯。汤川唯倚靠在栏杆上，似乎在等他。 夏念走到他边上，手肘支着栏杆，眺望远处，“某人，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汤川唯表情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很多啊。” 夏念被这个诚实的回答打击得有些泄气，不管是实话还是谎言，某人总是能把他气到无语。夏念叹了口气，“我不喜欢这样。你在我身上放窃听器，在通讯器里装定位，暗中调查我的身世，偷偷安排我的工作……我们之间，不能坦诚一点吗？” “你想让我怎么做？”汤川唯侧头。 “我没要你怎么做，只要你做什么事别瞒着我，比如今天。”夏念说。 “不瞒着你你会答应？”汤川唯问道，骄傲的性格使然，他不屑解释今天的事不是他一个人的决定。 “答不答应是另一件事，你不该瞒着我。”夏念坚持。 “好吧。”汤川唯想了想，举起右手发誓状，“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夏念犹豫了一下，“我能相信你的节操吗？” “呵呵，不能吧！”汤川唯笑，伸出爪子抱住身边的人。秋末的夜晚出乎意料的冷，对方身上的体温显得格外温暖。 夏念任凭某人抱着，能摊开说明白，得到一个没节操的承诺，这样的结果似乎可以接受。另一方面，也许他自己也该更努力一些吧？接受这份有些沉重的爱。 “我过段时间准备去一趟英格兰。”夏念道。 “嗯，这件事结束了就去。”汤川唯赞同。 对于涯的真实来历，两人隐约有了疑虑。 “某人，你说明天我们能赢吗？” “这取决于提亚，或者红叶能像琉璃一样爆发小宇宙。”汤川唯给出中肯的评定，“其实游戏不是目的，伊莱是要挟你的棋子，而你，起到的作用是中间人，通过你能把亚洲区的精英集结起来，他在摸底，他要对付的不只是你，还有「萤光」。我想这是他和「黑色荆棘」合作时达成的协议，就像「马尔斯」负责攻陷「萤光」的欧区，提亚的目标是亚洲区，更细分的话是9区。” 犹如醍醐灌顶，夏念思索片刻后恍然，所有细节都联系了起来，除了一件事还无法解释，“如果是我，今天就把你这个祸害抓起来。”夏念严肃道，脑子好使的家伙真是可怕啊。 “不会。”汤川唯把下巴抵在夏念肩上笑得像只狐狸，“因为他骄傲，不想承认我比他更有价值。” “喂喂，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很惺惺相惜呢？”缓过劲来的夏念开始吐槽。 某人好像没听见，继续笑眯眯道，“另外，同时对付研析部和总部也不是个好主意。顺便说一声，蓝鸟带了一队人到上海了，说不定现在正在哪个角落监视我们呢。”说着，他更凑近了些。从某些个角度看，这个姿势很不纯洁。 夏念把汤川唯的脑袋推开，“知道有人偷窥你还玩？” “我们可以配合他们假装不知道嘛！” 夏念感受到汤川唯在他耳边坏笑，贴近他的脸颊，然后，小心翼翼试探性地轻轻吻上他的双唇。夏念没有躲避，略微犹豫一下后给予了回应。虽然只是很轻柔的回应，但对某人来说无疑是极大的鼓励。 汤川唯环着夏念手臂的手慢慢移向腰间，有规律地摩挲。 双唇分离，相互凝视，夏念感受着那双灵巧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轻轻揉捏，名为情欲的种子逐渐萌芽。 这种时候，不反抗就是变相的鼓励。汤川唯再度吻上夏念的唇，这一吻，要比刚才来得激烈得多。唇舌相抵，紧紧相拥，深深缠绵…… 然而，就在汤川唯忍不住要感叹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的时候，夏念很不满地抓住了他的手。 “到此为止。” 汤川唯好不容易找回被丢到日本海沟的理智，混合着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冲动，心情各种混乱复杂，“不行，我抗议！”他指着自己撑起的小帐篷，很无耻地要求负责。 夏念在他说完前就一溜烟跑了，留下汤川唯独自吹冷风。 冷风飕飕…… 汤川唯深呼吸，努力深呼吸，告诫自己要忍耐，要淡定，冷风吹一吹就好了。 与此同时，夏念锁上房门，也努力深呼吸，多事之秋，这种影响情绪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第七十章：生死万圣夜 10月31日是西方传统节日中的万圣夜，比起全民皆知的圣诞夜和圣诞节，万圣节在中国的认知度就要逊色许多。就算知道有这么个日子，也很少有人能说出具体的日子，活动什么的就更少了。所以当突然收到一打鬼面具时，夏念一时没回过神，他呆9区的时间久了，早忘了有这么回事。后来还是在莱茵的提醒下才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插一句，莱茵失踪了两天，今天一早刚出现，看他神清气爽的样子，似乎顺利摆脱了麻烦。 “鬼面派对啊！”汤川唯拿起一张面具戴脸上，冲夏念做了个鬼脸，“Trick or treat？”（不给糖果就捣蛋。） 面具做得很精致，惨白的鬼脸上鲜血和獠牙栩栩如生，并且如同魔方般可以活动，瞬间变脸，唯一缺点就是有点沉。 “无聊，一把年纪了还玩这个。”夏念把一打面具扔到一边，他向来对这些鬼啊怪啊的不感冒。 “有人一把年纪了还临阵逃走呢！”汤川唯没忍住抱怨了一句。 “咳，那个，红叶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夏念回头严肃状问红叶。 大家明显都不明白一把年纪和逃走有什么联系，未知催生好奇，除了站阳台上对着对面楼发呆的粽子，一个个都疑惑地看了过来。 “别理他，说正事呢。”夏念正色敲桌子。 汤川唯对几人摊手，重新挑了张面具捣鼓。尴尬这种情绪对节操堪忧的人来说是奢侈的存在。 红叶推了推眼镜，“时间不够，我身边只有出来时带的原料，100人份量，不知道够不够用。”红叶并不近视，戴眼镜纯粹是强盗装书生，看得人各种维和。 “够了，又没让你屠城。”夏念断言。 “外行懂什么，那是常规估计，配比不同耗损不同。”涉及专业领域，红叶鄙视了夏念一番，随即激动道，“你怎么也不问清楚呢？伊莱是我的偶像啊，要是因为我有差池，我要怎么办……” 夏念无视这诡异的代入感，他问了，别人不说清楚他也无可奈何啊。 汤川唯把一张吸血鬼面具扣夏念脸上，整个人也从背后扑了上来，“别说这些没用的，想好今晚谁一起去了么？” “疼疼疼……放手！” “琉璃就不要去了，莱茵有空吗，涯应该没问题吧？”汤川唯开始逐一点名，手顺势隐蔽地滑到夏念腰部，轻轻抚弄。 “喂！” 莱茵点头，涯担忧地看了眼代导人，也点点头。 “接下来么……”汤川唯三言两语交代妥当，手不安分地在夏念腰间的敏感部位轻捏了一把。 “嗯……”夏念溢出轻微的鼻音，忍无可忍，奋起反抗。 某人笑眯眯，“不给糖就捣蛋。” 约定时间约定地点，夏念仰头，试图在花哨的LED灯牌中寻找门牌号，“没走错？” “没有。” 他们5个站在酒吧街最花里胡哨不正经的一家前，和进进出出的客人格格不入。幸好脸上都戴了鬼面具，不必在乎旁人的目光。进出的客人不少，大部分也戴了面具，从他们的着装和座驾可以看出来这里的人都挺有钱。 “抱歉让几位久等了。”一个带着吸血鬼面具，穿着燕尾服的男人走到他们面前，彬彬有礼，“请跟我来。” 夏念从声音认出是威尔，便跟了上去。 他们在威尔的带领下从后门上了酒吧二楼，酒吧很大，二楼是一个个小包厢，但一个客人也没有。威尔将他们带到一间大得有点夸张的包厢里，提亚冲他们挥手，旁边是午夜和维埃克斯。房间内不同楼下，光线充足。三人也应景地戴了面具，从做工和外观看，与送给夏念的属于一个系列。威尔将他们送到后立即退出了。 “伊莱呢？” “别着急，先看看猎物。”提亚按下遥控器，音箱内传出轻快的乐曲，大屏幕上出现影像，一个个戴着古怪面具的青年男女或站或坐，酒吧生意很不错，一些角落悬挂着南瓜灯，幽暗的烛光从雕刻成鬼脸的眼洞透出，冷色调的灯光闪烁，打在面具上有些诡异，但爱折腾的年轻人总是格外喜欢这种与众不同的氛围，试图寻找刺激。 威尔走到一男一女身边，那对男女似乎是一同来的，听了威尔的邀请后欣然同意，跟随他离开吧台。 “好了，两位客人请到了，游戏规则很简单，各自选一个人，为他调配一杯鸡尾酒，要求喝下后不能在少于一小时内身亡，谁的客人死了谁就输了，这一小时内需要为对方的客人调配一杯解毒酒，如果一小时后都活着，就同时喝下，成功解毒的一方获胜，双方都成功就计算配制解毒药剂花费的时间，都失败的话就算平局。酒和原料我会提供。”提亚宣布规则。 如果没有后半部分的钳制，前一半很容易，不弄死就好，关键是有后半部分，这样一来毒性和用量就需要仔细斟酌，不能太猛，更不能太轻。 提亚切换画面，克里奇和小三出现在一间包厢内，地上昏睡着几个五花大绑的人。 夏念认出其中一个正是伊莱，几年不见，伊莱不可避免地老了。另几个穿着统一的黑马甲白衬衫，疑似这里真正的工作人员。 “如果你赢了，立刻可以把他带走，我对老弱的他已经没兴趣了。”提亚关闭屏幕。午夜在他的示意下离开。 夏念面具下的表情囧了一下，没兴趣你闹腾什么啊！ 不一会儿，威尔带着两名客人进入包厢，两人很好奇，打量其余人，男的中等身材，女的倒是十分高挑，皮肤白皙，从肤色、发色和身材看来这名女性是位白人混血儿。 “听说有调酒比赛？”男客人开口，声音很年轻，中文很蹩脚，短促的发音带着明显的日语特征。 “是的，两位是我们挑选的幸运顾客。”提亚说道，带笑的声音极具诱惑性。 两人似乎一点不怀疑，他们不会想到，这是来自魔鬼的邀请。 午夜推着小车进来，三层的手推车，最底下是各色酒类，葡萄酒、龙舌兰、朗姆酒、威士忌、伏特加……中间一层是果酒、牛奶、可可和一些贴着标签的罐装，最上层是试管、烧杯、酒精灯、蒸发皿、研磨棒……很快，又一辆小推车被推来，这次是重点，大量骷髅头标记的小瓶，用密封袋小心装着的中成药…… 红叶和维埃克斯上前检查后，对提供的原料表示满意，每一种都是要命的剧毒。东方与西方对毒药的运用一直以来存在差异，红叶偏爱原始的植物类，维埃克斯显然更擅长化学类毒剂的调配。 “等一等，这是什么？”女客人用同样不地道的中文询问，声调中充满惊恐，她看到了全世界同一含义的骷髅头标签，那是剧毒的警告啊！ 不用提亚吩咐，威尔和午夜取出手枪，抵在两人太阳穴上。女人拔高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用说什么，武力是最好的解释。 夏念他们默默地看着，他们被迫成了帮凶，没有立场开口。这世界上有一些舍己为人、先人后己的好人存在，如圣母般关怀每一个生命，但夏念他们不是。夏念承认自己是自私的，如果下毒对象换成他熟悉的人，他会犹豫会抵触，但如果是两个陌生人，他可以强迫自己无视。毕竟，圣母是无法在黑暗的世界生存下来的。 “你们选哪位？”提亚问道，他说话的同时，两名倒霉的客人被迫取下了面具。女人很漂亮，眼中带着愠怒。男人长得也不错，二十出头，不过看起来却比女伴更怯懦，嘴唇颤抖，脸色都发白了。 “随便。”夏念不喜欢这种选择。 “Yukawa不选这位先生吗？”提亚饶有兴趣地望向汤川唯。 听到Yukawa的姓氏，年轻男子也看向汤川唯，疑惑中带着惊喜。 “某人，你认识？” “不认识。”汤川唯摇头，接触到夏念怀疑的目光，重申了一遍，“真的不认识。” “汤川健，22岁，毕业于名古屋大学，三个月前调任至中国区。”威尔善意地介绍道。 汤川健听到鬼面具人的话，顿时脸色更差了，如果不是早有预谋，怎么会如此知根知底？ 这的确是有针对的，但针对的另有其人。 “哦，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汤川唯轻描淡写道，“那就选他吧！” 这边在废话，红叶和维埃克斯则已经开始调配。中间整理出的大桌上，两人各站一边。也许是太过专心的缘故，两人对这边的谈话充耳不闻。 夏念小声问汤川唯，“你亲戚？” “堂弟。” “……” “不用管他，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笨蛋而已。”汤川唯很不待见道。对提亚的做法表现出了漠然。舍己为人的伟大情操他做不到，大义灭亲倒是可以。 “……” 维埃克斯取下了面具，戴上眼镜，仔细地观察着试管内液体的变化，表情专注如凝视失散多年的爱人。他每一次加入别的试剂都格外小心，眼下的条件苛刻了些，因此必须把握好每一次滴管的挤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手上试管中原先暗蓝色的液体变得如紫水晶般晶莹美丽，散发出致命的诱惑。维埃克斯露出陶醉的微笑，似乎对完成品相当满意。接着是调酒，不同的酒精浓度、酸碱度对药物的吸收也有影响，这方面维埃克斯就显得有些笨手笨脚了，接连打翻了两次杯子…… 另一边，红叶的配制过程堪称粗暴，如果她面前有口大锅，没人会怀疑她巫婆的身份，最后出现在烧杯里的是一团黑色粘稠状物体。 第七十一章：此物可镇宅 包厢内渐渐弥漫起古怪的气味，夏念提醒涯和莱茵后退至上风口。他和红叶打过交道，深知毒药这种东西不一定要触碰才会起效，有时候吸入一点也会深受其害。他们现在是弱势方，可不能大意。 汤川唯不需要夏念提醒就躲到了窗口，开窗通风，顺便把他可怜的堂弟也一起拽了过来，以免小白鼠提前挂掉。 虽然都姓汤川，但汤川健的胆子实在有点小，看着眼前拽自己的鬼面具人，嘴唇动了几动，愣是没敢开口。如果汤川唯知道他此时脑子里的想法，一定会一脚把他踹回去。汤川健脑子一片混乱，一会儿以为这是家族的仇家，一会儿又觉得可能只是某个狐朋狗友开的玩笑，看看面前的人又担心是家族里的某位想加害他…… 暂且不考虑受害者的心思，那边，红叶和维埃克斯的鸡尾酒调好了。维埃克斯那杯是漂亮的紫红色，灯光下，浅浅的流光翻动，魅惑而危险。红叶的酒卖相差多了，浑浊的琥珀色酒液中夹杂了丝丝缕缕的黑色漂浮物，看一眼就知道是有毒有害物品。 “等一等，你要干什么！不，不要……呃……”汤川健被红叶霸气地按倒在沙发上，扳开下颌，拿漏斗往嘴里灌酒。直到一整杯下肚，红叶才松手。被称之为狂暴魔女的人，控制一名普通男性的力量是必须的，轻松的。 “呃……”汤川健痛苦地干呕起来，但液体一旦下去，可没那么容易吐出来。 汤川唯冷眼旁观，嫌恶地远离了几步干呕中的汤川健。他家的人员关系比较复杂，而他几年没回去，对这位连长相都不记得的堂弟自然没有感情一说。 维埃克斯没有红叶的武力值，并且面对一个女人，下手狠不起来。然而他不狠，那女人可不含糊，一把将他推开，高跟鞋直袭午夜。午夜是技术人员，肉搏是最弱的一项，他手里的枪在贴身战的时候也有点派不上用场。一个不当心，午夜便被一个过肩摔撂倒。女人正想捡午夜的手枪，冰冷的枪口却贴上了她的脑门。提亚居高临下，看她的眼神和看一只蟑螂没有区别。 “不，别杀我，我是L.T.公司的。”女人用英语说道。 L.T.公司，徒有公司之名，是国际知名的商业间谍组织，臭名昭着，为获取想要的商业机密可以不择手段。不过有意思的是，他们的信誉很好，从不外泄委托人的身份。也因此在灰色地带有了一定威信。报出L.T.的来头，不管是黑帮还是恐怖组织都会给些面子。 女人抱持的就是这个想法。 汤川唯见到女人超越常人的身手时便留心了，听到这个来头，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好像要感谢你呢！”大财团最头疼的就是这类型商业间谍，特别是当家族里有一部分白痴存在的时候。 提亚放下枪，对女人道，“喝了它，我不会杀你。”他手中，紫红色的鸡尾酒在高脚杯中荡漾起美丽的波纹。 女人接过酒杯，舔了舔唇，鸡尾酒散发出烈酒的醇香和水果的芳香，她迟疑了几秒，突然像被蛊惑般大口大口吞咽，甘之如饴。 楼下酒吧爆发欢呼，今晚的狂欢派对拉开了序幕。 红叶与维埃克斯交换了各自剩下的一半药剂，用各种办法开始分析破解。以两人的经验，整理出里面添加的毒剂不难，关键是配比。 汤川健停止干呕，仰头倒在沙发上，瞳孔散大，肌肉痉挛，那位间谍小姐也很快出现了中毒症状。这时候最有效的急救办法是洗胃，但身为小白鼠是没有这待遇的。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夏念发觉红叶额头渗出了汗水，这个凉爽的季节出现这种生理反应很反常。夏念知道可能情况不妙了。 红叶脚边的垃圾桶已经快满了，她失败了好几次，眼看维埃克斯进展顺利，她脸上显露出了焦躁。 焦躁，失败；失败，愈发焦躁…… 1小时之后，楼下酒吧内的狂欢派对进入了高朝，而楼上包厢内则是一片死寂。那名女性被红叶灌下第二杯鸡尾酒，3分钟后嘴唇发紫，窒息而亡。 “该死！”红叶懊恼地摔杯子。她会用毒，会打架，会制造毒气弹，可破解别人的配方不是她的强项。她用了以毒攻毒，但显然失败了。 汤川健的样子也相当凄惨，喝下第二杯酒后终于如愿呕吐起来，手脚痉挛，因疼痛而抽噎，泪水、鼻涕、胃酸、呕吐物混合在一起，污秽不堪，散发出难闻的酸臭。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没死。10分钟过去了，依然没死，并且症状有所好转。 “叫救护车。”夏念对提亚道。靠那杯酒彻底解毒是不可能的。 “很遗憾，看来你今天不能带走伊莱，明天是最后一次机会。”提亚惋惜道，深深地看了眼夏念，“或者你愿意接受我的另外一个提议……” 午夜拨通了120，报上地址…… 汤川唯给家里打了电话，之后自然有人会去医院接汤川健。而这边的事由提亚善后。 酒吧内的狂欢远未结束，夏念几人戴着面具悄然从后门离开，心情有些沉重。沉重的原因不为其他，只因为提亚终于提出了要求。原先的赌局是，夏念赢了，提亚就放了伊莱。而今晚提亚提出的额外条件是，如果他赢了，他也可以放了伊莱，前提是夏念要向总部发出声明——脱离「萤光」。 无故脱离和叛变也差不多了，「萤光」会在内部进行通缉，然后审讯…… 夏念烦心，他不想陷入这一团乱麻。 不过汤川唯倒是不以为意，“脱离就脱离吧，我养你呗。” “谢谢啊！”夏念懒得吐槽。 莱茵抹汗，“还没输啊，麻烦不要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内心OS：尤其别在自己面前讨论啊！这么不和谐，会被关起来调查的啊！ “不能想办法把人劫走吗？”涯提议道。 “我早说过了，有人死心眼啊！”汤川唯接话。 夏念摇头，“我不想制造新的仇恨，那会没玩没了，你也不想每天都提防着吧？”最后这句是对汤川唯说的。 汤川唯从后视镜看了眼后面的三位，嘴角略微上扬了几分，没再说话。 到家，告别怏怏的红叶和莱茵。夏念开门，一把手枪枪口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眼前，和他脑门相距不超过30公分，“不许动。”枪手是名瘦削的中国人。 夏念没动，身后的汤川唯和涯也没动。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居然被打劫了？还是入室抢劫？ “关门。”这时，从玄关的鞋柜后面又出来一个人，低声喝道。 汤川唯轻轻把门带上。 两位不速之客似乎没料到夏念他们会如此淡定配合，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后，一时间没了下文。 “需要交出武器吗？”夏念问道，坏事他做过不少，被打劫还是头一次呢。感觉真特么新奇啊！ 两名不速之客立即紧张起来，一人犹豫了一下，眼神心虚地从汤川唯身上飘过，最后把枪口顶上了涯的后脑，“别动。” 夏念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这人认得汤川唯，并且有些畏惧。 这时，褚恒抓着个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剑抵对方咽喉。 夏念汗颜，他忘了家里还有一只生物存在。 “夏，Yukawa。” 当看清被粽子抓着的人质那张大众脸时，夏念明白了些什么，“蓝鸟啊，私闯民宅可不好。” 人质蓝鸟同志尴尬地笑了笑，“我想这是个误会。”在他眼神示意下，两名不速之客收起了武器。 褚恒很不高兴地放了蓝鸟，敌意犹在，狭长的眼睛盯着三位入侵者的一举一动。 蓝鸟受了点小伤，伤口很浅，汤川唯扔了盒创可贴给他。蓝鸟苦笑了一下，知道这是故意的，伤口再浅也是长剑割的，哪能用创可贴凑合。但他不厚道在前，也不敢抱怨什么，尤其是跟这位抱怨。 “夏，他是你从湘西带回来的？”蓝鸟指了指褚恒。他这个情报部负责人今天彻底栽在了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手里，这时候当然会比较在意。 “是啊。”夏念坦然承认，不奇怪蓝鸟会知道粽子的事，毕竟是搞情报的嘛！ “呵呵，来历不明，有点危险啊！” “不会，镇宅很好用。” 蓝鸟又囧了一下，镇宅什么的，那自己岂不是被镇的小鬼？ “好吧，其实我是为伊莱的事来的。”蓝鸟无奈进入正题。 伊莱失踪后，通过对「马尔斯」疯狂的大清洗，「萤光」获悉了提亚的存在。在伊莱这件事上，「萤光」的态度很明确，不计一切代价救他！伊莱这个人多年来被刻意塑造成一个不败的强者，不断地神化让他成为这一代的精神象征。虽然听起来很可笑，但就是有那么多人将他定为自己努力超越的目标。提亚当年也是这么想的，然后有了一系列的悲剧。如果伊莱死了，有多少人会陷入迷茫质疑？进而瓦解信念？ 负面情绪可以轻易摧毁一个人。 因此，伊莱必须营救。 但另一方面，蓝鸟说出了令夏念不解的决定，「萤光」不愿与提亚为敌。 “提亚·Von·弗里德里希，据说他的身份有点特殊。”蓝鸟道。 夏念印象中提亚的身份一直挺特殊，即使他造成了数十人的死伤，也不过是关禁闭而已，直到那场莫名的大火焚毁一切…… “不奇怪，如果公开提亚的身份，你想有多少人会像伊斯蒂乔亚一样倒戈？”汤川唯解答了夏念的疑惑。没错，那些从小一同生活在特训基地的小鬼，现如今逐渐成为了「萤光」的中坚力量，最忠诚的打手，倒戈起来也极具毁灭性。 “你带了多少人？” “20，半小时内能召集50，都是精英。”蓝鸟老实回答。 所谓精英，战斗力起码是红叶琉璃级别，不是夏念他们在湘西遇到的菜鸟。 夏念略微惊讶，但还是说道，“不想伊莱出事的话，这件事你先别插手，布拉卡在他们那边，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有变故。” “好吧。” “你这次还有一个目的是来侦查我的吧？”汤川唯嘲讽，“怎么样，楼上有找到什么中意的东西吗？” 蓝鸟第N次尴尬笑，这位的脾气还是那样直接到让人讨厌啊！ 第七十二章：炼金武器 蓝鸟带来了「萤光」的态度，临走前他委婉表示暂时不会插手，但对双方的监视不会终止。 夏念和汤川唯默认了这个做法，要蓝鸟切断所有“眼睛”，估计比杀了他还难受。 第二天，提亚的信如期而至。夏念看完后把信纸甩给汤川唯，跑到楼上如今被汤川唯霸占的小房间，原本的储物室，一阵翻箱倒柜。 十几分钟后，夏念两手空空下楼，“某人，我的西瓜刀呢？” 汤川唯愣神，反应了几秒钟，“你说那把粘乎乎的太刀么？我扔了。” 太刀和西瓜刀长得一点不像，但夏念长期把它当西瓜刀用，刀刃从未沾过鲜血，只有清甜的西瓜汁。 “败家啊！”夏念一脸痛惜，“那好歹是装备部出品的，这会儿上哪再去弄把刀？” 不是夏念心血来潮要西瓜刀，而是最后一局提亚心血来潮要玩冷兵器。 “听说提亚西洋剑玩的不错。” “一般般吧，我有信心赢。”夏念还处于肉痛的节奏，“可是你把我的刀扔了啊！” “一定要刀么？”汤川唯目光落在褚恒身上。 “那倒不是，我就是想现在练练手。”夏念的目光也随之落在褚恒怀里，准确说是褚恒怀里的长剑。 “粽子啊……”夏念笑。 褚恒条件反射看过来…… 夏念从褚恒手里骗到了武器，涯拿了晾衣杆充当陪练。其实褚恒更适合陪练，不过夏念果断放弃了，他想练手，不想找死。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不怎么认真的练习中度过。夏念越玩越嗨皮，举剑指天花板，“每个少年曾经都有一个关于刀剑的梦想啊……” 涯默默把坏掉的晾衣杆折成几段扔进垃圾桶。 褚恒：“……” 汤川唯无聊地喝着茶，鉴定道，“中二病晚期。” 夏念不理某人，他真心挺喜欢粽子的这把见，乍看之下朴实无华，几乎没有装饰，还没那把被汤川唯扔掉的太刀漂亮，但握在手里挥砍起来非常顺手，似乎连重量都一下子变轻了。 俗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所以当褚恒盯着他的剑执着地要跟去时，夏念无奈了。粽子固执起来没法沟通，他不说话，也不听你说了什么。僵持了几分钟，夏念只好打开车门让他上车。 “带上他也好，正好弥补红叶的空缺。”汤川唯说着发动了汽车。 红叶今晚没和他们一起去，据说是琉璃要求她留下来陪自己。对于一个伤患的撒娇行为，众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呃，主要是因为那个人是琉璃，大家都不敢想象他撒娇的情景。 还是前天那个码头边的仓库，安静得只有水声，半空的钩月悄悄窥视着一切。不见提亚，小三站门口迎接。 汤川唯走在最后面，左右观察了一下地形，不动声色地扔下一颗玻璃珠子。他一路上布置了不少小玩意，有些是警报器，有些是小炸弹，他这么做不光是防提亚，同时也是防蓝鸟。 夏念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一丝血迹和打斗的痕迹，仓库不算特别大，但清扫得很干净，几个箱子整齐地码放在一边，吊顶上一排排白炽灯全部打开，整个仓库亮如白昼。夏念仰头，仓库中央有一座可移动升降台，用来清点和放置货物。提亚好整以暇站在那上面，俯视进入仓库的一行人。他身后，伊莱被绑在十字架上，头歪向一边，如同一个即将受刑的囚徒。 “各位，晚上好。”威尔绅士地与几人招呼。 夏念收回视线，惊讶地发现威尔腰间佩着一把华丽的阔剑，镶着宝石的剑翘露出一半。威尔也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如果不是他主动开口，夏念几乎要把他忽略了。威尔的无存在感不同于蓝鸟，蓝鸟全凭长相和气质，威尔则有些微妙，他不说话微笑站立在那里，会让人误以为那是一尊雕刻栩栩如生的蜡像。 “似乎不用我提供武器呢。”提亚看着夏念手里的长剑说道。 “怎么？不是你？” “如果你希望，我们改天可以切磋。”提亚勾起嘴角，言下之意今天别想了。 夏念与汤川唯互看一眼，这个结果有点不合常理啊！以提亚霸道的控制欲，他怎么会允许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局交到他人手里？ 但随着威尔拔剑出鞘，夏念所有的疑惑都消散了。那是一把华丽得难以描述的直刃阔剑，有着典型中世纪英格兰风格，非要形容一下的话，那就是闪瞎人眼。但令人肃然起敬的不是它的外表，而是包裹在华丽外壳下的气息，历史悠久的刀剑会产生自己的气息，靠近它的人会莫名颤栗，无法直视。这就和人一样，一个上过战场的士兵和一个预备役士兵的气质绝对是不一样的。经过时间洪流冲刷而不被淘汰的剑，其本身就是特殊的。 威尔的手指轻轻抚摸剑身，专注如品鉴珍宝，然后他抬头，对夏念做了个“请”的起手式，突然有了那么点中世纪骑士的味道。 不废话是好事，但这次夏念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今天的节奏有点快啊，其实，任谁见了对方手里的剑都会羞愧的吧？夏念踌躇，第一次想就这么不负责地把剑还给粽子，接着再把粽子推出去。夏念回头，发现褚恒也在看威尔手里的阔剑，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名为不屑的神情。夏念咬牙，也许他该相信粽子的判断…… 两把重量级的长剑碰撞在一起，发出暗哑的金属撞击声。英式阔剑的剑身比中式长剑宽了有三分之一，也更厚实，碰撞之下力道大得让夏念几乎握不住剑柄。夏念不得不侧步退开卸去力道。他从小学习的是西洋剑和日本太刀，相比之下他更喜欢西洋剑，挑拨撩刺，依靠灵敏的身体反应，西洋剑对他而言得心应手。但眼下架不住对手喜欢大开大合地劈砍、横扫啊，如果他用西洋剑的比法，瞬间会被拦腰斩成两截。 威尔顿时像变了个人，夏念甚至能看到他眼中因亢奋而现出的血丝。 旁观的汤川唯、莱茵和涯表情变得凝重，唯有褚恒依然浑不在意。 格挡，招架，夏念一步步后退…… 但渐渐的，夏念发觉自己似乎习惯了这势大力沉的攻击，刀刃撞击的一刹那，他的手不会再颤抖。 “听说过Excalibur吗？”威尔突然问道，挥砍的动作缓了下来。 夏念盯着那把华丽的阔剑，喘气，不敢大意。 “Excalibur，传说中亚瑟王的断钢剑，代表了支配与破坏。”涯替夏念答道。 威尔满意地点头，“没错。”他握紧手中的阔剑，“这是最接近断钢剑的仿制品，它的名字是暴怒。” 夏念以为他会说出这就是亚瑟王那把剑之类的惊人之语，听到“仿制品”时不由有些鄙视，仿制品有必要这么嚣张吗？ 然而，阔剑毫无花俏地斩下，这次有些不同，剑刃劈开空气，发出嗡鸣，如狂暴怒吼的雄狮迎面扑来。夏念下意识想要后退闪避，但威尔的剑突然转向变成了横劈，夏念避无可避，提剑格挡。 “铛！”前所未有的巨大撞击声让在场的人心头一颤，狂暴的风哀嚎，吹起了夏念的额发，缓缓地消散在空气中。两把剑一触即分，紧接着又撞击在一起，似乎要这样将对方斩断为止。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破风的嘶吼，速度越来越快。有心的人会发现，面对威尔爆发全力的暴怒，夏念反而比开始时表现得更为主动，最明显的就是那之后他没再退过一步。 就在刚才那一剑之下，夏念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手中这把有些寒碜的长剑被激怒了，被“暴怒”激怒了。他现在的每一次招架、攻击似乎不需要他通过大脑指挥，而是手里的剑在引导他，借助他的身体进行反击…… 它，似乎有生命，有意识！ 气息可以解释为时间与历史的沉淀，意识可没办法解释，这是相当灵异的事情。 虽然夏念出生于日渐没落的阴阳师世家，但他本人和大部分人一样是无神论者。此时，他的心里有了一丝莫名的惊恐，他仿佛能感受到剑身上传来的心跳，不强烈，但每一下都连接着他的血管筋脉。 夏念想甩手把剑扔掉，可他不能停止，因为他的对手越发癫狂。 挥剑相向的两人，一个看起来暴怒如惊涛骇浪，一个看起来平静如无风的湖面。 “喝！”威尔低吼，手上青筋暴起，已然没了平时的温文尔雅，他现在像一头疯狂的野兽，隐约能看到嘴角边露出的獠牙。犹如实质的暴戾气息以风为媒介，瞬间席卷向敌人。 夏念背上全是冷汗，双手却不听使唤地挥起，试图与威尔来一次硬碰硬。他不知道他表现出的“淡定”在旁人眼中也相当可怕。 “崩！”撞击声变得短促，某种高频声波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令人一阵耳鸣。 威尔大口地喘气，崩裂的虎口处渗出了血，剑尖低垂，仿佛瞬间失去了光彩。他双眼中的血丝逐渐褪去，眼睛牢牢盯着夏念手中那把不起眼的中式长剑。 暴怒之名，拥有的是短暂的爆发。 “能告诉我这把剑的名字吗？”狠狠喘息了几口，威尔又变回了那个绅士，只是盯着夏念的目光灼灼。 “这个……”夏念也刚从激战中回过神，手指发抖，他看向褚恒，粽子还是一副面部肌肉失调的模样，夏念回头抱歉地对威尔道，“我不知道。” “真可惜。”威尔叹了口气，转身对站在升降台上的提亚道，“对不起，Boss，让您失望了。” 这就认输了？目前看来只能算平局。 “没关系，我见识到了很棒的炼金武器。”提亚宽慰道。 “是的。”威尔挥剑行了个骑士礼。 炼金武器？夏念感受着若有似无的心跳从剑柄传到自己手心，这就是传说中神秘的炼金武器？ 炼金武器，事实上这是一种源自西方人阐述的泛称，对某些古时传承下来的、具有神秘力量的武器的泛称，并不是类似游戏中炼金术制造的产物。当然，由于未知，也说不准真是这么回事。 夏念只听过炼金武器的传说，他还听说装备部的疯子们把搜集这东西当作毕生的目标，想来是非常稀罕的。想到这里，他慌忙把烫手山芋还给粽子，哪里还有刚才的泰然自若？夏念摸摸脸，僵硬的肌肉终于有所缓和。他终于知道粽子的处变不惊是如何炼成的了。眼角余光看到汤川唯正冲他微笑，夏念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某人果断是知道这把剑的奇特之处的，居然又瞒着他！忽然，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没有粽子的剑，他要拿什么对付“暴怒”？提亚不会给他一把炼金武器，这东西又不是大白菜！ 这世界，坏人真是多啊！ 褚恒归剑入鞘，手指摩挲着剑柄底部的细微纹路。如果夏念有心仔细看一下，他便能发现那些纹路勾勒出两个模糊的汉字：夺天。 第七十三章：有备算无备 提亚取出一把钥匙，“夏，我愿赌服输，伊莱你带走吧！”升降台缓缓下降。 夏念拍拍拉着自己的汤川唯，示意没事。提亚只带了威尔和小三，自己这边不乏武力值超强的涯和粽子，能有什么事呢！他甩了甩酸麻的手臂，和涯走向中央的升降台。涯在升降台前停下脚步，那上面没有第四个人站立的位置。夏念接过钥匙，然后转身面向伊莱。从表面上看伊莱没怎么被虐待，暴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伤痕，只是模样落魄了些，头发散乱，胡子拉碴。夏念还是头一回见这位大叔如此狼狈。伊莱之所以会“被”膜拜，强大的实力与强硬的作风是一大原因，如果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他早被无数疯小子唾弃了。伊莱双手被铁链绑在铁架上，腰部、膝盖、脚腕也各自绑了一圈，脖子上更是有一个金属环扣住，如大号手铐一般，需要钥匙打开，另一头扣在铁架上。 夏念看了提亚一眼，动手解铁链。提亚没有带着小三和威尔离开，而是像个等待客人签收验货的快递员，这让夏念多了份提防。 手上的铁链很快解开，夏念注意到伊莱手背和手腕上有几处注射留下的针孔，便放慢了动作问提亚，“他什么时候能醒？” “明天中午以前。”提亚回答。 夏念想起陈子和那次，同样也被注射了大量安定，看来这些人特别喜欢这种方式啊！ “以前的事就此了结吧！伊莱现在只是个要养家糊口的大叔，很没意思是不是？”夏念边说边把手里的钥匙调了个头对准锁眼。 提亚微笑，“是啊，我很失望。” 夏念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异样，这时，手里的钥匙已经插入锁眼，夏念手指几乎没动钥匙就顺畅地向左一偏。夏念被提亚的表现分了神，这时候反应慢了半拍。几根细如发丝的细针从锁眼旁的发射孔内激射而出。 距离太近，全部命中。 提亚取出一副眼镜戴上，升降台猛然往上升起。他不走，因为还有尾款没收。 威尔和小三同时引爆烟雾弹，扔出，烟雾打着转儿朝四面八方喷射扩散。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涯站在中央，顿时被烟雾困住，气体刺激眼睛，火辣辣的疼。由于角度问题，他没看见从锁眼里射出的细针，缺乏实战经验，一下子还有些茫然。 “涯，到门口，快！”汤川唯的声音在瞬间爆发的嘈杂中显得有点飘忽。 遇到突发事件，汤川唯的反应是最快的。他阻止褚恒贸然冲入烟雾的举动，不慌不忙指引莱茵和褚恒退到门口。这时候冲到里面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提亚有备算无备，他们这是去送菜，送到提亚刀口下的菜。仓库前后只有一道门，且是上风口，不如以退为进守住出口，他就不信提亚还能遁地跑了。 不过汤川唯还是懊恼，他就不该放任夏念无防备地过去。说到底，实在是提亚之前表现出的态度险些都把他迷惑住了…… 升降台不断上升，夏念却觉得自己在不断下坠。肌肉麻木，他的手脚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一步也动不了，眼前烟雾重重，轻微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药物正入侵他的大脑，仿佛要夺走他最后的意识……眼前陷入一片花白前，夏念感觉有人从背后托住他的腋下，将他从下坠中解救…… 门口的烟雾相对稀薄，但站门口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景象，白炽灯的光亮此刻成为了最大的障碍，烟雾中的颗粒在明亮的灯光折射下变成一大团白茫茫的光晕，看得人头晕。 涯捂住口鼻冲出烟雾圈，眼睛因刺激流出了泪水。 汤川唯正猜测提亚会选择从哪里突围，仓库屋顶突然响起枪声，大口径步枪，破坏力堪比小型液体炸药，炸裂的碎石纷纷掉落下来，整间仓库都在摇晃。约十几秒后，被密集子弹光顾过的地方出现一个缺口，涌入的空气产生对流，那一片的烟雾立即变得稀薄。 于是，一架隐形直升机出现在汤川唯视野中。 糟！ 汤川唯边往外跑边取出通讯器，“喂，蓝鸟，事情有变，你……”汤川唯的声音戛然而止，后脖颈传来的疼痛令他瞬间失去了言语能力，汤川唯想起夏念弱爆了的评价，不由苦笑，摔倒，昏迷前最后一瞬看到了偷袭者的脸，伊斯蒂乔亚！ 很多时候武力决定一切，一个杀人越货必修技能——手刀，便能轻松解决一个大麻烦。 跟随汤川唯跑出来的莱茵目睹“行凶”一幕，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仇恨全部叠加到某精神病患身上，拉也拉不住。但伊斯蒂乔亚并不恋战，撒腿就跑…… 莱茵追着伊斯蒂乔亚跑了，后赶到的涯陷入了纠结，进退两难，他一方面担心代导人，另一方面又不能把汤川唯扔下不管。他身边，褚恒却没那么多顾虑，提剑踩着仓库侧面的杂物往屋顶冲去。涯眼中闪过那晚令人生畏的神色，他把汤川唯拉到一处相对安全隐蔽的角落，随后也跟着褚恒跳上了杂物堆…… 这边一片混乱，蓝鸟那边却有条不紊地采取了行动，召集人手，监视人员全部出动，实时卫星定位……能在情报部眼皮子底下溜走的，至今还未出现。隐形直升机，那也不是真的彻底隐形，只是利用一些原理降低可视性，不易被雷达侦测到而已。 午夜悠闲地驾驶着直升机，缓缓上升，飞离。说起来，他很有希望成为从情报部监控网中逃脱的第一人，因为他自己就曾经是情报部的一员，对情报部做事的思维定势相当清楚。不过他今晚没想着尝试打破纪录，根据对蓝鸟的了解，午夜驾驶直升机，最大程度地吸引住了周围所有“眼睛”的关注，然后带着他们离开…… 于是，码头边的仓库附近出现了一小会儿的空当。 几分钟后，蓝鸟带着支援人员赶到，这时，仓库里的烟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涯和褚恒也赶了回来，靠11路追赶直升机，这难度有点大过头了。汤川唯被立即送去医院，而后蓝鸟他们查看仓库时意外找到了依然被绑在铁架上的伊莱，虽然脸部有擦伤，但无生命危险。跟随蓝鸟来的几人纷纷松口气，脸上难言欣喜。蓝鸟这时却笑不出来，从涯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后，蓝鸟抹了把汗，救回伊莱本是件好事，可是现在好像又丢了个人，这是闹的哪出，有完没完啊？ 蓝鸟接到汤川唯电话时先入为主以为伊莱出了问题，却没想到两个人对事情的理解出了偏差。想到等一下要和汤川唯解释，蓝鸟不禁头痛起来。 事情还没结束，当蓝鸟被告知直升机上只有一个人，并且已经跳伞逃脱时，他彻底石化了，这下，连线索都没了…… 一艘小艇行驶在黄浦江上，嗒嗒的马达声在夜里有些刺耳，不过这不要紧，他们已经离开码头很远了，空中和身后都没有尾巴跟来。有可能被定位的通讯器和其他一些东西一早就被沉入了水底。 小三哼着走调的歌，不大熟练地控制着行进方向，他今晚心情很好，不仅一雪前耻，还抓到了人。 威尔看了眼靠在一边昏睡的夏念，开口询问，“Boss，您接下来怎么打算？” “威尔先生有什么好意见吗？”提亚闭着眼，懒洋洋问道。 威尔想了想，“如果您接下来打算打击Yukawa，那么必须尽快杀了这个人，如果您打算先对付9区，可以用他做人质要求Yukawa……” “威尔先生，如果你处于危险的境地，而你身上有一样十分宝贝的东西，带在身边随时会被人抢走，你会怎么做？”提亚摇头打断威尔的话。 “我会把那样东西藏起来。”威尔答道，随后陷入了沉思，“您的意思是，这个人对Yukawa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些情报来得太简单了，Yukawa那么聪明，怎么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提亚抚上夏念的左眼，脸颊，“小笨蛋，你被骗了。” 威尔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没能拿到那把炼金武器，真是可惜。”水光倒映在他眼中，呈现一抹异色。 第七十四章：夜谈与G计划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对话，还有东西被打翻的声音，夏念被吵醒，想要听清楚，却怎么也无法做到，他的耳朵里像有一百只蜜蜂在嗡鸣，让那些声音变得模糊难辨。他竭力让眼睛睁开一条缝，顿时，明亮的光线映射在他视网膜上，眼前一片白光的同时，脑子里也短暂的被一片空白占据。 他似乎做了一场噩梦…… 一个脑袋出现在他头顶上方，为他挡住了光线，但漂亮的金发同样刺眼。时间似乎一瞬间出现了扭曲重叠，很多年前，当他从噩梦中醒来时，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张如天使般的脸孔，用看似人畜无害的探寻目光看着他…… 夏念眼皮跳了一下，天使，是恶魔最钟爱的伪装。而且，他也早过了看童话和低龄动漫的年纪好不好？夏念发现自己的手脚恢复了知觉，便毫不犹豫地撑着坐了起来。这是一间20平米左右的小房间，四面墙上没有窗户，除了他躺的床，还有一套简单的桌椅，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哦，不对，眼下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活体障碍物，提亚和维埃克斯。半梦半醒时听到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是他们在说话吧？夏念双手挤按太阳穴，酸胀的感觉让他好受了些，抬头，就见那两人停止了对话，盯着他猛瞧。提亚还算含蓄，维埃克斯看他的眼神根本像在看异形。夏念汗，这种眼神某人有时候也会出现，通常意味着有人要倒霉。 今天这个倒霉蛋恐怕就是自己了。 “这个时间该说晚安了呢！”提亚在床沿边坐下，天空蓝的眸子在灯光下异常迷人，简单的注视，便好似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魅力，这双漂亮的眼睛，此刻流露出忧心，“比预计中提早了一半时间苏醒，夏，你偶尔可以不给我制造惊喜么？” 夏念很想把胃里翻滚的东西一口气吐提亚脸上，这是他能控制的么？不过提亚算是说出了维埃克斯用奇怪眼神看他的原因。 “这里是哪里？我还在9区吗？”夏念再次观察了一遍这个小房间，一盏吸顶灯外没有任何电器，他连一个插座也没瞧见。不过这次他发现房间右边被隔了一块出来，也就是说这间房间里面还套着一间。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提亚的语气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那我总需要知道你囚禁我的意图吧？” 提亚沉默了几秒，回头对维埃克斯吩咐道，“VX，十五分钟后把准备好的东西拿来，顺便带点牛奶，让他好睡些。” “好的。”维埃克斯应声离开。 “牛奶”两个字让夏念险些崩裂，他忍住扁人的冲动，背靠在床上。事实上他这时候还没力气扁人，那种瞬间令人失去知觉的药物副作用十分强烈。 两人互望，提亚等夏念的耐心快消磨殆尽了才开口，“7年前的事我要向你道歉。”他表情挣扎，显然非常不习惯说“道歉”这两个字。 夏念睁大眼睛，深切怀疑那药有致幻作用。 “那件事是我误会了，伊莱告诉了我实情。呵，其实我离开基地后就想明白了，你那么懒，怎么会挖空心思去钻营这些……”一旦说出口，提亚似乎挣脱了束缚，回忆起往事，竟有那么多的眷恋。 夏念看着老朋友，好半晌回味过来，感慨叹息之余，发觉各种不对劲，“你那是在夸我么？还有，这就是你道歉的方式？”夏念指指自己被针扎的地方，如果提亚敢说是，那最没下限的头把交椅就该换人了。 “因为你做了一件让我很不高兴的事，那时候脚伤明明好了，为什么瞒着所有人，拒绝参加对练？” 夏念无语了，就如提亚所说，真相是因为他懒啊！当然，另外一部分原因是那时候两人已经就某些问题产生了分歧，他想利用养伤的时间重新审视自己的三观，结果误打误撞和伊莱打了一架，然后莫名其妙被选中…… “好吧，我也向你道歉，这样行么？”夏念期待地看向提亚，他真心不想纠结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小孩子会为了一颗糖打架，仇视对方很多年，但多年之后仔细回想仇恨的源头，往往令人哭笑不得。提亚还活着，这就很好了。但也仅此而已，夏念不想和他再有瓜葛。 不料提亚坚决摇头，“不行。” “……” “你这几年过得太颓废了。”提亚抬手打了个响指，跳跃的火焰像变魔术般出现在他指尖。 夏念发誓他没看到任何易燃物，提亚手上只有一枚戒指，他所知提亚的能力是控火，像这样无中生有做不到才对，这TMD简直是魔法了啊！ “你的能力也可以更进一步。”提亚弹指熄灭手上的火焰，坐回床上，“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仔细听清楚，我从「黑色荆棘」那里得到了「G计划」的资料，所谓的「G计划」……” 所谓的「G计划」，全称是「The Plan of Gene Gate」，也就是——「基因门计划」，根据各人的特点，针对性地对某处基因进行刺激改造，以提高某项能力。提亚得到的并非完整版资料，而完整的资料，据说可以创造新的物种，它被称之为：人类的终极。 夏念听提亚唠叨完，表现得比提亚预料中平静得多，因为夏念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疯狂的想法，他也大概猜到了提亚想做什么，他想拿自己当进一步研究的小白鼠！ “你的能力很神奇，可是你现在的力量已经对我不起作用了。”提亚似笑非笑，伸手想抚摸夏念的左眼，却被果断拍飞。 “力量有这么重要吗？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没有你说的力量，可他们依然活得很好，比我们都好。” “别傻了，夏，弱者只能苟延残喘！如果7年前我拥有现在的力量，就不会被那些人轻易拦住，关进黑暗的审讯室……那时候我就明白了，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每个人牙缝里都是别人的鲜血碎肉，只有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才有资格微笑俯瞰这个世界！”提亚微笑着说出残忍的话语。 药物的副作用越来越严重，夏念额头冒出冷汗，他没力气和提亚辩驳。夏念感到悲哀，过去的羁绊解开了，两个人的观念却依然渐行渐远。 他们也没有更多的时间交流了。 十五分钟时间已到，维埃克斯敲门进来，手里拿了个眼罩和注射器。 没有牛奶…… 夏念没来由松了口气，要他像个乖宝宝一样喝完牛奶睡觉，这比任何嘲讽更具杀伤力，绝对会留下心理阴影。 不过夏念显然庆幸地太早了。 “牛奶？”提亚瞅了眼注射器。 “是的，混合牛奶。”维埃克斯回答，拿起注射器。 针筒内些许乳白色的液体流动，夏念凌乱了，好吧，是他异想天开了，提亚说的不是喝的牛奶，是注射的牛奶，一种名为丙泊酚的乳白色强效镇静剂。 “你就这么喜欢给人打麻药么？听说用多了会变傻哎！”夏念挣扎无效，看着提亚将“牛奶”注射到他的静脉里。 “那药的反应很大，这样你会更好睡一些，明天睡醒就没事了。”提亚安慰。 这都什么事啊！ “牛奶”以见效快出名，夏念没多久就有点昏昏沉沉，意识渐失，别说，身体上的不适也确实随之没感觉了。 提亚取下夏念左眼的特制眼片，给他戴上眼罩，从后面落锁。夏念虽然还有点意识，但抬一下手的力气都没了，只听见提亚最后凑在耳边对他说了句，“晚安。” 汤川唯沉默地听完蓝鸟的述说，脸色阴沉地能滴下水来。 “所以呢，你最后一个人也没盯住？” “查到直升机降落在太平洋上的美军基地。”蓝鸟嗫嚅。 汤川唯揉眉心，这个消息没用。 “Yukawa，你也别太着急，既然是绑架，那么他们的目的就不在人命。”蓝鸟宽慰道，其实根据他临时调阅的资料来看，他是想说那两位原本关系似乎还不错啊。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汤川唯下逐客令。 “那我不打扰了，如果需要帮助的话随时联系我，夏也是我的朋友。”蓝鸟带上门离开。 汤川唯倒回病床上，被子皱巴巴，消毒水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但这时他哪里还有心情照顾自己的洁癖？今天这事他可以说是阴沟里翻了船，后悔莫及。他把事情从头到尾重新梳理了一遍，努力回忆每一个忽略的细节，试图找出点线索…… 他也知道提亚不会要夏念的小命，可他还是担心，担心某个笨蛋会受到伤害……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一步一步陷得如此之深的呢？ 这个问题聪明如汤川唯自己也想不明白。 “果然，下次要把定位器装身体里啊！”汤川唯喃喃。 第七十五章：“小白鼠” 汤川唯的低潮只持续了一晚，天一亮他就和涯离开了医院，出院手续这种东西他压根没考虑过。他和涯先回了趟夏念家，带走了一些东西。他研析部的属下在赶来的途中，十几二十个人挤在夏念家很不现实，因此他另选了一处地点作为临时分部，这事倒不麻烦，研析部在这样的大城市都有几处安全屋，定时有人清理，要用的时候搬点东西来就可以了。 让汤川唯感到有点麻烦的是褚恒。昨晚他晕倒后，涯一直留在医院，莱茵追赶伊斯蒂乔亚去了，很晚才回来，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居然没人留心褚恒什么时候不见了。幸好后来红叶来了电话，告知褚恒在她那边。一个沟通障碍、拿着管制刀具、身无分文的人是怎么独自到家的？这点汤川唯不想深究，现在麻烦的是——褚恒不愿意跟他走。 红叶和琉璃收到了调令，下午就要回8区，莱茵被调配到蓝鸟手下，都不能帮着看顾褚恒。汤川唯脑中快速过滤了一遍，最后找了谢胖子来，交付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于是，汤川唯带着涯告别泪流满面的谢胖子和漠然的粽子，前往安全屋。经过这一遭，某人吸取了教训，他在研析部横着走没问题，与总部对峙也没事，即使面对「黑色荆棘」也不怕，各方有利害关系就有制，但有些人是不受规则制约的，比如伊斯蒂乔亚之流，汤川唯近距离面对这些人便只能沦落为被虐的菜。因此他把涯带在身边，他需要一个临时保护者，不能人没救出来，自己先搭进去啊！ “Yukawa，他们会离开这座城市吗？”途中，涯问汤川唯。 “希望不会。”汤川唯手握方向盘，这也是他担心的一点。 “那个叫提亚的人也喜欢老师吧？为什么要害他？”涯不解。 汤川唯笑了笑，喜欢什么的，小孩子就是比较容易说出口啊！但他给予了否定的回答，“不是你想的那样，提亚把夏当作他的所有物，喜欢也是有那么点的，更多的是控制欲。” “那就杀了他。”涯思索后得出简单粗暴的结论。 汤川唯张口欲言，但想了想发现这真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蓝鸟这时候打来电话，汤川唯挂断后一打方向盘，改变了行进方向。 “去哪里？”涯看了眼路牌，这个方向不通往汤川唯告诉他的地址。 “回医院，蓝鸟说伊莱被他们当作了人体实验的小白鼠。”汤川唯答道，他踩下油门，车速不断提高，很快超出了限速。他必须要抓紧时间，不然发生在伊莱身上的一切同样会发生在夏念身上，或者……不止是夏念！汤川唯想到提亚提出的5局游戏，隐约推测到了更多。 到医院，伊莱已经苏醒，精神还不错，被实验的事得到了他本人的确认。汤川唯和涯没有多逗留，从蓝鸟手里拿了刚整理出来的情报就匆匆走了，留下蓝鸟和刚醒的伊莱面面相觑，蓝鸟惊讶于汤川唯的恢复速度，伊莱则好奇自己懒惰的学生什么时候扯上了研析部这位怪才，还有汤川唯身后那个小鬼，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理这两位，到临时分部的汤川唯与先到达的属下汇合，开始了紧张的分析工作，他们要根据提亚一伙各人最后失去踪迹的地点，以及蓝鸟提供的信息，找出他们的落脚点。 不久，又一条线索浮出水面，夏念的通讯器在黄浦江某一段被打捞到，这一段水流平缓，东西从别处冲来的可能不大。汤川唯当机立断，命令手下入侵调阅附近河岸两边所有店铺、工厂、银行门口的监控录像。这些监控大多是不联网的，有些甚至还在用录像带，弄起来颇费功夫。 两天时间就在机械地反复查找中度过，一艘小艇进入视野…… 夏念过得不算惬意，但也没汤川唯脑补的那么惨绝人寰。他苏醒的时候房间里没人，估计他对这类药物真有点抗药天赋啥的，又提早过了药效。眼前的黑暗让他很不适应，夏念尝试各种办法扯眼罩，都以失败告终。这该死的眼罩不但遮光性好，还TMD特别结实啊！夏念闲着无事，吼了几声也没人来，索性摸索起这间房间。 房间真不大，而且空荡，夏念没几分钟就摸索完了，右边的小隔间原来是个洗手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夏念撇嘴，“想的倒是挺周到。” 由于眼睛被蒙住，又用了药，夏念对时间已经没概念，只能从肚子的饥饿度估计。 又傻坐了将近2小时，夏念终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喂，我快饿死了！”夏念抱怨。 回答他的却不是提亚，小三冷笑，“真好，我还没见过人饿死呢。” 夏念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懒得和这货计较，摸索到桌上的饭盒，抢过小三手里的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小三看着被准确抢走的筷子，呆呆站了三秒，他想着捉弄调戏一下人质什么的，结果…… Boss的这个眼罩质量有问题啊！ 小三狐疑地伸手晃了晃，夏念不耐烦地对着他的方向“看”了他一眼，嘴里含糊道，“下次别准备鱼啊，没看见我不方便吗？” 小三惊，脱口而出：“这还叫不方便？”小三不敢大意，他听维埃克斯说起过被控制的感觉，于是没等夏念吃完就抢走饭盒跑了。 绝对是眼罩质量问题啊！ 夏念舔着嘴唇回味，糖醋鱼做得非常地道，这种又甜又酸的味道很熟悉，看来他没离开上海，或者就在邻近城市。 其实眼罩的质量是没问题的，夏念两眼一抹黑，他靠的还是反应和感觉，就像有些人身后有人接近会觉得不舒服，有些人则比较迟钝，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铭刻在血脉之中。 吃饱喝足，小白鼠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提亚是个实干派，没等夏念消化完就把他捆了去，而且一上来就是大招伺候。 脖子以下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液体中，双手双脚被束缚，夏念冻得牙齿打架，要命的是液体里似乎有其他活物在游动，时不时会触碰到他身体。 突然，夏念感到小腿一阵刺痛，“有东西咬我！”夏念喊了一声，看不见的感觉很痛苦，细微的动作带起一阵涟漪，这下感觉更糟，几条水草般柔软的东西划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提亚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那是在北冰洋发现的一种海蛇，据说它们是亚特兰蒂斯人迁徙入海洋后圈养的宠物，它们的毒素对你有好处。” “滚你的海蛇，滚你的宠物，滚你的亚特兰蒂斯！”夏念怒。 亚特兰蒂斯是一个待考证的传说，但海蛇是实实在在的。夏念屏住呼吸，难闻的气味快让他吐了，他不想再问，说不定他泡澡的水其实是福尔马林来着。他现在只确定一点，提亚疯了，脑子进水银了，然后目前的打算是玩死他，或者把他也变成神经病…… “怎么样？”提亚问一边的午夜。 “有反应！”午夜欣喜道，屏幕上的数据不断翻滚上升，最终停留在一个数值上，“不过反应不大，可能是相近的传承，要试一下鲑鱼吗？” 提亚沉吟片刻，“改天再试吧！” 威尔透过实验室玻璃，盯着那条咬了一口后不断远离男人的海蛇，如海带般在水中飘摇。他心中冷笑，这哪是相近的传承，分明是凌驾于其之上的传承啊！ 传承，显性表现为基因上的异于常人，语言、运动、智力等方面的突出，隐形的说法则是远古的血脉。「黑色荆棘」用了几百年的时间进行探索，解开了一部分传承的秘密。虽然还不清楚传承起源于哪里，但它是存在的。那些人们津津乐道的神只或许也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能力觉醒了，因而成了神。「黑色荆棘」在世界各处挖掘遗址，寻找古文献和瑰宝时发现了几种特殊的生物，一开始是出于好奇带回了样本，后来才发现其中的必然。遗址附近的生物，大多拥有特定的能力，要么与遗址曾经的主人能力相似，要么相反。这几种生物与它们生活在其他地域近亲的基因有所不同，经年累月，它们也拥有了微弱的传承。经过试验，通过一定方式，这些生物可以激发出人类体内相对应的传承。提亚用到的海蛇就是「黑色荆棘」提供的，比较低级的一种。 威尔将目光从海蛇上收回，很不错的基因，很另类的传承，只是可惜…… 第七十六章：人质逆袭 夏念回到那间囚室，摸了摸小腿肚上的伤口，能很清楚地摸到牙印，不过距离他被蛇咬已经有段时间，海蛇毒发时间很快，想来提亚事后给他打的那血清不是山寨货，不然这时候他该去见他老娘了。 说也奇怪，在那臭烘烘的水里泡了半天，夏念回来后反而觉得舒服了些，头不晕了，身体不疲惫了，胃口似乎更好了…… 效果比泡温泉还好啊！不知道是不是每次效果都那么好？ 夏念手停住，被自己一瞬间的想法惊悚到了，急忙抱头蹂躏自己的脑袋，他竟然会有这种想法，难道脑袋也进水银了么？ 提亚进房间，就剑夏念在那儿自虐，不由一愣，赶紧上前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呢？” “我说自娱你信吗？”夏念没好气地把提亚的手甩开。 “手伸出来。”提亚命令道。 “干吗？”夏念边问边往里躲。 “抽血。”提亚说，然后是从金属盘里取东西的声音。 “不要。”夏念判断着提亚的位置，又远离了些，他这两天对针筒和注射器产生了严重的恐慌。 “抽一点血而已。”提亚将针筒交给维埃克斯，自己上床把挣扎的人按住。提亚高大的身材比夏念整个大了一圈，靠体重和力量把人压倒并不难，“VX，抽血。”提亚拉起夏念的左臂提醒道。 “好，好的。”维埃克斯大叔抹汗，这姿势很不纯洁啊！ 某处，轮班看监控的克里奇喷了，这个姿势非常非常不纯洁啊！ 这件事的最后结果是，夏念以五管血和几根头发为代价，揍了提亚一拳。 抽血、头发，这个节奏怎么这么熟悉呢？夏念歪头，后知后觉回想起来，这不是他和汤川唯检查粽子的流程么？夏念捂脸忏悔，这TMD是现世报啊！ 想到某人，夏念心底某处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触动了一下。想想还是某人好啊，至少某人要做坏事的时候他还能用武力压制啊…… 如果以为夏念会就此乖乖就范，任凭摆布，那就大错特错了。他虽然懒，很多事不爱计较，但也不是随意捏的软柿子。夏念逐渐恢复冷静，既然提亚的目的是折腾他，那就一起折腾吧！接下来的几天里，夏念逮着机会各种闹腾弄得鸡飞狗跳，反正他吃饱了没事做啊，全当是饭后娱乐活动呗。 提亚对他的这种折腾行为很宽容，一个字都没提过，夏念感觉有点挫败，但他秉持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继续闹腾，变本加厉。 值得一提的是，那次被蛇咬之后，大约隔了一天——夏念估算——他又被抓去让鱼咬了一遍。夏念很无语，说什么基因改造这么高端，事实上弄得跟搞迷信活动似的…… “吃饭了……”小三有气无力把饭盒放桌上。 “咦？小三啊，怎么又是你？”夏念摸到饭盒，高兴地打开，扑鼻的红烧肉的香味飘了出来，令人垂涎三尺。 明知对方看不到，小三还是翻了个白眼过去，“我愿意啊？午夜被你打得脑震荡了，可不就是我吗？”小三与夏念保持2米的安全距离，互不侵犯。他如今没了虐俘的心情，虐什么啊！这位比他们过得滋润多了，有吃有喝不干活，余下时间把折腾他们当乐趣，偏偏还不能背地里下黑手，不小心弄残了，Boss会杀人。小三无比羡慕午夜，技术人员是香饽饽，受了点伤就可以不来被反调戏。 “午夜啊……他自己磕到的……”夏念无辜扒饭中。 夏念越来越习惯蒙眼的生活，前一次午夜来送饭时，他尝试性搞了次偷袭，本想吓唬一下，想不到午夜心理素质那么差，慌乱之中自己脚绊脚把脑袋撞在了桌角上。这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夏念趁机逃出了房间，摸黑走了一段后被赶来的威尔和克里奇撞见送了回来。 这种看似徒劳的尝试并非毫无意义，至少经过这几天，夏念知道他所处的是一间地下室，附近有地铁或是火车途经，另外，他也摸清楚了小三他们轮班的规律…… 小三继续朝吃得很香的某人翻白眼，试图打击，“你等着吧，下次轮到鹰钩鼻。” 夏念停下动作，嘴里叼着肉，眉头皱了一下，小三口中的鹰钩鼻是伊斯蒂乔亚。两人不对盘，这点不是傻子都能一眼看出来。夏念摸了摸腹部，被伊斯蒂乔亚打的地方还很疼，下黑手什么的对精神病患毫无压力。 其实夏念挺喜欢小三的，正如陈子和对他说过的，小三人不坏，有时候会少根经，说着说着就会管不住嘴，比如这次，他提前预告了接班的人，这货有反派的自觉，没反派的资质，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坏人。 “提亚呢，很久没看到他了。”夏念喝口汤问道，口气自然得像上司询问下属。 小三翻白眼都翻得无力了，10个小时前才见过的好吧？他没好气回道，“Boss很忙。” 夏念伸手要了张餐巾纸，满意地擦了擦嘴，“哦，没事了，你走吧。” “……”小三无语凝咽，去饭店吃饭还得付钱呢，这倒好！ 夏念盘腿坐在床上陷入思考，算下来他有两天没被抓去当小白鼠了，检查也没有，维埃克斯和提亚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提亚很忙？”夏念微笑，“某人，你好慢啊！” 嫌弃汤川唯效率着实没心没肺。自那天到达安全屋起，汤川唯就像个机器人一样超负荷运作，从蛛丝马迹中找线索，由一艘小艇入手，最终找到4处可疑地点，3处于市内，一处于邻省。 “狡兔三窟，真是「萤光」的传统作风呢。”汤川唯看着电子地图上的四个红点嘲讽，“做了叛徒还是改不掉十几年的习惯啊！” “要强攻吗？”藤原询问。 “不。”汤川唯手指敲击桌面，“让我考虑一下。” “是。”藤原毕恭毕敬。 汤川唯眼中满是血丝，望着地图出神，他内心可没看起来这么轻松，关心则乱，一旦涉及到自己关心的人，思路什么的立即搅和成一团浆糊。是强攻呢？还是再看一下？4处地点要怎么取舍？ 涯从外面进来，左手衣袖里露出一截白色的绷带，与黑色外衣形成鲜明对比。肖恩送给他的匕首别在腰间，方便随时抽出。 “他还是不愿意来。”涯对汤川唯说道。 “那就算了，我会派些人过去。”汤川唯说。他看着少年，心中疑窦丛生，几天时间，这孩子完成了一次蜕变。褐发褐眼的少年，褪去了稚气，沉稳傲然的气质再难被掩藏。那双眼睛里不见了疑惑，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纯粹，偶尔流露出连汤川唯都不愿直视的漠然与冷血。干净与血腥，在少年的身上似乎并不矛盾。 如果屠夫的血是启蒙的催化剂，那么昨晚的遇袭便是撕开厚茧的尖刀。 昨晚，安全屋，当所有人沉浸在繁忙中时，一道影子自阴影中浮现，悄无声息穿过严密监控，进入汤川唯所在的主指挥室，如入无人之境。等汤川唯惊觉时，涯已经挡下了一次攻击。如果杀手的目标是他，汤川唯估计自己躲不过。但奇怪的也正是这一点，杀手的目标不是汤川唯，而是涯。标志性的黑色面具揭示了杀手的身份——「黑色荆棘」！涯连子弹都能挡下，这一次却受了伤，杀手指尖的指刀划伤涯的手臂，幸好涯一直随手携带肖恩留给他的匕首，及时取出挡下那锋利的指刀…… 杀手被断手后自杀，汤川唯采样了那锋利的指甲，发现其构成近似某种稀有金属与金刚石的合成物。而汤川唯也是第一次见到涯的匕首，这把曾经被研析部拒于门外的匕首引起他的兴趣，有炼金武器的影子，又有浓重的改造痕迹。汤川唯打定主意一定要去一次英格兰，那位过世的机械专家似乎藏着天大的秘密呢！ 想着，汤川唯脑子里的浆糊又蔓延了一段，当初他鼓动苍甲把涯这个未知系数放到夏念身边，是不是弄巧成拙了呢？ 这时，涯想起什么，补充道，“谢胖子说他们可能想抢那把剑。” “哦？” 汤川唯和涯谈论的人，是坚持留守的褚恒。 除恒昨晚也遭到了不明攻击，动静太大，引起了楼下住户的注意报了警，对方三人留下一滩血迹后逃走。谢胖子这老宅男被吓得半死，浑浑噩噩应付完警察才想起联系汤川唯。汤川唯出于谨慎，天亮后才让涯回去一趟，但看来固执的粽子仍不愿跟涯走，或者说褚恒不信任他们。 汤川唯停止敲击桌面，终于做出决定，“涯，你再回去一次，告诉粽子我们明天去救夏。” 涯眼睛亮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第七十七章：你又意外了 “不用管那些，三天内转移吧。”提亚厌烦地打断午夜的汇报。 汤川唯的研析部联手蓝鸟的情报部，各种封锁，明处暗处不知放了多少双“眼睛”，在这样一个大网中，提亚感受到了压力。「黑色荆棘」调配给他的人手一一被揪出，剩下的也不敢再信任，光靠他的小团队，一些事办起来很不方便。他了解「萤光」的同时，过去十几年在「萤光」的经历却也出卖了他。同样被熟悉的还有午夜和伊斯蒂乔亚。 提亚本不打算离开，他不喜欢示弱，但汤川唯比他预计的反应大，研析部这次似乎全员都调动起来，世界各地，从源头掐断了很多供给和联系人。 干脆派人暗杀汤川唯吧？克里奇提议过，提亚也考虑过，最终他没有做决定。一方面是跨不过内心的骄傲，另一方面则是「黑色荆棘」的要求，「黑色荆棘」看中了汤川唯的头脑，想要招揽。表面上是合作，但「黑色荆棘」掌握了资源和主控权，这点提亚心知肚明，他的实力还不到可以与「黑色荆棘」翻脸的程度。 如果有一天到了那个程度，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Boss，我联系了「中介」，飞机要等两天，不过明天早上有一艘驶往日本的游轮可以搭乘。”午夜手指在键盘上一阵翻飞后说道。 日本？ 提亚看了眼渐黑的天色，窗外树影婆娑，犹如鬼魅飘荡，“准备一下，明天走。”提亚听说过一个中国俗语叫夜长梦多，也听说过另一个俗语叫灯下黑。他拿起电话呼叫窝在实验室的维埃克斯，“VX，明天早上离开，准备些安定送去地下室……” “好的。” “让布拉卡和你一起去。” “好的。” 提亚挂断电话，他要准备的很多，没时间亲自去地下室，而让维埃克斯一个人去实在有点风险。 深夜—— “阿嚏！”夏念狠狠打了个喷嚏，推推眼罩，吸吸鼻子，再摸摸肚子，感觉特别凄凉。他只穿了件宽大的要命的单衣，地下室阴暗潮湿，不着凉才有鬼，而且晚饭的菜是他最讨厌的茄子和青椒，夏念深深怀疑伊斯蒂乔亚动了手脚。饥寒交加，夏念抱膝坐床上，琢磨着怎么报复回来。 有人进入地下室，夏念抬头转向门的方向，“提亚？” 来人没有回答。 “听说你很忙，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夏念歪头。这个时间段，他想不到还有谁会来。宽大的衣服随意套在身上，很不纯洁地露出锁骨和半个肩膀，脸上的眼罩是名为绑缚的道具，困惑的表情和蜷缩的姿势，散发出“求安抚”的信号，整体概括起来就是两个字：引诱。 夏念很没自觉，因为他不是故意的。 来人沉默地送上拳头。 夏念察觉异样，想躲但没躲掉，顿时疼得脸抽搐了一下…… 虽然夏念很习惯蒙眼的生活，但真打起来毕竟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伊斯蒂乔亚！ 夏念猜到了来人是谁，有些惊讶，这货半夜失眠么？ 冰冷的液体注射入静脉，瞬间变得灼热，仿佛要将血管灼烧成灰，夏念咬牙，痛苦地闭上眼，和一个不对盘的精神病讨价还价是很白痴的行为，他现在只希望某人能在自己变成神经病前出现…… 地下室外，威尔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口袋里揣着另一管药剂。 这个夜晚，三个截然相反的计划悄然成形…… 而世界的另一头，靠近巴拿马群岛附近的加勒比海上正是艳阳高照，阳光不要钱地洒下，似乎要驱逐一切阴暗。 琉璃端坐在自己房间，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写好了一封邮件，鼠标悬停在发送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船体随着海浪微微起伏，琉璃的心似乎也被这如温柔爱抚般的轻摇搅得心神不定，拿不定主意。 无论他如何选择，都是背叛。 脚步声渐近，熟悉的香水味从门缝里飘了过来，不浓烈，但悠远，正如它的名字「彼岸」，清幽的淡香隔开很远仍能引人遐思。 琉璃不再犹豫，鼠标在发送键上快速点了一下，他起身走向房门，任凭邮件发出，页面自动跳转，然后关机…… 门在扣响前被打开，琉璃面无表情，“什么事？”即使说话时唇角都拉直呈直线。 “没事啦！陪我去酒吧坐坐吧？” 红叶伸手想扯那张僵硬的脸，琉璃闪身让过，拔出房卡，带上房门，“走吧。” “一点不可爱啊。”红叶眼中闪过一丝寒冷，微笑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琉璃不喜欢过于亲密的举动，但拉了拉没挣脱后，他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两人的关系不是传闻中那样亲密，只是一个豪放，一个沉默，很容易让人误会罢了。 不是恋人，却是多年的搭档。 阳光下，红叶美得异乎寻常，她似乎天生适合在阳光下欢笑，散发致命的幽香。琉璃没像其他人那样被吸引住，他的目光在两名游客身上划过。 阳光不能驱逐所有的阴暗，比如人的内心…… 9区，天蒙蒙亮，提亚来到地下室带他的人质。 夏念安静地侧卧在床上，一动不动，脸上呈现如醉酒的酡红。 提亚随手在他额头上搭了一下，惊人的温度让提亚立即抽回手。 “夏。”提亚轻拍夏念脸颊，丝毫不见反应，“叫维埃克斯过来。”提亚对对讲机另一头的午夜道。他将夏念整个人翻了过来，衣服里不经意间露出一片瘀伤。 维埃克斯赶到，见到这情景，拼命抓他没剩几根的头毛。 “怎么回事？”提亚质问。 “高烧，像是药物过敏……”维埃克斯支吾，一样的量，上次只睡了十个小时不到，这次怎么就过敏了呢？ 一支注射器被丢弃在垃圾桶内，维埃克斯捡起，推了推高度近视眼镜，“这个不是我的针管。” “什么？”提亚接过针管看了看，确实和维埃克斯平时用的不同。 午夜将监控快退，确认昨晚只有伊斯蒂乔亚进入过地下室。 回到实验室，维埃克斯满头大汗进行诊断，留给他的时间不多，Boss的怒火也不好玩。 一边，提亚电话斥责伊斯蒂乔亚，“我警告过你不要做小动作。” 正在准备撤离的伊斯蒂乔亚不以为意，既不挂断，也不回答。 午夜再次插入，送来坏消息，有不少于30人向他们快速接近中…… 提亚皱眉看向实验台上皮肤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夏念，轻声叹息，“夏，你又给我制造意外了。” 一切计划被打乱。 维埃克斯抹汗，小心翼翼摇头道，“Boss，我不行，需要医生。”他毕竟是个弄毒药的，哪会正儿八经看病啊？而且实验室的设备也不是为这方面准备的。 “有多糟糕？”提亚正色问。 “蓖麻毒素……” 维埃克斯只说了一种，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这已经够糟糕了。蓖麻毒蛋白，最强烈的天然毒素之一，凶名远扬。 提亚深呼吸，脸上的镇定终于被扯破。 “Boss，我们必须走了，不如把他留在这里交给「萤光」的人？”午夜远程提醒道。 提亚抚摸夏念过分红润的脸颊，不，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Boss，我一直联系不上管家。”午夜再次不怕死地提醒道。 午夜连通了所有人的对讲机，这次，他的话引起了共鸣，伊斯蒂乔亚阴郁的声音传出，“那东西是管家给我的。” 提亚的动作骤然停住，管家？「黑色荆棘」？ 维埃克斯抬起头，眼中流露出惊恐，“昨天威尔先生从我这里拿走了安定，他说会帮我交给布拉卡……” 提亚下垂的左手握拳，指节发白。倏得，似乎想起什么，他奔到实验室里的保险箱前，输入密码，打开，里面空无一物，里面原先存放着两样从古墓里得到的东西。 事到如今，什么也不用说了。 提亚似笑非笑，“很好……” 爆裂的火焰将密码箱瞬间吞噬，随着一声爆破，合金片四溅，站得近的维埃克斯不幸中招，一块合金碎片弹射到他身上，带着炙热的温度嵌入皮肉。维埃克斯闷哼，却不敢贸然后退。 “午夜，联系Yukawa。”提亚弹灭手上的火焰，命令道。 “Boss，我们不走吗？”午夜有些迟疑。研析部和Yukawa大神的风评也不是那么好啊！ “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让他带医生和解毒剂来。”提亚不理午夜的疑问，自顾自说下去。他将夏念抱起，走出瞬间面目全非的实验室。 维埃克斯忍痛翻出灭火器，将几处小火熄灭。 汤川唯留在指挥室，涯和褚恒前往的也不是提亚等人所在的地点，因此等收到消息，确认，调动人手，回援，再集合出发，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藤原等一干研析部成员极力阻拦，这事太不合逻辑，认定是个陷阱。但汤川唯从来不是一个会听别人意见的人，至少不会听这些人的。 于是，2小时后，汤川唯见到了令他牵肠挂肚的人，只是几天前还上窜下跳的人，眼下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脸上的眼罩被取下，异常的红润已经消失，血色褪尽，体内的血液像是被一点一点抽离着。也因此，衣物褪去后，身上的伤痕更加显得难看。汤川唯每看到一处伤痕，感觉心口就被捅了一刀，这种疼痛没有伤口，不会死，但反反复复，生不如死。 医生正在检查，从他们越来越凝重的表情可以猜出情况不容乐观。 汤川唯冷冷看着提亚，他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愤怒到极点是说不出话的。 涯和褚恒在外面控制住了午夜等人，蓝鸟也随后赶来。 汤川唯看到夏念身上多处疑似被注射留下的红点时，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把揪住提亚的衣领，“你把他当实验品！” 两人身高有差距，力量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已经恢复平静的提亚手一挥便将汤川唯推开，冷笑，“难道你当初从我手里抢走他的目的不是实验吗？” “是，但我最后没那么做。”汤川唯坦然，但也更愤怒，“他不是你的附属品，你以为你和那些人私底下说过什么他不知道吗？带着你可笑的种族主义滚远点！” 一名医生弱弱地抬手阻止两人随时会升级的争吵，“两位还是出去吧，我们需要安静的环境。” 第七十八章：百倍偿还 两人最终被意见一致的几名医生赶了出来。 医院空阔的过道里，沉默地站着两个人，涯和褚恒杀气腾腾地守在外面，衣服上沾有未干的血迹，经过的医护人员和其他人明智地选择绕道走，不去惹这两位杀胚。 好吧，现在变成四个人了。三对一，犹如实质的杀气找到宣泄口似的一股脑儿向提亚涌去。 提亚看着很淡定很淡定，淡定得一言不发。实际上，他不爱装酷，这次实在理亏在先，而且还被暗中摆了一道，心情郁闷，没什么好说的。 蓝鸟有先见之明，一来便把午夜和伊斯蒂乔亚等人带去了别处，不然抢救室外就该上演血案了。等蓝鸟安置完那几位回来，就见一派肃杀。气氛糟糕，脾气糟糕，长袖善舞的蓝鸟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开口。提亚联系他们时态度暧昧，似乎有回头的意思。蓝鸟解读「萤光」总部的指令，似乎也有那么点“只要你回来，我们既往不咎”的意味。 两个人眉来眼去没关系，关键是中间有个第三者。 蓝鸟看汤川唯脸色，那叫一个黑啊！ “咳……”蓝鸟清嗓子，想着怎么开口。 准确说这个第三者才是原配，只是前阵子研析部和总部闹分家，这几天关系稍有缓和，要是这件事惹怒汤川唯，那就别想破镜重圆了。 “两位，方便坐下来谈一谈吗？”蓝鸟客气道，不用称呼，两边相同待遇。 提亚回头若无其事看了一眼，汤川唯则死盯着抢救室门上的磨砂玻璃。 “关于夏的事，希望两位能配合。”蓝鸟找到切入点。 果然，这次两人表情都有松动。 再错综复杂的关系，只要找到交集，总有希望解开。 汤川唯看向涯，涯点头，“放心，我留在这里。”说着，少年用冰冷的目光注视金发男子，其中的意味是驱逐与仇恨。另一边的褚恒则没这么具体的情绪，完全是敌我不分的范围性仇恨，也许是医院这个到处白乎乎的地方给他的印象着实不好。 临时征用的更衣室内，三人围着小圆桌坐定。蓝鸟不急着传达总部的意思，先问了夏念中毒一事。 提亚很不情愿说，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他决定留下那一刻起，就意味着失去了主动权，意味着妥协。 “这么说来，夏会中毒，全是那位失踪的管家一手策划的？”蓝鸟犯难，偷眼看汤川唯，失踪就和死无对证差不多，没什么说服力啊。 汤川唯没表现出蓝鸟意想中的嘲讽，这事听着不靠谱，但他信。如果扔下夏念不管，提亚有时间跑掉，但他没那么做。最初的愤怒与心疼过后，汤川唯的脑子好使了些。总的说来，提亚做实验了，但他不想把人弄死。 那么，管家代表的是谁？他的个人意愿还是「黑色荆棘」？ 前者的可能性很小，如果没有授意，那么管家同时也会遭到「黑色荆棘」的追捕。 说着说着，蓝鸟不经意间提到了面具人偷袭一事，没想到提亚对此一派茫然，“我没有派任何人去抢过什么炼金武器。” 蓝鸟无语，这事似乎越来越绕了。 汤川唯坐下后就一直默默听着，不发表意见，此时嘴角终于微微上扬，露出招牌式的嘲讽。 以提亚的智商，不需要汤川唯解释，他也立即明白了，他与「黑色荆棘」脆弱的合作关系经不住任何考验，如果他有实力，会一脚踹了这个盟友，而他一旦失去利用价值，「黑色荆棘」同样会毫不犹豫一脚踹开他。他们彼此不曾真正信任，而管家拿走那两样东西时，便意味着合作终止了。 太突然！ 提亚怔然，无法接受，难道他的价值仅此而已？ 这时，抢救结束的消息传了过来。 汤川唯匆忙夺门而出。提亚下意识跟上，却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病房里，夏念躺在素白的病床上，插着氧气管，脸色快和床单差不多白了，根本没一点好转的迹象。涯默默站在床边，瞪着一个脸色同样煞白的医生。这位医生隶属后勤部，与蓝鸟还算熟悉，看到蓝鸟进来，不由松口气。但立刻，医生又被Yukawa大神的脸色吓到了。 汤川唯抢过医生手里新鲜出炉的病历报告，不是学医的，但也懂一些，上面的专业名词他不陌生。一目十行扫完，汤川唯放下报告，尽量心平气和道，“告诉我最坏结果。” “植物人，半身不遂。”医生老实回答。 药物刺激引发肺水肿，心率减缓，毒素入侵中枢神经，能保住性命已经不容易，确切说这货已经超越人类的体质…… “谢谢。”汤川唯对医生90度鞠躬致谢，然后不理会错愕的医生，径直到床边坐下，为病床上的某个懒货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至少医生没和他说那句“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所以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对不对，汤川唯这样安慰自己。他修长的手指在夏念眼角边划过，那里被眼罩勒出的痕迹还很清晰。 “涯，帮我拿几件换洗的衣服来吧。”汤川唯抬头，眼眶有些红，“还有，剩下的事麻烦你了。” “好。”涯点头，少年的眼里还有愤怒，但更多的是坚定。 成长，有时候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涯压抑下杀人的冲动走了，留下褚恒守在病房外。房间里剩下的其余三人顿时有成为背景板的错觉，还有一种更形象的说法是电灯泡。于是，被Yukawa大神大礼感谢过的医生和蓝鸟交换一个眼神后果断撤了。 提亚不是没眼力劲，只是有点恍惚。他有很多事想不明白，他想到夏念问他的问题，“力量，有这么重要吗？”提亚有些头疼，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记忆，那时候似乎也有人问过同样的问题。 是啊，力量有这么重要吗？当他自以为拥有了超越其他人的力量，站到了食物链的顶部，结果呢，他得到了什么？那个总是抹眼泪的母亲死了，他自以为可以抢回来保护的夏也差点没命…… 这个，也不是他要的世界。 看着病床上一躺一坐的两个人，异常的和谐，提亚恍惚的眼神有了焦距，他扯起嘴角，笑容苦涩。他忽然明白了，有些事，错过了就没办法挽回。他一言不发退出病房，看了眼站得笔直的褚恒，迈步离开。 既然没办法留下来保护，那就让破坏者付出代价，百倍的代价！ 汤川唯背对着门，没看到提亚的变化，但他听到了门关上的动静，还有远去的脚步声。汤川唯低头在夏念额上落下一吻，掀开薄被，解开衣扣，仔细地检查起他身上的伤痕。 “不管是谁，我不会放过他。”汤川唯低声说道，“提亚也好，管家也好，「黑色荆棘」也好，都一样……” “夜安，赫利先生。”管家好听的男中音从一张面具后传出来，通过电脑网线，传输到世界另一头。 屏幕上显示的视频通讯中，一个男人靠坐在椅子上，上半身正巧处于一片阴影之中，“夜安，威尔。”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颇为冷淡。 威尔行完一个绅士礼后站直身体，“先生，那两样东西会在明天到达英格兰。” “那孩子怎么样？”阴影中的男人似乎并不关心那点东西。 “很优秀，是天生的杀戮者与支配者，唯独欠缺历练。”威尔回答，语调中透出激动，他脸上的面具是红色的，如血的殷红，和他磁性的嗓音有着奇异的契合度，“不过他似乎有些依赖那位代导人，很抱歉，我没能除掉那个人。” 男人沉默了片刻才再度开口，“原因。” 威尔知道这位询问的是他失败的原因，“提亚·Von·弗里德里希愚蠢地放弃撤离，联系了「萤光」，另外，那个人拥有罕见的高等传承。” “不要小看弗里德里希家的人。”男人对管家话语中的轻蔑感到不悦。 “抱歉，赫利先生。” “不要和我来这套。”男人的语气更加冰冷。 “是。”威尔终于低下头。诚然，他是一名出色的管家，无可挑剔，他可以用5年的时间潜移默化中得到提亚的信任，但在这位真正的主人面前，形式化的礼节被判定为敷衍。威尔无奈，多年的习惯他改不掉，而想要得到这位的一句赞扬实在太难了。 他沉默着等男人看完一段视频，视频很血腥，徒手搏杀，最后倒下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完整的人形。 可男人对此的评价仅是一句，“小孩子的游戏。” 画面定格在少年走出大门的一瞬，男人拿起一张面具扣在脸上，起身，走出阴影，白底黑莲的面具带着强烈的东方特色，妖冶而神秘，“杀了他的代导人，把他带回来。” “是。” 视频通话被单方面切断，男人身后的阴影中又走出一个人，这人的年龄无从判断，他不需要戴鬼面具就能把人活活吓死，脸上纵横虬结的伤疤让人没法辨别他原先的面目。“真让人羡慕，和你一模一样呢！”也许是喉咙也受过伤，这人说话声音异常难听，笑起来就更难听了。 被称为赫利先生的男人对此无动于衷，走到壁炉边，按下电源开关，瞬间，整间大得夸张的屋子变得通透明亮。 “不！”伤疤男突然捂着脸尖叫起来，但显然，这里的灯光不是声控的。他退到最阴暗的角落，仿佛柔和的光芒有着强大的杀伤力。 “作为将我唤醒的人，亚当，我会让你第一个进入大门。”赫利看着像只老鼠般逃窜的伤疤男淡淡道。 第七十九章：招坏人体质 世界不会为任何人停止转动，寒来暑往，这大概是唯一公平的事了。 汤川唯从护士口中得知今年的立冬是十一月八号，也就是今天。他对农历节气没什么了解，这会儿看着病房外簌簌往下掉的树叶，却突然觉得有点神奇。 “今天天气一下子变冷了呢……”汤川唯喃喃自语，他握了下夏念的手，感觉有点冷，便把室内空调温度又往上调了2度。 实际上，这个温度已经有点热了。 护士敲门，送来今天的营养液，进入外间后脚步一滞，褚恒闭着眼席地而坐，一袭烟灰色长风衣，古朴的长剑靠在身侧，感觉有人进来，狭长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不带任何感情地扫了眼女护士。女护士端着医药盘迟疑了一下，这架势出现在医院很不和谐，即使是腐败的VIP套房。这年头，持枪的黑衣人烂大街，拿刀剑的杀胚却是稀罕货。 女护士没有为难太久，因为某粽子又闭上了眼，对眼前生物一点没兴趣。护士推开里间的门，顿时被迎面扑来的热风吹得有点晕，没办法，谁叫空调正对着门口呢！ 汤川唯听到外边开门声，已经做好了准备，把床头柜上的杂物收拾到一起，方便放药盘和营养液。三天下来，他对流程相当熟悉了。 护士看了眼汤川唯，以及床上被裹成肉粽的病人，默默挂下一排黑线。但这位护士似乎也比较内向，一个字也没说，在汤川唯整理出的柜子上放下医药盘，然后熟练地拆开一个个包装。 为了不碍手碍脚，汤川唯退到床尾，看着规律的波状心电图发呆。 三天了，心率恢复正常，血压也降了下来，轻微肺水肿，可是夏念就是昏迷，医生说神经系统出了问题，这人似乎义无反顾地往植物人的方向奔着去了。 “今天王医生怎么没来查房？”汤川唯问道。 “今天王医生请假。”护士偏过头回答。 “哦……”汤川唯点头，几天没休息好，他的精神有点糟糕。 女护士也微微点头，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汤川唯突然楞了一下，他敢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名护士，可是护士的动作给他一种违和的熟悉感。汤川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以他专业级的眼力，上下左右扫描一遍后，立即得出数据，这名护士十分娇小，身高可能刚过150cm，体重约莫40kg，皮肤白皙娇嫩，有比较重的黑眼圈，生活条件不错，但作息不规律…… 这些似乎都和护士这个职业扯得上关系，但汤川唯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护士的腰上，这个腰身，似乎有点粗呢！汤川唯走近两步，女护士条件反射对背后贴上来的人表现出警觉，汤川唯看在眼里，又靠近一步，女护士装作若无其事，但手上的动作比起刚才略显僵硬。护士将吊瓶挂好，从裹得严实的被窝里拉出夏念的手臂，轻拍手背，准备打吊针，看起来相当专业。 “粽子！”汤川唯突然高声喊道，一把抓住护士手腕。 小手很漂亮，可惜上面多了几处不该有的老茧。 女护士一惊之下甩开汤川唯，另一手往衣服里一拉，手上立即多出一把武器，她处于内侧的死角，无路可退，既然被看穿，那么只能硬上。汤川唯见到女护士手上的武器，大汗，苦无，居然是苦无！一种日本忍者常用的小型武器。 “你是什么人？”汤川唯用日语问了句废话，这种时候遇见老乡，还是个要命的刺客，他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不过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女人身上有股熟悉感了，受日本传统教育培养出来的女性，一个点头回首间，身上会自然流露出一种气质，这种传统气质汤川唯很熟悉。 汤川唯废话的本意是想拖到粽子进来解决，没想到女忍者不理他，手里握着的苦无毫不迟疑地刺向床上的夏念。距离很近，汤川唯扑上，拉扯住女忍者。他的力气很废，但连个不以力量见长的女忍者都拉不住，那也不至于。只是场面顿时有点乱，呼吸器被扯掉了，某电源插头掉到地上，吊针扎入病人手指…… 十指连心，夏念眼皮动了一下。 混乱爆发在短短几秒间。褚恒提剑踹门，女忍者没想到汤川唯如此拼命，这会儿又多了个杀气腾腾的家伙，便挣脱汤川唯，灵巧地越上床，翻越，往侧面小窗跑去，并顺手向褚恒那边扔了把手里剑。 “粽子，抓住她！”汤川唯按着拉伤的肩膀喊道。他护在夏念身边，眼睛盯着别处，没注意到他身体的重量正一点一点把吊针往里压…… 病房位于神经内科10楼，为防止病人轻生，窗外装有护栏，唯有侧面的一扇小窗没装，因为维修人员要从这儿出去检修空调外机。小窗外除了空调外机，还有一个满是杂草的小花坛。小窗被锁死，女忍者利落地砸了玻璃。 刺耳的破碎声成为唤醒某懒货的最后一记爆音。夏念睁眼，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多日被黑暗包裹的眼睛异常难受，他眯起眼…… 一把手里剑朝床头飞来，汤川唯侧身，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一只手扶了他一把。汤川唯吓一跳，低头，看到夏念也在看着他。汤川唯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一种无法名状的情绪涌来，喜出望外，难以置信，患得患失…… 强烈的情绪波动带来的后果是，脸部抽搐。 夏念很没良心地笑了，“某人，你的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刺客什么的被抛到爪哇国，汤川唯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一个猛虎扑食，那个，以某人日渐消瘦的身材，应该说是饿狼比较贴切。 噩梦终于结束。 夏念感受着身上的重量，翻了个白眼，他不是不高兴不感动，只是，真的很痛哎！ 忍者从尖利的玻璃间穿过，也只有这种异常娇小的身材才能做到，穿着护士装的忍者跳上空调外机，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她看到一把熟悉的手里剑穿过破窗飞来，女忍者侧身闪避，抓住落水管，消失在另一侧通风管道。 “可惜。”夏念摇头，抹了把眼睛，眼睛酸涩，泪水往外涌。如果对方没回头，那一下就能扎到，如果他身上没压着个人，角度也能更刁钻一些。 褚恒没去追，看着苏醒的夏念，也没特别高兴，反而是皱了下眉。然后……然后就没然后了，粽子进入放空节奏。 夏念把手指上的吊针拔掉，坐起来，轻轻拍了拍某人肩膀，“提亚呢？” 汤川唯眼睛通红瞪过来，“……” 距离很近，夏念能感受到某人气呼呼的鼻吸，不由好笑，张开双臂道，“我随便问问，你继续。” 汤川唯很不客气地啃了一口，嘴角终于露出满足的笑意，回道，“昨天滚蛋了。” 夏念摸鼻子，滚蛋这说法很微妙啊！ 汤川唯草草说了事发经过，中间当然少不了从头到脚抹黑。提亚一行是昨天离开的，包括午夜和伊斯蒂乔亚，「萤光」一律放行，他们与总部达成了某个协议，具体内容汤川唯不清楚，不过他从蓝鸟那里确认了一件事。蓝鸟曾经说过提亚·Von·弗里德里希身份特殊，当时蓝鸟说的很含糊，汤川唯也是这几天才明白，提亚的特殊，不仅因为他个人关系，更多的是弗里德里希这个姓氏，弗里德里希家族，是当年「血荆棘」创始之一，现今「萤光」总部，也有这个家族的影子。 所以，提亚再怎么闹，「萤光」容忍度大得惊人。 不管是白色世界还是黑色世界，背景这东西总让人很无奈。 汤川唯边说边开始上下其手，美其名曰检查身体。有一件事汤川唯没说，提亚走之前问过他一个问题，既然这么在乎，为什么要把夏念推上风口浪尖，只要有心查，查到两人非同寻常的关系太简单了，有心人想要利用也很容易。提亚觉得以汤川唯的智商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对于此，汤川唯没有给予回答。某人心虚，他当年的动机可不怎么好，自然不会多考虑夏念的处境，可当他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时，想控制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干脆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公诸于世，汤川唯有时候恨不得在夏念脸上盖个私人物品的印章…… “喂喂，那女人是谁？那是手里剑吧？”夏念听完某人的话问道，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扔出去的那把似乎也是手里剑，怪不得特别顺手。 汤川唯抬头，“问你啊，她想杀你。” “……”夏念抹泪，眼睛酸的。 “日本人。”汤川唯提醒，“你又惹到谁了？” “我，我才刚醒……我连管家为什么下毒害我都没弄明白呢！” 汤川唯露出忧色，“你这体质……招坏人呐！” “某人，你在说自己吗？”很久没吵架，夏念突然有点怀念。 第八十章：20年 汤川唯心情正好，防御力满值，直接无视了这话，检查完一遍，发现夏念既没瘫痪也没不遂后，心满意足道，“我说那些医生真是会危言耸听。”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我给涯打个电话，那小子这几天也很辛苦呢。” 夏念知道能让汤川唯给出这样的评价很不容易。 不过…… 夏念踟躇再踟躇，见汤川唯已经拨出电话，他欲言又止。 电话拨出，等待接听的“嘟嘟”声响了五、六下，却一直没人接。 “大概在忙吧，过一会儿再告诉他。”汤川唯干脆挂断，把手机扔回抽屉，坐回床边，“怎么了？”夏念纠结的表情他可全部看在眼里。 夏念盯着白色床单，小声嘟哝，“医生也不完全是危言耸听，有点后遗症……” “哪里不舒服？”汤川唯又紧张起来，坐直身体问道。 “眼睛，看不见……” 汤川唯扳过夏念脑袋，盯着他的眼睛，“开玩笑？”要说看不见，那手里剑扔的也太有水准了？ 但很快，汤川唯发现了异样。 左眼！ 那只原本在光线下有些妖异的红瞳，此刻失去了光彩。夏念平时总是戴着眼片，因此汤川唯并未马上留意这点。不仔细看的话，也的确很难察觉。 “无所谓啦！这样也挺好。”夏念看到汤川唯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抓着他的手笑了笑，“某人，你这什么表情，嫌弃我吗？” “我……”汤川唯看着夏念变得和正常人一样的左眼，一点吐槽开玩笑的兴致也没有，他想到自己当初接近夏念的目的，就是这只漂亮又神秘的左眼，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会嫌弃吗？当然不会。汤川唯只觉得心疼，还有就是没办法说出口的后怕与恐慌。如果几年前自己没有犹豫那一下，施加这种伤害的就是他吧…… 手机铃声打断汤川唯痛苦的假想，打开抽屉，来电显示是涯。汤川唯接通电话，诡异地沉默了很久，但看表情显然不是在发呆。 “嗯，知道了，你一起来医院吧，夏醒了。”汤川唯说道，接着便挂了电话。 “某人，干什么啊？”夏念被汤川唯看得有点发毛。 “涯说，几分钟前我打电话给他时，他正在被几个奇怪的人攻击，听他描述是忍者，地点在你家，谢胖子受伤了，现在在赶来医院的途中。”汤川唯一口气说完，若有所思，“忍者，据我所知日本很少有势力豢养忍者了啊，还一下子派来这么多，素质也不差……” “是吗？”夏念抓脑袋，也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和日本人结过仇，但想来想去，自己接触的日本人，貌似只有眼前这位。 汤川唯又打了几个电话，先确认各方无事，然后联系了眼科和神经科医生。做完这一切，汤川唯才坐下，来回抛着手机继续思考。几分钟后，见夏念仍一脸茫然，汤川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一定是日本的势力，但我们目前遇到的绝对是日本正宗忍者。”说着，汤川唯从抽屉里取出纸笔，根据记忆开始速写。 夏念探头看了看，才一会儿，一个女性脸部轮廓已经被勾勒出来。 “有用吗？人不会化妆啊！” “她没必要，我们不认识她，过多的修饰反而会露出破绽。不过用处确实不大，通常忍者会被刻意隐藏起来，留张速写聊胜于无吧。”汤川唯手上的笔来回勾勒，异常灵活，看得夏念有点眼花。 这时，褚恒默默从碎玻璃中捡起一样东西，递到夏念面前。 手里剑。 夏念接过，是一枚千本。手里剑分为棒状手里剑和车剑，千本是棒状手里剑的一种，而夏念扔回去的则是车剑，俗称忍者镖。夏念把玩了一会儿，放到一边，他随手扔扔忍者镖还行，这种高难度的千本就不在行了。夏念对褚恒摇头，“没用。”像这么随手一扔一大把的暗器，上面怎么可能有线索，除非对方缺心眼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汤川唯画完素描，涯也正好到了。少年见到代导人，由衷地高兴，话比平时多了些。夏念也挺高兴，但少年的飞速成长让他汗颜，他这个代导人原来是拉后腿的存在么？ 很快，涯得知夏念左眼失明，立即收敛了笑意。 夏念从少年眼中看到了刺骨的寒霜，内心不由“咯噔”一下，这眼神让他很不安，他只能打哈哈说自己没关系，做个正常人也不错，而后将话题转移，询问起了涯和胖子遇袭的事。 涯和胖子遇袭的时间几乎和夏念差不多，当时两人正在按照汤川唯的嘱咐，把家里某些设备拆分掉。那几名忍者出现得很突然，破窗而入，干脆利落打来两发网枪意图捕捉。胖子体积大，当时就没避开，又被飞来的碎玻璃划了几下。涯也没完全躲开，不过他身上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三两下挣脱了缠绕。攻击两人的忍者没有对夏念下手那么狠，暗器扔得很有节制，涯按响警报后，那几个人互相掩护着撤离了。 涯看到汤川唯手里的速写，眼睛一亮，“是这女人！” “确定？”汤川唯让涯看仔细些，很多西方人几乎分不清东方人长相上的区别。 “对。”涯断言道。 几乎相同的时间，假护士不可能瞬间出现在6公里外，只有一个解释，双胞胎。 “这也算个线索吧。”汤川唯点头。 “光天化日，还不蒙面，很嚣张啊！”夏念有点生气了，洗劫他家这是闹哪样？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都蹬鼻子上脸了，哪能忍气吞声？ “会不会是「黑色荆棘」？”夏念想到最近唯一和自己过不去的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很莫名，除去提亚的缘故，夏念觉得应该是自己找「黑色荆棘」和面具人麻烦才对。 “给我一点时间。”汤川唯在夏念脸上啃了一口，关照了一些事后，便恋恋不舍地出了病房。 涯也没待多久，这孩子现在也是大忙人。最后，剩下满腹疑虑的夏念和粽子默默无言。 由于家里一片混乱，夏念想出院的打算被扼杀了。 一旦醒来，夏念有点闲不住，加上被关地下室的时间，憋闷得难受，异常想要到处蹦跶。但汤川唯早料到有人会不安分，里里外外严防死守，甚至在对面大楼安排了狙击手，只要有可疑人员从外面接近病房，一律先狙杀，后报告。 夏念不知道这么具体的，像高危生物似的被看守了两天后，他接到了老苍甲的通讯。老家伙先是把他臭骂了一顿，接着诉说了自己如何劳心劳力，呕心沥血，听得夏念真心想吐时，老苍甲告诉了他一个消息，他被停职了。 下一秒，通讯器中所有频道关闭，所有联系人强制变为灰色名字，即不可联系状态。 消息异常灵通的蓝鸟间接带来了祝福，表示停职什么的也是一种难得的经历，让他别灰心，好好养病，如果有机会来9区，一定会来看他的云云。 “……”夏念无语望天，感觉自己到了绝症晚期。 但事实上，他的体检报告上写得明明白白，一切指标正常，健康得不行，就连失明的左眼也查不出原因，最终被医生归咎为玄奥的神经问题，简称神经病。 这几天另有一件大事愈演愈烈，正经的关乎十几亿人的大事。东南亚某国和某国因领海问题关系紧张，之后一方发言人又牵扯到某岛归属问题，这下就更热闹了，顿时从两方对峙演变为三方辩论，而后一系列历史遗留问题被翻出，远在太平洋彼岸的某国再插一脚，几天下来，搞得比八点档电视剧还环环相扣，引人入胜。VIP病房提供的电视和网速倒还对得起那坑爹的收费，夏念追着看了几天也没觉得腻，有时间还上网各种乱入八卦，打发时间。 汤川唯站夏念身后看了会儿，嗤笑道，“一群白痴。” 夏念回头瞪了他一眼，这地图炮的攻击范围貌似把他也算进去了吧？ “你觉得会打起来？”汤川唯问。 “关我屁事。”夏念很不负责任地回答。 「萤光」无国界之分，只有区域，夏念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网络上乱七八糟的宣战呼声越来越高，似乎一触即发。 “对啊，你停职了，和你没关系。”汤川唯笑得像只狐狸。 “嗯？” 成功引起猎物兴趣的狐狸转而换了个话题，“我现在的身份留在这里不太合适呢，我们一起回日本吧？” 夏念摇头，“你先说怎么回事？「萤光」插手了？真要打仗？” “告诉你就跟我走？”某狐狸的尾巴摇啊摇。 可惜夏念也没那么好糊弄，“你先说。” “再加上忍者的消息。”汤川唯继续放诱饵。 夏念咬牙，“说。” 汤川唯乐呵呵说出自己知道的事。 夏念听完只能感叹一句，“真特么龌龊。” 汤川唯摊手，“政治从来不是良善之辈的游戏。” 这次，「萤光」和「黑色荆棘」各站一方，以敌人的姿态正式对立，可以说是玩大了，也可以说是玩过了。毕竟这里有超过全球四分之一的人口。而各国政府对内对外宣称的种种道义，很难说多少是幌子，总之各方有各方的说法，最终目的却是差不多，利益，物质和技术上的都要。 “「萤光」开始大甩卖了吗？” “其实就本国人而言，政府这么争取利益总是正确的。”汤川唯道。 夏念白了他一眼，“我不想和你讨论民族问题。” 说到底，夏念还是被骗了，汤川唯告诉他的只是一小部分，再具体的某人也是自己猜想，而那几个忍者，某人只是查到了几条可疑的出入境记录，再细的也还没结果呢。 “你多久没回去了？”汤川唯问。 “20年。”夏念算了一下，似乎也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来9区之后没去过？” “好像是。”夏念点头。 日本同样属于9区范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夏念在9区呆了7年，四处乱跑，居然没去过一次日本。相邻的8区还去过几次呢！夏念甚至想起红叶捎给他的机票，那次飞夏威夷，他是在首尔转的机，而不是更方便的东京。 夏念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如果有人在自己无知无觉中刻意安排，那也太可怕了。 “那就去一次吧！”汤川唯笑道。 第八十一章：日本，真不熟 夏念最终答应汤川唯和他一起回日本，不过这边的事很多，不是他们说走就能走得了的。汤川唯的研析部又一次处于尴尬的地步，你不能一边挥霍家里的老底一边闹决裂吧？汤川唯再没下限也知道这不合适。但为了喜欢的人作出一点妥协，汤川唯并不后悔。那可能只是一行文字的真相和夏念比起来孰轻孰重？这些天寝食难安、失魂落魄的状态已经明确地给了他答案。汤川唯脑子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得失间看得很明白，提亚是不错的反面教材，前车之辙，后车之鉴，他要是再傻了吧唧朝着错误的方向辗下去，那太对不起他的智商。 但吃亏这种事汤川唯从来不干，他对总部的内幕表示不满，他要求以等价的贡献知道更多，包括「血荆棘」的秘史。这是明面上的烟雾弹，暗中，汤川唯着手搜罗更多后勤与执行方面的人才，提亚事件中，研析部过于单一的人员构成这一缺陷被无限放大。 话分两头。 夏念答应下某人的要求，得到的福利是对他的看管松了些。看管地点从医院转移到了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疗养院，他没事可以由粽子陪着去大楼后面的小花园散散步，汤川唯和涯风雨无阻每天会来探视一次。 夏念泪流满面，这感觉还是不对啊！ 疗养院的工作人员远比病人多，多很多。而工作人员中，警卫和保镖远比医生护士多，多很多。 夏念见到了同在疗养院修养的伊莱，伊莱看起来比他享受多了，妻子从芬兰赶过来陪护在旁，在这个异国他乡，小日子居然过得挺惬意。 师徒俩见面，瞅着对方无语了很久。直到妻子笑着走远，伊莱才沉着脸道，“小子，真能折腾啊！” 夏念撇嘴，“哪有你能折腾啊，大叔，一把年纪了还逞什么英雄？” “我不能看着组织玩完，责任心，你有吗？”伊莱数落，“你们这些小鬼总是这么任性，你是这样，Yukawa是这样，弗里德里希家的小鬼就更别说了。” “……” 夏念又无语了，要说任性，这位大叔也好不到哪去吧？要不是他在收学生事上一意孤行，提亚也不会和「黑色荆棘」勾搭上，又哪会扭曲成这样？ 伊莱见学生默默挨训，一句没反驳，脸上不由哂哂，他这条老命这次可是靠学生换回来的啊！伊莱看了眼夏念身后的褚恒，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人，那气场就连他也难以匹敌，气场这东西是随时间沉淀的，在考验抉择中凝炼，伊莱觉得自己已然算是经历过无数血雨腥风，气势上却还是弱一分，这个沉默的年轻人是怎么回事？ “小子，真能折腾啊！”伊莱又重复了一遍，不过这次带着笑意，“能折腾是好事，年轻真好。”伊莱不无怀念道。 “后悔退休了？”夏念问。 伊莱大笑，“别忘了我以前是最能折腾的，这些我都经历过了，现在我有老婆孩子，有不一样的人生，有什么好后悔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有个孩子比什么打打杀杀的都有成就感。对了，给你看，这是我儿子的照片……”伊莱乐颠颠从手机里翻出照片，就像所有得意的父亲一样。孩子2、3岁，虎头虎脑，胖嘟嘟的很可爱。 听着很美好，但夏念又无语了，他貌似无缘这种美好的退休生活，生孩子这么逆天的事他相信某人做不出来，如果自己不幸弄了个孩子出来……夏念哆嗦了一下，甩甩脑袋，他决定不去想这么无稽又可怕的事。 夕阳下，伊莱望着学生远去的背影，扯起了有些下垂的嘴角。 有些人，没有传说中的王八之气，也不是悲天悯人的救世主，但身边总是会莫名其妙聚起一些人。 有人把这称之为缘分，有人把这称之为命运。 养老生活极度无聊，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夏念实在闲，便从褚恒那里骗了宝剑耍着玩。那次对抗「暴怒」时产生的奇异感觉再也没有出现，这把古朴的长剑仿佛又陷入了沉睡。有了那次的经历，夏念不敢再小看，所以他前前后后仔细瞧了一遍，然后，他看到了剑柄上和纹路连城一体的两个字——夺天！ 夏念再三确定这是字，不是类似的花纹，并拍了照送去请专人鉴定。鉴定结果出来，还真是字。 问了褚恒，粽子呆了很久，似乎很不理解夏念为什么要大惊小怪。 为什么要大惊小怪呢？夏念与粽子沟通失败，只能抓狂，“给剑取这种名字，哪家皇帝能受得了啊？粽子，难怪你家皇帝把你塞墓里，TMD活该啊！” 这纯粹是个小插曲，除了夏念，几乎没人关心名字问题。用汤川唯的话说，是好剑就行，管它是夺天还是逆天呢？好东西揣兜里就是了。 这天午后，汤川唯照例来日行一探，进来就见某懒人半眯着眼睛懒洋洋晒太阳，像只吃饱打盹的大懒猫。汤川唯高兴地给某大懒猫顺毛，阳光把头发晒得暖洋洋，摸起来手感不错。 “什么时候走？”夏念打了个哈欠问，再窝下去，每天晒太阳也阻止不了他发霉。他现在已经不在乎去哪里了。 “快了。”汤川唯动手解衣扣，夏念的衣扣，“让我看看你的伤。” 夏念望了眼不远处对着棵树发呆的粽子，没阻止某人的动作。十一月下旬，天气挺冷。因此汤川唯手上的动作很快。夏念看着某人修长的手指异常灵活，疑惑某人怎么会如此熟练。 夏念身上没有实质性的伤口，要说伤，绝大部分是被伊斯蒂乔亚打的瘀伤，休养了这些天，还有几处浅浅的淤青。 夏念显然不会把这些当作“伤”，给某人看了看让他安心后，便问起了其他事，“有提亚的消息吗？” “有。”汤川唯起身坐到一边。 夏念等待他继续，不催促。他知道既然某人不撒谎，那就不会隐瞒。 “他回欧洲了，似乎在「银色藤蔓」与「黑色荆棘」之间周旋。我没告诉他你眼睛的事，不过看样子他从别的渠道知道了。他两天前就和我联系过……”汤川唯顿了顿，“他说，「黑色荆棘」的目标可能是涯。” 夏念收敛懒洋洋的姿态，从摇椅上起来，坐直身体。 “我和涯谈论过，他对此一无所知。”汤川唯说。 “先不去日本了，我要去一趟英格兰。”夏念说，涯或许一无所知，但他隐隐猜到了，关于涯身世的秘密。而亲自去一趟英格兰，他能确定更多。 汤川唯摇头，“我和涯都认为先去日本比较好。” “某人，你肯定猜到了对不对？”夏念不相信以汤川唯的敏感会一无所觉。 “是，所以现在不能去英格兰。”汤川唯毫不避讳地承认，并坚持道，“我们要把你的眼睛治好，不然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既然医生束手无策，那就去找芦屋家试试。另外，「黑色荆棘」必定与日本某势力有牵连，只要涯在，我们也不怕他们不来。”汤川唯最后补充了一句，“这些我都和涯说过，他赞成。” “你俩都决定好了是吧？”夏念有些郁闷。 “呵呵，明天带你去个地方，到时候你就不会反对了。”汤川唯神秘兮兮道。 “……” 一旦某人卖关子，想提前从他嘴里知道答案，那就是不可能的任务，夏念也没本事完成。 不过这次的时间不长，夏念第二天一早就被带到了那个“神秘”的地方。说神秘，其实不然，这应该是夏念最熟悉的地方才是。因为，这是他家啊！ “我擦！”夏念忍不住爆粗口，这是他家么？这个战场兼案发现场真的是他家么？汤川唯把案发现场保护得很好，一地的碎玻璃，血迹，断绳，手里剑，满目疮痍的墙面，被毁掉一半的家具，天花板上的弹孔…… 14楼，猛烈的寒风从破窗嗖嗖刮进来，夏念看着面目全非的屋子，忍无可忍地怒了。 汤川唯注解：“那些忍者又来过一次，在你房间里搜寻，事后发生了枪战，忍者遁逃能力很强，没能把人留下。我想你身边除了涯，还有别的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夏念握拳，“我靠，我要把他们老窝给炸了！” 人生最悲剧的事情是，身上有宝贝，自己却不知道。 周边政局依然处于紧张对峙状态，但似乎也就如此了，没进一步恶化。平民百姓照常过日子，几乎没实质性影响，对这件事的关注也在逐步减退。 这边，涯融入研析部的过程很顺利，少年在机械方面的才能让研析部眼高于顶的家伙们没话说，何况这还只是少年的生活技能，人主要玩的可是战斗职业啊！头脑发达，四肢不调的各类专家再有意见也只能咽回去，因为少年从自家代导人那里耳濡目染了一个被动技能，实在没办法沟通，那就靠拳头解决。 相比涯，谢胖子的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一个黑客，几天下来，收获到了无数鄙视和白眼。虽然夏念给他打过预防针，但谢胖子还是抑郁了。 好在汤川唯对胖子的能力还算满意，这次也厚道的没把人用完就扔。 汤川唯给了胖子一个重要任务——潜入。 别看还是老本行，这次可不是瞎弄就行。夏念停职，身份被冻结，涯的一部分权限也因此受到限制，褚恒更爽快，根本没身份。在这个敏感时候去日本，这三人的假证要弄得天衣无缝可够呛。谢胖子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搞定。让谢胖子惊喜的是，去日本这事，他居然也有份。 证件办妥，接下来就直等汤川唯的时间表了。 夏念趁还有时间，告别了伊莱和老白。伊莱误打误撞爱上了中国菜，决定把儿子接过来在中国定居一段时间。夏念对这位已婚生子大叔没什么好说的，用平和的心态享受人生，这已经是另一个境界了。至于老白，老白的房子被强行征用，归还之日遥遥无期，可怜的老白只能带着堆堆继续在家住着，这下乐坏了他老娘，郁闷了唐天。 临走前，夏念拍了拍前来送行的老白肩膀，没多说什么，每个人的路，终究是要自己选择的。 12月2日，汤川唯和夏念一行踏上了飞往东京的汤川家专机。 3小时后，飞机在东京羽田机场降落。下飞机，从特殊通道过海关，一切顺利。 “老大，你日语说得真好！”谢胖子惊讶。 “呵呵，还好吧。”夏念哂笑，这称赞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看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流，听着广播里反反复复的日语播报，夏念又经历了一次语言没障碍，但完全人生地不熟的诡异落差。不过这次还好，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老师，你家在哪里？”涯问了个关键问题。 “神户。”夏念脱口道。 “离这里多远？” “这个……不知道。”夏念语塞，日本，真不熟啊！ “……”谢胖子纳闷，什么跟什么？ “……”褚恒边放杀气边好奇状四下打量。 夏念把脑袋埋在顺手拿来的地图里，1分钟后，他抬头看向汤川唯，“某人，我怎么觉得我们应该飞到大阪呢？来东京干什么？”一个关东，一个关西，相差很远啊！ 汤川唯笑眯眯，“带你回家啊。” 走出通道，汤川家接机的人等候在外。 第八十二章：汤川本家 四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站一排，汤川唯上前与其中一人招呼，夏念把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吞回肚子，有些纠结地默默站一边。 和汤川唯说话的是个有些发福的中年人，带了副眼镜，虽然穿着一身黑西装，但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学者。从两人的交谈中，夏念猜到这个中年人是研析部在东京这边的负责人。 东京，作为某人的老窝，自然是有分部的。东京分部是汤川唯正式执掌研析部后建立的，没几年工夫，比起太平洋上的17号小岛，根基差远了。想要发展迅速，借助外力是必然的。这研析部的人和汤川家的人一起来接机，夏念左看右看，看出了点猫腻。 汤川唯和中年人说完，又与另一人招呼过，差不多安排好一切，回头一看，就见身后四个家伙没一个精神集中。要在平时，开小差的唯一下场是滚蛋。但这回，汤川唯只能忍了。情况特殊啊！涯的日语水平仅限于最简单的日常交流，就这还是少年来之前抽时间临时学的。谢胖子更惨，对日语的了解全靠动画和某些动作片。夏念语言上没障碍，走神实在不应该，可他就是走神了怎么着，难道把他开除？剩下的褚粽子，粽子，这个就直接无视掉吧…… 汤川唯耐心用中文征询涯和胖子的意见，他要回家一次，他们是和他一起走呢，还是留在东京的分部等他？ 涯和胖子选择留在东京，宅属性的人不爱凑热闹，贸然去别人家也有些奇怪。 夏念不知何时躲胖子身后，“你自己回去吧，我也留在这边等。” “怕什么？我家又没养老虎。” 汤川唯拽人，可惜没拽动。胖子超100kg的吨位不是摆设，夏念死拽胖子这人肉支柱不松手，“拜托，不要用老虎这么可爱的生物做比喻……” 汤川唯笑，挥手，三名黑西装男会意，一同上前拽人，谢胖子趁机把扒拉在自己身上的夏某人推出去，闪开，嘿笑摆手，“老大再见！” 夏念宽海带泪苦逼状，“涯……粽子……” 涯默默挥手告别，表示不会救他。 褚恒下意识摸剑，摸了个空，他的剑上飞机前被骗走了。褚恒看着被拖行远离的夏念，又看了眼笑眯眯的某坏人，把头转向一边。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能看到又有一架飞机滑行降落…… 夏念泪奔，没良心啊，居然假装不认识，白养了这几个月…… 于是兵分两路，涯、褚恒、胖子三人跟着中年人去了东京分部，途中，中年人做了自我介绍，他叫池田广介，东京分部成员，主攻植物基因学。根据汤川唯的吩咐，他会向三人提供一切能力范围内的资源。 另一边，两辆黑色轿车与涯他们反向而行。 汤川唯安慰夏念，“回去一下而已，我们明天就能走了。” “不是，我是觉得……”夏念纠结，他没真反抗，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被拽上小黑车，“我是觉得……我这么去有点冒昧。”传统大家族规矩又多又龟毛，说句话走个路都得当心，上门拜访这种事不能看心情随意来，夏念相信汤川家也八九不离十。 “没关系，有我在呢。”汤川唯继续宽慰。 夏念囧，这种被逼见家长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夏念把注意力转到其他地方。后视镜里，同型号黑色轿车尾随车后，两车间的距离刚刚好。某人这次出人意料的低调，黑色轿车很不起眼，外观上是最普通的日产车。他们这辆车上只有一个司机，其他两名西装男都留在后车。 车速很快，车窗外的景物不断后退缩小。不用倒时差，两人都不困，汤川唯就给夏念讲起了沿途的风景，以及汤川家的一些事。 汤川本家位于神奈川县的镰仓市，距离东京不远。准确说来，如今的镰仓是作为东京地区的别墅住宅区而闻名于世的，也就是所谓的富人区。不过汤川家并不在那一片富人区范围内，汤川本家在镰仓扎根的时间，远比那住宅区的形成早得多。镰仓，曾经是镰仓幕府建立，并开始武士政权的地方，比起繁华的东京，这是一座雍容而沉重的古都。镰仓最有名的景点几乎全是寺院，政治、宗教、血腥、信仰，很多时候都融合在一起…… 夏念听着某人的介绍，感觉有些别扭，他探身拿起汤川唯放在外侧的小册子，封面上，“旅游指南”4个大字异常醒目，“某人……” 汤川唯摊手，“我也不是很熟。” “嗯，背得不错，一字不差。”夏念憋笑，好吧，以某人的忙碌程度，不熟才是正常的。半斤八两的人才比较有共同语言。 “不是说你家不在别墅区吗？”夏念望着一座大门，以及那之后山上的一片建筑群发问。 “没错啊，这里不是别墅区，你看到的这座山就是汤川本家。”汤川唯回答。 “……”夏念无语片刻，“真TMD有钱。” “是祖业，论个人资产前十都排不进。”汤川唯解释。 两人说话间，轿车通过大门，继续往山上行驶。在汤川唯的提醒下，夏念发现山上的建筑果然有着明显的时代特征，有传统日式的院子，也有欧式别墅。 “有闲情住这里的人不多，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住这里。”汤川唯说道。 这话有点拗口，夏念正努力理解，突然，一块招牌扼杀了他的思路，“怎么还有甜品店？”夏念指着某块很显眼的招牌，招牌整个像是用奶油、巧克力和果酱做的，很真实，看起来甜腻得一塌糊涂。车窗开着，途经时还能闻到一股扑鼻的黄油香。 “那个啊……”汤川唯看了一眼，问司机，“那家伙没被赶出去？” “幸少爷去年回来的。”司机尴尬回答。 “看来爷爷真是老年痴呆了。”汤川唯鄙视了一句才向夏念解释，“那是我堂兄汤川幸开的店，那家伙高中时辍学在家做西点，快10年了吧。” 见某人似乎懒得多说，夏念也不问了，反正听着是个奇葩的人。 车在半山腰一座大庭院前停下，这里是整座山的腹地，也是建筑群的中心。说是庭院，其实里面还有好几栋房子，更像个小庄园。 汤川唯领着夏念进入庭院，一路上遇到几个人，都是微笑着点点头便走开了，看得出来只是出于礼貌性。 “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夏念说。 “哪里不一样？”汤川唯回头。 “比我想的朴素亲切多了。”夏念承认自己有点紧张。 汤川唯笑，刚想说什么，天空传来异响，一架遥控直升机朝两人猛冲下来，速度居然快得离谱。 夏念拉了把汤川唯，遥控直升机却也在此时恰好停止坠落，在两人头顶盘旋，螺翼“嗡嗡”转动，带起一股不小的风。 能这么精确操控遥控飞机不容易，但也绝对危险，这小玩意同样可以要人命，夏念四下寻找操控者。不远处，一个小孩进入他的视野，那孩子手里拿着的似乎就是个遥控装置，孩子身边还蹲着两个大人，似乎正在和那孩子说话。 汤川唯对着遥控飞机招了招手，“是佑一吗？” 见某人如此镇定，夏念放下心，汤川唯似乎还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两大一小。 稚嫩的童音从遥控飞机的扬声器里传出，“最讨厌爸爸了。”由于人就在不远处，还带了点回音效果，尤其是尾音的哭腔。 夏念看着那孩子扔下手里的遥控器转身跑掉，脑中努力翻译中…… 直升机没了控制，垂直掉在地上。汤川唯捡起，这会儿他也看到了撒腿跑掉的小鬼。那孩子身边两个大人，一个追着孩子跑去，另一个则焦急地朝这边跑来。 “夏，你等我一下。” “哦。”夏念点头，目送汤川唯拿着遥控飞机朝那边走去。这事有点突然，他一下子消化不过来。 那孩子至少有5、6岁了吧？这是闹的哪出？ 夏念呆呆充当路障中…… “年轻人，能帮我搬一下东西吗？”一个老头儿搬着三盘盆栽从夏念身边经过，招呼道。 “啊？好。”夏念惊醒，要说左眼带来的不便，那就是左侧的视野缺失了一大块，有时候会不习惯。 夏念从老人手里接过两盆盆栽，黄色的花开得正好。 “跟我来吧。”老人说着在前面带路。 夏念脑子乱哄哄，也没多想，跟在老人后面走。 一老一小走到一间玻璃温室外，老人把手里的盆栽放门口，拍了拍手上的灰，乐呵呵道，“放这里就可以，谢谢你了。” 夏念依言把盆栽放下，发现玻璃房内已经堆放了很多这样的花，门口也有一些，黄色的花相互掩映，似乎有规律地被摆成某个形状，单看很普通的花，放一起却很漂亮。 老人没再理夏念，大致看了看后，开始摆放花盆。 夏念就这么看着，偶尔递盆花过去，老人满头银发，年纪应该挺大了，但始终乐呵呵，精神矍铄，就他走路的速度看来，身体也很好。 “年轻人，知道这是什么花吗？”老人突然回头问道。 “呃……”夏念摇头。 “忘忧草。”老人又乐呵起来，“我太太说吃了还能健脑呢。”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笑容，像是回忆起了极美好的事。 “吃……”夏念瞅着那花骨朵，有些迷茫。 “哎呀，时间到了……”老人看了眼手表，突然急匆匆与夏念道别，走了。 “……”夏念无语，发觉老人家的脑子可能有些不好使。然后，他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跟着老人七拐八拐的，他好像迷路了。这会儿怎么连个路过的人都没有呢？夏念打了个喷嚏，对浓郁的花粉有点过敏。他不打算瞎走了，他相信某人总能找到的。 十几分钟后，汤川唯出现，前来认领。 “老头呢？”汤川唯打量了一圈玻璃房。 “走了，他是……？” “前社长，我爷爷。” 确认了猜测，夏念一时也没话说。 “他和你说什么了？”汤川唯见夏念反应有些怪，问道。 夏念指花盆，“他告诉我那是忘忧草，吃了能健脑。” “那是我过世的奶奶告诉他的，老头这两年好像也就关于奶奶的事记得挺牢。”汤川唯拉夏念往回走，“其实说健脑有一定道理，唔，这东西你肯定吃过，中国好像叫黄花菜吧。” 夏念无语，黄花菜和忘忧草，这名字差的有点远。 “说起我奶奶，年轻时很漂亮呢，两位老人感情一直很好，据说他们俩是在一次夜间远足时认识的，当时我奶奶摔了一跤，老头伸出手对她说了一句「把手给我」，两个人就这么一见钟情，然后一起过了60年，老太太前年去世，之后不久老头就得了老年痴呆……” “某人，记得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吗？”夏念等他说完问道。 “呵呵……”汤川唯苦笑，“我错了。”某人第一次见到从森林回来、浑身脏兮兮的夏念，洁癖发作，非常嫌恶地说了两个字，「走开」。 “没关系，我那时候好像对你说的是……「有补？”夏念回忆道。 “是啊，一见钟情的概率和中彩票头奖差不多。”汤川唯也陷入回忆，并立即改口。 初见不见得美好，关键是过程和结果。 “那孩子怎么回事？”夏念觉得有必要弄清楚这件事，孩子都出来了，这也是个结果啊！ “那小鬼啊，叫佑一……”汤川唯勾起嘴角，故意拖长音，“是我侄子，他父亲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 “怎么叫你爸爸？”夏念看某人表情，感觉自己又陷进算计了。 “因为他没见过他爸爸啊，这几年我回来过两次，小鬼不知道怎么猜的，或者有人和他说过什么，他就一直以为我是他爸爸。”汤川唯摊手无奈状，不过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的心情。某坏人发现看夏念吃醋是件很有趣的事情，比看他吃瘪还有意思。 “他爸爸不在了？”夏念忽略某人欠扁的表情。 “在呢在呢，听说现在是新宿最红的牛郎之一。” “……”夏念望天，以为是个悲情故事，结果，这是什么？ 汤川唯很淡定，因为他还有一个疯狂的摇滚歌手堂妹，一个只知道做甜点、血液里可能都是草莓酱的堂兄，以及一位痴迷剑道、过了30还没谈过恋爱的堂姐……这几位是血缘比较亲的，像汤川健那样的隔得又远了一层。 这都什么奇葩啊？ 夏念默默听完，长长叹了口气，“某人，也不用说别人了，你觉得你自己很正常吗？” 某坏人根本是奇葩中的奇葩吧？ 第八十三章：好事多磨 汤川唯满不在乎，在他看来，正常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夏念从汤川唯口中得知，他家这一辈中也是有正经做事的人存在的，他同父同母的长姐就是这么个人。汤川家族的生意，除了社长，也就是他老子，以及两位叔伯，剩下的全是他这位姐姐扛着，名副其实的是位女强人。可惜日本传统家族并不待见女强人，特别是女人比丈夫强悍许多的时候。他这位长姐表面上嫁得不错，但婚姻对象不是她自己选择的，由于性格强势，婚后的日子过得很不顺心，因此变本加厉拼命工作，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事业上。 而佑一的父亲，汤川唯同父异母的大哥汤川宏是私生子，十几岁才被正式接回本家，可想而知在家族里的身份很尴尬，从小的成长背景与家族观念格格不入，激烈碰撞，加上一些冷嘲热讽，正处叛逆期的汤川宏愈发不羁，只要汤川家看不顺眼的事，他都要去做一做。 “于是就在6年前和个小明星弄出了人命，也就是佑一那小鬼，社长和孩子的母亲达成协议，孩子生下后一直由汤川家养着。”汤川唯摊手。 某人自以为对这位兄长态度还算温和，不过夏念不这么认为，试想一下，有一个聪明到不像话、又天然散发嘲讽光环的异母弟弟，日子怎么能好过？ 两人先去拜访了汤川唯的爷爷，老头儿正在喝茶，看到孙子很高兴，不过看样子他已经不记得这是哪个孙子，思路混乱，老是扯到别人，老人倒是还记得刚见过面的夏念。陪老人稀里糊涂扯了一会儿，汤川唯便拽着夏念走了。 下一个，是汤川唯的母亲。 汤川太太是典型的大和抚子，文静、温柔、稳重，看到许久未见的儿子，虽然眼中已经噙了泪花，但有外人的情况下，依然表现得很矜持重礼。 作为那个不和谐的外人，夏念觉得压力山大，莫名地紧张局促。汤川太太话不多，语调也很温柔，但夏念偏偏觉得浑身别扭，手脚僵硬得没地方放，连某人趁机凑过来在他脸上啃了一口都没反应过来。 汤川太太愣了一下，然后出奇的平静，对儿子带了个男人回来、举止亲密这件事表示了默认，没有抓狂发飙，没有摔东西赶人，想必这位母亲的心态早就被某人不正常的行为磨得心如止水。 汤川太太留两人一同用了晚餐，老爷子据说晚饭吃得很早，估计已经用过了，就没去请。晚餐是传统日式，量少而精致。镰仓三面环山，一面靠海，海鲜类的特产很多，而且十分新鲜，做得也相当美味。 不过夏念不太喜欢这种压抑的用餐环境，随便吃了点就没了食欲。 一直到用完晚餐，喝完茶，汤川唯此行真正要见的人却迟迟未到。 “汤川社长下午就该到了吧？”某人开始不满。 “你父亲下午有急事，现在在赶来的路上。”汤川太太温和解释道。 “那就明天再说。母亲大人，我们先告辞了。”汤川唯拉夏念走人，言下之意今晚不会见那位迟到的汤川社长了。 夏念猜测这对父子关系不太好，私底下还老是称呼“汤川社长”，听起来很奇怪啊！ 两人出门，迎面走来个香的要死的人，不是香水的香，是奶油蛋糕的香。 “咦，你是……是唯吗？”来人提着个大纸袋，惊讶道，“真的是小唯吗？” “是我。”汤川唯皱眉。 夏念猜到这位一定是汤川幸，果然名不虚传，浑身香喷喷，晚饭没怎么吃，夏念瞬间觉得饿了。 汤川幸不是夏念想象中的大胖子，也不孤僻，相反性格很开朗，看着挺讨人喜欢的一人，尤其是收到香喷喷的一盒糕点时，夏念发自肺腑感觉这位可能是汤川家最可爱的一位了。 告别甜点控堂兄，汤川唯带夏念去自己的住处，他的房子就在大庭院里，没走几分钟就到了。房子几乎不住，但定时有人打扫，很干净。而且知道房子主人有洁癖，地毯、被褥、睡衣之类的用品全部换新的。 夏念打开包装精美的盒子，扑鼻的果仁香混合着巧克力和果酱飘了出来，这是一盒精致如艺术品的马卡龙。某馋猫才不懂得欣赏什么艺术，抓起一个小圆饼就往嘴里塞。 “他每天塞给你一盒，你就不会这么高兴了。”汤川唯对着愉悦的夏念泼冷水。 “吃甜点，心情好。”夏念言简意赅，又抓起一块。午饭没吃，晚饭又吃得少，他这会儿真饿了。 “吃多了会变傻，没看到那家伙的脑子快和老头差不多了吗？”汤川唯鄙视，等夏念又吞了个小圆饼后抢走盒子。 “小唯啊……”夏念学习甜点控堂兄的口吻，目光锁定甜点盒。 “去洗澡吧，早点休息。”汤川唯递来一套睡衣。 “……”夏念拿着睡衣，一步三回头走向浴室。 汤川唯进卧室，开灯，把盒子放在一边远离暖气的地方，看了一遍摆设，还算满意地点点头。某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塞进床头柜的抽屉里，然后，邪恶地笑了…… 等汤川唯洗完澡出来时，夏念裹着睡衣，正在特别认真地看电视，只是嘴角边有一点巧克力没来得及擦干净，暴露了他偷吃的事实。汤川唯露出宠溺的笑容，在他身边坐下，凑近，伸出舌头将那点漏网的巧克力舔舐干净。 “别闹，看电视呢。”夏念别开脑袋。 汤川唯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然后靠体重霸气地把人压倒…… 夏念看似不反抗，等两人倒在床上后趁机想来个膝顶将某人反压，不料某人像是知道他的打算，用腿先一步将他的膝盖抵住，紧接着，双手使巧劲灵活地扣住他的手腕…… 四目相对，夏念看到汤川唯眼中的笑意，不由惊讶，某人这是有备而来啊！ “呵呵，没听说过吗，圣斗士不会被同一招打倒两次。” “你什么时候学的擒拿？” “我们难得有时间在一起，两个人在一起……”汤川唯答非所问，吻固执地落下。 感受着某人在耳边的呢喃，温热的呼吸带着挑逗，还有话语中的邀请，夏念脸上的温度不由自主地上升，但他心里有些犹豫，“某人，你想好了？走出那一步就没办法再回头……我不允许你再回头……”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很认真。夏念不怀疑汤川唯的心意，这几年他已经试探得够清楚了，可是，他也清楚某人和他不一样，他孑然一身，爱干嘛干嘛，汤川唯有父母亲人，有家族的责任。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会牵扯到其他人，那么他必须再提醒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每一次都用力把喜欢的人推开，真的很难做到…… “看来必须用行动表明我的决心呢！”汤川唯第一时间想到了回应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 所谓的行动—— 两个人吻在一起，不再有任何包袱，深吻，甜蜜而缠绵…… 很甜，很香…… “夏，你偷吃了多少甜点？”恋人满嘴的果仁香令汤川唯有点黑线。 “还给你留了一个。”夏念笑，主动送吻。 爱人送吻，哪有不接受的理由？汤川唯第一次觉得他不怎么喜欢的杏仁味原来这么美味。 睡衣纽扣被一个个解开，褪去，毫无隔阂的拥抱、触碰让两人的呼吸变得急切，心跳加速，渴求，索取，想要彼此更多…… 亲吻从嘴唇移向锁骨，然后是胸前两点，灵巧的舌如作画般仔细勾勒出爱人身体的轮廓，感受到夏念身体越来越紧绷，汤川唯放慢了动作，这具身体对情爱还很生涩，需要他慢慢深入、开垦。汤川唯修长的手指在夏念身上轻轻抚摸，寻找爱人的敏感点，也让彼此熟悉这种感觉，相互拥有的感觉。 “嗯……”夏念喘息，双眼微阖，皮肤在灯光下透着诱人的微红。 汤川唯对这反应很满意，鼓励般的在夏念脸颊落下一吻，左手顺着小腹向下游走，握住那已经高昂的热情。 夏念眼睛睁大了些，想去抓某人的手，但随之而来的快感瞬间夺走了他的意志，某人修长的手指，捋动的频率刚刚好，他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发出愉悦的呻吟。不排斥，很享受，身体本能诚实地反馈了主人的感受，坚挺而火热…… 速度加快，不断刺激着那跃动的血脉神经，据说是很脆弱的部位承受不住这样热烈的爱抚，攀升到兴奋的顶点…… 夏念脑子一片空白，好一会儿心跳呼吸才恢复平稳，“某人，你的技巧会不会太好了一点？”夏念这会儿有时间质问这个严肃问题。 “我比较有天赋。”汤川唯敷衍，声音有些沙哑，对他来说，今晚才刚刚开始。 一个深吻中，他的手指悄然向后滑动，夏念身体有些僵硬，但配合地没有反抗，默许了即将到来的、更深入的入侵。 然而—— “嘭！”沉闷的声音透过玻璃传了进来。 “枪声？”夏念拉住某人。 “不是……”汤川唯喘息，憋得有些难受。 但很快，汤川唯的手机很不适宜地响了起来。某人的脸瞬间变黑。 夏念憋笑在床上打滚，“小唯啊，还不快接电话？” 第八十四章：言灵师 来电显示为“汤川社长”，汤川唯接起，有点怒意，“干什么？”声音因某种压抑的情绪而显得沙哑磁性。 夏念停止幸灾乐祸，坐正，看着某人。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那头低沉的声线，还有外面的人声。夏念确定在那疑似枪声出现之前，外面绝对没这么吵。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出事了！ 大约十几秒后，汤川唯说了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什么事？”夏念抵住某人凑上来的脑袋。 “夏……”汤川唯轻喃，低头索吻，“帮我……”声音中有隐忍。 暗哑性感的声调充满渴求与诱惑，比任何情话都令人迷醉。夏念感觉到某人胯下的坚挺在自己小腹上来回摩擦，如同一个可怜的孩子恳求安抚。耳边萦绕着热切的呼吸，才退下去的那种奇异感觉又有燎原的趋势，夏念知道肯定出事，但他没办法拒绝。手被某人引导着滑向下腹，触碰到了对方那异常火热的坚硬…… 又折腾了好一会儿，等两人换好衣服，赶到庭院中央的主屋时，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的事了。 主屋客厅，5个人在传统的日式长桌边正襟危坐，汤川唯和夏念进屋，盯着他们的几个人没一个人说话，气氛严肃得像末日审判。其中唯一不太和谐的要数汤川爷爷，老人家虽然没白天见到时那样乐呵，但依然面带微笑。 5人中，除了汤川爷爷和汤川太太，其余2男1女夏念都没见过，不过看这模样倒也不难猜。3人中的女性三十岁左右，穿着职业装，很干练，能有资格坐在这里的女性，这位一定是汤川唯口中的长姐。至于那两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坐在汤川太太上手边的、一脸怒容瞪着他俩的，应该就是某人的父亲无疑。 夏念在「萤光」呆了这么些年，天南地北到处跑，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也不少了，这会儿还不至于被汤川社长的臭脸吓住，目光移向矮桌，桌上一把破枪引起他的注意。 “这就是你平时的效率？”汤川社长板着脸沉声道，审视小儿子的目光十分锐利。 “迟到半天的人没资格和我谈论效率。”汤川唯反鄙视，腔调懒散。欲求不满的某人很不高兴，不等他老爸开口，自顾自拉夏念在敷布団上坐下，那边的暖气更集中一些。 12月，镰仓的天气很冷了，他们出来的时候似乎飘起了雨夹雪。 汤川社长显然不是第一次被儿子呛话，除了脸拉得更长，也没别的表示。 汤川唯看了眼桌上的破枪，说道，“3D打印机。” 那实实在在是一把破枪，整体由塑料材质构成，有一部分已经破损。 “对。”汤川社长对小儿子的眼力还是很欣赏的，“是藤原家的忍者，在我们下车时开的枪，目标是这位森先生。”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中年人，“子弹击中了送伞的克实……”克实是汤川家的一位管家，子弹没有打到要害，事后已经送医。 “原来是森先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夏念侧目，某人很少对陌生人这么客气，客气得有些殷勤了。他又看了看那中年人，这人他看不透，五十多岁，其貌不扬，头发过早地斑白了，表情很淡然，不说的话根本猜不到他刚被人暗杀未遂。见汤川唯这么客气，这位森先生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开口。某人一反常态的低姿态让夏念闻到了算计的味道。 “对方是藤原家，森先生不想报警，你怎么看？”汤川社长这时候又开口了，语气中的狐疑表明他对小儿子态度大转变也感到不解。 “报警没用。”汤川唯斩钉截铁道，“枪上不会留下指纹，鉴证部门也无用武之处。” 3D打印技术其实不是什么大秘密，小到器官重塑、零部件研发，大到模拟雕塑遗址，在很多方面都被广泛应用。打印枪械也是一件挺简单的事，一台合适的打印机，一把真枪，一些简单原料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制造出这种枪械。如果要做，汤川唯短时间内就能做出来，但某人不屑做这种量产的东西。3D打印机制造的枪械只能一次性使用，就像眼前这把，一旦使用，塑料材质根本经受不起子弹冲击力，一枪就废。 但就是这个缺陷，被有心人利用起来却可以成为最大优点。一把用完就可以随手丢弃的枪，不用担心销毁问题，减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如果那些有心人是忍者，那就会很糟糕。试想一下，当忍者的手里剑变成手枪，那会是什么情况？加上忍者的遁逃能力，即使没能杀死目标，这也是个几乎抓不住的杀手。他们可以埋伏在侧，随时再来一枪。 “确定是藤原家？”汤川唯问道。 汤川社长看向妻子，汤川太太会意，带着女儿离开。这么一来，客厅里只剩下独自喝茶的汤川爷爷，森先生，夏念以及汤川父子。 汤川社长看了眼夏念，回答道，“是，你调查的那几个人可能也是藤原家的，今天下午他们动过一次手……”原来他们之所以会姗姗来迟，是路上发生了车祸，对手似乎有些着急，忙中出错，留下了蛛丝马迹。 汤川唯蹙眉不语，眉头越皱越紧，藤原这个古老的家族有自己的忍者一点不奇怪。要说藤原家的人，他手下就有一个。也就是说，藤原家绝对知道「萤光」和「黑色荆棘」的存在，这就很值得怀疑。见夏念正用迷惘的眼神看自己，汤川唯眉头略微舒展了些，介绍道，“夏，这位森先生，是一位言灵师。” 夏念再次看向这位森先生，这次可惊讶多了。言灵师，这是相当古老的传承。言灵，这是日本的说法，即言之灵，日本人自古以来都十分相信语言的力量，传到现在已经众说纷纭，有人说言灵师通过语言可以施咒，类似于诅咒，也有人说言灵师通过真名可以控制他人，甚至有民间流传下来的故事里，言灵师可以召唤怪物和飞禽走兽…… 言灵师，大概可以划分为阴阳师的分支。 汤川社长从手边的手提包中取出一张纸递过来，这是一份死亡名单，一共4个人，打印时间为3小时之前。 “全部是阴阳师家族的后人。”汤川社长说道。 “藤原家想干什么？”汤川唯陷入思考，习惯性敲击桌面。藤原家和汤川家的关系一向不错，这次怎么会作出这样激进的事？ 这种行为绝对不是无意义的。 夏念也意识到了，如果这帮人专挑没落的阴阳师家族杀，那自己的身份还真挺合适的。而且就在不久前，他还拥有那种控制他人的能力。 “是你想做什么？”汤川社长却把矛头对准自己儿子，“像你这样能管好一个部门？”他说得很含蓄，知道内情的人才会明白，这个部门，暗指的是研析部。 汤川唯还没来得及说话，汤川爷爷突然插口，“明矢，你那时候还逃学呢，现在社长也当得有模有样的嘛！”那反应速度，仿佛他一早就准备好了这句台词。 本想借机教训儿子的某父亲顿时有种被拆台的窘迫，而且还没办法反驳。 夏念看看某人，又看看汤川爷爷，突然发现如果老人家脸上的皮肤没有下垂，那么此刻的笑容应该和某人平日算计得逞的笑容一模一样。 “这件事结束前，森先生暂时住在这里。既然你在查，就尽快吧！”汤川社长转移话题道。 “好的，我还有些事需要请教森先生呢。”汤川唯起身鞠躬道。 正准备借此离开，汤川社长的目光落在夏念身上，“唯，我有些事要和你的朋友说。”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特别是看清楚脖子上那暧昧的红痕后。 既然选择在一起，夏念清楚这关总是要过的，便起身跟着汤川社长走向楼梯。 …… 十几分钟后，夏念一脸古怪走下来，客厅里只剩下汤川唯一个，时间很晚，汤川爷爷和森先生都各自回去休息了。 冒着小雪走在回住处的路上，汤川唯被看得紧张兮兮，“夏，不用在意别人说的话，这是我们的事。” “咳……你父亲跟我说……”夏念轻咳，努力保持严肃状，“小唯你从小就很调皮，让我不要太介意。” “……”汤川唯默默等待下文。 但等着等着，都到住处了，汤川唯还没等到下文。 “别看我了，没说其他的。”夏念把某人拉进屋，见他依然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夏念也无奈了。其实吧，起初夏念也认定汤川社长必定是想让两人分开，结果汤川社长的一番话让夏念听得有些恍惚，不是反对，而是希望他多包容。这位父亲一点不担心儿子一时冲动或者被骗，因为他很了解他的这个儿子，原话说就是“他不喜欢的东西再勉强、再诱之以利，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他喜欢的东西，即便所有人反对，他也不会放弃。从小就是这样……” 虽然对某人表现得很严肃，很不待见，但夏念觉得汤川社长实际上是位直爽开明的父亲，当然也不能排除是被某人折磨得次数太多了，麻木掉了。 汤川唯听完原话撇了撇嘴，认可了这个鉴定。 “见到你母亲后，我以为你肯定比较像父亲。”夏念说道，“但见到你父亲后，我发觉你其实更像爷爷。某人，你说爷爷真的得了老年痴呆？” 汤川唯笑笑，“医生说痴呆就痴呆吧！” 这么来回一折腾，午夜已过，由于第二天还要找森先生问一些事，某人安分地卷被子睡觉去了。 第八十五章：四大家族 森先生这人有点名气，汤川唯早几年就有耳闻，因为传述的能力与夏念有些类似，所以他留意过这个人，遗憾的是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真正意义上阴阳师在现代日本已经很罕见，流传下来的家族绝大多数放弃了这个职业，或者只会在盛大节日祭典时现身，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职业还没有绝迹。一些传统的古老家族依然信奉神明，信奉鬼神的力量。这些家族通常会有自己的阴阳师、占卜师、通灵师。虽然没有如古时那么风光，但这些神秘的人仍拥有不错的地位和待遇。森先生曾经为四国地区某家族服务，几个月前，家族权力交接，森先生意外地被辞退。 汤川唯得知此事后就让家里留意，这次回日本，见一见这位森先生也在他的安排中。不过事情的进展似乎有些快，这么快见到森先生，这么快查到动手的人……不，应该说是藤原家这么快浮出水面。 答应过夏念不再隐瞒，汤川唯便把自己前后的思虑统统说了。 夏念被某人跳跃的分析思路弄得抓狂，“算了算了，你还是有结果了再告诉我吧！” 第二天上午，两人前去拜访森先生。 原计划下午回东京，这么一来可能要推迟。 雪一直下到凌晨才停，遇上阴天，路边的积雪一时化不了。 几个人正在清扫主路上的积雪，防止路滑有人摔倒，要是那位爱到处溜达的老爷子摔了，那就糟了。另外这家里还有个调皮捣蛋的小鬼需要操心。 夏念和汤川唯路上不巧遇见了某缺爱儿童。夏念头一回近距离看到这个叫佑一的孩子，孩子长得挺漂亮，但明显和某人一点不像。对于这个来找“爸爸”的孩子，夏念有些同情，无父无母，和祖父祖母也不亲近…… 正这么想着，一架遥控飞机就冲他来了。 夏念汗，这次还是战斗机呐！ 躲闪了几次，见小鬼不肯罢休，夏念也不客气了，把小小战斗机打了下来。然后，迎接他的是被当作暗器甩来的遥控器，小鬼又跑了。 夏念望天，“我最讨厌闹别扭的小鬼了。” “放心，我们不会有这种烦恼。”汤川唯耸肩。 说讨厌只是吐槽，但说实在的，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一个聪明、洞察力强、严重缺爱、有负面情绪的孩子迟早会变成祸害。 森先生被安排住在汤川爷爷旁边的小院子里，院子门口两名保镖，往里又是两名。森先生和汤川爷爷正在院子里下棋，身边足有四名保镖。 汤川唯摇头，光靠普通人力很难阻拦忍者的步伐。 “森先生，打扰了。” 汤川唯和夏念坐下，森先生颔首，棋局终止，据说患了阿尔茨海默症的汤川爷爷自觉地带着四个保镖走开。汤川唯拿出探测仪扫描了一遍，附近未发现任何窃听装置，安全起见，他打开了电磁干扰仪。 森先生很有耐心，他似乎知道面前的两人和其他人不同。 汤川唯看了眼夏念，开始提问。 “森先生认为昨天袭击的是藤原家的人？” 森先生先是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夏念不喜欢猜哑谜，自觉地看向某人。 汤川唯想了想后解读道，“是藤原家的人袭击的，但牵扯的更多？” 森先生点头。 “这次之前您就受到过威胁？” 又点头。 能与藤原家牵扯上的，还是森先生不愿意招惹的，会是什么人？汤川唯像是打开了思路，问道，“四大家族？” 森先生不置可否，表情却从淡然转变为沉思。 “四大家族？现在还有四大家族？”夏念好奇问。 “有。”汤川唯给予肯定回答。 日本古代的四大家族，即源、平、藤原、橘四个姓氏，除了藤原氏，其他三个姓氏的人最早都是皇族，因各种原因转为朝臣，因而得到当时天皇的赐姓。曾经，四大家族强盛一时，但随着时代变迁，天皇也逐渐成为一种象征时，人们已经不会提起四大家族这种说法。四大家族的辉煌过往被写进教科书，成为一段历史。 夏念对那段历史知道一些，因为四大家族实在太有名，想不知道都有点难。 “听起来可能有点复杂，比如在政界有些影响力的细川家，就是清和源氏足利氏的支流，也就是源氏的后人。”汤川唯解释道，“还记得你见过的那位藤原君吗？他本姓不是藤原，是西园寺，而西园寺是属于藤原氏的分支。他自称藤原，是一种荣誉。” “明白了，现在的四大家族是一种泛称，靠自我归属感分别凝聚起来的四个势力。” “对，姓氏太多了，方便起见就直接用四个姓氏代称。”汤川唯道。发觉有点扯远了，他赶紧回归正题，转过头面向森先生，“森先生，冒昧问一句，您现在的能力到什么程度？” 这句话问得确实冒昧了。 森先生看着两人，却第一次开口了。 “很微弱。”大概是太长时间不说话，他的吐字有点生涩。 言灵师是不会说假话的，也不会故意谦虚。这个答案让汤川唯很失望，他看着夏念的侧脸，本想向这位森先生寻求帮助，这么看来…… “森先生无法控制那种能力？”夏念问道。 这话问得也一点不客气。 森先生点头。 夏念叹了口气，就这位森先生的现状，还不如他以前呢！这种不能随便开口的束缚感，感同身受啊！ 见两人失落的表情，森先生再次生涩地开口，“很多年前，有位前辈对我说过一句话，「人言信，则为灵」，每个人都拥有言灵之力，往前迈步的力量在自己身上。” 汤川唯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没看到夏念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人言信，则为灵”，似乎很有哲理啊！ 一架遥控飞机不急不慢往这边飞来，几名保镖抬头看了看，没有理会。身为这家的贴身保镖，他们知道佑一的存在，那个爱玩遥控玩具的小鬼。 夏念也看到了那小玩具，由于刚被某小孩攻击过，他比较留心。就他接触来看，佑一手里的玩具是定制的，那材质估计摔个几百下也摔不坏，除了装有远程语音，可能还有摄像头，有一定程度上的杀伤力，夏念刚才就想说给小孩子玩这么危险的东西太不合适了，就算是做重工的也不能这么整啊！ “佑一，去别的地方玩。”汤川唯对小飞机说道。 飞机在三人头顶盘旋了几圈，却迟迟没有飞走的意思。有这么个小玩意儿在头顶上，三人的谈话自然不能继续。 “佑一！”汤川唯抬头，语气沉了下来。 遥控飞机飞至汤川唯头顶上方，悬停，飞机顶部，一盏红色小灯有规律地闪烁…… 夏念意识到不对劲，名为危险意识的神经跳动，夏念就近抓起木质棋盘，踩上坐垫，拍向遥控飞机。 “哗啦啦”，棋子掉了一地。几名保镖被惊动，迅速望过来，就见遥控飞机打着转儿落在几米外，保镖愣住，对这凶残的行为很不理解。 “砰”，遥控飞机爆炸，塑料片四射。夏念有心理准备，眼疾手快将汤川唯一把拽住、扑倒在地。 这一下来得毫无预兆，等几名保镖回过神，烟尘都弥漫起来了…… 汤川唯被夏念护在身下，只感受到一股冲击，烟尘呛人，汤川唯屏住呼吸，闭着眼在夏念背上摸索，还算厚实的冬衣破了个大口子，摸到几快塑料碎片的同时，还摸到一大片湿漉漉的水迹…… 大约又过了几秒，烟尘稍散，见没二次爆炸，夏念赶紧爬起来去看对面的森先生。森先生倒在地上，脸上被擦破，但中间隔开了张桌子，挡住了大部分碎片，因此身上没被蹭到，这时也慢慢撑起身体。夏念松口气，森先生没事。 保镖将三人转移到屋内，再逐一检查伤情，外面也开始排查搜索。 看清楚夏念背上那一大片水迹只是溅起的积水，不是血，汤川唯长长舒了口气，他自己毫发无损，森先生也没大碍，并且这位言灵师心理承受能力意外地强。 遥控飞机上搭载的是威力很小的一种炸弹，波及范围在5×5米之内，但如果不是夏念把遥控飞机拍到一边，炸弹在三人头顶爆炸，碎片四散冲击，那至少也能致个残。 事情很快查清楚，遥控飞机不是佑一的，对手这次利用了所有人的一个疏漏，在这个家里，看到遥控玩具就会想到佑一，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没有人格外留意。 夏念换了衣服，汤川唯决定离开，立即走，还要带森先生一起。既然对方能利用佑一这个细节，说明对这里相当了解。也就是说，汤川本家早有他们的人。 汤川社长反对这个决定，但汤川唯有时候相当独断。 匆匆告别后，汤川唯选了辆车，坐上副驾驶，他没要司机，夏念开车，森先生坐后排。 “某人，你挑的什么破车，没自动驾驶就算了，连个导航都没有？”车沿着山路缓缓往下，夏念抱怨道。 “我认路啊。”汤川唯在夏念的汗颜中展开地图。 汤川唯故意选的破车，危险的时候，越先进的越容易坏事，车载电脑系统相当靠不住。某人经常干坏事，控制别人车载电脑、封闭车窗车门、让人自个儿乖乖坐车到面前的事也干过，那时候一切高科技、防爆防弹的玻璃反而成了最好的囚笼，有经验，所以某人对这方面特别小心。 第八十六章：托付 夏念开车，汤川唯指路，平安抵达东京分部。 研析部东京分部是位于新宿商业区的一座大厦，从外表上看的话，和周围林立的商业写字楼没有差别。 三人乘坐电梯上到大厦最顶层，自动门开启，几名研析部成员刚从门口匆匆经过，可能真的有急事，听到自动门开合竟然也没人回头看一眼。 汤川唯却看着几人的背影，唇角略微上扬。 “怎么了？”夏念问，见某人阴险的表情，他也看了看那几个人，不过他完全没看出什么。 “没事。”汤川唯收回目光，迈步往前走。 前面有个服务台，已经有人迎上来。 “上午的事让森先生受惊了，是我的失职，请森先生先去检查一下身体吧，伤口也要重新处理一下。”汤川唯回头对森先生说道。处理伤口是假，检查是真，谁知道这森先生身上有没有被事先安放什么小东西呢？ 森先生点头，到了这里，他也没了反抗的权力。 汤川唯向迎上来的工作人员交代了一些事情，工作人员频频点头，随后便招呼森先生去了。见森先生走开，汤川唯领着夏念继续往里走。 大厦顶层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指挥中心，这里是整座分部的脑，所有控制权集中在此。另一部分则是居住区，提供给研析部中的一些重要人员，住在这里相对的非常安全。居住区还有一条通往天台的逃生梯，天台上常年停驻着直升机，随时候命。 两人进入指挥中心，也就是那几名研析部成员进入的地方。这里面也被划分成了不同区域，每个人都紧张而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直到汤川唯的到来打破了原本的秩序。 “Yukawa大人。” “Yukawa大人……” 不断有人起身鞠躬，汤川唯同往常一样，没怎么理会。 夏念第一次来这里，颇为好奇地跟在某人后面充当背景板。这里和17号小岛很不一样，17号小岛像只有着坚硬外壳的大海龟，层层伪装，层层保护，这里却像个普通的公司，从工作人员的着装到其他布置都是。不过两者有一个异曲同工的地方，伪装。 “Yukawa大人。”又有人停下手头的工作起身鞠躬。 汤川唯停下脚步，“是藤原君啊，昨天到的吧？”按照计划，临时调至上海的人手会分成三批转移到东京。 “是。” 汤川唯看了一眼藤原面前的电脑屏幕，说道，“你手头上的工作尽快交给别人吧，稍后我会找你。” “是。”藤原毕恭毕敬回答，没有丝毫的迟疑。 对于只有过一面之缘的这位眼镜男，夏念印象很深，因为这人很讨厌啊！不过这里是研析部，作为一块背景板，没有他说话的份。夏念跟着汤川唯又过了一道自动门…… 褚恒杀气腾腾看过来，见到是夏念和汤川唯，粽子才收敛敌意。 这是一间百来平米的控制室，不算大，但绝对是中心的中心。涯和胖子，包括池田广介都在这里。听到开门声，聚在一起说话的三人也回头望过来。 “老师，Yukawa……”涯冷着脸，表情沉重。 “嗯？”看到少年严肃得不像话，夏念直觉有坏消息。 确实有坏消息。 “琉璃死了。”涯说。 “……”夏念一下子懵了，这是他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坏消息。 “什么时候的事？”汤川唯皱眉问道。 “听说一个星期前坠海，至今没找到人，所以宣布死亡。”谢胖子说道。这个消息他们也刚从情报部得知，刚才聚一起就是讨论要不要联系汤川唯和夏念，告知此事。 在场的除了池田广介，其他人都和琉璃认识，或多或少有些交情。一个认识的人就这么突然身亡，总是有些冲击的，气氛一下子很沉重。 “某人，找蓝鸟问问，那家伙怎么就坠海了？红叶呢？”夏念催促道，要说交情，在场的人里就属他和琉璃认识的时间最久，也最熟悉。 “嗯，我知道。”汤川唯坐下联系情报部蓝鸟。夏念在他身后徘徊，听着某人“哦……然后呢……”这种轻描淡写的只言片语，夏念有点烦躁，如果他没被停职，这时候早就自己联系蓝鸟了。一想到停职，夏念更心烦…… 终于，汤川唯回过头，“大约一个月前，红叶和琉璃前往加勒比海执行一个任务，过程中，他们在乘坐的游轮上遭遇「黑色荆棘」，双方激战中琉璃坠海，红叶受重伤，「黑色荆棘」乘救生船逃离。后勤部救援红叶是在7天前，琉璃的坠海时间还要往前推一天，是8天。总部派了蛙人和打捞队找了7天，询问那一片海域的过往船只，依然没找到琉璃，最终判定没有生还希望，宣布死亡。”汤川唯转述着。 「黑色荆棘」，又是「黑色荆棘」！ 夏念默默叹气，对高风险的执行者而言，会有这么一天，琉璃那破坏狂早有觉悟了吧？ 除了唏嘘，无能为力。 “昨天回来的时候我们也被跟踪了，一直甩不掉，怀疑对方知晓分部所在地。”池田广介说道。 “哦，没关系，我相信他们进不来。”汤川唯回道，眼睛却看着涯，涯慎重点头，两人交换了眼神后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分两路，本身就是一种试探，看看对手究竟为何而来。 看着在自己面前“眉来眼去”的两只，夏念轻咳了一下，用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盯着某人，某人只会带坏小朋友而已。 汤川唯很无辜很纯良地眨眨眼。 夏念怒，一把年纪了装什么萌。 这边眼神交流完，汤川唯回了专属自己的套房，并叫来了藤原。 藤原，真名西园寺明修，算是个天才，5年前被吸纳入研析部，蹿升速度很快。如果没有汤川唯的存在，西园寺明修的成就绝对可以自傲，可他偏偏遇到了“既生瑜何生亮”的尴尬处境。 “请坐。”小客厅内，汤川唯指着对面的座椅。 藤原拘谨地坐下，这种相对私人的场所让他有些紧张。 “藤原君，我有件事拜托你。”汤川唯笑眯眯道。 “嗯？”藤原抬头，更加绷紧了身体。 Yukawa大神用这种口气说话相当惊悚啊！常言道，事有反常即为妖。 “现在这间分部里有一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希望他出事，我知道你很细心，请你放下所有的工作看好他。”汤川唯看着藤原变化的脸色缓缓说着，像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如果他出事，你也不必在我眼前出现了。” “Yukawa大人！”听到最后，藤原急了，他的手放在大腿上，此刻紧紧地握成拳。 汤川唯勾起嘴角，“这个任务很难吗？我相信分部很安全。” “……”藤原咬牙不语，不过纠结的表情已经将他完全出卖了。 面对比自己更出色的人，有的人会妒忌甚至仇恨，但也有人会表现出尊敬和狂热。藤原，即西园寺明修，恰恰是后者。作为一个脑残粉，他显然正面对一个艰难抉择，家族与研析部。 沉默了几秒，藤原突然厉声道，“Yukawa大人，您不能和那个人在一起，他会给您带来灾祸！” 汤川唯愣了一下，不过他立即掩饰了情绪，“谁说的？什么灾祸？” 一番思想斗争后。藤原坚定摇头，“我不能说，但请您相信我，他身边的人不会有善终。”态度相当坚决。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汤川唯摇头笑了，拿出一张森先生的照片推到藤原面前，“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只是保护他一段时间而已。” 藤原呆了，直愣愣看着照片上的小老头，“他是……” “这位是森先生，一名言灵师。” 藤原回过神，心情颇为复杂，咬牙答应道，“只要他短时间内不离开这里，我能确保他的安全。”不答应就滚蛋，藤原无奈作出了选择。 “很好。”汤川唯笑，“那就拜托你了。” 送走藤原，套房内卧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夏念倚在门口，笑看汤川唯，“藤原君真没眼力劲啊，到底谁是祸害？” 汤川唯那一番话很容易让藤原误会他说的人是夏念，某人当然是有意为之，没节操又恶劣的某人最喜欢这种试探，他从藤原这里证实了两点，第一，藤原对研析部有一定归属感，第二，藤原家参与了一系列暗杀事件，而前后一对比，就会发现藤原家对除掉夏念的兴趣远比对森先生兴趣更大。 “他们好像认定是你呢！”汤川唯道。 夏念想了想，“其实他说得没错，我身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哎呀，我好害怕……”汤川唯惊恐状。 “后悔得太迟了。”夏念鄙视，什么破演技啊！ …… “某人，把森先生交给藤原，我觉得不靠谱……”夏念说。 “没有更好的办法，明天我们要去芦屋家，会更危险，不可能带着森先生，这里总比外面安全些。”汤川唯说道。除此，汤川唯有自己的思量，如此大胆的托付，也是一次试探，或者说试探远未结束。如果藤原能按照他所说保护森先生，那么今后藤原还能留在研析部。反之则必须处理掉藤原的记忆，汤川唯不想那么做，毕竟那样一个能干的手下不是那么轻易找得到的。 “唉，也对，说不定我自己都随时会死掉。”可能受到琉璃死讯的影响，夏念有些伤感 “不准说这种话！”汤川唯生气道。 所谓言灵，有些话是会成真的。 第八十七章：神户老宅 夏念在某人不满的怨念中选了森先生隔壁的房间，简单收拾后，夏念把压箱底的夺天还给了褚恒。这宝贝登机前被他没收的，下了飞机一闹腾忘了拿出来。 褚恒拿回剑，又盘腿坐下闭目养神去了。夏念在旁边站了很久，汤川唯最新的报告中，粽子的各项身体指标都很正常。正常发生在粽子身上，本身就是反常现象。夏念还记得刚把粽子从墓里带出来时，汤川唯曾说他中毒了，是一种从未有记载、非常棘手的毒，但这都三个月了，毒还在，粽子依然好好的，不说活蹦乱跳，至少也没病没灾。 真正让夏念不得不再次正视粽子的原因，其实是下午拿到的一份实验报告，过程不赘述，结果很生猛，粽子的血液毒死了实验用的巴勒斯坦毒蝎和黑曼巴蛇，这两种实验体都被注射了各种毒素抗体，其本身也拥有剧毒，可一个星期下来还是死了，至于实验中弄死的小白鼠，那就更别提了。 粽子很危险，也越发神秘。 夏念开始思考起粽子的后续安置问题，就如汤川唯所说，不可能一直这么养着粽子，这是个不定时炸弹，天然人形生化武器啊！而他过了千年又复苏，这也是未解之谜。 夏念在思考，汤川唯也在思考，不过这件事还没那么迫在眉睫，思考也只是顺便。 两人各自有事要忙。 晚饭后，夏念独自找到森先生，意外发现藤原已经上岗。汤川唯把森先生托付给藤原，间接剥夺了藤原的大部分权限，他短时间内没资格再过问研析部的事宜。 “我想单独和森先生说几句话。”夏念很不待见地看向藤原，对一个想把自己除之而后快的家伙，夏念要是能有好感，那绝对是他有病。 “我需要请示。”藤原公式化道，似乎并不关心提出这个要求的是谁，他联系了汤川唯，交谈了几句，随后放下通讯器对森先生说道，“森先生，我就在外面，有事可以按通讯器叫我。”说完径直走出去，带上门。 就藤原的行为来说，没有任何可指责的过错，但夏念很不爽他的态度，这个藤原，把某坏人无视他人的霸体技能学了个十成十啊。 夏念与森先生就上午被打断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夏念不避讳对言灵的求知，他有几件事要询问。对言灵，他知道的太少了，而幼年的记忆也随着时间渐渐模糊。 森先生只解答了一小部分，他能力有限，并受制于某种无形的束缚，能说的不多。 交谈快结束时，夏念问了个无关的问题，“森先生上午提到的那位前辈是……？” 森先生迟疑了片刻，有些哀伤道，“那位前辈很多年前过世了。” “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夏念追问。 “前辈确实是过世了，如果你们想找她帮忙，恐怕……” “不是想找他帮忙，我个人对说出「人言信则为灵」这句话的人有些好奇而已。”夏念说着笑了笑，这位森先生看样子一直误会他们想借助这股奇异的力量。 夏念最终从森先生口中听到了一个名字，芦屋千末。 森先生能力觉醒得很晚，在他能力觉醒之初，这位前辈给他莫大的帮助与指引。在森先生心目中，这位前辈才是真正的言灵师，与生俱来的睿智、豁达，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力量。 夏念感谢了森先生，然后告别，在外面又遇见了藤原，双方都不理会对方，夏念开门进了隔壁房间。 “崇拜的力量真是可怕啊！”夏念摇头感叹，藤原可以把某人恶劣的性格解读为理所当然的骄傲，并以此为榜样，森先生可以从一个抛下亲人、任性地选择自杀的人身上看出睿智和豁达，这都什么和什么？ 第二天，汤川唯带着夏念、涯、褚恒坐上了去大阪的新干线，公共交通发达的日本，坐电车反而比自己开车前往快捷不少，而且夏念他们也不在乎被人跟踪，要来就来吧，他们要去的芦屋家相信对方不会陌生。 褚恒的夺天放在特制的包里，外形像某种乐器包，一路顺利过检查上车。 “到了大阪，再转车去神户，总的还需要3个小时吧！”车上，汤川唯看了路线说道。 “嗯。”夏念应了声，注意力放在四周的乘客上。 全世界人民共通的八卦基因让寻找可疑分子变成一个难题，夏念发现好几个行迹鬼祟的，还有假装路过偷偷拍照的。夏念有些泄气地看了眼涯和粽子，这两只长的太引人注目了。 涯指着地图上神户附近一个小点问，“芦屋家和芦屋市有什么关联吗？” 夏念努力回忆，“好像没有半毛钱关系，是吧？”他不确定地用手肘推了推汤川唯。 “……”汤川唯无语地点了点头。 阪神之间有个芦屋市，是与东边的镰仓齐名的住宅区。就目前而言，与芦屋家的确没半毛钱关系。 一路上景色很好，尤其是途经的芦屋川一带，12月，樱花树叶全部红了，漫山遍野，枝叶交错，风一吹过真的很漂亮。 夏念望着车窗外，红色的樱花树叶在玻璃上映出一片摇曳的倒影，似乎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呢。但这遥远而熟悉的景色让他感觉压抑，越接近目的地越是压抑。那沉重的伤疤其实从未痊愈，它只是被小心地层层包裹住罢了。 司机将车停靠到一边，汤川唯打开车门，“到了。” 4人下车，面前是一间神社。 夏念左右看了看，周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20年的时间足以抹去他熟悉的一切。 “这就是芦屋本家的原址，发生凶案后，开始一直没人愿意接手，直到后来濑户的一个分家搬来了这里，建了这间神社。”汤川唯指了指神社旁边的民居，“还有那些，也是属于芦屋家的。”原先芦屋本家占地面积挺大，毕竟住了近三十口人，如今被分成了两部分，汤川唯对此显然调查过。 发生那样的灭门惨案，老宅被推倒重建是必然的，那样可怕的凶宅可没人敢住。 “进去吧。” 夏念迈步走进神社，神社很安静，这个时候来参拜的人很少，一名老者正在清扫地面，见有人进来便看了过来，眼神中透露出探寻与警惕。夏念没在意老者的目光，四个大男人一起来神社是很奇怪没错。夏念走到入口附近的水池边，用木勺舀水洗了洗手，汤川唯、涯和粽子也默默照做。 走进拜殿，有两个人正在参拜。神社供奉的是一言主，这位神灵的地位不高，不过有这么一种说法，只要祈求的是短短的一句话，不管内容是什么，这位神都会垂听。 “有零钱吗？”夏念摊手要钱。 汤川唯把钱包里的零钱都取了出来，幸好乘车买过票，不然他身上一般没零钱。 夏念拿了点零钱扔进善款箱，拍几下手，然后双手合十。很多年没有做过的动作依然十分熟练。 “祈祷什么？”汤川唯问，自己也拿了点钱扔进善款箱。 “没什么。”夏念转身，“走了。” 神社后面是芦屋现任本家居住的地方，按理说属于民居，参拜者要就此止步，但由于和神社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所以到这边院子来也没人会阻拦。 汤川唯给一名中年人递了名片，说明想见家主。中年人眼神不善，像欠了他五百万，看了名片后让几人等在外面，自己进屋了。 “某人，你说家主是个老好人？”夏念怀疑道。 “听说是。” 中年人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名片还给汤川唯，冷着脸说道，“老师不想见你们，老师让我转达一句话，「芦屋家没有你们要的东西」。”说完，中年人鞠躬，转身进屋，移门啪的一下拉上了。 汤川唯、夏念、涯面面相觑。 “相信传言，你真傻，真的……”夏念撇了撇嘴，他对芦屋家没有好感。 “奇怪，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什么东西？”汤川唯皱眉，拉紧衣领，这鬼天气，又飘起雪了。 “去问清楚。”涯说道。 “嗯。”汤川唯点头赞同。 “等一下。”涯刚走两步，夏念把他拉住，“粽子哪去了？” 三人环顾，一直跟在后面的褚恒没了影子。 “先找人吧。”夏念扶额。说起来，粽子不是第一次在人前突然搞失踪了，这个坏毛病太不好了。 褚恒没有走远，夏念三人很快就在院子拐角处找到了他。褚恒站在一口喷泉前，水池中央，一朵黑色莲花古朴而神秘，八股细流从黑色的花瓣上流淌而下，雪花落在上面，迅速融化…… 喷泉后面是一排低矮的日式平房，有些年头的老屋躲在一排排新建筑里很不起眼，甚至有些凄凉。 夏念怔然，“是老宅……” 第八十八章：祈福之歌 那一排平房只是芦屋老宅的一部分，也是唯一被保留下来的一部分。有了熟悉的参照物，夏念看向四周，立即把这片陌生的土地与记忆中的本家融合了起来，曾经的一砖一瓦如虚影般在他眼前浮现，这里是后院，那里是主屋…… 就算讨厌，离开这么久，总是有些唏嘘感慨的。 “这个居然还在。”夏念笑了笑，看向水池，以及站在那里的褚恒。 圆形水池大约有50平米，比夏念在古墓里看到的那一口大了一圈，但伫立其中的黑莲的确很相似。水池在整体布局中显得违和，时间的刻痕在周围大理石上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浅的印记，诉说着历史的变迁与沧桑，唯有那朵墨玉般的黑莲依旧如记忆中古朴神秘。 黑莲是芦屋家的一种象征，往前追溯的话，记载中芦屋家最繁盛时期的家纹也是黑色莲花。夏念知道的留存下来的象征物有两样，一样是白底黑莲的面具，另一样就是这口喷泉。 雪渐渐下大，褚恒总是漠然肃杀的脸上流露出迷茫与哀伤，此刻，他身上隐隐的杀伐荡然无存。 夏念眯起眼，三个月前他还不敢断言，但现在，他确定了，芦屋家的黑莲和托口古墓里的几乎一模一样，而墓主，就站在他面前。粽子和芦屋家，究竟有什么关系？ “看来有特殊意义呢。”汤川唯若有所思，他走到夏念身边，问道，“想起什么了？” “这里好像……”话说到一半，夏念感觉脑中突然有根神经猛地抽搐了一下，疼得他脑子一片空白。他抱头，手有些颤抖。身边的汤川唯赶紧扶住他，担忧地看着。但在夏念眼中，汤川唯的面容变得模糊起来，耳边传来遥远的咏叹，如歌如诉，每一个奇特的发音都带着扣动人心的力量，神圣而庄严…… 是言，是咒。 泪水毫无知觉地涌出眼眶，让夏念的视线更加模糊成一片。 这里，这里……是有什么东西的。 夏念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那个他曾经无比讨厌的芦屋家主倒在地板上，失去了生命的气息，不止是他的外公，家里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年幼的自己不敢看他们的脸，他知道他们都死了，面具人如死神降临，死神，不会放过任何一条生命。带着他奔逃的由里子阿姨，最后也倒下了，重物倒在陈旧的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令人心悸…… “不对，不是这个！”夏念痛苦地捂着头，潜意识里跳过了那之后的片段。 记忆深处零散的碎片疯狂搅动，一幕幕如幻灯片般晃过。 在那之前，更早之前…… 被严苛的家主教导各种莫名其妙的术法与规矩，夜晚陪伴他的是梦中可怕的妖怪，旁人畏惧的眼神，私底下的议论，只有由里子阿姨会对他微笑…… 还是不对！ 寒冬，穿着丧服的自己站在喷泉边上，家主，也就是他血缘上的外公，手捧着一个盒子…… “夏。”汤川唯抱住夏念颤抖的身体，他不去打断夏念的思路，因为这种痛苦的过程可能是唯一的希望。 涯默默站在一边，褚恒这时也看了过来。 “离开那里！”一声怒喝传来，不久前将几人拒之门外的中年人站在廊檐下，他身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板着脸。 “哦，是芦屋茂明老师啊。”汤川唯看过照片，一眼认出了老人的身份，正是那位传言中老好人的现任芦屋家主。 中年人搀扶着芦屋茂明家主向庭院走来，“芦屋家没有你们要的东西，请你们快离开！” 夏念放下手，额头上沁出冷汗。汤川唯见状也放开了手。 “谢谢您没拆了这里。”夏念对老人勉力扯出一个笑容，但是因为头疼得厉害，笑得有点难看。 老人被搀扶着加快脚步，走近，再走近，然后有些惊疑地盯着夏念，“你是……” 作为与20年前的芦屋本家来往最密切的一支分家，芦屋茂明对本家很多人都算得上熟悉，包括前任家主，以及那位拥有神奇力量的芦屋千末…… “你是……”老人眼中的惊疑变为惊喜。 “您可能见过我。”夏念感觉头疼好了些。 芦屋茂明点头，浑浊的眼中有了泪水，“你和千末长得很像。”当年他接手本家的烂摊子时冒着极大的风险，因为凶手一直没抓到，仇恨很有可能会延续到芦屋家其他人身上。怀着对本家的感激，他举家搬来了这里，并且将一部分老宅和象征着芦屋家的黑莲保存了下来。 “你也是来拿那个的吗？”芦屋家主的语气随即又变了，“那样东西的确不在我这里。” “什么东西？有谁来找过您？”汤川唯问道，他刚才就发觉不对劲。 芦屋家主的视线从汤川唯三人身上扫过，落在夏念脸上，“来过好几拨人，他们要你母亲手抄的「祈福之歌」。” 一道人影出现在神社翘起的檐角，夏念瞳孔收缩，将最靠近自己的汤川唯推开，枪声骤响，几乎同时，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身体划过，紧接着是第二声枪响…… 有两个人！ 夏念迅速拔出枪，这是汤川唯给的，防身用。两颗子弹都没打中，预料中的第三声枪响没有出现，对方似乎又躲了起来，这些忍者的暗杀手段就是这样让人讨厌，开一枪就躲起来，叫人提心吊胆，消磨掉所有耐心，最后说不定会被逼疯。 “进去！”夏念喊，自己朝神社侧面跑去，他看见有一个人往那边逃走，“涯，你留在这里。”他只来得及关照一句，人就跑进了拐角的阴影里。 “小心点！”汤川唯喊道。 神社侧面是一座小山坡，种满了樱花树，风吹过，红色的树叶凋落，伴随着细密的雪花纷纷扬扬，很漂亮，但也很适合躲藏。夏念一路往山上跑，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在他视野内闪过，速度很快。夏念毫不迟疑，举枪射击，子弹打在树上穿透而过，那人一闪又不见了。缺失的视野这时候就显得比较要命了，夏念晃了一圈，再没发现对方的一点点影子。 “失败啊！”夏念揉眉心，慢吞吞往回走。 回到神社后的庭院，却没看到一个人，夏念正疑惑，手机响了，是某坏人打来的。 “到主屋后面来。” 夏念沿着老宅继续往后走，拐个弯就看到了站在一起的汤川唯、涯、粽子，还有芦屋茂明家主和中年人，以及……地上躺着的一个人。看衣着，好像是神社里见过的其中一名参拜者。 “死了？”夏念问。 “嗯。” 这句是废话，脖子都断了一半，肯定是死彻底了。 夏念看向嫌疑犯褚粽子，那伤口是利器割的。 “不是粽子。”汤川唯摇头，“是那名清扫神社的老人，你不在，我没让涯去追。” 芦屋家主与中年人被这一系列的事吓到了，虽然强撑着，但那种惊恐是掩饰不住的。 “报警了吗？” “报了。” 枪声那么响，附近肯定有人听到，说不定已经有人报警了。 涯检查了死者，从身上找到几把未使用的塑料枪和一些忍者用的千本。 “是20年前的人？”芦屋茂明问。 夏念点头，“我这次只是回来看看，抱歉又给您添麻烦了。不过您放心，他们的目标只是我。”这件事他说不清楚，只能这么解释。 “没关系。”接手这里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芦屋茂明家主担忧道，“你自己小心。”会延续20年，这不仅仅是家族仇怨这么简单啊。 夏念点头道谢，这位家主如传言中是个老好人，芦屋家的事，他本可以袖手旁观。 司机留下帮芦屋家善后，夏念开车往大阪驶去，然后回到东京。 一来一回，到东京分部时接近傍晚。 顶楼的中央控制室内，汤川唯正在整理芦屋家主那里听到的几个名字，索要「祈福之歌」的人名、家族、背后势力正一点一点被罗列出来。室内只有夏念和涯，包括粽子在内的其他人都被拦在外面。 “好了，这下有意思了！”汤川唯敲击键盘道，“你们猜我查到了什么人？” “源氏还是平氏？” “嗯？变聪明了啊？”汤川唯惊讶状。 “谢谢夸奖。”夏念走到汤川唯身后，自己看屏幕。这事真不难猜，夏念觉得芦屋家主不知道那名杀手的来路，杀手潜伏在芦屋家的神社肯定有目的，最容易想到的就是有所求，求什么？求「祈福之歌」？另一方面，假设被杀的忍者隶属藤原家，那么这个敢和藤原家叫板唱反调的势力，至少也是四大家族那一程度。这么一想，答案呼之欲出。 另外，别忘了森先生也怀疑整件事和四大家族有牵扯。 夏念把鼠标拉到最后，屏幕上，通过一系列的分析关联，最终出现的是，“源氏。” “涯，把这些人记一下。”汤川唯指着不断打印出来的资料，纸张很快叠成厚厚一叠，“以夏的记性肯定记不住。”他补充了一句。 “喂！”夏念不满。 涯默默守着打印机，看着不断吐出的纸张，冷淡的小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夏念望天，默然，好吧，他还真记不住。 “现在的局面是，藤原家要杀你，源家要「祈福之歌」，那两家似乎对立。”汤川唯总结道，“夏，你知道他们要的东西在哪里。”他说的是肯定句。 第八十九章：分歧 “现在的局面是，藤原家要杀你，源家要「祈福之歌」，那两家似乎对立。”汤川唯总结道，“夏，你知道他们要的东西在哪里。”他说的是肯定句。 “可能吧。”夏念不否认，也不确认，“很多事我记不太清楚，他们说的「祈福之歌」，可能在水池下面，我老娘的遗物全在那下面。”夏念顿了顿，严肃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我的记忆可能有问题。” 一个年幼的孩子应该对很多事情一知半解，印象模糊，但夏念发现自己的情况不是，他的记忆被划分成了许多碎片，有些很清晰，有些完全不记得，而这当中似乎有个分界线，分界线就是那个杀戮之夜。以前，每当他回忆在芦屋家的日子，心情就会变得很烦躁，甚至是暴躁，所以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今天，当他站在黑莲前时，他硬是想起了一些事，代价是脑袋至今隐隐作痛。 有个遥远的声音低声吟唱，要忘记，忘记自己，忘记这一切…… 汤川唯把夏念的眼睛扳开看了看，没有变化，他皱眉思索了片刻，“要不要试试催眠呢？”如果记忆被改写，通过催眠可以恢复一部分。其实修改一个人的记忆，这也是催眠的一种手段，后勤部就很喜欢用这种方法。汤川唯拿不定主意，因为他亲眼目睹了夏念回忆时的痛苦。“唉，先让我想想源氏要「祈福之歌」做什么呢？”汤川唯喃喃自语，又忙乎起来，“「祈福之歌」，从平安时代流传下来，用于祭祀祈福……嗯？明治维新后只剩下残卷……” 内线电话响了起来，汤川唯按下免提，谢胖子在和另一个人说话，声音有点杂乱，过了一会儿谢胖子的声音才清晰起来，“大神，来了个9区的执行者，拿着通行证说要见你。” 通行证这玩意是最近才有的，是汤川唯妥协的产物，拿着通行证可以直接进入研析部。 “带去会客室。”汤川唯说道。通行证他总共才发放了10张，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用上了。 “好的。”胖子挂断。 “9区的啊，我和你一起去。”夏念想见见9区的同事。 汤川唯关掉电脑屏幕上的窗口，站起来准备走，“你被停职了，还是别掺和进来。” “呃，好吧……”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夏念想到自己的一堆麻烦事，顿时也没兴趣跟去了。 夏念旁观涯把一叠又一叠的A4纸码放整齐，不时还做些分类，少年早就恢复淡定，倒是夏念有些不淡定兼愧疚了。 “怎么会这么多？” 涯瞄了眼打印进度，“还有三分之一。” 夏念拿起一摞纸，匆匆扫了几眼，上面大部分是英文，只有涉及人名、地名会用日语标注。夏念很了解汤川唯，某人是完美主义者，给出的资料绝不允许出错，眼前这些，就刚才那点时间内可完不成。 “涯，你会用这些吗？”夏念指着一台台看起来就很高端的设备。 “要做什么？”涯抬头问。 “打开会客室的监控。”夏念道，他又突然好奇起来，这种时候9区的执行者来找汤川唯有什么事呢？ 他们呆的地方可是主控室，拥有最高权限监控整幢大厦。 操作起来很繁琐，换成夏念会烦到砸机器，不过涯在这儿三天了，对他来说难度不大，少年对代导人的要求无理由执行。于是，几分钟后，他们在一间会客室里找到了汤川唯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嗯？”这名执行者夏念认识，代号鲶鱼，人如其名，异常滑溜。 扬声器内传出两人的谈话—— “我不会把研析部的人交给你，这句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不不，不是交给我，我只是个执行者，您也知道最近死的人身份都有些特殊，藤原氏要给个说法才行……” “我不姓藤原。” “这个……这样吧，您至少把今天中午那名忍者的尸体给我。” “哦？凭什么？” “我们怀疑藤原氏与「黑色荆棘」合作进行基因改造，他们的忍者与「黑色荆棘」的一支阴影刺客很像。” “据我所知，藤原氏很多人，我不会阻拦你抓其他活体。” …… 汤川唯回到主控室，一眼就瞧见大屏幕上会客室的画面，“嗯，偷听啊！”汤川唯转头看夏念。 夏念的脸色很不好看，“为什么不把人交给9区？”他听得很明白，鲶鱼是来要人的，9区也在调查藤原氏的刺杀事件，而近在眼前的研析部就有一个知情的西园寺明修。 “我不会把研析部的人交给9区。”汤川唯坚决道。 “9区怎么了？9区不会随便杀人，但是那家伙想杀我。” “他没那个能力。” “呵，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夏念扯起嘴角，他真的有些生气了。某人这就是赤裸裸的偏袒，西园寺明修确实不能把他怎么样，但谋杀未遂不代表可以无罪释放。今天之前就算了，可既然9区在查，那为什么不彻底弄清楚？说到底，汤川唯对鲶鱼的态度和言辞有些刺激到夏念。 个人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就会产生偏颇。 “夏，我不会害你。” 夏念避让开汤川唯的手，深吸口气，然后慢慢呼出，“我出去走走。” 自动门合上，汤川唯有些失神，“涯，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以西园寺明修在藤原家的地位，不可能知道太多内情，这点他很清楚，可是人落到9区或者总部，那就不可能回来了，对研析部来说是个损失。 “如果是我，我也不会交给总部。”涯低头翻阅，“我会杀了那个人。”少年话语冰冷，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汤川唯一怔，随即苦笑，研析部花费了他太多的心血，他放不下，习惯性会去保护。当然，什么事都有底线，如果某个人的存在跨越了他能容忍的底线，他也会选择涯的处理方式。 夏念在一扇落地窗前停下脚步，褚恒一个人站在那里，俯瞰下面的街景。 “粽子，看什么呢？”夏念也朝远处望去。 夜晚，繁华的新宿街头非常热闹，远远近近的大楼商店亮起了灯光，炫目得让人一不小心会迷失其中。 “……” 如意料中一样，没有听到回答，夏念侧头看了一眼，褚恒的眼瞳中倒映出那一片灯光，那是一个微缩的世界，繁华而璀璨，可惜并不属于他，夏念在这双深邃的眼眸中只看到迷茫。 “粽子，你也不记得了吗？”夏念轻声问道，明知不会有回答，他更像是在问自己。 “……”褚恒眨了眨眼，他眼中的世界破碎，他的手抚上随身携带的「夺天」。 “没关系，该知道的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夏念安慰粽子，也安慰自己，“我今天想起了一些事……” 很多年前，比今天更加寒冷的冬夜，家主带着他站在黑莲前，告诉他打开黑莲的方法，告诫他，“记住，必须记住！”于是他记住了八门，记住了黑莲每一次转动的次序，可是他忘了最关键的，为什么要记住这些，直到今天他才想起一部分。 “要是老头没教我，也许我会死在你那墓里。”夏念心情复杂，他对芦屋家的感情一直很矛盾，他讨厌芦屋家，发自肺腑地讨厌，可当那些人全部死在面前，他又难过愤怒。 “……”褚恒静静听着。 “粽子，你说我们一千年前会不会也是亲戚？”这个问题夏念想了很久，粽子生活的时期貌似是日本的平安时代鼎盛时期，不过平安京比北宋的东京还是差远了，说不定芦屋家祖先就是混不下去才漂洋过海来这里的，“呃，这么算下来，粽子就是老祖宗级别……”夏念无语了一下，决定不去深究这事。 “……” “粽子啊，今天特别想揍人。”夏念对空气挥了两拳，暴躁不好，可他控制不住情绪，就像现在回过神来他有点后悔对汤川唯生气。 “……” 一个不会说话的听众绝对是不错的倾诉对象，夏念把粽子当人形树洞。 “粽子，走，带你去东京逛逛。” 夏念心情好多了，拽着疑似老祖宗的某生物下了楼，往新宿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一道人影在一片阴影中出现，又在下一片阴影中消失，如鬼魅般在夜晚的新宿穿梭。 对方很有耐心，夏念也很耐心，他阻止了两次褚恒拔剑的举动，这次他要逮一个。 但那些人的耐心好得过分，仅仅是一路直行。 两人走得不快，但走着走着，夏念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连续收到两张传单后，夏念抬头一看，“歌舞伎町一番街”7个大字红果果，他这才恍然擦了把汗，他带着粽子瞎走走到了歌舞伎町，举世闻名的红灯区。 皮条客很热情，广告单很花哨，巨大的液晶屏幕轮番播放着一张张P得自家爸妈都认不出的照片，风俗店、酒吧、牛郎俱乐部…… 褚恒第三次把手放到剑柄上，这次看样子谁也阻止不了。 夏念瀑布汗，带粽子来这里不太好啊！ 第九十章：歌舞伎町 热情上前与两人搭讪的皮条客瞬间被放倒，引起小范围惊慌尖叫，夏念和褚恒身边立刻出现一小片真空地带。这位大哥只是在很敬业地工作，这么被抡一下着实冤枉。夏念不清楚这哪儿触了粽子的逆鳞，“粽子……”夏念扶额，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叫了声，和粽子说那些有用吗？ 当然没用。 褚恒没有把剑拔出，但隔着剑鞘和皮质外包依旧把人抡抽搐了。 新宿的歌舞伎町，除了娱乐场所名声在外，同样有名的还有这里的混乱。 “走了。”夏念拽着粽子往人堆里挤，与此同时，几名持械青年从离事发地最近的一家俱乐部走出，见状也迅速挤进人堆，并边挤边呼喊着什么。夏念回头看了一眼，猜测可能是同一个帮会的，这小片区域可能是他们的保护范围。 日本黑帮也很有名，不过会在这里混的当然是小喽啰一群，不值一提。 人多是把双刃剑，一方面藏匿起来很方便，另一方面真正的危机同样潜伏其中。夏念百分之六十的注意力放在身后那个时隐时现的男人身上，百分之三十的精力放在周围人群上，剩下的百分之十还要留心粽子走失。 跟踪他们的人就在不远的地方徘徊，和夏念他们保持警戒距离，夏念正疑惑间，褚恒突然转向，抡起包裹着的夺天扫向身边一名穿和服的女人，夺天被他当棍使，威力大打折扣，女人从袖子里抽出一样东西挡胸前，一把苦无与包裹着的夺天相撞，抵消了大部分力道，女人只略微向后退了一步。 夏念的反应力不用说，见粽子发现了个埋伏的，下手毫不含糊，三两步就到了和服女身旁。 忍者被贴身，那就等着被虐吧！难道还真以为自己是火影忍者不成？ 粽子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反正夏念是这么想的。 和服绝对不适合做大幅度动作，女人被压制得很惨，夏念和粽子都缺乏怜香惜玉的神经，如果不是女人随手乱抛手里剑，她早被逮住了。 在他们身后阴魂不散的跟踪者这时动了，动了，不见了…… 夏念连忙转视角，这回他再也没找到那人的身影。 歌舞伎町从来不缺喝多了的和闲得蛋疼找茬的，眼见两男人围追打一个女人，也不看看这女人是不是正常柔弱易推倒那类型，一群雄性荷尔蒙满溢的男人不淡定了…… 而这时候，被夏念遗忘的某些人不甘寂寞地出现了，持械，穿着皮裤，面目凶恶。 “我靠！”夏念活动下手脚，指节捏得咯咯响，一旁的粽子不用他说什么已经窜了出去…… 深夜，夏念和褚恒回到分部所在地，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到顶楼。研析部没有下班一说，顶楼除了居住区，灯全敞亮，但比起白天还是安静许多。夏念和粽子道了晚安，放轻脚步走向自己房间。然后，他就看到有个人先他一步到，双手抱臂，倚在房门上。 “去哪里了？”汤川唯看着那一身凌乱不整的衣服，开口问。 “……”夏念学粽子样放空远目，他不意外汤川唯会出现在这里，他一进入大厦某人就能知道，一路乘电梯上来的时间足够某人走完这几步路了，但这问题实在有些不好回答。难道要老实说刚从水深火热的红灯区宣泄归来？ 想到被反围追堵截，继而卷入莫名的群架，夏念也觉得有些荒唐。荒唐归荒唐，宣泄情绪的效果很不错。夏念现在除了感到疲惫，什么暴躁不高兴都不存在了。 稍靠近一些，汤川唯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酒气，“喝酒了？” “没。”夏念拎起衣服闻了闻，似乎是有点怪味。和一群酒鬼斗殴，没被吐一脸已经很好了啊。 汤川唯皱了下眉，洁癖啊，要努力克服！ 沉默片刻，夏念先开口求和，“那个，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自私，今后我不会过问研析部的事。”不想byebye，总得有人先布台阶。先是打了一架，回来路上又被冷风一吹，夏念想明白了，某人已经为他付出很多，他不能把这当作理所当然的给予，谁都没那个义务围着他转，即使是爱，也要双方维系，他也要更包容才行。 这第一步，就是要接受研析部。 “不，是我没说清楚，我把藤原留下，是想通过他与藤原家交涉，藤原君在家族内说不上话，传个话还是可以的。”汤川唯道。 实际上，西园寺明修名义上在保护森先生，实则是被与世隔绝禁足了。要说能在这个分部里伤到夏念，那是痴人说梦。 夏念看了眼隔壁门，“进去说吧。” 两人都愿意为对方着想，分歧和争执完全可以化解。 当夏念带着粽子在歌舞伎町疯闹期间，汤川唯把关注的焦点转移到了「祈福之歌」上，大量古文献表明，这卷咏唱的咒词不一般，「萤光」资料库对此也有记录，更加证实了这一点，汤川唯从中提取出两个关键字：言、咒。 事情突然明了了一些，藤原氏和源氏的最终目的肯定都和这卷「祈福之歌」有关。 “根据记载，有两人被害的土御门氏曾经为江户时代的一位将军咏唱过「祈福之歌」，而森先生又是一名言灵师，潜在被害人群很明显。”汤川唯道，“要不要把你母亲的遗物取出来？”虽然暂时不清楚有什么用，但芦屋千末的手抄卷肯定意义非凡。三十年前，还是一位神社小巫女的时候，芦屋千末这个名字已经相当有名，被视作引领神道复兴的奇迹。 夏念对此很笃定，“放心吧，那里很安全，强行破坏的话整个会毁掉。”懂得奇门遁甲的人是有，但每个人的应用不一样，各种排列组合不计其数，走错一步，转错一个步骤，彻底前功尽弃，“知道打开方法的，除了我，都死了。”夏念说道，但又立即改口，“再加一个，说不定粽子也知道，前提是他还记得。” “那就好。”见夏念这么有信心，汤川唯也安心了，“芦屋家那边你别担心，9区没要到人，在芦屋家外面守株待兔呢。” “真可怜……”夏念同情，他曾经也是被奴役的一分子啊！ “你们到底跑哪儿去了？”说完正事，某人不带任何停留过度地审问起来。 夏念这时候已经把外套脱了扔一边，“歌舞伎町……” 汤川唯微笑看过来。 “……的牛郎一条街。”夏念补充完毕。 “感觉如何？”汤川唯问。 夏念思索了一会儿，“降压很不错，嗯，要人多点。” “……”汤川唯笑得比广告牌上的男公关还迷人。 “我是说打架。” 群殴的战果不尽如人意，和服女趁乱混入了人群，那个像游魂一样的男人也没再现身。 汤川唯说要找藤原家交涉，结果第二天藤原家的人先一步找上门来，说交涉不恰当，藤原家简直是来踢馆的。 藤原家态度强硬，当面提出三个要求：第一，放了西园寺明修，第二，毁掉芦屋家的「祈福之歌」，第三，在事情结束前囚禁夏念。 来交涉的中年人长了张不近人情的脸，据说这三个要求已经是藤原家内部讨论后降低了的标准，原标准夏念当然是要死啦死啦滴。至于提出这三个要求的原因，中年人微欠身鞠了一躬，一个字也不肯说。 这种异想天开的要求汤川唯连个翻白眼的回应都懒得给。 芦屋夏这个名字二十年前就被抹去了。夏念的身份被泄漏，汤川唯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每隔一段时间会重新查阅芦屋家的案件和消息，西园寺明修是他的助手，多少知道一些。汤川唯怪自己太大意，不追究西园寺明修，对他来说仁至义尽了。藤原家再要闹的话，那就看谁更疯狂更嚣张了。 接下来的两天，又死了一个从事神道研究的学者。 夏念呆在东京分部，不是怕了，而是在努力练习千本和忍者镖，他发现对付忍者还是要入乡随俗。夏念偶尔也会找粽子来练练手，他用普通太刀，粽子犯规用夺天，可想而知他赢的几率无限趋近于0。 还有件事值得一提，夏念说起那个跟踪他和粽子的男人时，汤川唯和涯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夏念所说的，一个大活人从阴影里突然出现，这诡异的情形和他们在上海时那次遭遇袭击很像，就那次，涯还受了伤。 “基因门计划吗？”汤川唯想到那个骇人听闻的假设，内心有一丝悸动。 第九十一章：妖怪集中营 汤川唯正在处理部下提交上来的数据报告，忽然间，位于他座位右侧的一个红色警示灯亮了起来，伴着尖锐的长鸣。汤川唯将座椅侧转，“嗯？有黑客入侵？”主控室内的红色警示灯是最高危险级别，对方速度很快，连续破了三道防护网盾，入侵前两道时甚至没有引发警示。汤川唯放下手头工作，将座椅调整到舒服的位置，修长的十指开始敲击触摸屏，按键音组合成一曲轻灵而紧奏的乐章。汤川唯神情专注，他遇到了难缠的对手…… 一开始，汤川唯以为是藤原家请来的黑客，毕竟藤原家才来过不久，并表现出了强烈的敌意，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汤川唯推翻了这个猜想，这种狡猾又凶猛的攻击手段他挺熟悉，汤川唯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手上的操作更快了。 十几分钟后，双方通过网络的交战告一段落，最终结果，双方打平，谁也没讨得好。 一个视频会话窗被建立起来，一名金发帅哥出现在画面中，脸上带着汤川唯觉得很假很碍眼的笑容。 “夏呢？”提亚开口。 “不在。”汤川唯回答。 “那个叫涯的小鬼呢？” “不在。” “琉璃呢？”提亚想到另外一个有印象的名字。 “死了。” “哦？”提亚颇为惊讶，随即敛去笑容，一脸厌恶道，“真不想和你说话。” “可是你没有选择。”汤川唯笑眯眯摊手。他没说谎，夏念和涯的确都不在他身边，夏念和粽子在练习室，涯本来是在的，不过褚粽子突然喜欢上了找活靶子练剑，夏念被虐得太惨，半小时前刚把涯拉去挡剑了。 “好吧。”提亚也不废话，“管家在日本，我暂时抽不开身，告诉夏，让他留心。” 汤川唯很不待见这口吻，“入侵研析部，我以为你很悠闲呢。” 视频中，提亚身后的房间背景称得上奢华，但说悠闲就过了，某人愣是对提亚手上一直缠到肩膀的绷带视而不见。 “还不坏。”提亚靠上椅背，“这里快结束了。” 汤川唯知道他说的是欧洲，南欧的「马尔斯」已经不行了，中东那边则是「萤光」惨败，近段时间「萤光」与「黑色荆棘」的争斗逐步蔓延到北美洲和东南亚，北美那边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直接开打，每天都在刷新伤亡人数，而东南亚这边比较蹊跷，几国对峙的大背景下，数个小国家发生了内乱，政局动荡，盛产人妖的某国尤其严重。如果说北美那边是野蛮的角斗场，那亚洲这边就是一个大棋盘，「萤光」与「黑色荆棘」隐藏在幕后，下着一盘大棋。 又交换了一些信息后，双方几乎同时按下了关闭。 汤川唯从机密资料库调出研究了一半的课题，“传承与终极”，他扫了眼，毫不留恋地关掉，现在不是弄这些的时候。把谢胖子和另一名黑客叫进来防止有些个人再来捣乱后，汤川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把得知的消息告诉夏念，刚要走出主控室，他的手机响了。 “什么事……”汤川唯接通，继续往外走。 位于大厦某楼层的训练室内，夏念倒在垫子上，他只穿了件单衣，但依然满头大汗，大冬天的，即使开了空调，这也很不科学。累得大脑罢工的夏念早没那脑细胞思考科学不科学了，抹了把汗，深深体会到“自作孽不可活”的真谛。 前天他心血来潮找放空中的粽子练手，这一练就出问题了，开始还好，后来一发不可收拾，原来一直很安分发呆、顶多放放杀气的粽子，似乎……貌似……找到一项有趣的娱乐活动，上瘾般乐此不疲。 粽子当然乐此不疲，因为他没输过啊！自始自终都是夏念在被虐，进步也有，从一招被秒到现在能支撑几分钟。不间断的练习消耗掉大量体力，夏念实在累得不行了才会把涯找来分担痛苦。 不过涯看来也好不到哪去。 “咣”，涯手里的太刀脱手甩了出去，人也往后摔倒。 褚恒沉默转身看向角落。夏念捂眼睛，泪流满面，又要轮到自己了吗？太凶残了啊！ “我再来一次。”涯捡起地上的太刀，转了转手腕，看了那道浅浅的血痕一眼，若有所思。 夏念把手拿开，感激地往场地中央望去。 训练室的门打开，汤川唯站在门口。 涯拼得有点凶，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有仇。 大约三分钟后，涯不出意外落败。涯这次没去捡武器，站在那里，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手臂上被划开一道伤痕。 “受伤了？” 汤川唯先看到，夏念闻言也走了过来。褚恒跟没事人似的站原地，擦了擦夺天。 “粽子啊……”夏念语重心长。 “没事，是我想试一下。”涯说道。 “试？”汤川唯似乎想到什么，也沉思起来。 涯可以徒手挡子弹，照理说这种非人类体质不可能被刀剑伤到，但算上前一次，他最近已经两次见血了。这方面涯自己都说不清，汤川唯和夏念就更摸不着头脑了。传承对他们来说依然神秘。 “粽子啊，今天不玩了，改天带你去灭日本黑帮……”夏念在某人掩护下一溜烟跑了，速度比平时更快了几分。 洗完澡一身清爽，夏念趴拉在靠背椅上，任凭某人给他吹头发，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汤川唯把提亚传来的消息无一遗漏告知。 “嗯……”夏念耷拉眼皮，进入半梦半醒节奏，这大半天累得他够呛。 “先休息下吧，晚上陪我去个地方。”汤川唯无奈顺了顺毛。 “嗯？”夏念发出疑问，表示他没真睡着。 “歌舞伎町。” “嗯？！” 汤川唯不是去歌舞伎町找乐子的，他是去找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汤川宏。下午他接到家里的电话，佑一从2楼阳台摔下，头着地，颅骨骨折，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那孩子实在可怜，汤川社长决定再给佑一父亲一次机会，只要他放弃现在的生活回家，就让他认儿子。汤川宏那边其实很想见孩子，只是性格使然，让他不愿意低这个头，多年的隔阂也让他不愿意回家。 今晚，这个谈判的重任落在了汤川唯身上。 “说客啊，某人，派甜品控堂兄来也比你强。”夏念得知来龙去脉后鄙视道，某人那嘲讽光环会把事情变得更糟。 “他脑袋里只有草莓酱。”汤川唯道。 两人说着已经步入歌舞伎町范围，这里依旧很热闹，前两天的斗殴事件没造成一点恐慌。夏念小心提防周围路人，虽然他们出门后绕了一大圈，确定没人跟踪才来这里，但小心总不会有错。 传说中的牛郎一条街，每家店门前都站着微笑相迎的男公关，招揽客人入店。精美的海报贴得到处都是，广告牌上滚动着牛郎的信息和照片，以及一些打折促销活动。 夏念和粽子来只是匆匆跑过，没顾上看几眼，这会儿看得有点惊，惊悚的惊。这里客流量很大，每家店都有自己的头牌，然后整条街似乎还有个周榜。这个可以算得上民族特色的奇景。夏念一路晃悠下来发现了一个规律，除去头毛颜色不谈，牛郎百分之九十的发型是：两边的头发长到遮住耳朵和两鬓，两眼中间必定有一小撮刘海，这么一来，其实半张脸已经没了。 “到了。”汤川唯停下脚步，推了推伪装用的大眼镜。 这是一家名为FAIRY HOUSE的牛郎俱乐部，看规模是歌舞伎町中比较大的店。 夏念盯着门口大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哪个是你大哥？” 上面是本月1至5名的排序，一张张照片都被修得很夸张，第一名是一个叫北条希的，侧脸加阴影，根本分辨不出真实相貌。 汤川唯抬头看了看，“都不是。” “看样子不是很红啊……”夏念小声嘀咕。 一个戴毛绒帽子，围巾围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靠近，夏念和汤川唯都注意到了。毛绒帽子走到他们身边，往下拉了拉围巾，眼里是满满的轻佻笑意，“哎呀哎呀，等很久了呢！” “就是他了。” 夏念黑线，汤川家出品，奇葩有保障。 毛绒帽子领着两人走向侧面，毛绒帽子，哦不，据汤川宏自我介绍他的艺名叫Kai，他已经不做牛郎坐台了，而是这家俱乐部的老板。Kai很自豪地表示即便这样他的人气依然很高，不像这样伪装一下不能站门口，被认出来会很麻烦。 “会怕被扔臭鸡蛋么？”汤川唯吐槽。 “是不忍伤了女人们的心。”汤川宏摇着手指纠正，声音充满笑意，丝毫不介意那吐槽。 走到后门前，汤川宏抱歉道，“失礼了，我们店只接待女宾，只能委屈两位走这里了。” 夏念点头表示理解，通常牛郎店都不接待男宾。后门也不算寒酸，相对正门小一点而已。 正说着，一个男人搂着个人走出来，被搂的那个看着装是这里的男公关无疑。 汤川宏拉上围巾，拉两人快步进入，“一些不好拒绝的客人就只能走后门啦！” 夏念侧目，这什么原则？ 一进门，夏念登时被吓一跳，一个紫头发，红色眼瞳，嘴唇发紫的男人站在门内侧，脸上倒映出明暗不定的白光。再看仔细些，好吧，红瞳是会反光的美瞳片的效果，这位原来躲这儿在玩手机游戏。 穿过灯光昏暗的过道，迎面是几间休息室，其中一间休息室门开着。 “老板。” “老板。” …… “哦哦，今晚也要加油啊！”汤川宏拉下围巾一一打招呼。 夏念往里看了一眼，眼睛刺痛，赶紧收回视线。 “感觉如何？”汤川唯问。 “某人，你故意的对不对？”夏念咬牙，某坏人特别小心眼，要他一起来根本是来恶心他的。 “嗯？”汤川宏回头。 “没事。”夏念摆手，“我太孤陋寡闻了。”他长呼口气，这都什么？妖怪集中营啊！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啥颜色头毛的家伙都有，清一色长发过耳，一个两个还好，聚一起简直是对眼睛的一种荼毒。再侧头看看某坏人，果然特别顺眼，连那坏笑都特别亲切。 第九十二章：熟悉的感觉 FAIRY HOUSE俱乐部2楼，汤川宏引两人进入一个三面全是玻璃的房间，左边隔着层玻璃就是一个比楼下稍小一些的大厅，哥特式风格，巨大的水晶吊灯，纯白色的毛绒地毯，堪称梦幻华丽，其中也不乏女性喜爱的粉色系和漂亮小点缀。 夏念看了眼便收回视线，他们来得算早，此刻隔壁还没什么客人，那些装饰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他反而对身处的这间房间更好奇，挺大的房间内只有一张6人坐的长桌和一排酒架，酒架上的酒看外观就知道不便宜。那三面玻璃也不简单，光从室内隔音效果看，夏念猜测是防爆型单向玻璃，即隔壁的人是看不到这边的。 汤川唯对隔壁更加没半点兴趣，不过没兴趣不代表他不会开嘲讽，“你这个过气牛郎每天在这里缅怀过去么？” 毛绒帽大哥很理智地过滤掉这话。装单向玻璃的原因可以很多，比如说监督员工工作，又比如说的确是在缅怀…… 见没反驳，汤川唯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下，摆出谈判状。 “喝点什么？我这里有葡萄酒、香槟、伏特加、威士忌……”汤川宏边脱帽子围巾边问两人。 “我不喝酒。”汤川唯果断拒绝。 “我也不……” “那我们来点伏特加吧？冬天就是要喝伏特加嘛！”汤川宏对夏念说着已经转身去拿酒了。 夏念无语了一下，这位大哥有点太自来熟了啊，根本没问自己是谁，不过想到他曾经的职业，现在的身份，夏念瞬间释然了。 两杯酒被放在桌上，汤川宏在对面坐下。脱掉那毛绒绒的帽子和围巾后，夏念发现汤川宏其实长得很像汤川社长，整张脸偏冷俊，就这么坐着不说话，会让人觉得不太好接近。当然，前提是他不说话。 “让我猜猜亲爱的弟弟来找我有什么事呢……哎呀哎呀，难道是想投资歌舞伎町的事业？” 一开口，完全破功。 随意的态度和不正经的语气，配上那张脸，感觉很错乱分裂。 汤川唯说了下午发生的意外，并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要儿子还是要自由，这是个问题。 夏念看汤川宏听到佑一发生意外后脸色骤变的反应，默默叹口气，顺便喝口酒。嗯？这伏特加不错，很爽口，入喉后有一股烈焰般的灼烧刺激，的确适合冬天喝。 汤川宏考虑了很久，一番纠结挣扎后才下定决心道，“我不会回去。” 夏念放下杯子，他一杯酒喝得差不多了。听到这么个答案，也只能惋惜。 “嗯，我知道了。”汤川唯点头，似乎早猜到了会是这样。 “回去又能怎么样呢？有我这样的父亲在身边，那孩子只会更抬不起头。”汤川宏点上一支烟含糊道。 “说的对。” “……” “那就这样吧，我走了。”汤川唯不喜欢烟味，拉好衣领准备告辞。 “喂，等一下啊，有照片吗？给我看看……”汤川宏终于没忍住，掐灭烟急道。 汤川唯拿出手机，相册被打开，满满一相册全是佑一的照片，看得出他其实早有预料。 夏念看到了相册一角那100的整数，平静地喝掉杯子里的伏特加，对某人的恶劣性格习以为常。出于职业习惯，汤川宏很顺手又给他倒了一杯。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流逝，隔壁已经来了不少客人，女人们精心打扮，似乎把找牛郎当作一场重要约会，甚至还互相争风吃醋。夏念很不解地看着，透过巨大的单向玻璃可以看得很清楚，他数了数，只有4名男公关坐镇，貌似人有点少。不过他很快猜到了原因，2楼要比楼下高端，那四名男公关就是广告牌上其中4位，是这里的红牌。红牌到底是红牌，比楼下看到那几个更有特色，如果楼下那些是妖怪，这边几位可以算妖孽了。 突然，很多人喝酒调笑的动作停了一下。夏念的动作也定格了片刻。 又来了个。 虽然隔着单向玻璃听不到声音，但仅仅是看，夏念都能感受到瞬间变得更热烈愉悦的氛围。 “嗯？”夏念侧头，试图在层层阻碍中看清楚新来这位的长相。 汤川宏照片看得差不多了，抬头看了一眼，笑道，“哦哦，是北条啊！眼光不错呢，他可是我店里的头牌。” 夏念想起门口看到的排行榜，第一名似乎叫北条希，不过那照片处理得太夸张了，看不清脸，“人气很高啊！”看着有些疯狂的客人们，夏念感慨了句。 “当然，他的单独陪聊价是每小时80万日元，他10月底手臂骨折请了一个月假，我还担心人气会下滑呢，没想到他前几天回来后人气不降反升……”汤川宏侃侃而谈，“嘛嘛，比起我当年还是差一些。” 目前的汇率，80万日元相当于近5万人民币，夏念换算一下后惊到了，“这么好赚！”牛郎这么有钱途？ “哎呀，心动吗？欢迎加入FAIRY HOUSE噢！” 汤川唯笑眯眯敲手机，“你儿子在我手上呢。” 好好的，突然就进入了威胁的节奏。 隔壁大厅，北条希坐下，客人们开始疯狂买酒，面前的桌子瞬间堆满香槟。 距离很近，只隔了玻璃和两张桌子的距离，角度也不错，夏念终于看清楚了这位头牌。北条希穿得很随意，米白色毛衣和黑色裤子，随意地就像出门帮老妈买包盐而已，可这一身干净的着装相对之下就很吸引人，脸上没化妆，头发略有些长，说话时露出很浅的微笑，那笑容不像为了讨好客人，而像一种待人的态度，既温暖，又有些腼腆和羞涩。 其实和衣着关系也不大，不得不说这是气质问题。 一个看起来这么干净腼腆的人居然会是头牌牛郎，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夏念有点失神，这个北条希，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脸部轮廓还是气质，都很熟悉。 “怎么了？”汤川唯问。 “这人很眼熟。”夏念看着那个穿米白色毛衣的人。 “很多客人都这么说呢！”汤川宏看完照片接口道，“据说很像她们曾经暗恋的邻家男孩。” “……”夏念黑线。 汤川唯盯着北条希看了一会儿，单向玻璃，后者当然毫无所知。 “老板，80万一小时是吗？现在能把人叫过来吗？”汤川唯问。 夏念和汤川宏一起惊讶看过来，这是想干吗？ “你找北条陪聊？” “是啊，快一点。”汤川唯淡定道。 “……”汤川宏惊讶，真惊讶，“你们不是情人吗……” “某人，看那个女人！”夏念拽汤川唯，手指指向隔壁某处。 汤川宏的话被打断，他也好奇顺着指向看去。那是个穿着亚麻色长裙，长发披肩的女人，站在最靠里面一桌，她的衣着在客人里很不起眼，原先坐的位子也是角落，看样子似乎还有些局促，汤川宏看不出这个女人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嗯。”汤川唯却点了点头，“是她。” 这女人赫然就是装扮护士刺杀夏念的那个女忍者，或者是她的双胞胎姐妹，虽然化了妆，但容貌没有太大改变。女人坐的位置实在距离有点远，如果不是她突然站起来，估计夏念也不会注意。夏念和汤川唯交换了个眼色，女忍者出现在这里，代表这些客人里有藤原家刺杀的目标。 “去看看。”夏念站起来，对疑惑中的汤川宏道，“麻烦给我套服务生的衣服。” 这里是牛郎店，一个大男人不可能像女客人一样光明正大进去，进去的男人只能是牛郎或者服务生。 女人给那桌的牛郎点了瓶葡萄酒，然后似乎要走，她拎起小包，一手伸进包内…… 夏念看得很清楚，那包里肯定藏着枪，但隔着层单向玻璃，声音也无法穿透，他只能看着干着急。 女人一步步走着，她的手一直贴在包的边缘，手指弯曲，像握着什么东西，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来不及了！夏念有种无力感。 “她的目标是那个牛郎。”汤川唯突然说道，他一直盯着女人的眼睛。 女人已经离开原先那桌，此时距离她最近的牛郎是——北条希。 距离还有约莫10米，一把塑料枪被拔出，枪口对准北条希后脑。 真的来不及了！夏念捶了下桌子。 突然，女忍者的手臂被抓住，一个穿通勤装的客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女忍者手臂往下，枪口一歪，子弹打在厚绒毯上。 枪声盖过所有人的声音，从夏念他们这边看，只见画面定格一瞬后，大部分人陷入了慌乱，就连隔音的防爆玻璃都阻拦不住此起彼伏的尖叫。 看到这一幕，夏念顾不上再问，打开房门，见边上没有连通的门，他只能往楼下跑，他记得下面休息室旁边有一扇门可以过去。 与此同时，北条希被身边一名客人拉了起来，绕过环形沙发，往门口跑去。 第九十三章：最后的亲人 2楼哥特式大厅，通勤装客人与女忍者在一片尖叫声中打起来，北条希则被拽着下楼。旋转式的华丽楼梯上，北条希一出现就引起了关注，显然来这里的客人对这张脸不陌生。在引起大范围围观前，北条希被拉着躲进俱乐部的休息区，直奔后门。 休息区包括化妆间、地下酒窖、厨房，以及另一条楼梯。 夏念跑下来，正好撞上两人。看到被拽住手臂，一脸无措的某头牌，夏念没多想，下意识就是把人抢过来再说。于是他和那位客人毫无交流地打了起来。过道里堆放了杂物，放不开手脚，因此夏念提防着忍者的暗器。但这位衣着干练的客人没有任何拿暗器的动作，侧踢，横踢，平拳……一套最常见的空手道组合术下来，夏念一个过肩摔把人摔翻，客人一骨碌爬起来，摆开架势，吼了声再度挥拳过来…… 说来漫长，其实这些只发生在短短几秒内。 三面玻璃的房间内，汤川宏反应过来，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别报警。”汤川唯眼角余光瞄到，制止道，他大部分注意力依然放在隔壁通勤装客人和女忍者身上。 汤川宏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名字拨了出去，趁拨通前解释道，“不是报警，警察在歌舞伎町的作用不如黑帮。” 汤川唯没再说什么，这里不是他做主。 2楼的客人们惊叫着往楼下涌，变得空荡荡的大厅内，巨大的落地玻璃被砸破，女忍者和通勤装客人先后跳了下去。 汤川唯走到另一面单向玻璃前，这个被他嘲笑过的布置此刻看戏倒是挺方便。有一点他没想明白，那名通勤装客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个位置的？以他的观察力和注意力都没能捕捉到。 “这个北条真名叫什么？” 汤川宏还在通话中，打了个稍等的手势。 楼下，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的服务生和牛郎们极力安抚着客人的情绪，伴随着一地碎玻璃，两个女人从天而降，看到这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一幕，很多人的情绪诡异地平复了，呆呆望着外面…… 有人打老板电话，被告知正在通话中，有人想上楼找老板，结果发现楼梯被另两个正在打架的人挡住了…… 夏念再一次把女人按翻在地，他没下狠手，因为他发现这女人的套路完完全全是正统空手道，和忍者什么的根本不沾边，可能是哪个见义勇为的路人吧？夏念正这么想着，一只酒瓶朝他砸来，夏念放开女客人侧身让过，瓶子落地，葡萄酒和玻璃渣溅了一地，他衣服还是被溅到一些。夏念张嘴想解释，北条希又抓起瓶葡萄酒扔过来。女客人翻身站起，有样学样，拎两瓶酒当暗器扔。 “喂……”夏念汗，想解释，但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那两人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把够得到的葡萄酒都扔过来后，转身就往后门跑。夏念无奈，跨过一地碎酒瓶追两人。他开始后悔一件事，他不该喝酒的，喝了一肚子伏特加，这后劲有点大啊！ 汤川宏挂电话，也站到落地玻璃前往下看，“啧啧，为了北条而决斗吗？” 这种时候还能说烂话，这位老板也不是普通人。 “决斗”中，女忍者落了下风，黑夜中的街道，阴影在灯光中错落散布，通勤装客人的动作变得越来越飘忽难测。 “他的真名叫什么？”汤川唯坐回长桌前，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平板，似乎对楼下的打斗失去了兴趣。 “好像是相叶……相叶真也。” 汤川唯鄙视地扫了兄长一眼。 “呐，别这样看我，我又不是你，哪记得住那么多？”汤川宏打了个酒嗝，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哪里人？” “东京都。” 联网，入侵居民信息库，找到叫相叶真也的人，地区和年龄范围一筛选，汤川唯从上往下扫，很快看到了北条希那张脸，点开个人具体信息，才看两行，汤川唯滑动屏幕的手就顿住了…… “啪啪！”门被使劲敲响，汤川宏开门，一名服务生焦急地说了下面的情况，他是见夏念他们出了后门才赶紧上来的。 “告诉客人们，这是今天的特别演出，「爱的决斗」。”汤川宏吐出烟圈道。 打发走满腹疑惑的服务生，汤川宏关上门，回头就见汤川唯在打电话。 “涯么？我报给你一个地址，让池田带你过来，越快越好……”汤川唯报出地址，随即挂断，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滑着屏幕。 “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是情人呢。”汤川宏嘴里叼着烟含糊道。 “这次你猜对了。” “那你不担心？”汤川宏问道，服务生说得很清楚，包括楼下的惨状和相继离开等细节。 “我看上的人会这么没用吗？”汤川唯看着自己的小平板。 “……” 这个回答很唯心，也很强大。 事实上，夏念遇到了一点麻烦。他面前又出现一个女人，牛郎街遇女人再寻常不过，重点是这个女人的脸和那名女忍者长得一模一样，长靴，短裙，毛呢外套，夏念不相信那女人这么短时间内还有空去换衣服再出场，那么这位只能是另一名藤原家的忍者，这个北条希，是什么来头，藤原家非除掉他不可？ 女忍者的目标明确是北条希，但她看到紧追其后的夏念时愣了一下，动作一缓。而女客人转身给追近的夏念来了一脚。夏念则将随身带的千本扔向女忍者。 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夏念最先回过神，毫不犹豫继续转目标攻击女忍者，不管是棘手程度还是私仇，夏念觉得先揍趴下女忍者不会有错。 两个人打起来后，夏念惊觉被粽子虐，咳咳，找粽子陪练还是有回报的，他的预判力和反应似乎更快了，唯独千本的准头美中不足。不过不要紧，暗器本就不是他在行的，相对的，女忍者的暗器也伤不到他。女忍者暗器用完，跑也跑不掉，只得选择近身打…… 女客人拉着主角北条希在一边当观众，直至又一声枪响从前面传来。 夏念一惊，担心还有人会赶过来，手一用力，女忍者肩膀脱臼，骨头错位的声音很慎人，女忍者咬牙不发出痛呼。夏念速战速决，搞定另一只手，两条手臂脱臼的人基本失去战斗力，夏念拔枪对准女客人和北条希，“站那里别乱动，按我说的做。”枪一直在身上，夏念本不想这么做，但眼下他哪有时间解释自己不是坏人？就算他解释，刚目睹他弄残一个人的两位会相信吗？ 女忍者挣扎，夏念无奈一脚把她踩地上，一手举枪，一手拿手机，“某人，下来帮个忙。” 汤川唯到，汤川宏也跟着下来，帮忙把女忍者捆捆丢休息室，找来个服务生看着。服务生对此很淡定，据说以前是不良少年。 搞定，夏念收枪看北条希，在汤川宏的介绍下，双方消去了误会，忽略警惕的眼神，起码表面上不会再打起来。那名女客人实际上是北条希请的保镖，原因是一个月前他遭到不明攻击，家里也被人闯入翻动过，他怀疑是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牛郎这个职业一不小心挺容易得罪人。 这边完了，另一边也谢幕了。 女忍者倒在地上，脚边有一把破损的塑料枪，胸口涌出的鲜血将亚麻色的衣料染成一片黑色。汤川宏叫来附近的黑帮，已经把牛郎店附近封锁起来，阻止路人进入，牛郎店门口也站着人，防止客人出来。女忍者倒下的地方距离店门有点远，夜色掩护下，明亮如白昼的店里往外看其实根本看不清。 夏念常常呼出口气，呼出的气在寒冷的夜晚变成一小片白雾，缓缓散去。他心情很糟，整件事就像那呵出的气息，刚有点眉目便消散在空气里，扑朔迷离。 藤原家？源家？为了什么事而争执，不惜用这样的手段？ “哎呀，北条，你的那位神秘爱慕者走掉了呢。”汤川宏叼着烟，嘴上说烂话，脸上不正经的表情却收敛了。 出人命，这是件大事。 夏念盯着北条希，老板说得没错，那名通勤装客人在保护北条希。 北条希脸色苍白，只看了一眼尸体就不敢再看了，惊慌、无措、茫然…… 越看这张脸越觉得眼熟，可夏念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人。 “想不起来吗？” “嗯？”夏念见某人一脸笃定，知道他有话说。 “他本名叫相叶真也。”汤川唯道。 “相叶……真也……”夏念努力回想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他似乎有印象。 北条希有些不安地看向两人。 “他母亲叫芦屋由里子。”汤川唯揭晓答案。 夏念怔住，再看这张脸，难怪会觉得眼熟，这熟悉的温和气质，和由里子阿姨太像了，自己早应该想到的啊！看着同样被追杀的青年，夏念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由里子和他母亲是堂姐妹，算下来，相叶真也可能是他所知与他血缘最近的亲人了。 第九十四章：亏欠 这层亲戚关系不算特别远，两人小时候也见过，只是隔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乍一见谁也没想到。如果夏念对相叶真也母亲的印象不是这么深，说不定面对面坐着都认不出来。 “我想起来了，我们小时候见过。”来回一解释，相叶真也记起来了，“母亲带我回本家时见过……”回忆起过往，他脸上露出哀色。 算年纪的话，相叶真也比夏念大一岁半，有些事情当然会记得更清楚些。 可惜，回忆并不愉快。 芦屋由里子的境遇与夏念母亲芦屋千末有些相似，都选择了个家里人反对的丈夫。承受着全世界都反对的压力，两个人坚持走到一起的爱情很伟大，但这样伟大的爱情能坚持多久就很难说了，婚后，生活中的琐事将爱情的梦幻逐渐掩盖，矛盾不可避免地产生。相叶真也想起小时候，随着他一点一点长大记事，父母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父亲喝了酒回来，会因为一些小事动手打母亲，母亲表面是个很温柔的人，骨子里却很倔强。后来，母亲回娘家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多，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有一次，母亲回芦屋家后再也没有回来…… 从牛郎店里拿了条地毯盖住女忍者的尸体，夏念和汤川唯守在边上，尸体搬进店里显然不合适，汤川唯估算时间，涯和池田应该快到了。 汤川宏、相叶真也和他的保镖也没离开。 作为老板，汤川宏在索要赔偿，被勒索的对象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其实他不太关心死人这件事，从小在外混，他深知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店关掉，去别的地方从头开始也是一样的。可是这次，他难得有机会勒索汤川唯这个人精，汤川宏不要钱，他想要见儿子，不是回去，是带出来。 相叶真也还沉浸在回忆中，对保镖让他报警的建议支吾敷衍过去。也许身边有好几个人的缘故，也许是尸体被盖住了，他的情绪好多了，不再那么惊慌。 几分钟后，涯和池田广介到了。时间比汤川唯估计的略晚，汤川唯电话中只让涯过来，池田担心人少，召集人手用了两三分钟。当时汤川唯只顾及到相叶真也的身份，现在看来人多点倒正好。 研析部的效率向来是组织第一，搬走尸体，带走被抓的另一名女忍者，清理现场，对目击者进行记忆篡改……善后工作有条不紊。至于店里的客人和牛郎，得到承诺的某老板表示他能解决，汤川唯点头，懒得管他了。 一切打点好，要走时出了小意外。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们走。”相叶真也歉意道，他请来的保镖已经被研析部弄走了。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吗？”夏念着急，他明明已经说清楚情况，要杀他们的是藤原家这种大家族，相叶真也一个多月前被攻击十有八九也是藤原家干的，这种时候一个人太危险了，而出手杀藤原家忍者的人也不是什么善类。行迹太诡异了，下手也狠绝。某人悄悄和他说，那名杀手背后的力量，可能是比藤原家更可怕的存在。 不过夏念也能理解相叶真也的犹豫，一个20年没见的亲戚，原本就不熟，一出现就告诉自己听起来很可怕的事，心存警惕是正常反应。夏念暗地里已经想好了，如果相叶真也坚持不肯跟他走，那他就把人打晕了拖走。由里子阿姨对他很好，即使到最后也一直保护着他，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相叶真也再因为芦屋家的事受牵连。 “不是这样……”相叶真也摇头，迟疑着，夏念一再追问下他才说出身处的困境。他父亲变成植物人也快20年了，家里还有一位年迈的祖母…… 不幸的开始依然是20年前芦屋家那件事，那个血腥的夜晚之后，警察封锁了芦屋老宅，一一联系被害人亲属。相叶真也的父亲听到这个噩耗后，立即开车赶往警局。“父亲和母亲虽然总是争吵，但内心深爱着对方……”说到这里，相叶真也温和的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伤。由于一时承受不住打击，精神不集中，他父亲在开往警局的途中发生了侧翻事故，脑部重创，成了植物人。接连两次不幸降临，年幼的相叶真也从此和祖母相依为命，每隔一天还要去医院看望父亲，这样的生活过了十几年，可是几年前，祖母突然中风瘫痪，所有的重担一下子落到相叶真也肩上，不说精神上的痛苦，单单是金钱方面就足够压死人了。这也是他选择当男公关的原因，对一个没什么大本事的年轻人来说，牛郎是来钱最快的职业之一。有了钱，才能请专人到家里照顾祖母，才能给父亲更好的治疗条件。 “医生说我父亲的情况好转了，随时有可能醒过来，我不能离开他们。”相叶真也坚持道。 听了这些，夏念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们站在车门旁边，车门开着，暖气不断涌出来。夏念敲车窗，“某人，下来。”汤川唯从房车内探出半个身体，一手拿着手机贴耳边。夏念等他打完电话，问道，“你上次找来的那几位脑科和神经内科的专家还在吗？”他前阵子貌似也差点成植物人，所以某人世界各地搜罗了些医生。夏念相信以某人的挑剔，找来的医生不会差。 “在。”汤川唯疑惑道，他没听到前面的对话，不清楚夏念突然要找脑科医生做什么。 “能尽快叫来吗？还要找几名护理。”夏念道。 “可以。”汤川唯点头。 得到肯定回答，夏念回头看向相叶真也，“实在不放心的话，把你父亲和祖母一起接走吧！我保证请最好的医生和护理照顾他们。” 同样的坚持让相叶真也有些出乎意料，他再三思考后点头，“谢谢你们，可是我还是得回去一次。” “现在可以吗？” “嗯。”相叶真也点头。 “好，我陪你一起走。”夏念发现这位表哥和他母亲真的很像，本质上不太会拒绝别人。 “要叫上涯吗？”汤川唯听着大致脑补出了前因后果。 “不用，我要一名司机和一辆车。”夏念看了看另一辆房车，涯负责看守那名忍者。东京分部离这里很近，但谁也说不准藤原家会发什么疯。 车什么的反倒是最好办的，夏念和汤川唯说了一声，然后陪相叶真也回店里和老板道别。 牛郎店外面恢复如常，所有不该出现的都被抹除干净，唯一破绽是2楼的玻璃窗被砸破了还来不及修。两人从后门进去，绕过一地碎酒瓶，躲在角落偷听，意外发现店里气氛很嗨皮，老板正亲自出马忽悠客人。随后相叶真也也被拉出去围观了几分钟，这件事居然就这么被说成了一场闹剧。 “老板，抱歉又给您添麻烦了。”相叶真也90度鞠躬。 “别这么说，你帮我赚了不少钱呢！”汤川宏猛吸了口烟，烟头上暗淡的火光跟着变得明亮。他把一个袋子递了过来，吐出烟圈，“我也是时候彻底退休了。”退休，有栋房子，有个孩子，然后，和自己折腾出来的倒霉孩子作斗争…… 夏念接过袋子，无语地从里面取出毛绒绒的帽子和围巾，交给自家表哥，“咳，戴着吧。”至少挺暖和的。 到相叶真也家时是大半夜，老奶奶睡的很香，两名护理一名休息，一名轮班。相叶真也在床边站了会儿，和护理关照了几句后才回到自己房间。他随便拿了些衣物，把母亲留下的遗物一件一件整理出来，仔细打包…… 夏念不催促，他默默看着，看得出来，相叶真也很孝顺。写字台上有一张芦屋由里子年轻时候的照片，和夏念印象里的一模一样，齐肩的短发，笑容很温暖。 回到分部时天快亮了，夏念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一路上都在担心藤原家的人会出现。现成的空房间很多，相叶真也住下，然后就是等待，等待将父亲和祖母接过来。 “粽子早……”夏念打着哈欠和褚恒招呼，一旦精神放松，人就会很累，特别他昨晚喝了一肚子酒。 褚粽子把练习用的刀递过来，夏念眼皮跳了下，“让我休息一天行么……”疯狂特训效果不错，但不能玩命啊！ 粽子高大挺拔的身体挡住了去路，手里拿着两把凶器，沉默。夏念想挠墙，因为他理解了粽子表达的情绪是不高兴。不高兴什么的，为什么自己能接收到这种脑电波？ 幸好汤川唯及时出现做了回救世主，他手里拿着新鲜出炉的尸检报告。 房间内，汤川唯不急着说正事，听夏念说完去相叶家的所见所闻，幽幽开口道，“夏，你不觉得自己对相叶真也关心得太过了吗？” 夏念看着某人少有的正经表情，笑道，“你在意这个？” 汤川唯摇头，“你的表现像做了坏事后拼命弥补。” 对一个擅长心里分析又了解自己的人瞒不住任何秘密，夏念想了想承认道，“我是想弥补，不过我没做坏事。”听到相叶真也一家人这些年的境遇后，他莫名感到亏欠，因为芦屋由里子死在他面前，而他活到现在。夏念一直认为死亡就是尽头，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离去，会造成接踵而至的痛苦与不幸。相叶真也没询问他那件事，可能认为一个5岁的孩子什么都不会知道，只是幸运地不在家才躲过一劫吧？ “是啊，你那时候才5岁，即使只有你活下来，也不该是你为这件事负责。”汤川唯道。 夏念沉默了，某人一针见血说出了他不愿回忆的细节。他真正的阴影，不是目睹亲人一个个死去，而是所有人都死了，他却活了下来，只有他一个人…… 第九十五章：摊牌 “等我哪天想起来就没事了。”夏念沉默了会儿说道，他看向汤川唯手里的一叠A4纸，“那是什么？” 汤川唯凑近，安慰般的在夏念脸上亲了一下，把手里的报告展开，回答道，“尸检报告。” “……”某人用这么温柔的语调说出这四个字给人感觉毛毛的。 女忍者的死因是心脏破裂，凶器怀疑是苦无、匕首之类的锐器，掉落在地上的塑料枪属于女忍者，上面虽然没有指纹，但是找到了一根和手提包内部材质完全相同的纤维。除了这些，身体上、随身物品中没有其他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 这是个凶手杀人未遂反被杀的悲剧。 那名通勤装客人更神秘，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 “怀疑是源家？”夏念问。 “不好说。”汤川唯想起那人鬼魅般忽隐忽现的诡异情景，“只能说肯定与「黑色荆棘」有关。” “和「黑色荆棘」合作的不是藤原家吗？提亚说过管家的目标是涯，而藤原家想抓走涯。” “不对，是我们的思路受到了干扰。”汤川唯否定道，“细想的话，藤原家袭击的是你家，那天涯恰好在场，说不定这是个巧合，证据是他们后来又来过一次。”汤川唯顿了顿，“当然，最坏的可能是，两方势力都与「黑色荆棘」合作，藤原家获得的帮助少一点。” 归根结底，祸害的源头还是「黑色荆棘」吗？ “我和藤原家联系过了，他们答应再次会谈。”汤川唯突然报出大消息。 “什么时候？” “明天吧。”汤川唯勾起嘴角，“我不信他们还能守口如瓶。”手里的人质又多了一个，算上死的，总共4个。忍者是珍惜资源，藤原家不会无动于衷。而且就目前形势来看，藤原家没有嘴硬的资格。 时间尚早，夏念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等他醒来，相叶真也的父亲和祖母已经接来了。相叶真也见到夏念表示了感谢，昨晚的阴霾似乎已经过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夏念也挺高兴，随便填饱了肚子就去找汤川唯，某人对这件事挺上心，他也要表示下感谢。 走到主控室外，汤川唯和涯刚好从里面出来。 “起来了啊，正好，一起走吧。” “我吃过午饭了啊。”夏念看时间，下午一点半，他以为没时间概念的这两只忙到现在刚准备去吃饭。 “不是，我们要去藤原家。”涯解释道。 “嗯？”夏念再看时间，“不是说明天吗？怎么一下子这么着急？” 汤川唯笑而不语，眼睛弯得像只狐狸。 虽然不知道某人做了什么，但夏念还是乖乖跟上。 出指挥区遇到粽子，毫不含糊一起捎上。 电梯前遇到相叶真也，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病历，“你们要出去？” “是啊，你去看你父亲？”夏念扫了眼病历上的名字问道。 “对，医生要看以前的病历。说起来，真要谢谢你们。”相叶真也微笑，满怀希望。 “不客气。”夏念代汤川唯回答。 电梯到6楼，相叶真也与几人一一道别，“那么我先告辞了，各位请多小心。” “好的。” 电梯门再度合上，汤川唯飘出一句，“不愧是牛郎，礼仪周到。” “喂，你是有多不满？”夏念斜视他，这话有点人身攻击了。 汤川唯摊手，“实事求是。” “你大哥是牛郎店老板吧？”夏念觉得某人实在没资格鄙视这个职业。 抵达－1楼的提示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夏念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的话，不算明亮的地下车库内，5列从头发丝包裹到脚趾的黑衣人整装肃立，手里的枪械折射出金属光泽，车库另一边，10辆黑色房车车门全开，前车灯放出刺眼的白光……夏念数了一下，一共50人，看那眼神，估计让他们吞枪都不带犹豫的。 汤川唯做了个手势，顿时，引擎声淹没了一切，让人误以为到了某个赛车场。 与轰鸣成对比的是，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没有一个做出多余的动作，直至又一个手势下达，所有人才如机械般转身，整齐迈步…… 无言，有序，肃然！ 夏念、涯、粽子跟着汤川唯坐上头车，随着这辆车缓缓王出口行使，整个车队如一条复苏的黑龙般伸展首尾，运动起来。 “某人，你什么时候偷偷训练的人？”夏念好奇，这种比正规军还气势骇人的小部队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基本上能说是死士了。 “你猜。”某坏人恶劣的性格开始作祟。 涯有些兴奋，“看起来很棒。” 其实汤川唯眼中也流露出兴奋，依然淡定的只有褚恒。 “不是我训练的，是汤川家的人。”汤川唯不再吊胃口，说出了实情。 夏念了然，这个答案更符合现实，某人才几岁，要训练出这么一群人，他从娘胎里开始筹划也来不及啊！ “到时候谈不拢就来硬的？” “不，这次安全第一，藤原家被逼得走投无路，我们要的只是真相，不是和他们同归于尽。”汤川唯道。 “好吧。” 夏念不知道的是，直升机和快艇也已先后出发，将藤原氏团团包围。 某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绝不容许像提亚那样临时翻脸绑人的事再发生。 横滨，藤原家。这是一片沿海而建的日式楼阁，比起汤川家建筑风格不一的小山头，这里肃穆得多，如果不是远处传来轮渡的汽笛声，几乎让人误以为穿越到江户时代。 不过夏念很不喜欢这里，房屋刻意的造旧看着就很假。 汤川唯带来的几十人自然要留在外面，人家根本不让你进，不过这样也够了，施加的压力太大可不好。从50人中挑选了2人随行，一行便跟随一名穿和服的中年人走了。 夏念猜测藤原家的想法和某人差不多，先给个下马威再坐下说，所以他们一路上看到的人都透着股浓浓的威胁。换个角度想，这种行为其实挺搞笑的。几人像参观博物馆一样一路看过去，夏念没担心过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他相信既然某人笃定带他一起来，那么肯定是有足够的把握。这点他从来不怀疑。 汤川唯、夏念、涯、褚恒被请入一间偌大的和室，另两人因太像恐怖分子被拦了下来，当然，这是夏念的想法。 和室很大，层高也很惊人，墙上挂着各式古朴装饰。 半小时后，厚重的拉门被拉开，两名中年人和一名老者走进来，同样的面容肃穆。 夏念迎着三人刀割般的目光一一看回去，这种看自己像看祸害的眼神让他很不爽。 “放人的条件？”坐中间的老者率先开口，苍老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沉。 藤原氏这三位是各个分支选出的代表，地位上是一样的，这点来的路上汤川唯科普过，所以夏念并未特别关注老者。 “很简单，我的条件就是你们掖着的底牌。”汤川唯笑眯眯道。 第九十六章：秘闻 他们就是来摊牌的，没什么好客气。 汤川唯说完这句就打住了，微笑着等待。他相信这个要求在藤原氏预料中，等待的时间不会太久。 果然，对面左手边的中年人片刻后接口道，“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会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这么说，你们还打算知道吗？” “我们已经被卷入了不是吗？”汤川唯不以为意，吓唬是没用的。 中年人抿唇不语，与另外两位眼神交流后，点点头，起身而出。 “稍等。”老者嘴上说道，眼睛盯着夏念不住看，好像这样能多看出只眼睛或者嘴巴似的。 又等了十几分钟中年人才拉开拉门回来，算上前面等的半小时，期间没有一个人进来招待，连一口水都不给喝，想来藤原家一点不欢迎他们的到来。 中年人拿了本小黄书回来，双手捧着将书在矮桌上端正放好，然后盘腿坐下，小心翼翼将书页翻开，“这是我们藤原氏流传下来的秘录，你们想知道的秘密就在这里面。” 虽然被小心保存着，但过去的技术毕竟太落后，书页不可避免地泛黄，透出奇怪的味道。 面对这可能一碰就坏的东西，夏念不敢鲁莽动手，看向汤川唯。某人慎重地将书端放到面前。上面满满一页记录的文字不是现在用的日语，也不是汉字，夏念看不懂，抬眼看汤川唯皱眉的样子，显然看得也挺吃力。 接连看了十几页后，汤川唯抬起头，把书推还给对面三位。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汤川唯翻阅期间，和室内一直保持着静谧，直到这时候，中年人才掩藏不住惊讶的神色。记录用的文字是一种古文字，没有对照的注解，就算这方面的学者来，估计也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完全读懂。 汤川唯没有立即开口，半眯起眼睛沉思，手指习惯性地敲击桌面。 夏念看到某人的小动作，知道某人此刻要么在想坏主意，要么在分析形势，然后针对地想坏主意。 前后重新回想了一遍，确定没有纰漏后，汤川唯终于勾起嘴角，“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他不急着继续和藤原家摊牌，先把看的内容向夏念和涯复述了一遍。 藤原氏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大贵族，四大家族，知道的秘闻当然很多。书上这一段记载的是一次次的灾难，藤原氏的先祖通过一代代的记载，坚信引发这些灾难的源头是某种祈福仪式，碍于贵族身份，藤原氏秘而不宣。其实也没办法到处说，因为举行仪式的是天皇。 其中提到关键的一点，仪式最重要的环节是颂唱「祈の呗」，呗，即赞歌，「祈福之歌」。 “明治维新前后的记载出现了一个断层。”中年人接着汤川唯的话说道，“维新之后，「祈福之歌」再度出现是在20世纪40年代初，当时的军方请来了土御门为征战作祈福，随之而来是一连串的灾难，1943年-1946年间，接连四场大地震降临到日本各地，战火没有漫及的土地毁于地陷与海啸……”中年人不急不慢述说，对每个年份细节都记得很牢，“「祈福之歌」最后一次出现在20年前，咏唱者为芦屋千末。”他身边的老者点头继续道，“我们藤原氏那时正动荡，直至芦屋千末突然去世，事后各方打听获悉这件事，那时为时已晚，不久后芦屋本家遭遇灭门，神户发生大地震……这些灾难全部源系于「祈福之歌」，那卷赞歌里的内容根本不是祝福啊，是魔鬼遗落在人间、诱惑凡人的毒咒！咳咳……”老人说到后来有些激动，不停咳嗽起来。 “最近，源氏企图再次举行那种祈福仪式，你们也该知道，源氏在寻找「祈福之歌」，如果他们找到完整的「祈福之歌」和一个能力者，那么整个日本都会陷入一场大浩劫……” “寓言故事说完了吗？”夏念撇嘴，日本本身就处于地震带，发生地震是常有的事。二战期间那四场大地震归咎于“报应”更有说服力些吧？说到最后那场阪神大地震，夏念已经懒得吐槽了。阪神大地震发生在1995年，时间上和他老妈过世差了2年多，就算发生在神户，和芦屋家有半毛钱关系？说他死掉的老妈弄出了阪神大地震，太牵强，太搞笑了！怎么就没人说芦屋千末是超级赛亚人呢？哦，说不定接下来就是了。 “你是芦屋千末的儿子？”一直没说话的另一名中年人问道。 “是。”夏念坦然，“所以你们认定我是祸害。” “不，不仅是你，所有有可能咏唱「祈福之歌」的人都具有危险性，你是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一个。”右手边的中年人停顿了一下，“所以你必须死，你的死亡才能带来和平。” “……”夏念顿时无语了，这个逻辑很强大，这就是藤原家四处派忍者杀阴阳师后裔的究极奥义，和神经病沟通神逻辑，永远跟不上对方的脚步。 “哦？”汤川唯带着嘲讽的笑意，“这种事发生了十几次，藤原家这次怎么突然想起来拯救世界了呢？是源家没给你们好处吧？”他实在想不出藤原家如此激进的原因，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别说笑了。 中间的老者被气得又咳嗽起来。 “不，这次不一样，我们怀疑他们想打开另一个世界的门。”右手边的中年人说道。 “嗯？” 说到关键地方，对面三位突然一致沉默装哑巴。 “我会放了藤原家的人，和藤原家一起阻止这场灾难。”汤川唯明白这是要一些交换和承诺，“放心，我的信誉还不错。” “我相信汤川家的信誉。”左手边的中年人点头，他姓西园寺，和汤川家关系还不错。 另一个世界，即死者的世界，传说中它有很多个名字，雾之国，怨之都。久远的神话中，打开这扇门的人便能成为它的主人，从此超越生死的界限。 四大家族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但实际上，除了橘氏，其他三个家族的分支依然互相有联系，对外也可以说是互相监视。总之，藤原家发现了源家暗中的异常举动。这件事上，平家选择袖手旁观，藤原家却选择为和平而战，即便他们首先要杀死一些人。 继续追问中得知，藤原家并未和「黑色荆棘」合作，作为天然智能测谎仪，汤川唯对这个问题反复试探了好几遍。一切就像他猜想的那样，藤原家的忍者去夏念家是为了寻找传说中芦屋千末留下的完整版手抄卷，和涯没关系。 汤川唯笑容越来越深，从对话中他闻到了一股焦虑不安的味道，藤原家的偏激和刚愎自用给自己引来了麻烦，源家、「萤光」9区、研析部都瞄准了这只乱蹦达的出头鸟。不要以为喊着拯救世界的口号就是无敌，藤原氏为他们的做法付出了代价，本就不多的忍者死伤得厉害，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好脾气地坐下来谈。这次摊牌，汤川唯和夏念下定决心要问出个究竟，藤原家也势在必行。汤川唯察觉到了藤原家暗地里的势弱，问起来更不客气了。当然不该客气，开始还装模作样再三确认，其实藤原家找他们来就不安好心，想把他们拉上贼船一起对抗源家，还有幕后的「黑色荆棘」。 事到如今，藤原家索性说出了所有暗杀对象，包括成功的，失败的，其中就有森先生和相叶真也，不过奇怪的是，藤原家否认了连续两次刺杀森先生，否认利用遥控飞机投放炸弹。汤川唯皱了下眉，记住了这个小细节。 最后双方达成共识，研析部放了女忍者，并将两具遗体归还，剩下的西园寺明修则继续呆在研析部，相应的，藤原家答应中止刺杀行动，但不包括针对源氏的反击。关于那所谓的“另一个世界的门”，汤川唯没有给予正面保证，以要回去商量为由拖了下来。藤原家突然变得很好说话，他们有恃无恐。其实所有人都心里有数，这倒霉事夏念貌似避不开，他身边的人自然也被拖下水。 “芦屋千末的儿子，源氏必然会去找你。”临走前，老者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夏念。 “……” “我讨厌姓藤原的！”憋着一肚子火回到车上，夏念攥拳头，“一个个都有病啊！” 车子发动，浩浩荡荡往东京赶。 “他们不姓藤原。”汤川唯纠正，“我的情报里，藤原氏也不是这么正直迂腐的家族。”某人坚信藤原家与源家有根本利益上的冲突，所以站出来阻止，而且这种利益不能为外人知，不然他们不必独自支撑。 三人商议下来，决定先把藤原家搁一边，只要和「黑色荆棘」没关系，暂时都搁一边。 那么接下来，源家是重头戏。只是源家的表现很奇怪，表面上看不出丝毫敌意，试图联系，但每次都石沉大海，没半点回应。 车内，三人陷入沉思，粽子继续出神地望着车窗外。 第九十七章：迫近的脚步 这里是东京都某处住宅区，房屋大多是上世纪80年代的老屋，经过30多年的风吹日晒，看起来有些破旧。街区很平凡，不管是房屋还是街道，没有任何出奇之处，真要说哪里不同寻常的话，那就是这个街区很安静。 太安静了！ 一排排民居间有狭窄的道路，但路上看不到行人。 冬天天黑得很早，傍晚时分，狭窄的路上自动亮起了一排路灯，它们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照亮下方一小片区域。 这片街区，无声地进入了夜晚。 这里，就像一小片被遗忘的鬼域。 一处路灯散开的光晕中，一个人形拉长的斜影出现，地上的影子移动，扭曲拉长的模样就像故事中的厉鬼，没几步便进入了黑暗区域，然后再也看不见了。 世界上有鬼这种电离生物吗？谁也不敢断言。但有一点能确定，这里不是恐怖的鬼街。这里是东京都一处普通的街道。几个月前，这整片土地被同一个人买了下来，住户陆续搬走，人自然越来越少，最后变成现在死气沉沉的模样。 随着路灯亮起，一栋房子也亮起了灯光。 “这件事你们还要拖多久？我现在很怀疑你们合作的诚意。”管家威尔面带不悦质问对面两人。说起来很讽刺，把维埃克斯的药调包后独自离开的他，是唯一严格根据提亚计划执行的人，他离开据点后搭乘游轮抵达横滨港，着手联系这边的盟友。 盟友，也就是此刻他对面的人，一男一女，女人四五十岁，化了浓浓的眼妆，风韵犹存，男人则很年轻，不到三十的年纪，但眼神格外阴冷，面容与身边的女人有些相似。 “管家先生，我们也有苦衷啊！你要求杀死的那名芦屋氏后人是最重要的「钥匙」之一。”女人说道，声音很柔。 “所以你们派人保护他。”威尔隐忍怒意，“源夫人，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请您见谅。”被称作源夫人的女人微笑为管家斟上一杯清酒，“我们说好的，「黑色荆棘」提供唤醒传承的方法，源氏作为手，为「黑色荆棘」清理障碍，门打开后，「黑色荆棘」拥有所有权，源氏拥有入驻权……”源夫人柔柔说着协议内容，“一名芦屋氏后人难道比开启门更重要吗？即使是芦屋千末的儿子。等这把钥匙用完，我们一定完成承诺。”她的语调柔和，实则很强硬。 威尔恢复绅士般的笑容，克制内心怒火，“那请问准备得如何？” “这个您知道的，仪式需要准备很多东西，关键的「祈福之歌」的卷宗已经找到了，现在还缺几个人和一个合适的时机，我想一个星期之内您就能听到好消息。” “很好，祝源夫人一切顺利。”威尔带着标准式的礼貌笑容说道，他喝掉小杯子里的清酒，赞美了几句，可天知道他有多讨厌喝这种日本酒。 “该说祝我们一切顺利。”源夫人抿了口酒，她身边的年轻人也跟着做同样的动作。年轻人始终沉默，眼神阴冷。 威尔很快告辞离开，走向自己的住处。于是街道上终于出现了一个行人，在他身边，两个如鬼魅般的人影如影随形。他的住处很近，隔开几栋房子就是。威尔走在冷清的路上，眉头微蹙，他对日本这边的盟友不是很满意，盟友，太有主见、太强势可不好，藤原氏太强势，所以不适合，这个源氏，似乎也不如想象中好掌控。 威尔看了眼身后，他可以选择自己动手，两名阴影刺客，虽然只是半成品，但他相信侵入研析部东京分部不成问题。但考虑到后续问题，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把握杀死目标，而且他有一个严重的软肋，他是外来者，人生地不熟，在「萤光」疯狂清扫的大背景下，能调动的力量实在有限。 至于源夫人说的原因，也不是没道理，杀死一个代导人和打开那道门相比，当然是后者更重要。 威尔回到住处，刚坐下，他的卫星电话响了起来。 “赫利先生。”威尔从沙发上站起来，虽然对方看不见，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我对你的能力很失望。”冰冷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威尔擦了擦汗，风水轮流转，被质问的对象这会儿变成了他自己。威尔知道被质问的是什么事，于是把源夫人那套说辞照搬了过来…… “芦屋？”电话那头的声调突然发生了变化。 “是的，那位代导人的母亲姓芦屋，是一位言灵师。”威尔回答，这个秘密他也是来日本后才知道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像藤原家能知道些许源家暗地里的小动作，源家也能打探到一些秘密。 沉默了几秒，威尔才听到下一句，“他拥有什么传承？” “很罕见的传承，与支配有关。上次没杀死他，但那些药物足以破坏他的能力。”威尔带着点邀功的口吻道。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威尔把电话拿到眼前看了看，见没出现通讯问题，又放回耳边。 远在大洋彼岸，褐发男子的表情发生了些微变化，似乎想起了什么。 片刻后，威尔听到指示，“不要杀死他，我立刻过去。” “什么？”威尔怀疑自己听错了。 “门必须打开，那孩子的代导人也必须活着。”冰冷的声音不容置疑。 “是。” 通话结束后，威尔还沉浸在疑惑中，赫利先生要亲自来？赫利先生苏醒后只出手过一次，那唯一的一次就把「萤光」彻底打蒙了，摧枯拉朽般奠定了中东地区的胜局，这次，是第二次吗？ 大洋彼岸，赫利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我的上帝，我看到了什么！赫利，你居然在笑？你居然会笑！”难听的声音叫嚷起来，伤疤男亚当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其实他不该喊上帝，就他的模样打扮，喊撒旦更合适。他套着一件十分宽大的黑色带帽大衣，兜帽很大，将他半张脸遮盖，一说话，瞬间让人联想到邪恶的黑巫师。 如此难听的嗓音简直是折磨，赫利拉直嘴角，顺手把身侧的窗帘拉开，正午的阳光不要钱地洒进来。一声惨叫后，世界又清静了。 亚当瑟缩在黑衣下，他不能见阳光，比传说中的吸血鬼更惨，连亮一点的灯光都不行。这就是错误的传承激发方式留下的后遗症，对光线的畏惧源自于最根本的基因。但相对的，他获得了黑暗的眷顾，他是真正的阴影行者。源氏的忍者，就是用了他的一些小手段。 “赫利，你很少改变主意，这次是为什么？”亚当尽量收敛自己难听的音调，认真问道。 “因为很巧，我认识他。”赫利将掠夺来的面具戴在脸上，眼中一片淡漠，“第一扇门就要开启了。”他低声宣告着，不再理会角落里的伤疤男，迈步走向门外。 第九十八章：来自亡者的邮件 回东京途中，夏念明确表示排斥藤原家的说法，芦屋千末真有他们说的那么神通广大，又怎么会得抑郁，最后选择自杀？他对母亲的印象不深，但谁也不乐意自己的母亲是别人口中的祸害。 汤川唯见夏念一回想过去的事，又开始烦躁，便闭嘴不搭话。由于这事牵扯到芦屋千末，夏念明显没抓住重点，但汤川唯不一样，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祸害不祸害的都无所谓。从夏念表述的混乱记忆中，汤川唯判断是有那么回事的，因此他看到了另一个谜题——芦屋千末吟唱「祈福之歌」做什么呢？ 涯不发表意见，他从小没爹没妈，对父母这种生物太陌生了。 路上遇到晚高峰，到分部时已经过了晚餐时间。 褚恒原本就端坐的身形更坐直了些，狭长的眼睛盯着车窗外。与他们必经之路相距十几米的某处，一个人站在那里，身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头车开过，那人的视线似乎也随之转动。车直接驶入车库，褚恒回头，那人还站在那里，像鬼一样望着这边。 地势渐低，一晃就被后面的车阻挡了视线。褚恒默默回过头。他的动作没引起另外三人的注意。 到地下车库，汤川唯将带去的人解散，然后一行人便搭乘电梯前往餐厅。 餐厅位于四楼，这时候人很少。其实就研析部毫无规律的魔鬼作息表，餐厅没有人多的时候，永远都是这么小猫两三只。 不过今晚遇到的三只小猫让夏念几人停下了脚步。 相叶真也和森先生坐一起吃饭，边上是西园寺明修。 “回来啦，辛苦了！”相叶真也起身与四人招呼，非常客气，但天生的亲和力在那，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生疏或殷勤。 背对四人的森先生也起身示意。 西园寺明修只与汤川唯打招呼，其余人一律无视。 “嗯，你们也这么晚吃饭？”夏念惊讶问，小圆桌上的饭菜基本还没动。 “听说森先生是一位言灵师，我对这方面很有兴趣，请教起来不小心忘了时间……”相叶真也不好意思道，笑容腼腆。 “哦。”夏念奇怪地看了眼某讨厌的藤原氏，他上次想和森先生说话时被拦了一下呢，果然是针对自己吗？ “我明天想出去买几本书，可以吗？”相叶真也问。 “当然。”汤川唯微眯起眼睛，笑得和蔼可亲。 “……”夏念本想说把书名说一下，找人去买，没想某人趁他一个愣登抢先回答了。 “太感谢了。”相叶真也鞠躬。 “不客气。”汤川唯看向另一位，“森先生需要添置什么吗？” 森先生摇头，打手势表示什么都不缺。 小餐桌只供四人坐，夏念四人正好，便不打扰这三位用餐了。 匆匆填饱肚子，便各自回房间搞定个人卫生问题，在这之后嘛，对粽子来说，一天结束了，对夏念来说也差不多，某坏人和涯悲剧一些，还要继续脑力劳动。 夏念推开卧室门准备拿换洗衣物，一眼就瞧见枕头底下有亮光一闪一闪，他开灯的动作一滞，随即赶紧按开关，三步并两步走到床头边。东西是他放的，夏念当然清楚发出亮光的是什么。 那是他的组织通讯器啊！ 其实夏念睡觉时一直有把通讯器塞枕头下面的习惯，只是被停职后，通讯器功能被锁，彻底沦为时钟，所以出门时就懒得拿出来了。 这会儿怎么亮起来了？ 夏念抓起通讯器，惊喜发现灰色的图标全部恢复原状了，里面还有一条刚收到的消息，点开，弹出提示框，需要重新验证。夏念撇嘴，对这套程序感觉很烦，不过他还是立即打开电脑，根据提示登录论坛，从消息中找到验证码，验证通过后夏念吐出口气，这下终于好了！停职期间论坛也是登不上的，现在一切恢复就说明他的停职期过了。 算一下，正好一个月整。 停职期间各种不方便啊，夏念顿时有种翻身作主的感觉。 收到新邮件的提示还在闪个不停，夏念心情愉悦地打开收件箱，刚才他急着验证，匆匆扫一眼，貌似看到两封未读邮件。 一个叫凯恩的人邀请他去列支敦士登喝下午茶，凯恩是总部真正管事的高层之一，夏念对这人印象还不坏，但他不准备送上门求软禁，所以没回复，直接点关闭。 另一封邮件…… “嗯？”夏念睁大眼睛，发件人那一栏赫然是“琉璃”，再看时间，是11月月初，那时候他没被停职，那时候他还是悲剧的人质一枚。 夏念一眼看完内容，噌的跳起来，把笔记本一合就往外跑。 内容只有四个字：小心红叶。 汤川唯套房外，夏念敲了几下门，见某人迟迟不开门，便自己动手。某人房间门需要指纹识别，但某人为了表示随时欢迎夏念半夜爬过来，把夏念的指纹也添加了进去。 开门，关门，浴室传出流水声，夏念一脚踹开浴室门。 水气氤氲中，某人头顶一大块白色泡沫，一怔之后便笑得一脸暧昧，“要来一起洗吗？” 夏念顾不上被调戏，把收到琉璃邮件这事说了一遍。他着急，但某人很淡定，不紧不慢地冲掉头上身上的泡沫。 “这样啊，那就小心点吧！” “喂！这是琉璃出事前发来的，按照这思路，那琉璃的死就和红叶有关，可是他们俩的关系……这怎么可能……” “别急，我们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先把自己的事做好，其他的见招拆招吧。再说了，琉璃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 “怎么说？” “尸体至今没找到吧？”汤川唯关淋浴，伸爪子。 夏念把浴巾递过去，就听某人继续道，“提亚和午夜都被报死亡，结果不是都活着吗？没见到尸体，什么都有可能。” “但愿如此。”夏念将脑中琉璃被鲨鱼吞掉的画面擦去。某人对他复职表示了祝贺，祝贺的方式是按住啃一大口。 第二天清晨，夏念找粽子陪练了三个小时，依然是完虐的节奏，夏念试图从粽子的动作中找到一些技巧性的东西。严格说来，粽子不是好老师，向来只有身教，从不言传，这让做他学生的很痛苦。 被虐完，夏念去主控室报了个道，见没什么帮得上忙的，便带着粽子再次前往神户芦屋家。 某人有一句话说得很有道理，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考虑到的事做到最好，不留遗憾，其他的，真的管不了。 离开时又遇到相叶真也，身边有两名保镖，也准备出去。夏念挺喜欢相叶真也给人的感觉，聊了几句才走。 要说复职就是好处多多，夏念能名正言顺调来9区的人，帮他守着芦屋家。 对着喷泉坐了一下午，夏念头痛欲裂，冥冥中似乎有股力量阻止他想起以前的事，但在熟悉的场景前，一部分记忆碎片又周而复始地来回出现，仿佛在挣扎，想要从囚笼中挣脱。夏念好几次几乎忍不住想打开喷泉的机关，那下面的东西可能对他有帮助。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把东西拿出来，他有能力保住吗？ 褚恒盘腿坐地上，沉默地陪在一边。 地上很冷，但两人都不吭声。夏念一开始就谢绝了芦屋茂明去拿坐垫的好意，也婉拒了陪同，这位家主到了冬天腿脚就不太方便。 不知不觉天黑了，夏念揉着太阳穴，等头痛好一些后连做几次深呼吸平复心情。 和汤川唯联系了一下，那边毫无进展，源氏软硬不吃，整个态度就是不搭理，没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或者说做到了哪一步。藤原那边倒是挺守信用，如约定的暂停了暗杀，但是他们把所有力量集中了起来，随时准备和源氏拼命。 局势陡然紧张起来。 “中国不是有句话叫「山雨欲来风满楼」吗？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汤川唯在电话那头说道，声音有些疲惫。 “真烦啊！”夏念感叹了句。他决定晚上不回去了，下午刚有点头绪，东京到神户一来一回要好几个小时，这时候哪里有时间给他浪费？ 夏念见到了芦屋家的其他人，可能是遗传自芦屋茂明的性格，这一家子人都很好相处。 一晚很快过去，夏念是从噩梦中惊醒的，其实对他而言算不上可怕，这种噩梦他小时候经常做，熟悉得没有恐惧感了。 白天围着喷泉和老屋转悠，夏念真的想起了很多事，大部分很琐碎，但有那么一小部分是重要的。 褚恒的认知中似乎没有“无聊”这个词，他在黑莲前一站就是一整天。 傍晚时分，夏念突然接到涯的电话，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近乎冥想的状态。 “老师，Yukawa中午出去，到现在没回来，我联系不上他。” 第九十九章：家贼难防 “他没说去哪里了？”夏念问。 “没有，上午他交给我一些工作，别的没说什么，然后去了实验室，之后我就没见过他，半小时前有一份文件需要他批阅，找不到人，胖子调监控视频看到他中午就出去了。”涯回答。 “他一个人？”夏念扔掉手指上绕圈圈玩儿着的叶子，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某人很恶劣，喜欢恶作剧和故弄玄虚，但有一点向来靠谱，不会一声不吭玩失踪。遇上这种特殊时期，平时出门更会谨慎地带上几个人。 “不是。”涯回答得很果断。 夏念的心刚放下，就听手机那头涯继续说道，“大门处拍摄到的监控画面里，和Yukawa一起的还有森先生，相叶真也，藤原。” “知道了，我马上回来！”夏念听完涯报的名字，不再和涯电话里啰嗦，立刻站起来，掸掉衣服上的落叶。边挂电话收起边招呼褚恒，“粽子，回去了。” 褚恒走过来，头发上、衣服上带了几片落叶，随着他的步伐，树叶一片也没掉下来。 “走了。”等粽子走到面前，夏念顺手将他衣服上的洛叶拍掉，这是要带回去做纪念品还是怎样？ 两人快步走向前面的神社。事发突然，来不及和芦屋茂明家主说一声，不过以家主的性格，夏念觉得他不会介意。 现在义务打扫神社的是9区的同事，冬天打扫是件苦差事，神社前遇到，夏念和这个抽到下下签来打扫的倒霉孩子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和粽子先后钻进停靠在路边的一辆小黑车，夏念一脚油门踩到底，汤川家定制的小黑车霎时像一头疯牛似的轰鸣着冲了出去，加速之快把夏念也吓了一跳。 小黑车一阵风似的跑远，将刚扫到一起的一堆洛叶吹了个天女散花，树叶纷飞中，某9区倒霉孩子表情木然吸了吸鼻子，默默比出一根中指。 到最近的车站换乘新干线，到新宿，最快速度赶回分部，还是花了三个多小时。这种特大城市的高峰时段太凶猛，夏念一路上只有一个想法：要飞机，必须的。 “还是没联系上？”夏念进主控室问道。 “没有。”胖子摇头。他身边，两名工作人员还在不断尝试。而在夏念回来前，已经派了一半非研究人员出去找。 这个答案在夏念预料内，因此倒没特别失望。他回来途中也尝试过，不管是手机还是通讯器，全都联系不上。 “老大，大神身上有什么定位装置吗？”胖子满怀希望问。 “呃……”夏念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没吧。”他没这方面监控癖，这貌似是某人的最爱才对。而且一个喜欢给别人偷偷塞定位器的人，自己对这些往往会很小心。 “把监控调出来给我看一下。”夏念在涯旁边坐下。 “好。” 涯迅速操作起来，不一会儿，录像画面便跳了出来。夏念回来前视频已经按照时间整理好，由于不是同一台摄像头，画面和时间有些跳跃。 第一段视频，汤川唯从10楼实验室出来，出现在电梯前，这时只有他一个人。夏念看了下时间，中午11：05分。汤川唯进电梯，电梯里的画面跟上，没有时间差。电梯停在顶楼，汤川唯进入工作区，但没进主控室，十几分钟后离开，走向住宿区，敲响了森先生的房门。 第一段视频结束，第二段视频开始时为11：47分，汤川唯，相叶真也，森先生，西园寺明修依次从森先生的房间内走出。四个人径直走向电梯，到底楼。 最后一段视频是四个人一起走出大厦的镜头。 从底楼大堂到门口，不是没遇到人，但在研析部，没人敢问汤川唯要去哪里，更没人敢拦。 视频看起来相当简短，就是四个人一起出去了，但夏念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房间里应该也有隐秘的摄像头，可是我们找不到保存文件。”跟着某人混了一段日子，涯对某人的下限已经有所了解。在别人房间装摄像头，以某人的节操，毫无压力。 “把最后那段再放一次。”夏念道。 涯依言又重放了一遍。几十秒的画面播完，夏念盯着屏幕。 “还要再放一遍吗？” “不用了。”夏念把画面拉到中间，定格，神情凝重。在察言观色上他可能比较弱，一些小细节发现不了，但起初在“萤光”的十几年绝不是白过的，日复一日、周而复始的战斗训练让他对某些举动很敏感，比如人紧张时潜意识会做出哪些自我保护的本能行为，又比如一个小团队行动，哪个站位最安全…… 画面中，四个人行走时的前后顺序不对劲。 夏念很想推翻自己的猜测，但眼见为实，事实就在眼前。 “相叶的父亲和祖母还在吗？” 涯沉默不解。 “在，那两位我们一直仔细照顾着。”池田广介道。 “嗯。”夏念点头，也许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吧？如若不然，他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一丝红芒在他眼中掠过。 “我去准备一下。”说着，夏念推开座椅起身。不管是源氏还是藤原氏，不管某人是自愿还是被逼迫，他都要去把人找回来。 涯也扔下鼠标站起来，“我也去。” 夏念停下脚步，“你……”他主观上不想让涯去，莫名的，就是有一种直觉。 “「黑色荆棘」和我的身世有关，对吗？” 涯很聪明，这点在智商上毫无疑问。 看着一脸认真的少年，夏念忽然意识到这孩子长高了，半年的时间，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现在比他高了近小半个头。夏念伸手揉乱了那头浅褐色头发，“我们不是在演苦情戏，身世这东西别太在意，不过既然你决定了……那好吧！”收回爪子，看着比自己高的小朋友，心中只能感慨一句：果然品种不一样啊！ 汤川唯是被冷醒的，他被直接扔在地板上，刚醒，头很沉，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晕眩。他不急于爬起远离冰冷的地面，而是警惕地打量身处的环境。 尽管室内没开灯，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也足够他看清楚了。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没有任何家具摆设，完全就是空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摸索了一遍口袋，不出意料，所有东西都被拿走了，连钮扣里装有信号发射器的外套也包括在内，看来检查得很仔细。 汤川唯撑起身体，摸了摸后脑，那里鼓起一个大包，他不记得什么时候被人打的。 走到窗边，外面是漆黑的夜，空旷的街道，一排排没亮灯的民居。他在一栋民居二楼，看格局似乎是侧卧。窗就是普通的窗，一拉就能移开。汤川唯看了一眼便返身走向房门。他不准备从窗户下去，就算以他四肢不调的运动神经能顺利爬到下面，接下来又要怎么办呢？街道上空无一人，显然对方有恃无恐，这一片区域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既然这样，何必浪费力气，不如光明正大走下去。 出房间，对面还有两间房，侧面就是楼梯，有灯光从下面透过来。 很常见的民居格局。 汤川唯扶住扶手，摇摇晃晃走下楼梯。 小客厅内，管家坐在一张长桌前，笑吟吟望着楼梯这边。“我们又见面了，Yukawa先生。”他说道。 汤川唯的视线在管家身上停了一下，接着看向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相叶真也坐在那里喝着茶，袅袅热气蒸腾而起，看着有些不真实。 “我们一直期待与您这样的天才合作。”管家继续说道。 汤川唯扯起嘴角，“这个笑话真有创意。” “把你请来的方式可能不太礼貌，但请相信我们的实力，不妨认真想一下，与我们合作，对你来说没有坏处。”管家耐心很好。 “……”汤川唯面无表情盯着沙发上的人。 “难道你不想亲手解开远古传承下来的秘密？为我们研究和为「萤光」效力有区别吗？我们可以给你更好的条件，更多的数据，还有令你满意的实验素材……我相信掌握这个世界的感觉会很美妙。” 汤川唯目光回到管家身上，笑了一下，他懒得开口，因为那是拉低智商的行为。 “或者……”管家错误地理解了某人表达的意思，脸上也浮起一抹微笑，“你可以提出其他条件。” 理论上说，管家是聪明人，会犯方向性错误是受到了提亚的误导，提亚曾经和他说过，夏念对Yukawa并不重要，Yukawa只是将之视为重要的实验对象而已，这个人本质上是个实验疯子。因此管家觉得有机会把人拉过来，只要开的条件够好。 “让我考虑一下。”汤川唯表情认真，冒着拉低智商的风险回道，正如管家说的，暂时考虑着拖延一下也没有坏处。 “当然，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管家露出绅士般的笑容，离席，“那我不打扰二位了。”一开始，他就不担心汤川唯拒绝，科研人员通常经受不住多少刑罚，不过能说服主动配合就更好了。对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暴力事件，他就没什么兴趣了。 “要喝茶吗？”相叶真也一如既往笑容腼腆，“放心吧，为了你和我，他会来的。”他脸色很不好，显出病态。 汤川唯冷冷看着相叶真也，如果此刻他手里有手枪、刀，或者随便什么能杀人的东西，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灭了这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