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沫认识那咒语，四象八卦，先生是准备封印住什么。

素寒衣在石壁上画着简易的四象阵，以血助阵，妖娆如莲华绽落。

耳边似乎划过一丝声音，飘飘渺渺，似有似无一般。

“汝想封印吾？！”声音似乎带有些嘲讽。

素寒衣没有回答，双眸微合，淡蓝的眸子没有任何的感情，就像一个人偶一般。

“呵呵……明知不可为，偏偏要为之吗？好，那吾就再陪汝玩一玩。”

刹那间，素寒衣好像被抽去了身上所有力气一样，手指磨着石壁，留下长长的血痕。

“先生你……”蓝沫顾不得那么多了，上前扶住素寒衣，看着他磨掉皮的手指，心疼不已。想起以前，蓝沫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样，一颗一颗的掉落下来。

为什么这次要下山，如果不下天山先生就不会变成这样，他依旧是以前那高高在上的医尊素寒衣。

“傻丫头不要哭了，我没事。”素寒衣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用衣袖轻轻擦拭蓝沫眼角挂着的泪珠。如果说这一世，最难让他割舍的可能就是蓝沫了。

“都是蓝沫不好，不是为了就蓝沫，先生就不会这样了。”蓝沫抽泣着声音，一脸梨花带雨。

“是我连累了你。”素寒衣轻轻拥住蓝沫颤抖的肩头，有些愧疚的说。“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放心，就是拼了性命我也不会让他们伤到你的。”

“不要这样了，我们回去吧。”蓝沫紧紧攥着素寒衣的衣袖，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他。“不在下山了，蓝沫也不在下山了，就在天山陪着先生。”

“好啊。”素寒衣冲蓝沫微微一笑。“我们马上就回去。”话这样说着，可是他却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回去。

他想起了蓝沫体内的蛊虫，一个只有他师尊才能养出的蛊虫，而且封印自己体内的九梵之王幻灵这事，这一切让他不得不怀疑到天山老人。

师尊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想要放出九梵之王的幻灵，当初又何必封印在自己体中？

素寒衣揉着太阳穴，头隐隐作痛。

看出了素寒衣有心事，蓝沫也知趣的不多问，轻轻扶素寒衣坐下，瞅着洞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先生一天滴水未进。习武之人，一天没吃东西也没什么，但是先生自从下山后，身体渐渐虚弱，今日又耗了不少内力，早已经体力透支，再不进食，身体怎么就受得了。

蓝沫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这段时间一直被噬魂蛊控制住，差点就忘却了过去，现在取下了蛊虫，身体活动还算灵活，已经没有了大碍。

她拿出了怀中的丝巾，轻柔的为素寒衣擦拭额头上布满的虚汗，又摸了摸腰间，钱袋子还在，里面还有一些碎银。想了想，蓝沫开口：“先生你在这休息，我去买些吃的回来。”

“别……”素寒衣身体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他无力的拉住蓝沫的衣袖，不让她离身。自己救回蓝沫，欧阳穆恐怕已经知道了。虽然不会明着找他们，但是暗地里一定派了人来寻找他们的踪迹，自己又怎么能让蓝沫又入险境。

“我很快就回来的。”蓝沫难得不听素寒衣的话，她知道素寒衣在担心什么，可是她更担心先生的身体。

实话说如果不是遇见天山老人和先生，自己恐怕早已轮回了。

“蓝沫！”素寒衣轻声喝道，却是气若游丝。蓝沫这丫头就是性子倔，如果她认准的事，谁劝都不听。

“我去去就回……”不等素寒衣话说完，蓝沫垫着脚尖，施展轻功，一溜烟的跑出山洞，宛如一只蓝色的蝴蝶一般，灵动在花间，看那百花深处点点清香。

看着蓝沫离去的背影，素寒衣稍稍安心，这丫头虽是嘴馋了一些，但是学习并没有偷懒。天山踏雪无痕的轻功这丫头倒是掌握的不错，江湖中能比过天山轻功的没有多少。

夜幕落下，蓝沫回来了。

她买了一些素饼和几个苹果，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斗笠，竹编的斗笠上挂着白色的轻纱。她本来还想买些补药回来，但是钱袋子里的碎银不够了，她只好买了这些。

素寒衣接过蓝沫递来的苹果，看着她另一只手拿着的斗笠，有些好奇这丫头买这个回来作甚？

“先生……”蓝沫将斗笠放在一旁，有些欲言而止。

“怎么了？”

蓝沫抿着嘴，有些不好开口。素寒衣也不催她，咬了口苹果静静的看着她。

须臾，蓝沫开口说道：“外面有些关于先生的传言。”

素寒衣没有说话，等着蓝沫继续说下去。

“说先生您是珞珈族的遗孤，九梵之王就封印在您体中，你不死，九梵之王就会有苏醒的一天。所以……”蓝沫说不下去了，垂着头，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了。

“所以，他们要杀我。”素寒衣自然知道蓝沫接下来要说的话，无非是江湖中几个门派联络其他门派下了追杀令罢了，这就是江湖中的名门正派，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他突然觉得有些心凉，自己曾经舍己救人换回来的到底是什么？

也许他们是怕了，忘不了二十年前江湖中卷起的那血雨腥风，可是他们没想到九梵之王为何要这样？他已经死了，却对他们屠杀珞珈族而愤怒了，没有转世，愤怒化成了幻灵，在江湖上绘出一场杀戮。

蓝沫买回来斗笠也是为了这事，虽然见过素寒衣的人不多，但是那淡蓝的眸子和眉间那三滴冰蓝色的水滴却是世人都知道的。

“罢了，一切随天吧。”素寒衣似乎有些倦了，轻轻靠在一旁的石壁上，淡蓝的眸子有些涣散，好像看不清世间。

其实真的看不清，混沌万物，真如蜉蝣一般。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第三十五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划破黎明，小镇上的人们都起床劳作，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天气还有些热，不过人们都已经习惯了，趁着清晨凉快，早起多做一些。

小镇北边一处空地上，来了两个人。小镇不大，镇上的人互相都认识，一看他们就像是外乡人。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那穿蓝衣的姑娘长得俊俏，不由的也多看了两眼。在蓝衣姑娘身边有一白衣人，看不出性别，一袭白衣胜雪，带着一个白纱斗笠。

白衣人静静的坐在一旁，蓝衣女子睁大杏眼瞅了瞅来往的人，抿着嘴有些害羞。思虑了一会儿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啪啪啪”的拍了几声手，开口说道：“各位乡亲父老，我和兄长来到贵地，无奈盘缠用尽。”说着俊俏的蓝衣姑娘微微垂下了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见有人聚集过来了，蓝衣姑娘抬眸继续说道。“小女子也不会别的，在此唱上一曲，希望各位乡亲父老捧个场，赏点回乡的盘缠。”

说着，蓝衣姑娘美目瞅着聚集过来的人，清了清嗓子，缓缓唱道：“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蓝衣姑娘声音如莺歌般好听，引得不少准备下地做农活的人也围了过来。不少人看蓝衣姑娘也可怜，一个姑娘家家的就出来卖艺，也都纷纷解囊，钱不多，几文钱也算是尽点微薄之力帮一下忙。

这蓝衣姑娘和白衣人不是别人，正是蓝沫和素寒衣。两人在洞穴里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准备回天山时，发现了一个蛮严重的问题——囊中羞涩，没有钱了。

无奈之下，蓝沫只好一路上卖艺换些钱财。

好在这小镇民风淳朴，不少人都赏了一些钱，虽然不多，总算是有了一些。

蓝沫笑着道谢接过赏钱，就在准备把钱放入钱袋子时，手被人一把打中，手中的铜板一下子洒落一地。

“谁准你在这里讨钱的？”

蓝沫抬头，就见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摇着一把折扇，嘴里叼着一根竹签，身后还跟着几个黑衣打手。

“那不是镇上李家的那个恶霸吗？”

“嘘，你小声点，小心被听见。”

“看着姑娘可怜了。”

“可不是嘛！哎……”

围观的人小声说了几句后，纷纷作鸟兽散。

穿着华丽的男子见蓝沫抬起头来，先是一惊。开始见有人来这卖艺，无非是无事找点事来玩一玩，却不料见到如此美人。说实话这小镇里根本没有长得如此标准的美人。杏眼柳眉，微微垂首，带着娇羞，惹人怜爱。

美人的待遇自然不一样，穿着华丽的男子换了一副嘴脸，摇了摇折扇，自以为风流般的将扇子合上，一脸银笑道：“小娘子为何出来卖艺，不如让本公子帮你一帮可好？”

蓝沫不想理这人，但是一看就知道这人是这片的地痞恶霸，她不想多事，便回之一笑道：“多谢了，不劳烦公子了。”不笑还好，这一笑那穿着华丽的男子彻底的看痴了。遥想当年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这般他总算见识到何为美人一笑了。

“无妨无妨，小娘子何需客气。看天气炎热，小娘子还是到本公子府上休息片刻，喝点酸梅汤解解暑。”说着那恶霸欲拉住蓝沫的香荑。蓝沫侧身躲开，看着这恶霸也不会什么武功，若是打他一顿不是难事，只是最近事够多了，她不想惹事。

素寒衣就在一旁静静的坐在，从开始他一直在抑制着自己。耳边总有一个声音，宛如一片雪地，素寒衣坐在雪地上，天边是纷飞的白雪。

突然有一个人缓缓的从身后拥住了他的身体，那人和他长着同样的容颜，只是一头白发如纷飞的雪，垂在腰间。一双红色的眸子如不见叶的曼珠沙华一般，妖艳。

白发男子俯身于素寒衣的耳边——

“这就是世人，汝救了他们，他们却不懂得如何报恩。”

“何必呢……只要汝愿意，吾会帮汝的。比如杀了那人……”

“其实杀人很好玩的，汝会知道，新鲜的血能激发人本能的欲望。”

“杀了他，不然汝家的丫头可是会被欺负的，汝也不想那丫头被欺负吧？”

素寒衣一直闭目不答，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良久，那白发男子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素寒衣的脸颊，终，叹了口气道：“那就随汝吧……”

声音消失了，人也消失了，留下的只有纷纷扬扬的雪花。

素寒衣微微睁开了眸子，蓝沫正被那穿着华丽的恶霸欺负。她巧妙的避开了那无赖的手，脸上忍着怒气，含着笑意，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那恶霸没拉住美人的芊芊玉手，也不恼，这样欲推还迎的模样倒是让人觉得可爱极了。他抖了抖脸颊上的肥肉，折扇一挥，依旧满脸银笑的说道：“小娘子别害羞啊，这样到勾的本公子心痒痒的紧，不如小娘子帮本公子挠挠……”

蓝沫是假小子的性子，但骨子里也是姑娘，脸皮薄的很。如今被这恶霸这样赤裸裸的调戏，顿时脸颊绯红，美目怒瞪，想要还嘴时却被一人拉住了衣袖，一抹白影挡在了蓝沫的身前。

那恶霸正逗着美人开心呢，见那美人生气的小脸，越发觉得美丽。想着自家屋里娶的那几房小妾，没人能比的过这蓝衣美人一半漂亮。还想继续逗着，却见一白影挡在了那美人身前。

“喂，你谁啊！少多管闲事。”恶霸不知那人是谁，以为是多管闲事的人，瞪着眼睛怒吼道。

“哥哥……”在恶霸话语一落，蓝沫唤出了这两个字。出发之前，素寒衣让蓝沫不在叫他先生，自己比她长五岁，就唤他一声兄吧。本来素寒衣和蓝沫也是情同兄妹，他从未把蓝沫当个婢女，平时也十分宠她，只是他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宠她了。

“哥哥？！”恶霸琢磨着这两个字，随后抬头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男子带着一白纱斗笠，看不见他的容貌，一袭白衣，衣摆处沾染了一些泥土，身上没有配饰，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

恶霸脸上的怒气没了，他知龙阳断袖，平时也玩过这些。如今见这人白纱遮面，以为是容貌倾城，故而这般。而且他看见白衣男子拉住蓝沫衣袖的手，纤长白皙，看不见指上的骨节。精致漂亮，宛如白玉雕刻的一般。

“哟，这位小哥是小娘子的哥哥，那就一路去我府上坐坐，顺便也……”说着那恶霸“嘻嘻”笑了两声，一双鼠目打量着蓝沫和素寒衣，眼中带着赤裸裸的欲望。

“不麻烦了，我们还有事。”素寒衣缓缓开口，声音清冷。

听见白衣男子开口，那恶霸不禁在想是什么样的容颜会有这般清冷的声音，想必也是一个寒如雪的冰美人。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他倒想看看这样清冷的人在自己身下辗转又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素寒衣欲拉住蓝沫离开，那人自然不愿。他对左右使了个眼神，那些人会意的上前围住了蓝沫和素寒衣。

小镇上的居民早已经躲开了，没人愿意惹不必要的麻烦。

素寒衣虽修身养性，修心练道，不愿多惹他事，一般都是退一步就算了，但这并不是说他是个任人欺负也不还手的主。

常年呆在天山，素寒衣的心早已经和雪一般寒冷，即使此番动了凡情，但他任然是雪。

没有人知道素寒衣真正寒冷的一面，他虽表面冷清，却慈心仁术。可是掩盖于心底的寒冷，却不曾流露在他人面前。

他微微抬眼，四周的人们瞬间觉得一股寒气袭来。还不知为何有冷风之时，就见眼前白影一晃，素寒衣手中隐寒已经出鞘，千年寒铁的剑身抵在那恶霸的喉头处。

一阵风拂过，轻轻吹开了素寒衣面前的白纱。白纱吹起的刹那，那恶霸看见的是一张淡雅脱俗的清水容颜。淡蓝色的瞳孔水光流转，眼神慢慢加深，给人一种彻骨的寒冷，即使在冬天，那人也从未感受到如此的冷。

冷的不止是身，还有心。

那恶霸并不是一个不识趣的主，在场除了蓝沫，没人看清素寒衣的剑是怎么出鞘的。出剑之快，若是要取自己性命，那根本如囊中取物一般容易。

原本以为那两人是家族没落，流浪出来的公子小姐，现在看来错了。刚才那蓝衣美人微微侧身躲过自己的手时就应该想到，一个讨钱卖艺的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身手。

“大侠饶命……”那恶霸赶紧讨饶。“小的狗眼不识泰山，大侠饶命啊……”

见主子讨饶，手底下的人先是相视一看，随后也跟着求饶。蓝沫杏眼微合，她特看不惯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她倒是想狠狠给这些人一个教训，可是她知道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果不其然，素寒衣收回了手中的剑，白纱遮面，看不见他此时是何种神情，但是也大约猜到，他脸上还是那仍旧不变的淡然，如平静的湖水，这小小的石头是激不起层层涟漪的。

“哥哥我们走吧。”蓝沫来到素寒衣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煞是娇羞可爱。

“好。”

蓝沫拾起了洒落一地的铜板，将钱装到了钱袋子里。收好一切后，回头狠狠的瞪了那恶霸一眼。恶霸赶紧赔笑，蓝沫也笑靥如花，她举起了右手，在自己脖子处轻轻划了一下，开口说道：“若我要杀你，现在你恐怕已经喝下了孟婆汤了。”

恶霸瞬间脸色煞白。

见此，蓝沫笑的更甜了，她捋了捋额前划落的头发，娇笑道：“就你这胆子还敢为害一方，呵呵……哥哥修道不喜杀生，姑奶奶我可不管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