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于虽然觉得吕彬陌生，不过这种情况下他好像也只能跟着吕彬走了。

打开门，大包厢里喊声震天，几个男人正在里面拼酒聊天。说聊天子于都觉得心虚，简直就是国骂百汇。

众人看见吕彬，立刻安静下来，坐在当中看似三十不到的男人应该是他们当中的老大，看见吕彬忙把身边的陪酒女赶边上，拍着身边的位置让吕彬过去。

「强哥，麻烦你了。」吕彬依然道谢。

「自家兄弟谢什么，华子，华子！妈的还坐那发什么呆？还不过来帮你彬哥看看伤？」

坐在角落里一个长得很斯文的男人应声急忙站了起来，坐到吕彬身边，小心翼翼的帮他察看起伤势。

等着华子看伤那会儿，强哥终于看见还杵在门口的子于，皱眉问小山，「他是谁？」

「彬哥的朋友。」

强哥疑惑的转头看吕彬，吕彬笑了笑，「公司里的小朋友，晚上倒霉跟着我一起被抓的。」

「靠！有这种运气应该去买彩券！小山，给他开个包厢，叫个小姐，别在这傻站着了。」

默……我只想回家睡觉……

坐在包厢，子于突然想起周星星的一句话：「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

三个多小时前他突然被人绑架，二十分钟前他还在担心今天能不能活着回家，现在竟然坐在夜总会的小包厢，身边贴着个不知道满没满十八岁的小妹妹，喝着听说一瓶要价上万的红酒。

「老板，你好年轻，第一次来？」那小妹妹声音嗲得像武侠小说里的化骨水，衣服少得子于担心她下班要裹着棉被才能回去。

「你、你别贴我这么近，我、我怕热。」子于现在满头的汗，又不敢伸手推她，要是一个没推准，他真怕她的衣服会掉下来。这会儿，她那对半露的酥胸正在他眼皮子底下晃啊晃……好白、好嫩、好晃眼……

「怎么这么害羞？人家处男都没这样的。」

我也是处男啊！

「来，喝口酒就好啦，别这么紧张嘛！」

一只修长白嫩的手拿着一杯酒送到了子于嘴边，昏暗的灯光下，那只手细腻得像带着淡淡的光晕，在红色指甲油和杯子里红酒的映衬下，更显得红润欲滴。子于看着那只又细又白的手，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世上有这么多QJ犯，也明白了为什么有这么多号称英雄的男人毁在女人手上，更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上帝造了亚当还要再造个夏娃……

「来嘛，来喝一口，喝完了姐姐亲你噢！」

我不要啊！

老大，救命啊……

第三十二章：吕彬的梦想

吕彬进来的时候，子于正抓着自己的领口缩在沙发角落里，活像真的有人要QJ他一样。

「这怎么了？」吕彬吓一跳，出声问子于。

呜呜呜，老大，你终于来了！

吕彬的脸现在看上去也很精彩，刚刚被打的地方现在都青青紫紫得泛了出来，整张脸一点都不夸张的说，就像被辆二十吨的大卡车碾过一样。

那个女人明显出来混很久了，看见吕彬的脸不旦没敢笑，还安分了下来。

「你先出去吧，让服务生送两杯冰水进来。」把那女的赶走，吕彬自己走到沙发上坐好，看子于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忍不住笑骂，「你还真出息，被个小姐给欺负了。」

子于郁闷得翻白眼，真想在那张笑得很欠扁的脸上再添点颜色。

冰水很快就送了进来，这么冷的天，吕彬竟然两手握着一杯冰水像在取暖一样。

「等会儿我先让他们送你回家，明天要是不想去公司就休息一天，后天再来也没问题。」

「老大，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你不也有许多事瞒着二愣子和秋大少不是吗？」

子于被他一句话噎了回来。是啊……他不也瞒着二愣和大少很多事吗？大家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更何况他跟二愣、大少是兄弟，跟吕彬只是上司与下属。

「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我知道你现在有许多事想问，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给我时间，让我从头开始说。」吕彬靠进沙发里，抬头望着天花板。

「我跟肖南，是中学的同班同学，家住得很近，平时玩得很好。那时候他还有个弟弟叫肖龙，比他小六岁，总是跟在我们身后跟我们一起玩。后来，电脑刚刚问世的时候，肖南家买了台。那时候的电脑在你们眼里大概比个计算机好不到哪去，256K记忆体，20MB硬碟，十四寸单色萤幕，纯DOS介面，连个鼠标都没有。

哪像你们现在这么幸福，鼠标点点，想干嘛就干嘛，那时候连关个机都要输指令进去。不过我们三个人还是玩得很高兴。我想我跟肖南天生就是当骇客的料，天天埋在程式堆里，算啊、写啊。小龙虽然看不懂电脑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天天跟在我们身边，看我们高兴，他就跟着呵呵一起笑。」想起小龙那时候的样子，吕彬苦涩的笑了起来：「电脑发展得很快，没几年就家家都有了，那时候我跟肖南已经在骇客圈里小有名气了。小龙那时候迷上了线上游戏，我跟肖南写程式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玩游戏。那时候，肖南全身心都放在写程式上，根本没空理小龙。但是我对线上游戏也有兴趣，所以就经常跟小龙一起打线上游戏，后来还帮他写外挂。时间长了，小龙就跟我越来越亲近，说句自恋的话，他就像崇拜神一样的崇拜我。可惜肖南对这些不屑一顾，为了这事还经常跟我起争执。」

吕彬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酒，缓缓的，一口气倒进了肚子里。

「后来，我跟肖南，还有几个网上认识的人组了个小组，在网上到处惹事。哪的防御做得好我们就往哪跑，能去的、不能去的我们都照破。祸闯多了，总会踢到铁板。那次我们几个又破了一个做得很强悍的加密档，但是一看内容我们就知道闯祸了。

我们只知道那应该是某种不光彩的交易记录，但是那套加密程式编写得很严密，肯定也是出自同行之手。而且我们发现那套代码里还有反追踪程式，也就是我们在破解那套程式的同时，已经有人顺着连接埠进入了我们的电脑，并且定位了那台电脑所在的具体位置。

那时候狂啊！以为除了我们就没有真正的骇客了，去之前我们根本没把那个档放在眼里，什么防备也没有。知道已经暴露身分，我跟肖南都躲去了朋友家，却把小龙给忘了。小龙回来在自己家没看见我跟肖南，就去了我家，他有我家的钥匙，结果等我的时候被来找我的人抓住了。那些人逼小龙说出我跟肖南的下落，小龙知道我跟肖南干的那些事，死活不肯说，被那些人失手打死了。」

「你……很喜欢那个小龙是不是？」吕彬的神情到现在看上去还是很哀伤，子于忍不住猜测。

吕彬转头看着他，淡淡笑了，「小龙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很单纯、很天真、很听话，长得也很可爱，你很难不喜欢他，我也一直把他当自己亲弟弟一样照顾。」

「那后来呢？那些人没再找你们？」

「没，不过我们去找他们了。」吕彬的眼神阴森森的，「肖南家本来就是政要的高层，肖南只是怕被父母骂才躲出去。小龙出事后，我们把解密的资料交给了他父母，把那些人都送进了大牢。肖家又利用手上的关系，让法院给多判了十几、二十年，我想这辈子是见不着他们了。」

默……子于再一次确定，吕彬是个不能得罪的人。

「那肖南，他们家呢？」照理说，自己的儿子因为别人被打死了，做家长的也不会放过那个人。

「肖家没什么反应，小龙对我的感情他们早就知道，出了这种事，肖家的两老都没怪我，肖南也说这是小龙自己选的路，我反而是最难过的那个。」

「既然这样，肖南为什么还这么恨你？」

「因为他太固执。」吕彬无可奈何的笑着，「他一直以为我还在为小龙的死自责，为了完成小龙的心愿而勉强自己放弃自己想做的事，而去设计一个完全没兴趣的线上游戏。」

「那事实上呢？」子于听吕彬的口吻简直像把肖南当成个傻瓜一样，搞不好又是个被吕彬耍了的可怜人。

「事实上？」吕彬挑了挑眉，笑的很得意，「那是我自己的兴趣。没错，我是很喜欢写程式，但是我并不是想做骇客才学写程式的。事实上比起去破解别人的编码，我更喜欢自己写原始码。那时候小龙一直很迷恋打游戏，但是又没什么耐心慢慢练，所以一开始我帮他写外挂，后来又帮他搞私服。跟着小龙接触线上游戏后，我就喜欢上做游戏了，开始梦想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制作一个游戏。而小龙的梦想是能在线上游戏中当个最强的人，谁都认识他，谁都打不过他，呵呵……」

好幼稚的梦想……

「那时候我跟肖南还有另外几个人还是一个很有名的骇客小组，我很想退出那个小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我找不到离开的理由。后来小龙的死正好让我有机会，我告诉肖南，是我害死了小龙，所以我要替他完成他的梦想，不想再做个骇客。」

无言……这什么人？竟然连个死人都要利用，还是个被自己害死的人。

吕彬看子于一脸不认同的表情，笑了笑：「我并不是故意要利用小龙的死，小龙刚死的时候我确实很内疚。我离开肖南他们进了家线上游戏公司，即使做着自己想做的事也压抑着自己不要有快乐的感觉，一切只是为了小龙的梦想。

那段日子很郁闷，不能笑、不能高兴、不能有成就感，就像个机器。后来是肖南骂醒了我，谁都没有怪我，只有我自怨自艾的沉浸在自己的罪恶感中。如果小龙地下有知，也不会高兴的。所以我决定还是做回我自己，干我想干的事，追求自己的，还有小龙的梦想，带他的份一起。但是肖南还是以为我在自责才继续做线上游戏，我跟他解释不通，他说我懦弱，我说他固执，就这样越吵越凶。」

「那也就是说，那些骇客是冲着你来的？」

「没错，找上他们的是心伤，但是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那你真的不再做骇客了？」

「怎么可能？」吕彬貌似笑得很愉快，「我要是不说不再做骇客，肖南肯定会要我回去，但是我有自己想做的事，不能回去。」

「老大，今天我才发现你这么狡猾。」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臭小子！」吕彬笑骂，靠在沙发里喝着冰水。

看着吕彬淡淡笑着的脸，子于突然问：「老大，虽然你说醒了，但是在你心里还是很自责是不是？」想起吕彬那个比临时屋好不到哪去的家，还有对他们这四个人的包容、放纵，现在看来都像是他忘不了小龙的证据。

吕彬浅浅的叹了口气，说：「子于，如果你亲手害死了一个跟你很亲近的人，那种感觉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抹掉的。」

「那么我们真的是……」子于没再说下去，那种存在让他觉得难堪。

「对不起！」吕彬很直接的道了歉，「小龙一直梦想能在线上游戏中当个BOSS，不管走到哪都拉风。虽然大家都觉得小龙的梦想很无聊，不过小龙自己很高兴。神战……是我的梦想，而你们，是小龙的梦想。」

是啊，当初吕彬不也说了，神战开始并没有他们这些小BOSS，而是因为吕彬太寂寞，才有了他们。子于不知道该对吕彬说什么，他们这些人，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死人的替代品，而他现在却没办法责怪吕彬的欺骗。

「那今天在公司，你突然心情不好，也是为了小龙？」想起那时吕彬失落的样子，跟现在提起小龙时的那种感觉是这么像。

「嗯，我只是突然明白了，那始终只是小龙的梦想，不是你们的。」吕彬带着歉意的笑望子于，解释着，「虽然我自私的把你们当成了替小龙完成梦想的人，但是阿仔他们始终只是把BOSS当成他们的工作，他们不想做BOSS，他们只想做他们自己。听他们说要把自己的账号练到多强，我真的有点后悔让他们进神战。如果他们只能通过那些BOSS进入神战，也许就能全身心的把小龙的梦想完成。」

果然，那时候吕彬是真的想删他们的账号。

「我为你们准备好了所有，最强的BOSS，完整的游戏，大批的玩家，如果小龙在，他一定会满意的。」

「那你对我们有什么打算？就让我们做五年的替身？」

「我知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我的自私而把你们卷了进来，但是子于，你想过没有，职业玩家这一行你可以做多久？五年？十年？二十年？你们现在是在透支你们的生命，这一行做不了这么久。现在的社会对这个职业也没有认同感，你们最终还是要回归社会的不是吗？」

吕彬说得没错，子于自己也很清楚这份职业不可能长久，但是子于还是听不懂吕彬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算是我对你们的补偿。合约到期后你们可以继续留在公司，拿月薪、有福利，只要公司不倒闭，你们就可以做个普通的白领。」

这是笔交易，而且现在看来子于并没吃亏。五年的时间换来一份长期稳定的工作，并且这五年中他们干的几乎就等于是自己的老本行，怎么算怎么划算的一件事。但是让子于下定决心的，却是吕彬那一脸的伤。

也许吕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从一开始就骗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他们。但是现在吕彬却是货真价实的做到了他对他们的承诺，他会保护他们周全。所以现在吕彬伤痕累累，子于却是完好无损。子于觉得吕彬是真的关心他们，不但连小龙的梦想要让他们代替完成，就连他对小龙的歉疚、爱护也一并代替接受。

「今天晚上的话，我能不能告诉阿仔他们？」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

「他们都很担心你，你莫名其妙心情不好，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告诉他们，他们心里也能有个底。」

「是吗？」吕彬苦笑着，「那就说吧。明天我大概去不了办公室，要是他们听了以后有人要辞职，就让他们打电话给我。」

「又想到什么招术对付他们？」子于想起上次闹辞职风波时，吕彬四台电脑就把他们全搞定了。

「你真以为我无所不能？」吕彬笑问：「第一次欺骗，也许还能求得对方的原谅，第二次欺骗，就很难了。」

「我估计你用这张脸去对付阿仔，不用说话，只要站在那，他就会把辞职的事全忘了。」子于已经开始想像吕彬出现在办公室，众小BOSS看见他这张五彩斑斓的脸时，会是怎么一个轰动的场面。

「呵，真的这么惨？」吕彬忍不住自己伸手摸了摸。

「你没照过镜子吧？」看他那张脸子于就想起一句很经典的台词：打到你妈妈都认不出你！

「也许我真的该再去化个妆，在身上打点石膏什么的，说不定能搞定那群死小孩。」

这什么人……子于要抓狂了……

子于被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了，送他的还是那个叫小山的男人，当然这是吕彬的要求。

吕彬在这群人里好像很有地位。除了那个叫强哥的对他很客气外，其余的人都叫吕彬「彬哥」。子于问吕彬的时候，吕彬的回答让他再次无言。

「当初被我们送进大牢的是他的顶头老大，被我们这么一弄他趁机占了位置。知道我跟肖南的底细后说什么人才难得，其实说到底就是想让我们帮他做事。肖南没理他，我没肖南这么厚的背景，所以我跟他就互相利用。」

「你帮他做什么？」

「偷资料、赚钱。」

「那他呢？」

「我搞不定的事都归他管。」

「具体点。」

「具体点的话，我找投资的时候他帮我绑人，当然他只负责绑人，我负责说服他们自愿掏钱。再比如，有人找我麻烦的时候他负责帮我摆平。再比如，我跟你被人绑架的时候，他得来救人。」

「老大……」

「嗯？」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到了！」子于还发着呆，车就停了下来，小山看他还没反应，不耐烦的叫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