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动月黄昏 上——崔家小二
崔家小二  发于:2014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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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全了也要休息。”蓝沫拉了拉少年的衣袖。“我去赶车,你看着先生,可不准他起来。”说完,一溜烟的出了车厢,不一会,马车又缓缓行驶。

少年看着素寒衣,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素寒衣深知这丫头性子,再说自己才醒,也有些倦了,便靠在柔软的狐裘上,偏着头看着少年,缓缓说道:“看样子你气色不错,再让我为你把次脉可好?”

素寒衣这样说,少年自是愿意。为了不让素寒衣起来,他坐到了素寒衣的旁边,挽起袖子把胳膊伸了过去,小声道:“多谢先生舍命相救。”

素寒衣淡淡一笑,没有说话,手轻轻的探在少年腕间。

看着素寒衣的笑容,少年有些痴了。那抹淡淡的笑,就如同这雪天里的白梅,淡雅素净,不与别花争春,只绽在这片琉璃的天地里。

“这倒是因祸得福了。”素寒衣探了一会脉,轻声说道。

听这话,少年有些愣住。素寒衣收回了手,看着有些不解的少年,继续说道:“没想到《焰血九宫》的第五重竟然是冰火两重天。”

“第五重?”少年眼神茫然,是觉得自那日后内力是强了不少,只当会用了内功心法,没想到自己竟然冲到了第五重。

“等会儿我给你几本天山的武功秘籍,你自己先练起。都是静心修道的东西,能助你控制心神,免得被《焰血九宫》给迷了心智。”说到这,素寒衣微微叹了口气。“那东西邪性的很,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谢谢先生,只是我……”少年抿着嘴,偏头望向别处,有些支支吾吾。

“怎么了?”素寒衣的眼神何其敏锐,一眼便能看出大概,加上他心思紧密,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不识字?”

少年回头,看着素寒衣,想了一会,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没人教过,那本什么《焰血九宫》里全是画。”

“哦?”素寒衣倒觉得有趣,他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秘籍心法里面尽然全是画的。“那你曾说第一重的最后说要练第二重必毁了这书,是诈卢青云他们的了?”

“是真的,因为那块铁上全是画,最后一个动作便是毁了他的样子,我索性就毁了他。”少年说道。“后来你说的什么练到第四重,我便不知是怎么回事了。”

“这便是舍得吧。有了舍才有得。”素寒衣不由感叹,得到《焰血九宫》的人不少,却没有冲破第一重修炼到第二重,怕就是舍不得毁了这东西吧。

“先生。”这时候蓝沫突然探进头来,看了少年一眼,对素寒衣说。“先生给这小哥取个名字吧。”

“取名字?”素寒衣不解。“为何?”

“我没有名字。”少年开口,又将头垂了下去。他恨自己,为何总是这般把自己的不堪玉体在他的面前。他是这雪中的仙子,自己只是那最不屑的草芥。

突然,少年感觉有只手在轻轻抚摸自己的头发。那手微凉,却很柔。少年回头,就见素寒衣靠在一旁,满目柔情的看着自己,而那手,正是素寒衣的手。他离自己很久,闻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清雅的药香。他轻轻抚摸着自己头,双眸似水,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见到少年那副表情,谁都能猜到这少年的心头所想之事,何况是素寒衣。只是素寒衣没有猜到,少年只是不愿让他知道自己过去的不堪。

看着少年这般,素寒衣心里竟然起了怜惜之情。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却遭受了这般,也是这世间的无情。

“素心凡尘落清雪,何道他日未启天。”素寒衣笑的温和。“雪天如何?”

“雪天?”少年还琢磨着这两个字,蓝沫赶紧点头说道。“雪天好,就叫这个。”

“你这丫头,又不是给你起名,你兴奋个什么劲。”素寒衣无奈,这丫头平日里也听知书达理的,何时成了这副野性。

“我提小哥高兴啊!”蓝沫冲少年一笑。“就这个,就这个!”

“嗯,我叫雪天。”少年点头,脸上也露出笑靥。这是他取的名字,也是自己拥有他的唯一东西。只是这样小小的一件事,心里便是满足。

素寒衣瞪了蓝沫一眼,也拿这小妮子没辙,只好说道:“你若再不出去赶车,这马都要冲到天池里去了。”

蓝沫大眼睛一转,对素寒衣吐了吐舌头,道:“这马可听话了,不会冲到天池里的,再说那四周全是血汗草,才没有生物回去呢!”话虽这样说,蓝沫还是出了马车,去外面赶车。

雪天看了看出去的蓝沫,回头对素寒衣问道:“先前听蓝沫说这血汗草有一传说,先生能说来听听吗?”他也是无话找话,极其珍惜这样和素寒衣独处的机会。

第八章

素寒衣微微一笑,明眸微合,缓缓开口说道:“前朝的义山先生曾写诗一首。”素寒衣的声音清丽柔和,他樱唇轻张,背出了一首诗。

“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雪天心中琢磨了一下,可是他大字不识。不知义山先生是谁,也不知这诗是何意,和这血汗草的传说有什么关系。

“瑶池便说的是这天池。穆天子曾在天池之畔与西王母欢筵对歌,两人因此心生爱意。女为悦己者容,西王母也不例外。她便用玉簪在天山划下三个天池,其中最大的天池为西王母沐浴所用。天池之水为天山雪水,吸取了日月精华,天地灵气。西王母用这天池之水天天沐浴,变得越来越美。她身边的侍女见了是羡慕与惊讶,便偷偷去天池沐浴,不了被西王母发现,化为了西山的云杉。西王母见没人替她守着天池,便在这天池四周种满了血汗草。”

听完素寒衣说的故事,雪天倒觉得好笑,他问道:“这王母何必那么小气,不久是侍女洗了个澡嘛,天池水又没少!”

“西王母动了凡心,便染了凡尘,贪嗔痴,终是逃不过。”素寒衣淡笑,温润如玉。

“这样文绉绉的小哥可听不懂。”这时蓝沫又探进头来。“就是西王母喜欢上人间的男子,便和人间那些女子一般,醋罐子一个,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看!就在天池附近种满了血汗草不准外人靠近!”

听蓝沫这话,素寒衣哭笑不得,只问道:“你怎么又钻进来了?”

“我是想说到家了,谁知一进来就听见先生说什么贪嗔痴这些。”蓝沫直接一撩车厢的门帘。“下车吧。”

雪天起身,很自然的扶着素寒衣下了马车。下了马车,前面是个小院,有六间茅草屋,院子左边有个草棚,里面摆着一些架子,架子上放了不少草药。

“蓝沫你收拾一间靠南的屋子让雪天住下,我去给你找些书籍,晚上我教你识字。”下了马车,素寒衣理了理在被压皱的衣摆。

“好的。”蓝沫拉起雪天的胳膊。“走,我顺便在给你找身衣服换了。”

为送素寒衣回天山,路上也没有休息,雪天身上的衣服还是先前那身。听蓝沫这样说,他看着自己那身破烂的脏衣服,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任由蓝沫把他拉进院子。

素寒衣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寻了几本入学识字的书,又去后院的药庐里找了几味药。他知自己内力虽然恢复了四成,但是这些时日昏迷使自己气血不足,便熬些药来喝。他将书给了雪天,见他身上的衣服,倒有些啼笑皆非。他本以为蓝沫会给雪天找自己以前的衣服,只是没有想到蓝沫把她自己的衣服给雪天穿了。不过这样也好,自己的衣服终年都是薄衫,而且自己比雪天要高出一截,雪天穿着也不合身。蓝沫与雪天年纪相仿,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身高也差不多。而且蓝沫这丫头的衣服只有几件是裙子,她除了和自己下山以外,一般都不穿裙子,她的衣服多数还是裤子这些,上面也没什么花式,雪天穿了倒也合适。

雪天在一旁有些别捏,拉了拉衣摆,又扯了扯裤子,却是越弄越乱。素寒衣放下了手中的书,轻轻帮雪天整理衣服。他离雪天很近,雪天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素寒衣,他的眼睛很美,清澈如蓝水晶一般。三滴蓝色水滴绕成的扇形处于那双柳眉之间,隐约带着未入凡尘之感。真想一把拥住面前的玉人,吻住他的眸子,他的眉间,他的唇……想到这,雪天猛然一惊,怎么可以这般龌龊的想法。

素寒衣没注意到雪天的心中所想之事,理好了他身上的衣服,想着自己药庐里还煎着药,便把书留下,回到了药庐。蓝沫瞅着天色,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

窗外的夜色已经降下,皎洁的月色洒在着洁白的雪上,淡淡白雪带着微黄的月晕,如为美人罩了层薄薄的轻纱。

雪天推开门,见素寒衣一人站在小院门前,一袭白衣胜雪,乌黑的长发垂于腰间,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双眸望着这无尽的雪,似乎有些寂寥。

这雪,一片白色,没有任何的色彩。

清丽的面容带着忧伤,心里想起了一些不愿想起的事。

那里也和这一样,苍茫的雪覆盖了远处的山,始终也只有一种颜色——白色。

“先生。”雪天走到了素寒衣的身边。

“你来了。”素寒衣微微一笑。“我教你写字吧。”他轻轻蹲在雪上,拾起了一枝枯枝,在雪地里写出了“雪天”二字。

雪天蹲在了素寒衣的旁边,看着雪地上的字。那字很漂亮,娟秀如画。

“这是你的名字。”素寒衣指着雪地上的字。

雪天一愣,没想到这两字就是他的名字。他回头,没想到素寒衣也看着他,目光对视,那双如水的眸子绕在了心间。他接过素寒衣手中的枯枝,学着素寒衣刚才的落笔,一笔一划在雪地里写着自己的名字。

开始写的歪歪扭扭,临摹了十几遍后,竟然写的还有点像素寒衣的笔法。

“怎么样?”看着自己写的有些像了,雪天回头高兴的问道,表情开心带着期待,就想一个孩子渴望得到父母的表扬。

“不错。”素寒衣莞尔。“应该拿些王羲之的字帖给你练,说不定往后就能以假乱真,到时候可要送我一份!”

雪天有些吃惊,若这话是蓝沫说的,那必是正常,没想到素寒衣竟然也开起了玩笑。

“若有那天,先生别说要一份,全部我都给你。”雪天一本正经的说道。“雪天的命都是先生所救,何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呵呵……你这孩子倒是有趣。”素寒衣明眸微动,淡淡一笑。

素寒衣的笑容很浅,淡淡的,如白梅一般,拂过冰天,却不见色彩,只留下点点梅香。

雪天偏着头,越发不敢去看素寒衣,但又不想离去,就这样,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这短短的时间。他瞅着院子里的草药,有些无话找话的说道:“没想到这冰天雪地里还有不少草药。”

“这天山山顶虽终年积雪,但天池附近却有春夏。”素寒衣索性坐在了雪地里,纤长的玉指拨了拨地上的积雪。

“那一定很漂亮了。”雪天也坐在了雪地上,也有手中拨了拨雪玩。宁静的夜晚,只有他和自己两人,雪天极其珍惜这样在一起的时光。

素寒衣微微叹气,脸色有些憔悴,语气悲凉的说道:“是很漂亮,碧波湖水,云杉缭绕,但是我却无缘能见。”

“为何?”突见素寒衣这般说,雪天有些吃惊。“为何不能见?”

素寒衣抬头看着这月色,眸子失去了往日的清澈,有些无奈,他缓缓说道:“我素来体寒,不得见暑天,只好终年呆在这雪山上。每到冬日,江南覆了雪色,我才能下这天山。平日采药,都是蓝沫去的,即使是这天池附近,我都不能去。”

闻此,雪天更加吃惊。他没想到素寒衣从不下天山,竟是这个原因。看着坐在身边的素寒衣,雪天的心头一紧。月光之下,那身如雪的白衣却显得更加的寂寥,让人不由的心疼。

只能与雪为伴,生命里只有这苍茫的白色。桃花的嫣红,秋菊的金黄却始终不得见,也不知夏蝉的鸣声,更不知泛舟湖上,见那柳浪闻莺。

“蓝沫采药?她识药吗?可别采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毁了那张脸就可惜了。”雪天拉住了素寒衣的手,还是很凉,就这雪般。

素寒衣一愣,冷不防的被雪天拉住了手,就见他那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看着自己,脸上露出阳光般的笑容。不知为何,见他那笑脸,素寒衣心中阴霾消失了一些,想起刚才他的话,也知他为了让自己开心在说玩笑。

“蓝沫虽有些大大咧咧,可她识药却比我高出许多。”素寒衣没有抽出被雪天拉住的手,他手很暖,即使在这雪地里,那手也很暖。

“就算蓝沫识药,难不成还真比先生厉害?”雪天佯装不信。

“小哥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蓝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刚死不久的兔子。

“哪敢哪敢!”雪天赶紧说道,他可不想惹着姑奶奶。见蓝沫手里提着的兔子,雪天问道。“这是什么?”手轻轻离开了那如玉般的柔荑。

“兔子啊!”蓝沫回道。

“我知道是兔子,我是想问你拿它作甚?”雪天瞅着那兔子良久,得出结论:才死不久,而且很肥。

蓝沫拿起兔子,反问道:“这东西除了吃,还有别的用处?”

“吃?你不是说先生不食荤腥吗?”

素寒衣见此,颇为无奈。这丫头根骨好悟性高,只是就是嘴馋,以至于无法修道。

“先生不食荤,我可不忌嘴,难道你也要吃豆腐白菜!”蓝沫摇着手中的兔子。“那我就一个人吃,反正修仙之事不适合我,我是凡尘未了。等先生得道,沫儿也不求升天,只希望能活到白寿之年,也就满足了。”

雪天是不挑什么,不过有肉还是比豆腐白菜要好得多。

“你们先聊,我去做饭了,一会做尖椒兔!”说着蓝沫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拿着兔子,溜溜达达去厨房准备做饭了。

“蓝沫就是这样,每次下山便买一堆吃的。”素寒衣脸上又染起了笑容。

“先生这次下山是去赏梅?”

“可以说是。”素寒衣淡淡说道。“主要是去见一位好友,谁知他出门放鹤,我便在山腰的亭中等他回来。”

素寒衣为人冷冷淡淡,从不与人结交,如今听他说去见好友,雪天心里有些酸意,但是表面上没有显现出来。他佯装随口问道:“不知先生的那位好友是谁?”

“他姓林,是我三年去孤山相遇,聊了几句,便觉得相谈甚欢。”素寒衣眼中带着笑意,可见已视那人为他的知己。“我就与蓝沫到他家里叨扰了几日。”

听到这,雪天心头酸意更重,他怪自己才疏学浅,怎么都不能和素寒衣相谈甚欢。

“到也成了忘年之交。”素寒衣继续说道,他没有注意到雪天的神色,不然以他的敏慧必会看出什么。

听见忘年之交四个字时,雪天心头的醋意顿消。他在不懂也知这四个字的意思,敢情那人是个老头啊!

“那位林先生文采一定很好。”醋意消了,心里也敞快了。

“他独爱梅,一生以梅为妻鹤为子鹿为人家。”说道这,素寒衣微微一顿,明眸闪动,有些向往。“不见那落英缤纷的桃源,我倒想过那闲云野鹤的生活,在屋前种一株白梅。等到小寒降至,门前白梅吐出新蕊,坐在屋前,抚琴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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