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卷轴地图藏玄机
倾穆就那么坐在石床边上,握着玉龙公子纤细的手,静静的看着玉龙公子无邪的睡颜,一动不动。 寰琴也站在原地,静静的望着只得几步之遥的倾穆少将军的背影,却是咫尺天涯的距离。 密室之内静谧无声,只有角落的水滴声一滴一滴记录着时光的翩然而逝。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寰琴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寰琴先回房去,明日再来看望,顺便带些吃穿用度之物过来。” “多谢寰琴姑娘……”倾穆虽然语气礼貌的说道,却仍旧背对着寰琴,甚至完全没有回头看看之意。 寰琴只得拿过一旁的火把,按动机关打开石门,悄然离开房间,又忍不住回头看去。直到石门又落下来关上,直到那一抹不动如山的身影消失,寰琴仍然久久的矗立在原地,看着石门发呆。 待到石门紧闭之后,又过了不知多久,倾穆才松开了手,轻柔的将玉龙公子略微冰凉的手放在玉龙公子身上。倾穆才又站起身来,生怕打扰到沉睡之人一般轻手轻脚的走到水槽旁边,从怀中取出了那个卷轴。倾穆将卷轴展开来仔细的看了看,只是普通的画加上文字罢了,并没有什么异样。想到玉龙公子说的“水”,倾穆心中默念道“上天保佑”,便又合起卷轴,扔进了水槽里。倾穆本来并不相信什么天地神佛,不过既然连传说中的天外仙人和天地花棘的秘籍去向都能被自己撞上,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好。 只见卷轴慢慢的沉到水槽底部,几个气泡悠然的冒上水面,破了开来,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倾穆不禁心中着急起来,难道自己会错了意,玉龙公子说的不是“水”,便立刻伸手要将卷轴拯救出来。正在倾穆的手就要接触到水面之时,一大堆气泡轰然而起,倾穆立即条件反射的闪到一边。 倾穆抹了一把头上的薄汗,这个就是据说“普通”的地图?!水槽中的气泡越积越多,就像锅里的水被烧开了一般,转瞬之间,气泡凝结到一处,整个水槽中的水便成了紫色。倾穆不禁想到,天外仙人一定是大爱紫色的,穿着紫衣,炼制紫色仙药,连个卷轴也要让水变成紫色……正在倾穆胡思乱想之际,水里的气泡消失殆尽,水也恢复了正常的无色透明的状态。 倾穆使劲的眨了眨眼,捏了捏脸,确认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在别人梦里,神智还不至于不清醒之后,仍然不敢贸然走近,只好站在原地,距离水槽几步之外的地方观望着。见许久再没了动静之后,倾穆才以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之势靠近过去,用手在水面试探了一下,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便直接将手伸入水中抓住卷轴拿了出来。 倾穆本来以为被水浸湿的卷轴会很脆弱,可是,卷轴出水之后,竟然在弹指一挥间,连带倾穆手上沾的水都一并散入空中。倾穆小心翼翼的展开卷轴,里面的图画却不在是之前秦阳城的地图,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地的地图。错综复杂的道路走向,间或的机关说明。倾穆觉得这个地方似乎有些眼熟,脑子里蹦出的答案竟然是:这个地道。 倾穆按照卷轴上的说明,在两个石墩子下面的看似污迹的地方按了一下,回到石床边,在床头搜寻了一通,在角落里发现一个微不可查的凹槽,便用手按了按,房间另一侧长着青苔的石壁就一分为二打开来了。倾穆在看手中的卷轴之时,图画中的道路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文字也由开门的方法变为了关门的方法。 倾穆按照卷轴上的说明将石壁恢复了原状,又合起卷轴收入怀中的衣袋里,才回到石床边小心的躺在玉龙公子身边,不一会儿便也睡了过去。 直到寰琴拿着大包小包的再次打开密室的石门之时,眼前所见,便是不知何时抱着玉龙公子的倾穆睡得正酣的样子。 寰琴别过脸去,避开石床的方向,将包袱全都扔到石桌之上。或是心中的妒意使然,随着包袱几乎被砸到石桌之上的声音大响,倾穆便被惊醒过来。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查看躺在身边的玉龙公子。这样大的声响之后,玉龙公子仍旧没有醒过来,不过,平稳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膛,都说明着玉龙公子只是还在熟睡之中的事实。 倾穆细细的看了看玉龙公子的睡脸之后,才转过身来从石床上下了地。 “他……怎么样了……”寰琴稍微底气不足的问道,为自己刚才失礼的行为暗自反省着。 倾穆一边朝石桌走去,一边说道:“他没事,我不会让他有事的……”也不知是回答寰琴的问题,亦或只是自言自语。 寰琴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立场继续追问下去,便转移了话题,说明起自己带来的东西:“那里是一些干净衣物,寰琴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合适,便把能找到的都拿来了……”说完指了指石桌上那几个包袱。然后,拎着手里的东西慢慢的走向石桌,将手中的篮子放在石桌旁的地上,又接着说道:“这是一些吃的,不知合不合二位的胃口……”说罢不禁转头看了看躺在石床上的玉龙公子。 倾穆没有看寰琴,径直走到篮子旁边,翻找起来,最后终于找出了一碗粥拿了出来,回到石床边坐定。寰琴便看着倾穆一改往日的不羁之态,小心的用勺子舀起一点儿粥,用嘴吹了吹,才放到玉龙公子嘴上。只是,喂到嘴边的粥又顺着玉龙公子的唇边流了下来。 寰琴不知自己心里做何感想,表情却是哭笑不得。寰琴便也走到床边,拿了手帕递了过去。倾穆便将手中的粥放在床边,接过手帕,给玉龙公子擦干净落在脸上的粥,又将手帕还给了寰琴。寰琴接过手帕之后,倾穆便又端起了那碗粥,只是,这次没有用上勺子,而是自己喝了一小口。只见倾穆俯下身子,直接压上了玉龙公子的嘴唇,随即撬开了贝齿,这才将粥送入了玉龙公子嘴里。 寰琴不敢相信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只觉的脸上火烧火燎,连忙别过脸去,走到一旁。 倾穆少将军继续旁若无人的用嘴喂着玉龙公子喝粥,一口又一口,直到一碗粥见了底,才抹了抹自己的嘴,走到桌旁放下空碗。不经意间看到寰琴涨红了脸,便随口说道:“寰琴姑娘,你没事吧?” 不问还好,被倾穆这么一问,寰琴脑子里又浮现了刚才所见的画面,脸变得更加红了,还是勉强的回答道:“没……没……我没事……” 寰琴便转身向着石门方向跑去,突然又想到什么,又开口说道:“你……看看还缺些什么……寰琴……明日再来……”说罢,连忙打开石门,一溜烟似得消失在密道的黑暗之中。 倾穆回到床边,看了看玉龙公子满是血迹的衣衫,眼神流转一过。不管是玉龙公子衣物之上的血迹,还是沾染在自己衣物之上的血迹,根本称不上血迹,这些血液竟然根本没有凝结。倾穆又轻轻的拨开玉龙公子的衣领,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伤口上的血液已经凝结成疤,才稍微放下心来。 倾穆这才走到石桌旁边,翻弄起包袱里各种各样的衣物来。倾穆不禁佩服起寰琴姑娘来,一个姑娘家竟然能收集到这么多形态品貌各异的衣物,实在是不容易。在倾穆心里,玉龙公子自是穿什么样式都会很好看,挑来选去,还是安全为上的拿出了和玉龙公子身上的衣物相仿的素白简单却不失雅致高贵的长袍。 倾穆拿着干净的衣衫回到床边,给玉龙公子脱去外衣,小心谨慎的不碰触到伤口。手指碰触到玉龙公子的肌肤之时,才发现玉龙公子的体温有些凉意,便赶紧将选好的长袍给玉龙公子穿上。倾穆又挑选了一些衣物披在玉龙公子身上,握住玉龙公子的手,直到感觉到手中的温度不再冰凉,才松开手来,意识到自己的肚子似乎已然饥肠辘辘。 倾穆少将军这才走到石桌旁的石墩子上坐下,将石桌上挑选剩下的衣物收进包袱里,才拿出篮子里的馒头小菜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吃过饭后,倾穆少将军便也精神了起来,虽然密室之中没有黑夜白昼之分,却也觉得时候尚早。倾穆少将军便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套习武之人的衣物换上,拿出怀里卷轴,专研起来。时不时的,倾穆少将军会按照卷轴所示,在离密室不太远的暗道里,操作各种机关,熟悉错综复杂如迷宫一般的道路。直到觉得困倦了,才小心的收起卷轴放入怀中,躺回石床上,自然而然的抱着玉龙公子安然的睡去。 待到第二日寰琴来到之时,却是一脸惊慌失措的神色。寰琴便也顾不得倾穆搂着玉龙公子睡得一脸幸福的样子,冲到床边,直接将倾穆拉下床来。 47、通缉布告加悬赏 倾穆极不情愿的松开抱着玉龙公子的胳膊,然后冷不丁的跌到了石床之下。一阵吃痛,倾穆少将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目光迷离的看向玉龙公子,只见石床上的人依然安然无邪的沉睡着。倾穆少将军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带着起床气的看着寰琴。 “快去洗把脸,清醒清醒,有正事要说……”寰琴镇重其事的说道。 倾穆虽然还是一副不满的样子,倒也顺从的走到水槽边,捧起水来泼到脸上。寰琴连忙递过去手帕,不过,倾穆并未理睬,随意的手和衣袖擦了擦糊弄了一下,就头也不回的问道:“有何要事,寰琴姑娘,请说……” “你们到底做了何事?今日一早,秦阳知府便颁下令来,全城范围之内通缉你们。无论生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寰琴连忙开始说道。 秦阳知府为何会知道自己和玉龙公子的事,倾穆暗自思索起来。回想当日情景,客栈内乱作一团,知道自己和玉龙公子身份的人,便只得那名不知身份的黑衣蒙面男子。这样说来,便不难得知,黑衣男子不仅没有毒发身亡,而且还和秦阳知府是一伙的。还有那紫色瓶中诡异的解药,到底又是何物?倾穆本来以为,是因为药物的原因,玉龙公子才会一直昏迷不醒。可是,现在看来,黑衣人却肯定没有昏睡。倾穆不由得回头担心的看了看,仍旧躺在石床上毫无防备的熟睡之中的玉龙公子。 稍停了片刻,倾穆才又开口问道:“秦阳知府既然公然缉拿,那罪名又是什么?” “说来也是奇怪,布告之上,宣称你们二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又说你们在客栈房间之中杀害了数十人。可是,死去的数十人身份为何,又是怎么死的,人证物证,全都一字未提……”寰琴说道这里,顿了顿,又接着说:“更何况,秦阳知府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了关联到自身利益的事,哪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全城搜捕,而且……”寰琴换了口气,才又开口道:“而且,悬赏五百两黄金!凡是提供线索者,一经确认,也有奖赏。” “寰琴姑娘,可是想去领赏?”倾穆走回石床边,背对着寰琴平静的说道。 “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况本姑娘,虽说不是家财万贯,却也衣食无忧,偷窃官府银两,也没有用作私途。”寰琴虽然表面上不愿因承认,心里却是对倾穆的冷漠失望不已,对倾穆的不信任更是伤透了心。可是,即便如此,还是不愿意和那个人从此陌路。 倾穆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是我失言了,希望姑娘原谅。”只是语气仍旧是平淡漠然。 寰琴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想到关键的问题还没有说,便又开了口道:“秦阳知府连犯人画像都不敢公示,就算通缉也是徒劳之事,不过……”寰琴看看仍然处于昏睡之中的玉龙公子,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寰琴姑娘,还请明言……”听寰琴的语气,便知另有它意,“不过”后面的话兴许才是问题所在,倾穆不禁想到。 寰琴深吸了一口气,才又接着说:“你们怕是要赶紧离开秦阳城……” “为何?”倾穆连忙问道。 “悬赏通缉什么的都无所谓,可是,秦阳知府出动了几只神犬,闻着味道寻来此处,恐怕只是时间问题……”寰琴说完,又看了看床上,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全城都在通缉你们,他又……” 没等寰琴说完,倾穆便开了口,问道:“寰琴姑娘,有何打算?” 寰琴一听说秦阳知府搜索的事,便急忙赶了过来。如今,细想一下,才发现。如果神犬顺着味道找到密道,必然会先经过寰琴的房间,自己便一定脱不了干系。可是,寰琴又该如何是好,思来想去,也没有好的办法。 “寰琴姑娘,可愿意同我们一同回京……”正在寰琴纠结之时,倾穆却再次开了口。 “可是,你们……要怎样才能从秦阳城的天罗地网之中逃出城去……”寰琴不解的问道。 倾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到石墩子和床头摸索了一番,石壁便一分为二轰然而开。 寰琴不可思议的看着,刚才还好好地长满青苔的石壁,竟然会是一道门。寰琴不禁脱口而出道:“你……知道密道机关……” “这里才是地道通往外界的唯一道路,那些逃脱用的错综复杂的分支岔路,不过都是掩人耳目,分散敌人所设。”倾穆继续说明着。 “你……知道这个密道是谁设计的?”寰琴继续追问道。 “自从遇上了他,奇妙的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倾穆没有直接回到寰琴的问题,只是嘴角又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这个密道,也许就是天外仙人所为,合着那些仙药,还有那莫名的地图卷轴,不过此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保护好石床上的人。 寰琴对石床上的人又多了一些感慨,即便是自己的对手也不禁钦佩起来。“那么,便是要从这里离开。”寰琴说完指了指开着的石壁。 “不错,我们便从这里离开秦阳城。”倾穆依然波澜不惊的说着。 “这样也好,寰琴随二位一同前往京城。等你们扳倒了秦阳知府,寰琴在回来便是……”寰琴虽然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欣喜不已,一直就想找个理由留在那个人身边,没想到这么容易便如愿以偿。赶忙点了点头,又说道:“寰琴这就回去收拾行李,马上回来……”说罢便拿起放在石壁之上的火把,打开石门,冲了出去,整个过程可谓一气呵成。 待到石门再次关上之后,倾穆也走到石桌旁,开始收拾起东西来。倾穆知道寰琴姑娘并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只是,如果被秦阳知府所获,再加上那个诡异的黑衣人,若是施以严刑,未必不会泄露了倾穆和玉龙公子的行踪。虽然,谈不上对寰琴姑娘有所怀疑,这样也算多了一个助力。倾穆一边选着要带着出发的衣物,一边想到。 没过多久,石门便再次打开来,寰琴一只手拎着两个包袱,一只手拿着火把出现在了门外。寰琴走进门来,说道:“干粮和必需品都收拾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出发吧。”说罢便向着石壁的方向走去。 “寰琴姑娘请留步,先回一趟岔路……”倾穆连忙阻止道,又解释道:“先去岔路将这里的道路封上,即便知府的人追了进来,也无路可走。” 寰琴便转过身来,跟着打开石门的倾穆进入了密道,向着来时的岔路前进。当两人快走到岔路口之时,倾穆停下脚步,郑重其事的说道:“寰琴姑娘,入口封上之后,就没有退路了……” “寰琴心意已决。”寰琴坚定的说道。说罢,寰琴看了看远处漆黑一片,自己房间的方向,稍有不舍。 随即,倾穆触动了道路里的机关,通往休息之处的道路上方的沙石倾然落下,直到道路被封死,倾穆和寰琴才转身回到休息的密室。 倾穆将收拾好的包袱绑在身上,又走到石床边小心的抱起仍旧昏睡着的玉龙公子。寰琴赶紧拎着包袱,拿着火把,走在前面用火光给抱着玉龙公子的倾穆照亮脚下的路。 三人在蜿蜒的密道之中前进,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在密道之中流转。 不知走了多久,寰琴总算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们,不仅仅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吧……”如果只是小小的钦差,凭着秦阳知府和朝中重臣的关系,怕是根本进不了秦阳城。而且,若只是钦差大臣,赈灾官银也已经被劫,没了去向,就算官银之事被查,也用不着兴师动众的发动全城追杀到这般地步。 “我并非不相信寰琴姑娘,只是,我们的身份,现在还不便透露,回到京城,姑娘自会知道。”虽然大家已是结伴同行,不过,玉龙公子毕竟还没有醒来,自己的身份也就算了,玉龙公子的身份还是不说的好,倾穆暗自想到。 其实,寰琴心里也是猜的八九不离十的,玉龙公子和倾穆少将军的气质本就不凡,样貌也是不俗,年纪亦是相仿。寰琴早就怀疑玉龙公子便是才情天下无双的三皇子,而倾穆很可能是战功无数的少将军。只是,早就听说三皇子久居深宫,身体虚弱,从不离京。而少将军,不是应该正随大将军一起,在边关抗击匈奴大军。更何况,堂堂三皇子和少将军又怎么可能有断袖之癖。于是,寰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却是更加想不通猜不透。 又不知走了多久之后,总算远远的看到了光亮,隐约感觉到微风拂过,似乎已经临近了出口。寰琴和倾穆赶紧加快了步伐,走出洞来,便见外面已是白天,阳光正暖洋洋的照着大地。待到适应了光亮之后,才发现这里是一座山谷之中。 48、樱风山谷共进退 山谷中樱花正在绽放,满树烂漫,似云如霞,翩然飘洒。正当寰琴和倾穆少将军还在适应地道外的光明之时,粉红色的樱花便落在了三人身上。只是,寰琴的眼中,只有落在倾穆少将军头上的那一瓣。而倾穆少将军眼中,却只有落在怀中之人衣衫之上的几分妩媚粉色。忽然,一阵风轻轻扬起,花瓣随风卷起,盘旋而去。 流年纷扰,花开花落,一刹那,繁华尽退。 悄然绽放,孤独而美丽,春日明媚中,湛蓝天幕下,断断续续。 划破长空,温柔而安静,云淡风轻中,空之寂寥下,埋藏何处? 景色本无意,人却各有情。 在花吹雪之中的寰琴和倾穆少将军好一会儿才收回了各自的心思。 “看着样子,这里应该已经是秦阳城外。”寰琴首先打破了平静的开口说道。 “先找个地方休息,再作打算。”倾穆的视线没有离开怀中之人,淡然的回答道。 寰琴四处张望了一番,指着前方一个地方说道:“那边,好像有个山洞,不如先去看看。” 倾穆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远方,随即迈开了脚步,寰琴便也赶紧跟了上去。 走过枝繁叶茂的山谷小道,便来到了山洞之中。倾穆找了一处平整的土地,清理了上面枯叶,这才小心谨慎的将玉龙公子放了下来。 寰琴看了看倾穆,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便开口说道:“你……在这里照顾他,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人家……” “有劳寰琴姑娘。”倾穆对寰琴自是不无感谢,只是,玉龙公子这样的状况,让他又怎么能离得开。不禁回想起,那个夜晚,不过离开了短短几个时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玉龙公子也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醒转过来,如若就此沉睡不醒……不会的,只要回到京城,天外仙人一定会有办法…… 寰琴便自顾自的将拎着的两个包袱放在一旁,又叮嘱道:“这一包是干粮和饮水,抱着个人走了那么久,也该吃点啥了。而且,也该喂……”寰琴说道这里,不禁想到倾穆以嘴喂粥的场景,只觉脸上一阵火热,便说不出话来。 倾穆便站起身来,走到那个包袱旁边翻弄起来。 寰琴便也从另一个包袱里拿了些银两,放在衣袖之中,又拿出一把小刀,藏在了身上。寰琴又看了一眼倾穆,便立刻转身出了山洞。 正在寰琴一只脚刚离开山洞的时候,倾穆语气平静的说道:“寰琴姑娘,路上小心。”只得这么简单的一句,寰琴竟然觉得心中一暖。 “别在姑娘姑娘的,叫我寰琴就好。”寰琴说完,没等倾穆回答,已经离开了山洞远去。 在寰琴离开之后,倾穆走回到玉龙公子身边坐下,拿起干粮来,一点儿一点儿的撕开来,含在嘴里,喂到玉龙公子嘴里。又拿起水壶,自己喝一口,俯下身子将自己口中的水喂给玉龙公子,让玉龙公子咽下已经碎裂的食物。虽然才不到两日,倾穆却觉得玉龙公子似乎更加瘦弱了。喂过食物之后,倾穆又俯下身去在玉龙公子额头上吻了一下,就像每日必行的誓约一样,专注而诚挚。 待到照顾完玉龙公子之后,倾穆才自己开始吃了起来。倾穆知道,现在这种时候,自己的身体也一定要注意,要是连他也有个三长两短……倾穆的身上维系着两个人的命运,所以,他绝对不能松懈。 再说寰琴一路在山谷中走着,沿路洒下标记,以备能够找到回来的道路。行不多时,便见到远处的寥寥炊烟,赶紧加快了步伐。果不其然,找到了一处小木屋,屋子前面,一名男子正在劈着柴,屋子旁边的空地上拴着两匹马,两个小孩儿在空地里嬉戏,烟囱里阵阵白烟,想来应该是这家的女主人正在准备晚膳。这样看来,应该是一户善良的人家,寰琴想到,便走上前去。男子发现动静便看了过来。寰琴礼貌的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小女子与二位兄长外出踏青,在山谷中迷了路,不知这里是何处?” “这里是樱风谷,那个方向一直走就是秦阳城。”男子将斧头插在一个打木桩上之后,用手指了指,回答道。 “皇城的方向又是哪里?”寰琴继续追问道。 男子又指了指山下,说道:“沿着那条官道,一直往北走,便是皇城。” “小女子一位兄长受了伤,不知公子能否行个方便,将马匹卖给小女子”说罢,便从衣袖里拿出几锭碎银子,塞到男子手上。 男子也是一个老实人,连忙推却了寰琴的银子,热情的说道:“出门在外的,谁没个不方便的时候,遇上了俺,也是有缘,这个忙俺一定会帮。只是,这两匹马虽然是俺扛柴火的,可是从小养到大也有了感情。卖是不会卖的,这就借给姑娘,姑娘送兄长回去以后,什么时候再到此地,将马儿还给俺就好……” 寰琴又做了个礼,回答道:“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寰琴,顿了顿,又说道:“马儿一定会归还的,说罢,寰琴便去屋子旁边,牵过两匹马儿,往山洞方向走去。 当寰琴快走到山洞之时,便见倾穆已经在洞外等待着了,想必是听到了马蹄声便出来看看。 倾穆见寰琴牵着两匹马过来,便走进山洞,拿了行李抱着玉龙公子又走了出来。倾穆将包袱递给了寰琴,又把玉龙公子扶上马背,随即自己也一个纵身跃上马背,双手环抱住玉龙公子的腰际握住缰绳。寰琴便也把接过的包袱系在马匹之上一跃而上。 见倾穆已经准备好了,寰琴便开口说道:“沿着这条官道,一直走便是皇城。” 寰琴话音刚落,倾穆便拉动缰绳,马匹就飞驰起来,寰琴只得赶紧跟上。玉龙公子现在这种状况,已然持续了将近两日,虽然呼吸平顺,却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可是,对于这样的状况,倾穆只得束手无策。倾穆想到,哪怕能够早一分一毫也好,回到皇城,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随着急躁的心思涌动,倾穆更加拉动了缰绳,马儿便发疯似的奔跑起来。 为了玉龙公子的身体着想,夜幕降下之时,便会寻得一处山洞休息,倾穆又会旁若无人的用嘴喂玉龙公子吃些干粮。寰琴每每见到,便会转身去洞外走走,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果子,采摘一些。到了白天,倾穆和寰琴便继续快马加鞭的赶路。终于,远远的看到了皇城帝都。 “现在,还不知道城里的什么状况,等待天黑了,我们再进城去,比较妥当……”倾穆若有所思的说道。三人便在皇城脚下暂作休整,借此时间,倾穆便又开始他每天的喂食活动。 很快,夜幕降临,倾穆带着玉龙公子骑马走在前面,寰琴带着行李骑马跟在后面,轻而易举的便进了皇城。看来,皇城之中并没有什么变动,倾穆稍微放下了心,朝着将军府奔去。寰琴正在猜测最终倾穆会将马儿骑到哪里的时候,倾穆便停将马停在了将军府的后院围墙之外。 “你要夜闯将军府?”寰琴惊讶的问道,随即又补充道:“据说少将军武功高强,矫勇善战,恐怕不似秦阳知府府邸那般容易,随进随出……” “世人都是这么说我的?!”倾穆得意地说道。 “你……真的是少将军倾穆,有着小战神之称,年纪虽轻却已久经沙场,却还未尝败绩……那个传说中的少将军?!”寰琴不敢相信的追问道。 “寰琴太抬举我了,倾穆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倾穆肯定着自己的身份。 “可是……”寰琴欲言又止。 “可是,少将军应该正在班师回朝的边关大军之中,却为何会出现在秦阳?”倾穆代替寰琴问道,随即在自己给出结论:“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说罢,便跳下马来,将马拴在后院外面的树干上,小心谨慎的扶下玉龙公子,然后抱着玉龙公子跃进了自家后院。寰琴也赶紧栓好马儿,跟着进入了将军府的后院。 倾穆抱着玉龙公子跑了几步,便到了一个大气的楼阁之下,只见楼上的匾额写有“穆如清风”四个刚劲有力的隶书大字,正是倾穆少将军的居所。倾穆抱着玉龙公子脚步没有停息的,直接进了楼里,冲上二楼自己的休息室,将玉龙公子放在自己的床上,才又下楼拦住了正欲上楼的寰琴。 “寰琴姑……寰琴的身份不宜暴露,少将军的楼阁之中有女子出没,定然会受到关注……”说道这里,倾穆顿了顿,又接着说:“只能委屈你,住在一处原本为下人准备的偏房,现在处于废弃的状态,应该不会有人过去。” 得知倾穆的真实身份,寰琴并没有太多怀疑,因为之前,自己所猜之人便是少将军。寰琴看了看楼上:“那楼上那位公子?” “想必姑娘这般冰雪聪明,亦是知道得八九不离十。”倾穆不以为意的说道。 寰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真的是文冠天下,举世无双,一见玉龙误终身的三皇子?!” 49、仙丹妙药亦是毒 倾穆的眼神越过寰琴,看向不知何处的远方,傲气而得意的笑着,似乎正沉浸在不可名状的幸福之中,只是,表面之下,却又隐隐的怅然。 寰琴哭笑不得,却又疑惑不解。“少将军此时不是应该正在回朝的路上,何以前几日便在秦阳城。难道是为了玉龙公……”寰琴不知该怎么问才好,可是一时最快,话出了口,便如覆水难收。 倾穆也并没有再对寰琴心怀芥蒂。一路回来,马上颠簸,风餐露宿,对于倾穆这样征战沙场的人也就罢了。可是,寰琴毕竟是个姑娘家,虽然暗自作着劫富济贫的“侠女”,也不过是抚琴吟歌的柔弱女子。几日下来,倾穆怜香惜“玉”的心意也全部倾注在了玉龙公子身上,寰琴无怨无悔的充当着苦力,拿着行李,没有抱怨没有叫苦。倾穆并非没有感觉,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倾穆不过是把寰琴,当做了意气相投的江湖友人而已。 “寰琴猜的没错……”倾穆仍旧看着远处没有回到,随意的回答着寰琴的问题。 “少将军对……玉龙公子……”寰琴也没想到自己又纠结回了这个问题之上,只是,有些事,有些人,遇上了,就放不下。 “正如寰琴所见,我也不过是一见玉龙误终身的其中之一罢了……”倾穆收回目光平静的说道。 “玉龙公子他……”听到倾穆所言,难道只是倾穆少将军一厢情愿的,难道自己心里追随的人也和自己一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为一人,却求不得,寰琴心中不禁有些作痛起来。 “有时候,觉得近在咫尺,有时候,又像风一样,琢磨不定。对于玉龙公子而言,倾穆或许可以同行一程,却不会让他就此停息……”倾穆平淡如常的话语之下尽是无奈。 “少将军对玉龙公子的所作所为……”寰琴又想到那几日眼前所见,让人不得不脸红心跳的画面。 “你不说,我不说,玉龙公子自然不会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玉龙公子也不过当做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倾穆有时候甚至会不怀好意的想,若是玉龙公子再也醒不过来,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可是,这样的玉龙公子,一定是不会乐意的。 寰琴和玉龙公子只得寰琴楼那日,只知玉龙公子琴音识人,心思缜密。除此以外,对那个昏睡的人,便一无所知。如今,对于传言中神通广大又神秘莫测的玉龙公子,也不禁有些好奇起来。同时,对于倾穆少将军的了解也更深了一层,便是越陷越深的执着。 倾穆和寰琴都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一时沉默无言。过了一会儿,倾穆少将军才想到什么一般,急忙的说道:“时候不早了,寰琴早些休息。”没等寰琴说些告别的话,倾穆已经消失在后院的夜色之中。 寰琴觉得心中郁闷难平,却又不知为何,心中暗暗想着:“好久没有见妹妹了,正好来了京城,去找妹妹聊一聊,或许会舒服不少。”索性便整理了床铺,抛开思绪躺了下去。或是路途确实太过劳累,不多时,便也沉沉睡去。 将军府的人,这几日,为了准备迎接将军和少将军凯旋而归,虽然已是深夜,大厅那边还有人进进出出。一名瘦小的男子走出房门,经过后院之时,便被倾穆从身后捂住了嘴,拉到了墙角一处隐蔽的地方。 “是我!”倾穆小声的说着。 瘦小的男子稍稍转头看了一眼,大吃一惊便要叫出声来,幸得被倾穆牢牢的捂住了嘴。倾穆瞪了男子一眼,男子才赶忙闭嘴。倾穆这才放开了手。这名瘦弱的男子便是伺候倾穆少将军的下人。只是,倾穆向来没大没小,从没把下人当下人使唤,更像是哥们儿兄弟一般对待,也算是和府里的人打成了一片。 “少爷,你不是应该和老爷在回来的路上?”男子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疑惑不已的低声问道。 “我有急事,便偷偷溜了回来,不要告诉别人。”倾穆简单说明道。 “是,少爷。”男子连忙答道。这种事哪里敢告诉别人,若是传扬出去,私自离军,可不是小事。就这样被倾穆少将军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那名男子也只得心里暗自佩服,不愧是少爷,果真天不怕地不怕。随即,又不得不担心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怕是将军府都会被少将军这份莽撞不羁给赔进去。 “我的房间不要让任何人进去……”倾穆突然严肃的说道。 “少爷莫不是金屋藏娇?!”男子总算恢复了常态,平常和倾穆也是打打闹闹,见了倾穆严肃的样子反倒不习惯起来,便不禁调笑着说道。 “金屋藏娇,这样说,好像也没错……”倾穆微微一笑回答道。 男子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晚了神志不清,又或是还在睡梦之中没有醒过来,便伸出手来捏了一下右脸,吃痛吃痛的。男子更加不解起来,倾穆少将军的婚事可是夫人和大小姐的要务,正愁没有入得了少爷眼的姑娘。若是少爷真看上了哪家姑娘,以大将军在朝中的地位,就算是皇宫里公主,也是大可请求天子赐婚,明媒正娶的。这“金屋藏娇”又是从何而来。 倾穆见对方没有做声,便又开口说道:“记住,别让人进我的房间便是。”说完,顿了顿,又恶狠狠的接着说:“若是敢偷看,让你见识见识本少爷的厉害……” “记下了,小人不敢。”瘦弱的男子赶忙却生生的答应着。 “我现在有些事要出去,明日午时便会回来,你给我好好守着,一直苍蝇也别让它飞进楼里。”说完,转身一跃,便跳出了后院的院墙。只留下还在原地,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那名男子愣在那里。 倾穆离开将军府之后,便径直前往皇宫。趁着月黑风高,寻得了里三皇子府邸最近的一处宫墙。也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倾穆总觉得三皇子府的戒备是最为松懈的。倾穆轻而易举的便越过了围墙,进入了宫中。避开巡夜的侍卫,没过多久便来到了三皇子府院。此时,已然夜深人静,府里的下人们也都已睡下。倾穆便悄悄溜进府里,顺着走廊来到了小楼,推门而入。 楼里油灯还在闪烁着光芒,却不见半个人影,倾穆关上门,刚往楼里走了几步。一个清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玉龙,出了什么事?”只见悠然仙人,依然穿着一袭紫衣,不知何时已经端坐在了大厅的椅子上,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 “仙人怎么知道?”倾穆不敢怠慢的说道。 只见悠然仙人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卷轴,展开来。倾穆立刻意识到这个卷轴和玉龙公子交给自己的那一个脱不了干系。倾穆走近细看,展开的卷轴也是一幅画配上了许多小篆的文字,就如那时在秦阳城中,玉龙公子初次展开自己手中的卷轴一样。只是,悠然仙人的画卷上,亭台楼阁,大桥街巷并非秦阳城,倾穆不会认错,画卷之上不是别处,正是现下自己所处的皇城。一个位于将军府位置的紫色的光点,显得尤为明显,旁边两个小字“煜穆”两字更是直直的映入了倾穆的眼里。 “玉龙既然已经回到皇城,没有回宫却去了将军府,除了出事以外还能如何。”悠然仙人看着卷轴中的光点说道。停了停,抬起头,又对倾穆说道:“把玉龙交给你的卷轴拿出来。”悠然仙人依旧淡然冷漠的说道,只是这次带着命令般的语气。 倾穆便赶紧从怀里拿出卷轴,双手递给了悠然仙人。悠然仙人接过卷轴,便随手一扔将卷轴扔进了屋子角落里的水盆里。水里便又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只是这次,顺序似乎正好反了过来,紫色的气泡皆数被卷轴吸了进去,消失不见。 “可以拿过来了。”悠然仙人吩咐道。这时,倾穆才小心的走到屋子角落,从水盆中拿出卷轴。果不其然,一瞬间,卷轴连同手里的水全都干了。 悠然仙人一把拿过倾穆手中的卷轴,展开来,放在刚才展开的卷轴旁边。倾穆向着卷轴看去,里面的图画已经恢复了秦阳城的景致,只是,秦阳知府的位置又有一个紫色的光点,旁边三个小字“曹回安”。 “曹公公?!”倾穆脱口而出。曹公公是大内总管,太子身边的红人,此时,不在皇宫之中,却远在秦阳知府府邸,倾穆似乎明白了什么。 “玉龙服下的紫色丹药,既是解药,也是毒药。”悠然仙人解释道。 “毒药?那……”倾穆连忙追问。 “少将军应该已经发现,玉龙流出的血与常人不同,不会自动凝结,即便是一个小小的伤口,也足以致命。”悠然仙人解释道。 倾穆点了点头。倾穆一直不明白,以玉龙公子的聪慧,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谋略文章都学了个遍,唯独武功,连防身的招式都不会一点儿半点儿。现在想来,练武免不了受伤,而且还是常常会受伤,玉龙公子这样的体质,确是修习不得。 “那瓶紫色丹药便是止血之用。只是……”悠然仙人一停顿,倾穆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上了。 50、深宫大院无手足 “那些紫色的药丸其实便是活物——揉血蛊蚕。加上药剂引导,能够止血化瘀,亦是唯一能为玉龙止血之物……”悠然仙人解释道。 “可是,玉龙服下之后,虽然呼吸平顺,却一直昏迷不醒……”倾穆不禁又想到了,此刻正在自己房中睡得毫无防备的玉龙公子,便急不可耐的打断了悠然仙人的话脱口而出道。 “玉龙没事,不过是睡睡觉而已,少将军就按耐不住了……”悠然仙人佯装不满,戏谑的说道。 倾穆知道自己有些造次了,只得一咬牙将问题硬生生吞下肚去,不再多说什么。对于那个揉血蛊蚕到底是何方神物,倾穆并非毫无兴趣,只是,眼下他一门心思只容得下惦记玉龙公子的事,其他的,便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是倾穆失礼了,还望仙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倾穆收起狂傲之气,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道。对于倾穆而言,一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怕天不怕地,满天神佛也奈何不了的样子。唯独遇上玉龙公子的事,倾穆才会放下骄傲,不管是在秦阳城有求于寰琴,还是这次仰仗于悠然仙人,对于向来凡事随性而为的倾穆少将军,这样的忍让放在以前是想都想不到的。 悠然仙人久久的不发一言,倾穆也不敢在开口冒犯,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刚入四月,夜晚本是透着些许寒意的,倾穆的汗水却悄然冒上了额头。 悠然仙人这才嘴角轻扬,微微一笑,气氛也不再紧张。“玉龙若是真的有事,老夫岂能还在这里和少将军虚耗光阴?!”悠然仙人温和而认真的对倾穆说道。 倾穆少将军也是关心则乱,悠然仙人亦是玉龙公子的知音好友,又已知玉龙公子身在将军府,却只是在楼里等着倾穆的到来,毫无行动。想来,唯一的可能便是悠然仙人知道,玉龙公子并无大碍,还不需要让他出手相助。这样想来,倾穆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只是,满腹的疑惑却丝毫未减。不过,此时,安下心来的倾穆少将军,可以慢慢了解那些一个接着一个的神妙物件的来龙去脉。 “还望仙人明示。”倾穆依然一反常态恭敬有礼的问道。 悠然仙人便也接着开口说道:“玉龙睡了几天了?” “大约已近……七日……”倾穆算了算至那日被黑衣人所伤,到今日,倾穆一直陪在玉龙公子身边,未曾细想,却已过去七日之久。 悠然仙人沉思片刻,有些怅然的开口说道:“大概再过两三日,玉龙便会醒来。由于玉龙特殊的体质,服下蛊蚕之后不久,便会因蛊蚕为其造血而陷入长眠,一睡便是九日,全无防备。”悠然仙人说道这,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倾穆。 倾穆知道,那日若非自己赶到,玉龙公子定然会与黑衣人周旋到底,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会愿意选择服食蛊蚕止血,然后卸下防备沉沉睡去,任人宰割。更重要的是,倾穆知道,玉龙公子在他面前服下蛊蚕,便是把性命都交予了倾穆。 “只是,玉龙还不能回宫,现在,宫中暗潮涌动……”悠然仙人稍事停顿,又接着嘱托道:“玉龙的身体状况,定然不能让宫中的人知道,否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玉龙醒来之前,还要劳烦少将军……” “倾穆自当尽力而为……”虽然嘴上说得平静谦逊,倾穆心里可是欢喜的紧。若是玉龙公子回了宫,倾穆难免不容易见上一面,就算溜进宫来,也会有仙人在玉龙公子身边,哪里比得上倾穆的“金屋藏娇”。 倾穆这才突然想到,卷轴上面为何会有曹公公的名讳,便又开口问道:“秦阳城画卷之中的曹公公和皇城画卷之中的玉龙公子的标示,又是为何?” 悠然仙人暗自叹息一记,先前本来便是要说这事儿的,却被倾穆所打断。于是,悠然仙人便也顺势而为,假意生气,逗弄一番不知天高地厚的倾穆少将军。“玉龙带去的揉血蛊蚕并非普通的蛊蚕,是老夫以两大神功催动而生的蛊蚕,而这两个画卷……”悠然仙人故作神秘的一笑,小声的说道:“便是那江湖之人皆欲求之的《天顷花愁》和《地破荆棘》。” 倾穆不得不默默的感叹到,也就是玉龙公子这样与武无缘的人才会将“天地花棘”的神功秘籍当做普通地图来用吧。 悠然仙人继续解释道:“于是,服食了揉血蛊蚕的人,便会与卷轴图画相互作用,显现其所在的位置,直到蛊蚕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全都排净……” “那……曹公公……”倾穆回想到不愿再想的,秦阳城客栈之中的那一幕,当初也是全部心神都用在玉龙公子身上。现在想来,黑衣人应该就是大内总管曹公公。那么,意欲加害玉龙公子的人,也便是曹公公。而曹公公又是太子身边的红人,难道是太子要对玉龙公子下毒手,倾穆有些不敢相信。倾穆所在的将军府,无论是父母大姐,还是府中下人,都是亲如一家。惯于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倾穆少将军,实在难以理解,太子和玉龙公子本是兄弟,又为何要动杀机。 悠然仙人似乎看出了倾穆的疑惑一般,接着说道:“宫中无儿戏,皇家无亲情。”悠然仙人看了看一脸不解之情的倾穆,又开了口,道:“皇室子弟出生之时,都会有星象士观星立命,而庶出的玉龙却被指作紫微之兆,必登大殿。于是,玉龙不得不从小便游走在各种阴谋毒计之中,玉龙的母亲也是为了玉龙而被下毒致死的,玉龙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被毒害的千疮百孔。可是,玉龙没有一时一刻放弃过,只要活着,只为继续活下去,不能习武便从文,学富五车,出口成章,小心翼翼的待人接物。当今天子便为了平息干戈,将玉龙的三皇子府安排在宫中最为偏僻之处,又下诏封皇后的儿子为太子。只是,太子生性多疑,玉龙始终是太子的心腹大患,终究还是不愿意放过……” 倾穆知道玉龙公子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不知为何,如今知道了玉龙公子的过往,不禁更加怜惜起那个从容而优雅,冷淡又温润的人儿。想到小时候,每当自己顽劣起来,欺负他人的时候,父亲总会提到宫中有个懂事乖巧,与世无争,悲天悯人的三皇子,母亲便会叹息,可惜造物弄人,三皇子从小体弱多病。想来,那时还只是孩童的三皇子便已收敛心性,审时度势,机关暗藏,也许,只是为了能活下去。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然过去,太阳不知何时升起的,小楼外面渐渐明亮起来,阳光悄悄的便撒了进来。 “少将军,你想知道的都问完了的话,就早些回府吧……”悠然仙人的空灵而遥远的声音再次响起之时,人已然不知去向。桌上展开的两个卷轴也随之不见了踪影。 松下紧绷多日的神经,倾穆也便觉得困了。趁着还是清晨,薄雾绵绵掩映之下,离开了三皇子府回到了将军府后院自己的住所。远远的便看见守在楼门口的那名自己安排的下人,便吩咐道:“拿些吃的过来,小心别让人发现……”又连忙补充道,“再做些滋补的粥羹端来……”说完便进了小楼,迫不及待的跑到二楼自己的屋里。果不其然,玉龙公子还是那样毫无防备的躺在床上。倾穆少将军伸手拨开玉龙公子额头的细碎发丝,俯下身去,轻轻的印下一吻。小声的说道:“这样的日子,只得两日啦……” 当玉龙公子醒来之时,便又会用冷漠包裹自己,便又会回到深宫内院之中,便又会陷入是是而非尔虞我诈的漩涡里。 不一会儿,下人拿着一个大大的篮子回到小楼门前,敲了敲门,便打断了倾穆的思绪。倾穆一跃跳下楼去,特别小心谨慎的轻轻落了地,开门将满载食物的篮子接了过来,便关上楼门将下人和下人探寻的目光一起关在了外面。回到房间,对着躺在床上的玉龙公子,倾穆少将军已经驾轻就熟的一嘴对嘴的喂着粥羹。这样的芳华,也只能在品尝两日,倾穆少将军有些怅然若失。放下碗筷之后,倾穆又回到床边,伸出手来,用手指轻柔的从玉龙公子嘴唇之上慢慢拂过,又将手指放到自己的嘴唇上。过了许久,倾穆才脱去外衣上了床,轻轻的搂过身边的人,不久便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将军府后院边,废弃的下人房里,寰琴正在梳头换装。没过多久,便见一名男子打扮的人,从屋子里探出头来张望一番,没有看到有人经过,才偷偷的走出房间。快步跑到后院院墙旁边,一个纵身便跃出了将军府府邸。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寰琴姑娘。 51、造物弄人情无依 皇城之中,不论什么时候自然都是热闹非凡,只是此时,皇城帝都的众人都忙忙碌碌的装点着街道,不为别的,正是为了迎接大败匈奴大军凯旋而归的大将军一行。当然,男女老少关注的焦点,自然是风云人物的少将军倾穆。传言这种事儿,总是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散播开来,更能被没完没了的添油加醋培养壮大…… 比如,倾穆少将军在敌我悬殊如此巨大的情况下,如何能够大胜匈奴双皇子一事,便也被吹嘘得神乎其神,又被传的沸沸扬扬。有传言,少将军能呼风唤雨的,一个电打雷劈,便吓破了匈奴皇子们的狗胆;有传言,少将军有如武神附体的,大喝一声匈奴大军便自乱了阵脚;有传言,少将军有如诸葛孔明在世,妙计一出不费一兵一卒便让匈奴皇子自投罗网…… 皇城中的年轻男子门都把倾穆少将军视作英雄一般的崇敬,而年轻女子们则都把倾穆少将军当做丈夫的不二人选。这不,女子们一边谈论着倾穆少将军最终会拜倒在那位姑娘的石榴裙下,一边络绎不绝的穿梭于布匹首饰的店铺,精心打扮着。寰琴看到这样的景象之时,心里便又五味杂陈起来。想到这些姑娘家期盼的倾穆少将军,其实已然回到了将军府,早已拜倒在了玉龙公子的长衫之下,就算她们打扮的再是花姿招展也是毫无用处的。寰琴不禁为她们感到惋惜,另一方面,这何尝不是,寰琴自己的伤心事。 寰琴摇了摇头,努力扫尽又兀自闯入脑中的,倾穆少将军的那一抹身影。转念又想,好些年没有来过皇城了,这次虽然是意外之行,却也正好看看多年未见的妹妹,便也不枉此行。寰琴便加快了脚步,从熙熙攘攘的男男女女之中穿行而过,便来到了更加热闹非凡的一座楼阁之前,匾额之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花翎阁。 寰琴又审视了一番自己的穿戴,又摸了摸被抹了一脸薄灰的脸,杂乱的头发,整理一下不太合身的男子装束,才又故作昂首阔步之态走进了楼里。花翎阁虽然是寻花问柳的青楼,楼中女子小官却不似庸姿俗粉,容貌清丽自不必说,气质亦是别具一格。 花翎阁的老鸨,其实也是一位年纪显得稍长,却又品貌端正的美艳女子。不过,毕竟是天下第一青楼的管事儿,那可是阅人无数的人,寰琴刚进楼里便发现了寰琴女扮男装的身份。不过,既然来了客人,招呼还是少不了的。老鸨不露声色的满脸笑意的迎上还在打量着花翎阁大厅的寰琴,热情又不是礼貌的说道:“这位公子,不知可有指名的姑娘?” 寰琴毕竟是第一次出入这样的场所,还是这般大名鼎鼎,敢称第二,就没有哪个烟花之地敢称第一的花翎阁。寰琴刚进楼里,就有些失了神,没了着落的感觉,对于老鸨的一贯说辞,便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老鸨见寰琴恍了神,便更加确定,寰琴不仅女扮男装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老鸨便又开口,亲切又温柔的问道:“若是没有,老鸨这就给公子寻得一位志趣相投的红颜知己……” 寰琴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回答道:“我……不必了,我找甄画……” 话音刚落,老鸨的神色便有了一丝变化。甄画,可是全帝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花翎阁的花魁,慕名而来的人自是络绎不绝,只是,能够得偿所愿,一睹芳容的却是少之又少。这名假扮的公子到底什么来头,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竟然冲着甄画而来,老鸨便也想不明白。只得开口推辞道:“甄画已有客人,公子可否下次再来……我们楼里姑娘多得是,公子不如随我到……” 老鸨话还没说完,便被寰琴硬生生的打断,大声而清晰明了的说道:“我……找……甄……画……别……人……不……行……” 此话一出,大厅中的公子姑娘们大多便都侧目过来,看看到底是何人又来打甄画的主意。与甄画的美貌才情与名气并驾齐驱的,还有甄画的随性与漠然。只要是入不了甄画之眼的,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好,富可敌国的商贾也好,甄画连大门都不会迈出一步。就算是放下黄金万两,珠宝如山,甄画也是连眼都不会看一眼。此时,这个灰头土脸的公子,竟然要找甄画作陪,这种事儿怎么可能发生?! 在众目睽睽之下,老鸨便也只得顺势而为,朝着二楼丫鬟打扮的说道:“问问甄画,可愿一见这位公子……”老鸨想着,反正也是吃闭门羹的份,问问甄画不过也是自讨没趣罢了。 丫鬟闻言,便转身准备去后院禀报甄画。正当丫鬟刚迈开脚步之时,寰琴又连忙说道:“且慢……”丫鬟便也不再往前,转过神来等待吩咐。老鸨以为寰琴便是放弃了见甄画的念头,正在心里盘算着之后让谁去陪这位“公子”比较好的时候。只见寰琴东摸摸西找找,果然还是不习惯男子的装束,寻来找去,好不容易才从不知身上哪个地方找出了半块白玉。寰琴没有在意道老鸨的想法,又对着二楼的丫鬟,接着开口说道:“将这半块玉给甄画看看,她自然会见我……”寰琴不无得意的说道。 白玉虽然雕饰的精致,却是无论质地还是品类都很一般的玉佩而已。只是,既然是客人,此刻更是因为牵扯到甄画,众人都聚焦于寰琴的身上,更是怠慢不得,老鸨便给还愣在二楼的丫鬟一个眼色。丫鬟便连忙跑着小碎步,从二楼下来。丫鬟首先在寰琴身前行了一记标准礼,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寰琴手里的半块玉,又行了一个礼之后,才又小步快跑着从后门出去,大概是去了甄画所在之地。 大厅里的众人,或是为了凑个热闹,或是为了看寰琴“公子”如何被拒绝,在等待答案的时候,也在寰琴周围小声的摆谈着。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寰琴,确是毫无紧张之感,自顾自的便就近找了一处无人的桌椅,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丫鬟便小跑着回来了。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这位公子,花魁甄画有请,请公子随我前去后院小楼……” 老鸨和花翎阁大堂中的众人眼珠子都要惊得掉出来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怎么甄画今个儿就随便同意去见这样一位公子。不过,事已至此,老鸨便也不好多加阻拦,反而顺势而为的说道:“各位公子官爷,稍安勿躁,人人都会有机会的,兴许甄画心情好……” 老鸨还在安抚着大堂之中失望的众人之时,寰琴“公子”已在丫鬟的带领下从后门离开了大堂,来到了后院,甄画所在的小楼门前。丫鬟轻轻的敲了敲门,说道:“小姐,客人来了。”说完便将房门慢慢的推开,寰琴便连忙走了进去,丫鬟便又从外面将门好好的关上。 “下去吧,吩咐下去,这里暂时不需要伺候,让人不要来打扰……”小楼里传来女子轻柔而坚定的声音。 “是,小姐……”回答完毕,丫鬟便也转身离去。 待到听不见动静之时,小楼里的甄画才开口亲昵的说道:“姐姐,你可算是来看我了。” “姐姐也想来看望你,只是现在你我身份都不同当初,只得低调行事。”寰琴连忙安抚道。 “噗!”甄画不禁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说道:“姐姐这番打扮,真是难为姐姐了……不过,要是外面的人知道,这身男子装束蓬头垢面的人,便是有天下第一美女兼具琴艺超群的寰琴姐姐,却是免不了引发一场大骚动……” “妹妹就不要嘲笑姐姐了,妹妹当上花魁之时,那万人空巷,直至禁卫军出面的事儿可是传遍了天下的。”寰琴也毫不示弱的反击道。 “好了好了,我们姐妹好久不见,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姐姐,你这次突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帝都所谓何事?”甄画关切的问道。 寰琴稍稍叹了口气,才又开口说道:“妹妹可还记得曾经说过,姐姐这般的人,自是难得遇到能够倾心的男子……”在遇到倾穆少将军和玉龙公子之前,甄画是唯一知道寰琴偷窃官银,劫富济贫之事的人。 甄画当然记得,光是明面之上,天下第一美女和琴师的名头已经足够骇人,何况还有阴面上不为人知的侠女行为,能够驾驭得住这样的女子——寰琴的男子,甄画本来当今世间不会存在。只是,造物弄人,偏偏让一向自视甚高的寰琴,遇上了霸气傲然的倾穆少将军,又偏偏让倾穆少将军遇上了天下无双的玉龙公子。 “姐姐莫非是有了意中人……难道此人已经娶妻生子……”甄画不敢相信。 寰琴点了点头,又继续解释道:“此人并未婚娶,只是……” “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此人已有意中人,难道还有比姐姐更好的女子?”甄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见寰琴欲言又止,甄画便继续追问道:“此人到底是何人?” 寰琴朱唇轻启,吐出简单的几个字:“倾穆少将军。” 甄画对这个答案并未觉得奇怪,只是倾穆少将军并未有什么意中人,整个将军府为此事可是动作大着的,便急忙问道:“少将军的意中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寰琴稍有犹豫,想到是自己义结金兰的好妹妹,还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的。而且,甄画也是嘴严的人,要不这么些年,寰琴那点事儿早就传了开去。寰琴便开了口,小声的说出那几个字来:“玉龙公子。” 52、真龙传言暗潮涌 在姐姐寰琴说出自己,倾心于少将军之时,甄画虽然也略有惊讶,却仍旧能够悠闲自得,应对自如。可是,却在听到“玉龙公子”这四个字的时候,头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不禁愣在了原地。 寰琴没有留意到甄画的不寻常表现,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事的惆怅伤怀之中。 回想当日,寰琴亲眼目睹那一幕的时候,头脑顿时乱作一团,顾不得思考,顾不得言语,只得赶紧逃了开去,顾不得跑得太过疯狂,照明的火把在中途便已熄灭。独自一人迷失在地道之中,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与心里悲痛欲绝的空洞,到底哪个更加可怕,寰琴摸不着更想不透。眼泪便也不争气的的夺眶而出,幸得在这无人知晓的幽暗地下,便不会被谁看见,心碎的声音也不会被谁听见。心碎了无痕,便是形容当时的自己了吧,寰琴不禁想到。 不过,寰琴毕竟是寰琴,不仅仅是众人眼中的柔弱女子,更是劫富济贫的江湖儿女。寰琴将泪水咽下之后,勇敢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作为倾穆和玉龙公子的盟友,费尽心思收集男子的衣物,准备餐食。寰琴想着,也许只能是朋友,不过,若是能看着倾穆,哪怕只在身后,只是背影,她便也知足了。 两名各怀心事的女子便沉默了起来,气氛也是凝结了一般。楼外的落花流水之声,雀鸟鸣叫之声都像被隔绝开来,楼里只剩下无边的寂静。 时光就这样毫无声息的翩然轻逝去,不知过了多久,寰琴才从思绪翻涌之中回转过神来,看着两步之遥的甄画妹妹像个石头一般面目表情的愣在原地,这才猜想甄画应该是被断袖之情所震撼。 “甄画妹妹……你没事吧……”寰琴轻声的叫唤着一动不动的甄画。 甄画这才回过神来,稍显局促的避开了寰琴探寻的目光,不好意思的回答道:“甄画,刚才失态了……” “一个是德才兼备声名远播的三皇子,一个是众人仰仗英勇无匹的少将军,一文一武,相得益彰,这样的两人交好,本是国之大幸,万民之福……可是,偏偏是这样的两人,却是这样的关系……受众人瞩目的人,更加逃不了悠悠之口……”寰琴不禁感慨道。 甄画左思右想,才又接着开了口道:“那,玉龙公子,可也对倾穆少将军有意?” 寰琴这才反应过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自己竟然会忽略了这样重要的事儿,却也就没有察觉到甄画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寰琴只得那么一时见过玉龙公子,之后,玉龙公子都是如活死人一般沉沉睡去。而且,似乎倾穆少将军的所作所为,确实也是单方面的行事所为。仔细斟酌倾穆的话语,也仿佛一切都是倾穆肆意为止,更何况,被称作天下人的玉龙公子又怎会自乱了章法。想到这里,寰琴不禁有些高兴起来,若然倾穆少将军真的只是一厢情愿,那么,自己也许还是有机会的。 甄画见寰琴久久没有回答,便又兀自接着说道:“玉龙公子出生之时,皇宫中的占星士曾经算过一卦……” 寰琴深吸一口气,知道甄画是要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甄画也稍微停了停,将桌上的茶杯倒上沏好的绿茶。寰琴便也会意的来到桌边坐定,两人对桌而坐,各自轻饮了一小口茶。甄画才又开了口,说道:“三皇子出生之时,专为皇亲国戚算卦的士大夫便为其算过一卦。根据挂上所言,天下人的玉龙公子确实带有天子之兆,身为人中之龙,命为九五之尊……” “可是,玉龙公子并非当今圣上的长子,而且,皇上已经下诏皇后的儿子为太子了……”寰琴连忙说道。 “姐姐稍安勿躁,容甄画慢慢道来……”甄画不紧不慢的对寰琴说完,换了口气,又接着说道:“本来,三皇子自幼体弱,久居深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纵有满腹才学也是无处施展。可是,这样的玉龙公子不仅没有自暴自弃,成谜酒色,纵情山水,反而时刻关心民间疾苦,多次上书皇上献计献策,体恤百姓,因而才传的了天下人的玉龙公子这样的美名……” “那又何玉龙公子会当皇上有什么关系?”寰琴仍旧有些着急的追问道。 “当今太子身为长子,又是皇后的儿子,当朝丞相亦是太子的亲舅舅。本来,三皇子尽管民心所向,却也是毫无希望继承大统的。不过如今看来……”甄画稍稍吸了口气,才又接着说道:“大将军统领兵权在握,又年事已高。少将军虎父无犬子,战功赫赫,自然会继任大将军之位,若是成为三皇子的助力,三皇子如卜卦上所言,夺取天下便并非不可能的事了……” “妹妹的意思,玉龙公子是在利用倾穆少将军对他的情意,为其所用,意图皇位?”寰琴不禁有些愤慨,或者说,其实寰琴隐隐希望玉龙公子只是利用倾穆少将军。 “玉龙公子是何主意,甄画自是猜不透……不过,玉龙公子身为男子,要靠美色去诱惑少将军,既要看轻自己,又要看轻少将军,人心难测,变数太多,更何况是情意……智慧过人的玉龙公子,自是不会走这样一步荒唐的棋的……”甄画解释完后,嘴角微扬,用飘逸的衣袖稍掩朱唇,略有笑意的又接着说道:“姐姐,不过是当局者迷,庸人自扰罢了。” 寰琴不只一次的想过,若是对方不是玉龙公子,而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自己是不是就有理由不择手段。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她的对手是玉龙公子,就算是男子,寰琴便是毫无胜算。 “玉龙公子确实不像利用他人的人。”寰琴喃喃自语道。 “还有一个传言,卜卦的内容似乎还要下文……”甄画欲言又止。 “妹妹为何会知道这些公众秘闻?!莫非妹妹对玉龙公子有意?!”寰琴不禁好奇起来,便也不小心忽略了甄画,那关于卜卦下文的言语。 甄画略显羞涩的点了点头,眼中却有一抹不被察觉的神色快速掠过,连忙收敛神色,顺势转移话题道:“人人都说一见玉龙误终身,没想到连少将军也逃不过。甄画只是普通女子,虽然只得一面之缘,又怎么可能不对玉龙公子感兴趣。” 之后的时间,甄画给寰琴讲述了自己所知的玉龙公子的逸闻趣事,让寰琴对玉龙公子又有了新的了解。寰琴便也暗下决心,若是玉龙公子和倾穆少将军是为两情相悦,她便放弃心中所想,只做朋友,成全二人。若是倾穆少将军一厢情愿,自己的事儿暂且不谈,也能替甄画引荐玉龙公子,要是再能断了倾穆少将军的念想,也便是皆大欢喜。 寰琴也将这趟意外之行的事情讲给了甄画听,当然倾穆少将军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细节,寰琴都一一跳过。即便如此,甄画也会不时戏谑的说说寰琴。姐妹两谈笑风生之际,时间过得也快了起来一般。太阳西下之时,天色也渐渐暗淡了下去,寰琴才想到,倾穆少将军大概也该回府了吧,不知道玉龙公子有没有醒转过来,总之,还是回去看看的好,便和甄画道别。 “寰琴先回将军府看看情况,如若玉龙公子醒了,姐姐一定想办法为妹妹引荐……”寰琴说罢,对着甄画做出了然的一笑,便转身出了门。 待到寰琴走远,甄画才关上房门,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甄画写下几行隽永的小字,将纸卷收好,塞进一个小竹筒里。甄画左手拿着竹筒来到后院之中,右手放在嘴唇便轻轻一吹,一只鹰便从盘旋的空中落下,停留在甄画的肩膀上。甄画将小竹筒绑在雄鹰的又抓之上,拽了拽,确定已经绑牢之后,手臂一抬,雄鹰便向着空中飞去,在天空盘旋了两圈之后才简直便向着溪边飞了去,消失在远方的天幕之中。 随着夜幕降临,街上也不再如白日般的繁华热闹,四周炊烟缭缭,灯火阑珊。寰琴独自在夜色之中穿行,没有谁注意到她,很快便回到了将军府,纵身一跃进入府中。寰琴朝着倾穆所在的“穆如清风”的楼阁走去,远远便看见一个下人模样的人正在门口站着,下人试图朝楼里看看,却只得一脸失望的神情。寰琴想了想,今日天色已晚,倾穆少将军也不知道回来了没,自己这身打扮也不太方便见人,还是先回去休息,明日在做打算的好。 另一边厢,太子从信鸽爪下取下竹筒,拿出里面的纸卷,展开之后,便看起信来。一边看信,脸色就越来越暗沉。只见太子将信纸撕得粉碎,大声喝道,去丞相府。旁边随侍的公公连忙传话下去:“备轿,去丞相府。”太子一行便在夜色之中,匆匆的来到了丞相府。太子独自一人进了府去,通报之后,丞相正在书房等候。 太子走进书房,关好房门,便气急败坏的开了口道:“舅舅,计划失败了,煜穆还活着!” 53、丞相密谋太子和 “太子殿下,先不要着急,出了什么事情,慢慢说清楚,舅舅也好再给你合计合计。” 丞相平心静气的说道,随即眼神一闪又开口问道:“曹公公怎么样了?”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与太子的急躁不同,丞相却是一副面无表情悲喜不行于色之态。 “曹公公中了毒,虽然最终用内力将毒逼了出来,却也免不了元气大伤,还要过几日才能回宫……”太子面有不安的回答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曹公公怎么会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三皇子煜穆?”丞相隐约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定有蹊跷。 “煜穆竟然不是一个人!”太子不禁提高了音量,连忙捂住嘴,稍作调整,才又继续开口道:“不知为何,本该在边关,对付匈奴大军的少将军。竟然出现在了秦阳城,并在关键时刻,从曹公公手里救走了受伤的煜穆……”太子按照信上所说,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丞相也略微一惊,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玩味的自言自语道:“少将军为了煜穆,不顾皇命圣旨,抛下兵士去了秦阳……煜穆和那将军府的混世魔王是什么时候绞到一起去的,本丞相竟然毫无耳闻……这下事情有意思了。” “舅舅,对抗匈奴的大军出发没几天的时候,我碰巧在御花园看到煜穆,偷听到煜穆竟然自语到,他喜欢上了少将军……断袖之癖,如此背德坏俗之事,看他煜穆还怎么一脸清高的,做他天下人的玉龙公子……怕是只得做被天下人唾骂的玉龙公子了吧……”太子不满而唏嘘的,将那日自己藏身于御花园树影之后的所见所闻全盘托出。 丞相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用眼神示意太子靠近些。太子便了然的走到丞相跟前,丞相在太子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件事,可以这样那样……” 第二日,四月明媚的春光照射进小屋,寰琴翻了个身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开了眼,有眨了眨眼,总算是适应过来。想到还是先去看看倾穆和玉龙公子的状况,便稍显不情愿的从床上下来,梳妆打扮了一番,才悄悄的溜出门去。 来到倾穆所在的小楼不远处,躲在树影后面探望,只见那名下人坐在小楼门前正打着盹。寰琴一个快步来到下楼门前,一个劈掌落下,门口的那名男子便由靠在门上坐着变为了躺在门前地上,继续打着呼噜。寰琴蹑手蹑脚的推开大门,进入小楼,又连忙关上,这才松了口气,直奔二楼房间而去。 倾穆自从回到自己屋子以来,便也未曾离开过小楼。一方面,倾穆擅自离军,确是不可张扬之事;另一方面,只得两日光景,倾穆一时片刻也不愿离开床上的人。到了用膳之时,那名瘦小的下人便会敲敲小楼的门扉,听见动静,倾穆就会下楼取了回来。这时,倾穆正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沉睡中的玉龙公子,却发现楼里有了些微动静,连忙站起身来,顺手拿起挂在墙上的长剑,踱步来到门边。 将军府并非寻常人等能够随意进入的,何况是将军府大少爷的所在之处。若是府里的人,倾穆也已经吩咐那名下人,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更何况,府中的人没有理由偷偷摸摸的进来这里。不知道来人是冲着自己而来,还是冲着床上的玉龙公子而来,倾穆想到,他们的行踪应该没有暴露,一时之间,倾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静观其变。 “咚,咚,咚。”三声短而轻的敲门声传来,倾穆快速的打开门,躲在门后,凝神屏吸。 寰琴刚一踏进房门,一把长剑便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顿时惊得花容失色。 倾穆看清进屋的人后,连忙收回长剑,略表歉意的说道:“不知是你,倾穆失礼了……”说罢,便转身将长剑挂回原处,向床榻方向走去。其实,倾穆回来之后,一心只有床上的人,便把寰琴忘到了九霄云外,也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当然,这样的事情,倾穆自然三缄其口,不会表露出来。 寰琴借着转身关上房门之际,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才又转过身来,看着床榻方向,努力用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问道:“玉龙公子怎么样了?” “还没醒……”倾穆也是一如往常的简单回答道。 寰琴一时便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站在门口看着。 “明日应该就会醒过来了……”倾穆既似对寰琴,又似自言自语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又坐在了床边。 寰琴想了想,接着说道:“大将军三日之后便会回京复命,少将军还是想办法回去军中的好。” “待到将玉龙公子醒来,将其送回皇子府,便去与大将军汇合。”倾穆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有想过,私自离军若是被传扬出去,自己受罚也就罢了,还要连累到年事已高的父亲,以及将军府一干人等。可是,即便如此,倾穆也丝毫不曾后悔过。无论是当初的锦囊之计兵行险招,还是如今的肆意妄为只为一人。 “既然如此,寰琴便不再打扰,先去打探打探大将军的消息,也方便少将军和玉龙公子之后行事。”寰琴努力把自己摆在同盟的位置上说道。等到玉龙公子醒过来,一切便有了了解,寰琴默默想道。寰琴对倾穆的情意,倾穆又何尝不是这样对着玉龙公子,或许,更加执着的对着玉龙公子。寰琴能够感同身受,不过,在玉龙公子的心意明了之前,寰琴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哪怕是奢望。 “多谢寰琴姑娘。”倾穆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淡然的说道。 又是寰琴姑娘,寰琴暗自想到,心中微微叹息,便转身开门离去。 寰琴离去之后,倾穆又恢复之前一样,继续呆呆的看着玉龙公子毫无防备的睡颜。直到太阳悄悄的落下,天色渐渐的黯淡下来,已是黄昏时分,小楼的门被敲响,倾穆才收回心神。出房门,下楼,开大门,拿过餐食,关好门,上楼,回房,喂食。对于这样的流程,倾穆依然驾轻就熟,只是,这一次,已然是最后一次。依照仙人所言,明日,玉龙公子便会醒来,也……便会离去。 不知何时,倾穆竟然就那样握着玉龙公子的手,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一天就这样过去,四月的又一个清晨温暖依旧,小楼里也渐渐的亮堂起来,正是春暖花开之际,小楼所在的后院亦是鸟语花香。或是被鸟鸣之声所躺在床榻之上的玉龙公子轻轻的动了动被倾穆握着的手的指尖,即便只是这样小小的动作,倾穆便被惊醒过来。倾穆连忙直起身来坐定,依然紧握着玉龙公子左手。只见玉龙公子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三下,便睁开了眼睛。看见那思念已久的墨黑明眸,再次映入自己眼中,倾穆只觉心中欣喜若狂,竟然一时失语,少时,才微微的吐出三个字来:“你醒了……” 玉龙公子抬眼看到倾穆,温柔的一笑,马上又回过神来,收起笑意,正要用手撑起身子,却发现手被倾穆紧紧的握着。“少将军,请松手。”玉龙公子淡然的说道。 倾穆只得不舍的放开手来,想要扶玉龙公子从床上起来,也被玉龙公子用手挡开,稍稍摇头,礼貌的拒绝了。倾穆只得离开床榻,退到一边,听候差遣。玉龙公子用手撑着床坐了起来,两脚伸下地穿上鞋子,扶着床慢慢的站了起来。可是,毕竟半个月没有沾过地,玉龙公子又是毫无武功修为之人,走了两步便一个踉跄,往前倒去。 倾穆连忙一个箭步,扶住玉龙公子的腰际,稍稍使力一拉,玉龙公子便跌入了倾穆怀里。 “煜穆没事了,少将军可以放手了。”没待倾穆得意多久,玉龙公子便淡然的说道。 “扶着我的手总行了吧,我不会让你再受伤的,何况还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倾穆松开玉龙公子的腰,坚持的说道。 玉龙公子只得不再坚持,拉住倾穆的手,一步一步的在房间里慢慢走着。其间,不知多少次由于脚步不稳,而被倾穆扶住,每一次都让倾穆和玉龙公子靠的更近。直到下人送来餐食,倾穆才让玉龙公子在椅子上坐定,自己起身下楼去拿了餐食回来。倾穆将放满餐食的篮子打开,一样一样将食物放在桌子上。倾穆见玉龙公子并没有吃东西的意思,又把本来要喂给玉龙公子吃的滋补粥推到了玉龙公子身前,玉龙公子这才一小勺一小勺的吃了起来。 这样熟悉的情景多久不曾见过了,倾穆想到,从那日追上玉龙公子的马车,到小村子中的留宿,到船屋中的相处,再到秦阳城客栈之中的同床共枕,直到玉龙公子昏迷不醒。一幕一幕,点点滴滴,如走马灯一般在倾穆脑中浮现,而这一切,不过短短一月有余。 54、死罪可免罚难逃 玉龙公子在倾穆的注视之下,一口一口的吃着午膳。在玉龙公子被迫喝下了一碗红枣黑芝麻粥、一碗人参云苓陈皮粥和一碗四物汤之后,倾穆少将军才算满意了。于是,倾穆也才拿起筷子,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待到两人都吃过午饭之后,玉龙公子便又开始练习起走路来。虽然由于上午的练习,玉龙公子已经走得比较稳了,倾穆却仍旧没放开玉龙公子的手,并一直在玉龙公子身后近乎贴身的距离。 或许是一门心思都在玉龙公子身上,生怕摔了磕了碰了。直到寰琴冲进房门,倾穆才和玉龙公子一起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 在寰琴眼里,此时的玉龙公子和倾穆少将军,就像手拉着手,玉龙公子依偎在倾穆少将军怀里一般,顿时脸上红霞飞。 玉龙公子连忙解释道:“玉龙昏睡多日,未曾沾地,现下只是在练习走路。少将军只是怕玉龙摔倒罢了,好心相扶……”当然,倾穆少将军听到这话,自是一脸落寞,只是,倾穆稍稍扬起头来,故作高傲的敷衍了过去。 寰琴见玉龙公子这样,便更加觉得,也许,倾穆少将军只是一厢情愿的。也许,玉龙公子也只是把少将军当做好友,而不是…… 寰琴突然想起,急急忙忙冲进来所为之事。现下哪有时间悲春伤秋,思虑这些儿女情长,立刻开口打破了尴尬而暧昧的气氛,说道:“大事不好了,大将军在皇城外不远处,被丞相拦住,定要见见少将军。恐怕,如今少将军私自离军之事,已经……”与开口时的气势如虹不同,说道后面,寰琴越发底气不足,声音小得来细若蚊吟。 “此事当真!”玉龙公子一反常态稍显激动的脱口而出道。 还在喃喃自语的寰琴,便不禁被玉龙公子突如其来的气势所震慑,顾不得嘴里要说些什么,脑子里又正在想着什么,只得连连点头却一时失语吐不出半个字来。 “纸终归是包住不火的,倾穆既然做了,也不怕承担后果。”倾穆少将军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看着玉龙公子说道。虽然,倾穆不能确定,玉龙公子这样的表现,几分是因为担心自己,几分又是因为连累了自己而感到自责,只是,不论怎样,倾穆心里还是暗自高兴。 “这便回宫面圣。此事既然因我而起,我自会一力承担。”玉龙公子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不容置疑的说道。 “这是倾穆自己决定的事,玉龙公子何罪之有。让我和你一起进宫,要杀要剐,倾穆悉听尊便。”倾穆说罢,来到玉龙公子身前半步开外的距离,双手放在玉龙公子肩上,目光炯炯的看着玉龙公子。 玉龙公子与倾穆少将军对视着,便知已无法说服眼前的人,何况,现在情况紧急,没有时间再做纠缠。玉龙公子只得撇过头去,恢复以往的漠然说道:“那就劳烦少将军随我进宫。”又转过头来看向寰琴,说道:“寰琴姑娘,还要麻烦你在此地多待几日,秦阳知府一事,玉龙会记在心上的……” 寰琴没有想到,玉龙公子此时此刻,还会在意自己的事情。寰琴竟然在一瞬间,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也许,玉龙公子与倾穆少将军一起才是好的。寰琴虽然并不熟识玉龙公子,可是,总觉得玉龙公子身上的绝然之气却带着悲凉的孤寂,让人不敢靠近又不舍远离,也许,玉龙公子才是最需要一个人打开心防关心爱护的。而这个人,除了倾穆少将军又有何人能够做到。 寰琴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自己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想法。努力甩开愁绪,礼貌的回答道:“多谢玉龙公子关心,寰琴的事不用着急,等解决少将军的问题再说也不迟。” 此时,倾穆少将军已经放下玉龙公子肩上的手,退到了玉龙公子身后。玉龙公子朝寰琴点了点头,便朝着房门外走去,倾穆紧跟在玉龙公子身后一步之遥的距离。 来到皇宫偏门,侍卫见到三皇子,便未作阻拦让二人进了宫。进攻之后,玉龙公子推说要先回三皇子府,换过朝服才能去面圣,便和倾穆一起朝着三皇子府而去。来到小楼之中,玉龙公子示意倾穆在此稍后,便自行回了房间。没过多久,玉龙公子便穿着皇子殿下的朝服,梳着正式的发髻,戴着官帽走了出来。 倾穆看着玉龙公子,顿时想到悠然仙人之前提到的真龙卜卦。虽然只是皇子朝服,穿在玉龙公子身上,却比太子更有气质,更具威严。 玉龙公子没有理会倾穆的目光,径直经过倾穆少将军身边,朝楼外走去。倾穆便欲跟上,却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 “少将军,除了老夫解开法术,你再怎么挣扎也是寸步难行。”悠然仙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可是……”倾穆看着从自己眼前离开的玉龙公子,关上门来,激动的说道。 “这是玉龙的意思,少将军就老老实实和老夫一起再此等候吧。”说罢,手一挥,倾穆就坐在了椅子上,依旧只得一动不动。 玉龙公子来到大殿门前,待到殿前的公公通传之后,便走了进去。皇上端坐于大殿之上,正和一旁的太子说着些什么,见到玉龙公子走了进来,皇上便示意让太子先行退下。太子经过玉龙公子身旁时不屑的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煜穆,父子之间不必多礼。哪日回来的,一路上可还顺利?”皇上关切的问道。 “回禀父皇,儿臣一切安好,有劳父皇挂心了。”玉龙公子叩拜过皇上之后起身回答道,接着又说:“父皇命儿臣查办的赈灾官银不翼而飞一事,已有眉目。是为秦阳知府中饱私囊,侵吞官银。只是,秦阳知府党羽众多,为免打草惊蛇,还需小心行事。兵部尚书廉洁自律,儿臣打算派其前往秦阳,搜查知府府邸,人赃并获之时,再各个击破,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煜穆这一趟出宫辛苦了。此事交由煜穆处理,为父自是再放心不过。个中干系,为父不说,便只有煜穆能够知晓……”皇上稍微叹息,又接着说道:“其实,眼见煜穆身子日渐好转,为父这趟让煜穆出宫,也是希望煜穆能趁着大好春日,去江南游山玩水一番,结果还是……” “替父皇分忧,这些都是儿臣应该做的。”玉龙公子恭敬的说道。 皇上眼中略有波光,随即又开口说道:“煜穆这次急着来见父皇,怕是不止为了官银一事吧……”知子莫若父,玉龙公子的变化自然逃不过皇上的眼睛。 “儿臣此次前来,乃是为了倾穆少将军私自离军一事。”玉龙公子便单刀直入的直接说道。 “煜穆,本来你与将军府的人交好,父皇高兴还来不及。只是,私自离军一事,非同一般,若是不加严惩,传扬出去,有损皇威,动摇国本,煜穆不会不知……”皇上一改之前温和的态度,严肃的说道。 “还望父皇念在少将军此次大破匈奴大军,又协助儿臣寻得官银,有功在先,网开一面……”玉龙公子一字一句清晰坚定的说着。 “大将军是国之栋梁,少将军早晚要继承大将军的衣钵,为父也是迫不得已。只是,事关重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上的语气稍有缓和的说道。 “此时皆有儿臣引起,儿臣愿受父皇责罚,恳请父皇饶恕少将军,年轻气盛不计后果……”玉龙公子突然跪倒在地,低着头却依旧言辞铿锵。 “你能受什么罚,你的身子别人不知为父还不清楚,别说严刑拷打,就是牢狱之灾都未必经受得住。罢了罢了,大将军之子,私自离军,罚关大牢一个月,以儆效尤。朕意已决,此事到此为止……”皇上严厉的说道。 仍然跪在地上的玉龙公子,愧疚着自己的无能为力,只得开口回到道:“儿臣遵命。” “煜穆,先退下吧,为父累了……”皇上说道,眼里有隐隐的波澜。 皇上一直便很疼爱三皇子煜穆的母亲,可是煜穆的母亲在其年幼之时就被害死。皇上便把对煜穆母亲的喜爱和愧疚都倾注于对三皇子煜穆的关爱之上,只是,煜穆的身子自小便非常虚弱,即便皇上想让煜穆远离宫中斗争,却又怕出了宫,煜穆便无法存活。 可是,让煜穆留在宫中,本为庶出的煜穆,在宫中毫无势力,加上受到真龙卜卦的影响,煜穆便成为了权力之争的众矢之的。皇上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何况还有那卜卦的下文…… 待到玉龙公子站起身来,离开了大殿,皇上仍旧注视着玉龙公子离开的方向,深深的叹息。 一个月大牢,对于倾穆少将军所犯之罪,已是轻得不能再轻的惩罚,玉龙公子自然不会不知皇上的用心,只是,自己那心痛不安的思绪又是为何。 55、百针穿身心不移 长途跋涉,历经艰难险阻,大将军总算带着一干将士回到了皇城,还未来得及过上两天安稳日子,传召的公公便来到了将军府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大将军之子倾穆,大敌当前,私自离军,论罪当诛。” “念其破敌有功,年幼无知,死罪虽免,活罪难饶。” “责令重打二十大板,关入天牢三十日,以儆效尤。” “望其痛定思痛,悔过自新。” “钦此。” 在玉龙公子的劝慰之下,倾穆也便收敛起张狂之气,恭敬顺从的接了圣旨。 将军府一干人等,上至大将军、将军夫人、将军府大小姐,下至劈材烧饭的小伙计、小丫头,全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围在将军府大门前,为倾穆少将军送行。 反倒是倾穆自己,却像个没事人似得。“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姐姐,还有各位,倾穆去去就回……”倾穆说得轻松,就像他此行不是去挨板子蹲大牢,而是出去游山玩水一般。 倾穆当然不会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肆意妄为,父亲为此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刚刚破敌便消失的少将军,军中那么多人,父亲需要多费心来隐藏自己的行踪。倾穆看了看老泪纵横的父亲,不是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大将军,只是一个担心儿子的平常老人,那斑白的头发不知又有多少根,是因为被倾穆所气的。想到这里,倾穆也不禁一阵揪心。 望着将军府门口的众人,倾穆跪倒在地,向着父亲的方向叩了三个响头。片刻之后,倾穆才又站起身来,脸上带着阳光般骄傲洒脱的笑容,转身对着传召的公公说道:“公公,可以走了……” 倾穆在被打了二十大板之后,便被投进了暗无天日的大牢之中。倾穆毕竟身体底子好,屁股上的伤好得也快,在趴着在牢中睡了几天之后便也行动自如了。 倾穆觉得,所谓的天牢,也不过如此。比之行军打仗之中,风餐露宿,饥不择食,还要时刻警惕会不会遭到敌人突袭而睡不安稳,这蹲大牢的日子可是好得多了。大牢里没有风吹雨打,到点就有人送来饭菜,晚上也可以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反正也无事可做。 倾穆对天牢中的生活很是满意,唯一遗憾的就只剩下,不能溜进宫去见玉龙公子一事。倾穆每日闲来无事就耍几套拳,吃饭的时候便想想玉龙公子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之前便想想玉龙公子有没有记着在天牢的自己。日子也过得很快,十几天的光景便不知不觉间流转而去。 倾穆本来以为就这么再待个十天半个月便能重获自由。可是,好景不长,那个让倾穆愤恨不已的人便出现在了倾穆面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伤了玉龙公子,害其昏迷不醒数日的罪魁祸首——曹回安曹公公。 “杂家当这是哪个朝廷钦犯来着,这不是我们大破敌军,武勇无匹的大英雄倾穆少将军吗?!”曹公公一脸阴险的笑容,戏谑的说道。说罢曹公公又对着旁边的看守命令道:“把门打开……”稍微迟疑的看守,被曹公公一瞪,便也只得乖乖的开了牢门。 “公公这是何意?”倾穆抬起头来看着曹公公满是皱褶的老脸不无好气的说道。 “杂家钦佩少将军用兵如神,若是少将军愿意为丞相效劳,杂家这就送少将军回府。”曹公公继续阴阳怪气的说道。 “有劳公公费心了,倾穆在牢里舒服得紧,不急着出去。”倾穆说完便别过身去不再搭理曹公公。 曹公公见状,嘴角一扬险恶的一笑,继续用那怪声怪气说道:“那日客栈之中,这只手掐住玉龙公子的脖子之时那才是舒服得紧,看着那白皙纤瘦的脖颈流出鲜红的血液,更是美不胜收……”曹公公说着,还不忘配合着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虽然知道曹公公不过是激将法而已,可是,遇上玉龙公子的事,想到那日发生的事,倾穆尽管极力控制自己的怒气,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倾穆握紧拳头,站起身来冲向曹公公,刚跑了两步便觉头昏眼花,“你,下药……”勉强吐出这几个字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待到倾穆再次醒来之时,已经不再天牢之中,而是在不知何处的刑场。倾穆上半身的衣物已被除去,光着身子被结结实实的绑在柱子之上,动弹不得。 见到倾穆张开了眼,坐在一旁的曹公公便开了口道:“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杂家再问少将军一次,可愿归附于丞相麾下?” “呸!我倾穆只会忠于自己,曹公公不用白费唇舌了。”倾穆没有一丝怯意,笑得一脸灿烂的说道。 “看来少将军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日玉龙公子不知用的什么奇毒,害得杂家耗费九成功力才将毒逼出,饱受万虫穿心之苦。这个仇,如今只好都还在少将军身上了。”曹公公狠狠的说道。 说罢,便将一块粗布放在倾穆身前的桌台之上,掀开来,布匹之上插满了各式各样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银针。曹公公拿起一根针来,快速从倾穆的肩膀上刺入。倾穆顿觉异物在体内穿梭疼痛难忍,咬了咬牙,没有出声。 “少将军,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若是一套针刑入身,可是连路都走不得,只能抬着出门了,可惜了少将军一身武功,得来不易……”曹公公继续冷冷的说道。 “哼,不就是几根针么,公公尽管放马过来……”倾穆的脸上已经有了一层薄汗,仍然毫不退让。 “杂家可是为了少将军着想,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曹公公一边说着,一边又从布匹之上抽出几根针来,一根一根的从倾穆的肩膀,前胸,后背等各个地方刺入。银针进入倾穆身体之后,便在体内各处游窜,疼痛无比。倾穆已是满头大汗,只得握紧拳头,咬紧牙关。 “今日,杂家就先到这里,少将军好好考虑考虑,杂家明日再来拜会。”曹公公说罢,便收起桌上的布匹,转身离开。 倾穆只觉又是一阵头疼便晕了过去,醒来之时已回到了之前所在的牢房里。银针还在体内穿梭不停,倾穆勉强支起身子,拿过旁边的餐食吃了起来。 自己怎么可以在这里倒下,倾穆想到,曹公公既然使用这样的暗刑,想来并不敢要了自己的性命。毕竟皇上的意思只是让倾穆坐牢反省,即便是一手遮天的丞相,也不会敢轻易对兵权在握的将军府的少主正大光明的动手。从小随军的倾穆,什么苦没吃过,什么伤没受过,不就是暗刑嘛,忍忍就过去了。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让玉龙公子知道,不然,定然又会自责内疚。 忍着剧痛吃过饭,由于体内银针的作用,一整晚几乎只是合着眼却未曾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醒来之后,已经又被绑在了刑场。 “少将军昨晚睡得可好。杂家的问题有没有好好考虑考虑?”曹公公阴险的笑着说道,扯起一脸的皱纹,面目便变得更加狰狞。 “呸!”倾穆使劲的吐出一个字来,疼痛已经让倾穆的额头渗出了汗珠。 “不愧是少将军,果然与杂家不同,是条好汉。”曹公公嘴里虽然说着夸赞的话,语气却是又冷又狠。说罢,又拿起布匹之上第二排的银针,毫不迟疑的从倾穆身体各处刺了进去。 倾穆忍着剧痛不哼一声,任凭体内银针四处乱窜,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去看曹公公那张丑陋的脸孔。 第二日的针刑便也这么过去了。回到牢里,倾穆觉得手臂已经有些麻木,还是拼劲全力将放在一旁的食物吃干抹净。倾穆躺在天牢的地板上,晕晕乎乎间,脑子里便又浮现出玉龙公子悲伤的表情,顿时觉得又有了力气。 之后的每一日,倾穆醒来的时候便是在刑场之中,曹公公总是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着话,一边一根一根的拿起银针,毫不手软的刺进倾穆的体内。倾穆的身体一天一天的变得麻木起来,手脚变得不太听使唤,身体里却是锥心之痛,尽管如此,倾穆却仍旧极力保持了清醒的神智。 直到第十日,布匹上的银针被全数刺进了倾穆体内。倾穆的四肢已经完全不能动弹,唯一能做的事只有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话,已然是半个残废。 “三皇子到底给了少将军什么好处,竟然能让少将军如此死心塌地,不惜变为残废……”曹公公自顾自的说着,随即轻蔑的笑了笑,接着开口不屑的说道:“三皇子的身子真有这么销魂……” “闭……嘴……”倾穆忍着剧痛,使出全身力气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来。 “听说三皇子从小身子就弱,难不成就是为了被压在男人身下的,杂家也想试试……”曹公公说罢,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你……敢……”倾穆一个字一个字渗着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56、牢中归来身已残 曹公公见到倾穆少将军,一改之前一言不发死撑的样子。曹公公便也来了兴致,变本加厉的诋毁起玉龙公子来。 倾穆气得火冒三丈,便也不知从哪儿来了力气,手脚也能够动了,不顾浑身的穿心的痛楚,努力挣扎着。只是,那粗粗的麻绳哪里是如今的倾穆,一个已然半残的人能够挣脱开来的,更何况,还有双脚上铁质的脚铐。不过是让绳子勒入了皮肉,加深了剧痛,拉扯得铁链铮铮作响罢了。 “三皇子也真是个厉害的主儿,表面一副决然脱俗,与世无争的样子,私底下却做着这样伤风败俗,恬不知耻的勾当……何况,三皇子那么细皮嫩肉的,还不准跟过多少男人啦……”曹公公阴笑着看着倾穆已然满布血丝的双眼睁得老大,故意说道。 “呸!”伴着一口血,倾穆吐出一个字来,上半身多处已经被倾穆的奋力挣扎弄得皮开肉绽。 稍微换了口气,眉眼一转,曹公公又继续说道:“杂家也是为了少将军好。只要少将军点点头,天姿国色都会送与少将军,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即便是杂家也是知道的……” 对于曹公公的“规劝”,倾穆又恢复了一贯的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之态不予理睬,只是心中仍然愤愤难平。倾穆甚至觉得,曹公公说出的玉龙公子的污言秽语,对倾穆所造成的心如刀绞,更甚于体内那翻搅的一百根银针造就的痛楚。 曹公公已是刑讯的老手了,却也是第一次遇上这么死鸭子嘴硬的人。通常,落到曹公公手上的人,第一日十根银针入体便连连求饶,待到五日过去,亲爹亲娘亲儿子都能给卖了。本来奉皇命去秦阳城查访的钦差大臣,只得三日便投鼠忌器,称病待在家里不敢出门了。 曹公公本来料想,即便是常年随军的少将军,也不过多熬几日罢了。可是,这全套针刑都用上了,却还……而且还是为了个外人。坚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曹公公自然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看着倾穆不顾后果的挣扎,血肉模糊的伤口,曹公公也只得放弃。针刑的好处就在于,银针就如体内之后,很快外伤就会恢复,尽管受刑之人生不如死,却完全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下,被倾穆少将军这么一搅合,弄得满身是伤,曹公公自然也没法交代。 曹公公击了两下掌,两名穿着夜行衣蒙着面的人便落了下来,半跪在曹公公身前三步之遥的地方。 “将少将军送回天牢,好好照顾少将军身上的伤,待到少将军出狱之时不得见到半点伤痕……反正,体内的银针不尽数逼出,不过是个废人……”曹公公阴冷的说道。 “是!”说罢,跪着的两人便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倾穆面前,只见其中一人手起掌落,倾穆便晕了过去。 倾穆再次醒来之时,又到了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全然不知现在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身上不知被上了什么药,倾穆只觉全身皮肤火烧火燎,体内又是百针刺痛。 倾穆使劲浑身力气,用牙齿咬起地上一块小石头,在墙壁上划下一道。数了数墙上的划痕,今日已经是坐牢的二十五日。只得五日便可出去了,倾穆想到,正欲扬起的嘴角却被牵连而起的疼痛给逼了回去。回去,回去又能怎样,现在这般的自己,不过是废人一个。倾穆靠在天牢潮湿冰冷的墙壁上,一夜未眠。 隐约听到了鸡鸣鸟啼之声,倾穆才觉得,大概又过了一晚。只是,倾穆毕竟不是自怨自艾的人,更何况,倾穆想到,丞相会将魔爪伸向自己,也是为了加害玉龙公子,倾穆顿时担心起来,便也不再顾虑自己的问题。倾穆说过,他会保护玉龙公子,便一定说到做到。倾穆不遗余力的打起精神来,喃喃自语道:“还剩四日。” 按照圣旨所言,今日便是倾穆在牢中的最后一日。虽然不知道身上抹了什么东西,皮外之伤烧过燎过之后便也真的全都好了。倾穆便想起曹公公最后那句话来,那是不是说,只要将银针尽数逼出,便可恢复。倾穆试图运起功来,一边护着心脉一边运功驱针,刚一聚气,疼痛立刻翻了好几番便又泄了气。 在牢里的最后一晚,倾穆被拖扔进天牢的浴池,洗刷干净之后又被换了一套衣服,光从外表看去便就像没事儿人一样了。 一个月光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对于将军府的人却是个个度日如年。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到了少将军回府的日子。从前一日开始,府中众人便忙得不可开交。 从牢里出来,首当其冲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跨火盆”。为了烧木炭,将军府的人便四处收集檀木。少将军刑满当日,下人们便在盆内放上三钱红豆、三钱朱砂,然后用火折子点燃檀木,等待少将军回来,跨过了火盆就跨过了灾难。大红的鞭炮也准备妥当,却迟迟没有望见众人期待的那抹身影。 没过多久,一抬轿子却出现在了将军府的大门前。四名狱卒放下轿子,其中两人打开轿门,另外两人便一左一右驾着一个人从轿子之中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坐牢归来的倾穆少将军。将军府的下人手中的鞭炮,顿时掉在了地上。几名下人连忙冲上前去,从狱卒手里接过倾穆。倾穆努力试着对众人笑笑,却只得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少将军在天牢之中,突发奇病,狱中大夫皆无对策,今日刑满将人交还与大将军,还望大将军多多担待……”一名公公用尖锐的声音说道。 大将军直气得吹胡子瞪眼,可是,仔细查看了倾穆的状况,却也除了身形略显单薄,脸色有些青白之外,与离别之日并无差别。 “既然人已送到,老奴先行告退……”公公继续用那刺耳的声音说道。 “有劳公公了。”大将军压住情绪说道。虽然气愤,却也不能没有因由的迁怒于人,除了打碎牙齿和血吞没有别的办法。何况,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检查倾穆的病情。 大将军说完,四个狱卒又抬起轿子,和那名公公一起扬长而去。只留下将军府众人乱作一团,男子们慌了手脚,女子们泣不成声。 “先将少主扶回卧房,赶紧去医馆找宋神医,后巷的张神医,再去传唤薛军医,统统带回府来……”大将军对着将军府众人吩咐道。 将军下人们便各司其职。几名男子飞快的冲出府去,窜入大街小巷之中。几名女子连忙去用盆子接水,端进了少将军所住的小楼房间。随即,扶着倾穆的两人,便小心翼翼的将倾穆抬回了倾穆自己的房间。 大将军、将军夫人和将军府大小姐一直守在倾穆身边。如今,倾穆只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稍微一动都会令体内的银针发狂似的乱窜,便更是痛得撕心裂肺一般。 “到底怎么回事?”大将军关切的问倾穆。大将军身旁的将军夫人和身后的将军府大小姐已然哭作泪人。 “爹……孩儿……没事……”倾穆一字一顿的好不容易说完。曹公公的针刑不会留有任何痕迹,倾穆知道,即便说了,也是自己的片面之词,没有证据,谁又能奈何得了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不过是更让爹娘和姐姐担心受怕罢了。何况,丞相明摆着是冲着玉龙公子来的,倾穆若是检举曹公公,玉龙公子怕是会受到牵连落人口实。 大将军只得独自叹息,知子莫若父,倾穆这孩子从小到大,自己决定的事情便是打死也不会变的。既然倾穆不愿意开口,再多的追问也是全无用处。而且,倾穆现在的状况,大将军也只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月之前,倾穆好端端的出了门,怎的回来便成了这幅模样。大将军也不禁悲从中来,眼里隐隐波光。 不一会儿,宋神医、张神医和薛军医,便跟着将军府的下人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宋神医先为倾穆诊断,号了号脉,又在倾穆身体各处听脉。倾穆只觉没被碰触,便引得全身剧痛,只得咬紧牙关不发一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穆儿怎么样了?”见到宋神医停了手中的动作,大将军便连忙问道。 宋神医面有难色的摇了摇头,低沉的回答道:“宋某习医多年,见过的疑难杂症亦是不少,可是……”宋神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少将军脉象紊乱,宋某却是全然不知因由为何,实在惭愧……” 宋神医说完便退到一旁,让出位子来。张神医和薛军医也相继为倾穆少将军号脉问诊,只是,结果却是和宋神医如出一辙的“脉象紊乱,不知因由!” 大将军忍住悲痛,让下人们将宋神医、张神医和薛军医送走之后,终于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爹……娘……姐姐……不要……这样……”倾穆艰难的吐着字,每一个字都要费劲力气,引来阵阵剧痛。 57、驱针治伤痛彻骨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将军、将军夫人和将军府大小姐,也就是倾穆少将军的父亲、母亲和大姐,都寸步不离、日以继夜守在倾穆少将军的床榻旁边。将军府的下人们,除去被吩咐了要事以及出去寻医问药的,也皆数堵在小楼大厅和门外后院里。 自从少将军私自离军一事被公布出来,寰琴便也不用在废弃的屋子里藏着,而是被当做贵客安排到了客房之中。大将军和将军夫人可是对寰琴喜欢得紧。寰琴的品貌自不必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光是那天下第一美女琴师的来头,就能让无数公子少爷趋之若鹜。更重要的是,大将军、夫人和大小姐可是第一次见着少将军结交了朋友,还是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子。 本来,将军府上上下下,都等着倾穆从牢里出来之后,撮合两人,也好了却将军府众人的一个心愿。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过短短一月光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灿若阳光的男子竟然成了废人。寰琴却也不离不弃,跟着大将军一行进了屋里,随侍在旁。一会儿给将军夫人拭去眼泪,一会儿安慰安慰大将军,一会儿替倾穆擦去额头的汗珠。 将军府上,这样神医那样医仙,这样半仙那样大神,一个一个的被请进了府里。就连皇上和文武百官,也都派人甚至亲自前往将军府探病,并送上了各种各样珍贵的药材,什么千年人参,什么冬虫夏草,什么天山雪莲…… 倾穆一边忍着阵阵疼痛,一边还得配合着神医医仙们望闻问切,半仙大神们做法驱邪,一碗又一碗大补之药。倾穆的身子自然丝毫未见好转,日日经历这样的阵势,去也只得在心里哭笑不得。 这般热闹的场面,要是搁在以往,倾穆早已不知脚底抹油,溜去了何处。如今,这一切竟然全都冲着倾穆而来的时候,倾穆却只得躺在床上默默接受,无处可逃。虽然,倾穆也明了都是众人的一番好心,只是,稍微的动作倾穆也会扯出一身的伤痛。 丞相和太子都紧盯着三皇子府的动静,玉龙公子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也谈不上去将军府探望一事了。若说倾穆不想见到玉龙公子,那是绝然不可能之事。只是,倾穆一贯高傲的性子,却又不愿意让玉龙公子,看到自己现下这般模样。于是,在多日未见玉龙公子前来探病的时候,虽然遗憾,却也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半个月,该找的能找的医者道仙也都找了个遍,该来的能来的上门探病的达官显贵也都来的七七八八了,将军府总算也便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终于,大将军、将军夫人、将军府大小姐和一干人等也都被折腾得疲惫不堪。 “爹、娘、大姐,你们……也去……休息……”倾穆尽量不牵动身体,缓缓的说道。换过一口气之后,有努力开口道:“寰琴……姑娘……也请……” “大将军、夫人、小姐,折腾了这么多日,也该让少将军好好歇息歇息了……”寰琴会意的对大将军等人劝慰道。 倾穆也又使出气力,眼神里透着关切与担忧,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用……担心……我……没事……”倾穆知道爹娘是怕没有人照顾,只是,自从自己这般模样的回来,爹娘和大姐都是在自己房中,就那么坐着靠着稍事休息,还要迎接送往那么多上门而来的宾客。别说年迈的爹娘,就连风华正茂的大姐也已然憔悴不堪。在这么下去,恐怕除了倾穆以外,还会有人病倒在床。 大将军自然也知道倾穆的心意。虽然平日总是一副全无所谓的样子,毕竟还是一家人,即便自己身子这样,也还不忘关心着家里人。大将军只得开口向着夫人和女儿吩咐道:“都下去休息,明早再过来,也让穆儿好好睡上一觉……” 说罢,大将军又回过头来,看向寰琴说道:“寰琴姑娘,这些日子,府里这般,多有怠慢。寰琴姑娘本是府中的贵客,还劳烦寰琴姑娘反过来照顾老夫和妻女,实在不该。既然穆儿的情况也算稳定,寰琴姑娘也回去歇着吧,别累坏了身子。” 四人便紧跟着都出了房门,走在最后的寰琴,将屋里的烛台悉数吹灭,这才跟了上去。 待到四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无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倾穆就那么躺在床榻之上,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倾穆又试图屏息运功,却只得引起更大的痛楚。 突然,倾穆觉得有人进了屋子,却丝毫没有听到门有任何动静。来人应该是从窗户进来的,似乎并不止一个人,倾穆想到,只是,对于如此夜深人静之时,究竟何人会闯入却是丝毫没有头绪。 “少将军既然没睡,老夫也不算打扰了……”悠远而平静的声音,融入这样静谧的夜晚,竟然没有一点儿不和谐之感。 “仙人……”倾穆极力吐出两个字来。 “别说话,省省力气。老夫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悠然仙人说完,便落到了倾穆的床边。 倾穆笼罩在黑暗之中,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有人将手指放在了他的手腕,似乎是在把脉。随即又在倾穆的肩膀和前胸多处探寻,才收回了手去。 “少将军怎么样了?”悠然仙人问道。 “应该是从蛮夷之地传入的刑讯之法,后来被厂子里的公公改为了针刑。针刑不会伤及性命,亦不会有皮外之伤,却能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是,少将军所中的针,与一般针刑所用的针,又有不同,针上似乎缠绕着内力,恐怕无法用磁石去除。”一个陌生的稚气少年的声音响起,回答了悠然仙人的问题。 “这个小鬼是宫中暗医的儿子,也是医鬼传人白之鹤。宫里那点折磨人的小伎俩,他是在熟悉不过了。”知道倾穆的疑惑,悠然仙人便自行介绍了起来。白之鹤少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不过,黑暗之中,没有人看到便是。 悠然仙人解释完倾穆的疑惑之后,又开口问道:“磁石不行,老夫可以配合磁石用内力驱动,破除针上的内力,将银针逼出,这样可行吗?” “少将军已然被上了全套针刑,除去银针必须将一百根银针同一时间逼出体内。而且,少将军需要自行运功护住心脉,因此不能服食麻沸散,但是……”白之鹤突然停了下来,似乎缓了口气才又接着说道:“驱针之时会比现在百针穿身还要痛上千百倍,我怕少将军受不了会咬舌自尽……”少年不愧是少年,说话就是直截了当。 “少将军可都听清楚了,可愿冒险一试?”悠然仙人仍旧语气淡然的问道,就像说着今日云淡风轻一般随意。 “仙人……请……动手……”倾穆虽然一字一句,每个字却都透露着他的决心。倾穆不会忘记,曹公公最后所言,“反正,体内的银针不尽数逼出,不过是个废人”。与其一直躺在床上做个废人,不如挺而走舍命一搏。 白之鹤便从身上拿出一块硕大的磁石,交给了悠然仙人。紧接着,白之鹤又扶起倾穆坐在床上,褪去倾穆上身的裘衣,让皮肤暴露于外。每动一下,倾穆都咬着牙硬生生的忍受着。可是,医鬼传人毕竟是医鬼传人,倾穆的状况都逃不过对方的手。 “少将军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等到开始逼针,就只能继续下去,绝对不能中途而非,否则,少将军性命不保!”白之鹤警告道。 “我……没事……”倾穆努力的说道。 “动手吧……”白之鹤便也不加阻拦的说道。 悠然仙人轻点脚尖,便跳上了床榻,盘腿坐在倾穆身后半步开外的距离。 “少将军注意运功护住心脉。”悠然仙人吩咐道。随即,悠然仙人运起功来,伸出左手放在倾穆左边背部,将内力输入倾穆体内,右手拿住那枚奇怪的磁石放于背心之上。 倾穆体内的银针,在两股力道的相互作用之下,便开始活跃了起来。倾穆狠狠的咬着牙,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也不知嘴唇什么时候被咬破的,鲜血便顺着嘴角流淌而下。疼痛随着银针慢慢的聚集,越发剧烈,即便是刮骨疗伤的剧痛也是远远不可及的。倾穆的额头上汗如雨下,流到嘴角与鲜血混在一起,又滴到床榻之上。 就在倾穆差一点儿就要痛晕过去之时,突然,一个温湿的唇贴付上了倾穆已然麻木的嘴。倾穆顿时心脏落下了半拍,清醒了过来。尽管周围漆黑一片,辨不明眼前之人是谁,不过,倾穆依然清楚的知道,这个吻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思念已久的玉龙公子。倾穆贪婪的允吸着玉龙公子嘴里的空气,疼痛也似淡去了一般,被倾穆抛到了脑后。 58、意犹未尽吻绵延 不知倾穆哪里来的气力,渐渐加深了这个吻。玉龙公子几次三番想要挣脱开来,倾穆的嘴却是不依不饶纠缠到底。念及倾穆当下的情况,玉龙公子也不忍心出手推开身前的人,便也只好认命的继续着,任凭心跳加速,却也毫无办法。 其实,从倾穆刚从牢里回来的那日晚上开始,玉龙公子便每一夜都让悠然君子,带他来到倾穆少将军的房间窗外,远远的偷偷的朝屋里看上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离去。见到大将军、将军夫人及将军府大小姐为了倾穆之事,废寝忘食,陪伴左右,玉龙公子羡慕不已,又歉疚不已。 归根到底,倾穆少将军会受这般折磨都是因为自己,每每思及此处,玉龙公子便觉得心痛不已。 经过几日的查探之后,玉龙公子大致猜测出,倾穆少将军必定是在天牢之中受了曹公公的毒刑。在卷轴地图上,见到曹公公回到皇城以后,便一直在天牢附近的刑场,如今想来便是……玉龙公子不愿也不敢往下细想。于是,玉龙公子虽然表面上从没离开过三皇子府,却让悠然仙人私底下找来了医鬼继承人的白之鹤少年。 玉龙公子将多日观察到的,倾穆少将军的症状告知白之鹤少年以后,二人一合计,便也八九不离十的估摸出,使得倾穆少将军半瘫的应该就是曹公公惯用的伎俩。 本来,要为倾穆少将军驱针治病,悠然仙人带着白之鹤少年前往即可。只是,想到驱针之痛,玉龙公子自然放不下心,硬是要求跟了来。无尽的黑暗之中,玉龙公子脚步本也轻巧,再加上倾穆被伤痛所困,警觉也就变得不那么灵敏了。当悠然仙人带着玉龙公子和白之鹤,进入倾穆的房间之时,倾穆也只能辨识出,来人不只一位。 其实,古灵精怪,唯恐天下不乱的白之鹤少年,那句“怕少将军受不了会咬舌自尽……”便是冲着玉龙公子所言。 绵延而深长的吻便一直持续了下去,玉龙公子那所谓的不和病人一般见识的想法,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不知不觉间,玉龙公子竟也投入进入,沉醉其中。 直到两人都快要窒息了才分了开来,玉龙公子努力汲取着空气,这才不好意思起来,赶紧退到不远处的白之鹤少年旁边。若不是屋里暗得什么也看不见,玉龙公子脸上浮现的红霞,白之鹤少年玩味的笑容,便就都会落入倾穆少将军的眼里。 倾穆当然意犹未尽,玉龙公子的人却已摸索不着,只得暗自惆怅,一不小心便分了心。倾穆只觉猛然一阵刺骨疼痛,便吐出了一口血来。闻得动静,玉龙公子又情不自禁的上前两步,握住了倾穆少将军那仍在颤抖,又被口中的鲜血沾染的手来。 “咳咳,少将军,要命不要,要命的就老老实实集中精力……”悠然仙人开口喝道。虽然悠然仙人的语气是微怒的,却眼疾手快的在倾穆失神的关键时刻,施以内功护住了倾穆心脉要害。悠然仙人也不过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鲜血还在倾穆和玉龙公子相握的手指之间,粘腻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两人,刚才所发生之事的严重程度。倾穆收回心思,坚定的回握住玉龙公子的手,调整内息,专心致志的配合着悠然仙人驱针。 终于到了最后关头,所有的银针都被悠然仙人的内力和古怪磁石的作用下,在倾穆的体内聚集到了一处。悠然仙人两手一抬,百只银针便一齐从倾穆背后窜了出来,又在悠然仙人的内力逼迫之下,化作了银粉,飘散在空气之中。 剧痛之后,倾穆便觉天旋地转晕了过去,最后感觉到的便是玉龙公子单薄的肩膀。 “没什么大碍,只是痛晕过去罢了……”白之鹤上前两步,给倾穆把了把脉之后说道。 玉龙公子那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终于落了地。玉龙公子扶着晕倒过去的倾穆少将军好一会儿,才从衣袖里拿出药膏,用手指蘸出一些来,轻柔的涂抹在倾穆背上的伤口之上,将药瓶盖好收回衣袖里。又将之前被白之鹤落到腰际之下的衣物,为倾穆穿戴好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让倾穆趟回了床上。 此时,夜风轻柔的吹过,一弯新月从乌云之后探出头来,白色的黯淡光辉,便洒进了屋里。玉龙公子又从另一边的袖子之中,取出一只玉箫放在了倾穆的枕边,这才走回悠然仙人身边。玉箫在月光的之下,莹莹点点的闪烁着。 “玉龙这些日子,一直闷声闭门不出,老夫还当是旧疾复发来着,原来是为了这个……”悠然仙人略有戏谑的语气说道。 “回去吧……”玉龙公子没有回答悠然仙人,只是借着月光又看了看床榻上之人,便被悠然仙人一手一个,将玉龙公子和白之鹤少年一起带出了窗外。不一会儿,三人便消失在了远处的夜空之中。 翌日,天还朦朦亮,早起的鸟儿刚刚离开窝里出外觅食。倾穆家的三口人——大将军、夫人和大小姐,以及寰琴便出现在了倾穆的小楼大厅里。四人轻手轻脚的进入倾穆的房间之时,倾穆还未醒来。 进入床榻所在的内室,倾穆枕边的玉箫立刻吸引了寰琴的目光。寰琴便走上前去,正伸出手想要拿过玉箫之时,手腕却被人紧紧的握住了。寰琴顺着抓住自己的手看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倾穆少将军。 倾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只知刚醒,便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阻止了寰琴的动作。虽然银针已被化去,倾穆体内多日以来被银针造成的伤口,复原还需时日。这样一动作,即便已不如昨日那么痛不欲生,也免不了便是一阵痛楚,让倾穆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少将军……”寰琴一时失语,不知如何开口的好。将军家三人也被倾穆突然的动作惊在了原地,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我好多了……”倾穆放开寰琴的手腕之后说道。寰琴便赶忙退到了一边。 见到过了一夜就莫名其妙恢复了不少的倾穆,将军家的三人那是又惊又喜,随即又担心起来,连忙来到倾穆床边。 “爹,娘,大姐,穆儿真的没事……”倾穆转过头来对着将军府三人说道,随即好不容易挤出了一抹笑容。 “来人……”大将军大声说道。不一会儿,一名下人便进了房间。 “快去把薛军医找来瞧瞧。”将军吩咐道。下人闻言,一溜烟的便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满头大汗的两个人便跑进了屋里,自然便是刚才那名下人和薛军医。 薛军医立马放下手里的箱子,打开来,拿出一些器具来,走到床边。薛军医先给倾穆把了脉,又用器具做了诊断,一直面带疑惑。将军家三人便立即紧张了起来,眼神随着薛军医移动着。 薛军医沉思了片刻,才慢慢的开了口道:“少将军的脉象与之前大不相同,平和有序,应该已无大碍。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静养数日便可痊愈……”薛军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脉象会突然好转,只是,薛军医也不好向将军府三人提起。 大将军自然知道昨晚他们离开以后,一定在倾穆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既然人已经好了,便知对方是友不是敌。既然倾穆不愿明说,便也不必追问。 稍微恢复了一些的倾穆,便不禁饥肠辘辘起来。随即,将军便让下人做了不少滋补的食物拿来。虽然倾穆还不能下床,却也总算不用再由将军夫人喂食,对此,倾穆也是舒心不少。填饱了肚子之后,倾穆便借故自己还要休息,让大将军、将军夫人、将军府大小姐和寰琴姑娘都离开了房间。 大将军便命人在楼里候着,又叮嘱倾穆有什么事就出声之后,四人才出门离去。临出门之时,寰琴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了一眼,仍旧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枕边的玉箫,才又收回目光,跟了出去,关好了门。 待到小楼里再度恢复宁静的时候,倾穆才伸出手去,拿过一旁的玉箫,细细端详。看着玉箫,倾穆便回想起昨晚的种种,特别是那个悠长而恬谧的吻,玉龙公子果然是对自己有意的,想到这里,倾穆不禁又扯起了嘴角,笑得春光灿烂之余也又引起一阵痛楚。 看着玉箫,应是玉龙公子自行雕刻而成,这么危险的事情,若是受了伤如何是好。倾穆可不想再见到,玉龙公子昏睡个好几天了,那种担惊受怕的体验,一次也便够了。可是,为何偏偏是只玉箫,既不是玉佩也不是玉坠这样能戴在身上之物,玉龙公子不应该不知道倾穆不善音律才是。 倾穆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多年之后,倾穆在边关守城,闲来无事,学习了吹箫,才知道这只玉箫,根本就不是一般能够吹出声来的玉箫。这只玉箫,不过是把钥匙,玉龙公子希望能够开启两人未来的钥匙,只是,玉龙公子没有等到那一天,便应了天命香消玉殒。 59、天子面前诉衷情 倾穆少将军毕竟也是自幼习武之人,加之从小随父出征,什么苦没有吃过什么伤没有受过,倾穆的身体底子就要比寻常之人好上一大截。驱针之后,没过几日,倾穆少将军已然便可在屋里下地活动。为了能好的再快些,倾穆亦是吃好喝好歇息好。 又过了数日,倾穆已经与平常之人无异,只是功力还未完全恢复,所以只得先耐着性子,待在后院之中,打靶练武,舞刀弄枪,活化活化卧床不起的日子里,有些迟钝的四肢。 随着倾穆少将军身体状况的好转,私自离军一事这才总算是尘埃落定了。自从大将军凯旋而归,便是独子倾穆获罪坐牢,出狱之后又成了废人,卧病在床。为了给大将军,以及大破匈奴一战,居功之首的倾穆少将军接风洗尘的庆功宴,皇上便也只能搁置下来。如今,倾穆既然已经痊愈,亦是好事一件,皇上也想借此机会聊表心意,庆功宴便立马被安排上了。 倾穆对庆功宴并无多大兴趣,只是现下功力不足以私闯三皇子府之时,这样能够正大光明入宫的机会便是不可多得的好事了。 本来,倾穆早已打好盘算,到了宫中以后,与筵席里的文武百官寒暄两句,便趁着众人大吃大喝之时偷偷溜走,就如当初遇上玉龙公子的时候一般。想到这里,倾穆又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怀里的玉箫,嘴角上扬,笑得一脸灿烂。 让正在一旁等着倾穆的大将军,一阵哆嗦,心中暗自想到:莫非穆儿真是中了邪,被狐狸精迷了魂。随即,大将军摆了摆头,挥去头脑中这般奇怪的臆想,若是哪个文弱书生还有可能,自己儿子这般粗壮的神经,此事绝无可能。 大将军父子两来到宴席之时,文武百官便都起身前去寒暄。打算悄悄溜走的倾穆,却看到了人群之后,从不会出席这种场合的玉龙公子,静静的坐在皇上旁边的位子上,悠然自得的饮茶。席间的喧嚣与嘈杂,与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就像处于不同的时空一般。 倾穆看着看着就失了神,太子却是从倾穆少将军一出现便盯上了他。见得倾穆少将军这般模样,太子便向丞相大人使了一个眼色。 一日之前,太子亲自前往了三皇子府,玉龙公子出于礼仪便在府里前厅接待了太子。太子落座之后,便也单刀直入的说道:“为兄这次前来,不为别的,只是代父皇邀请三弟,明日务必出席大将军的庆功宴。” “太子殿下,父皇知道玉龙不喜热闹之处,这样的宴会一向便是不会前往的。”玉龙公子命小人端来上好的绿茶,呈给太子,语气平淡,波澜不惊的回答道。 太子殿下亲自上门来请自己,葫芦里卖的一定不是好药。更何况,倾穆在天牢中的遭遇,虽然出手的是曹公公,幕后之人定然便是丞相和太子殿下,而目标当然便是自己,玉龙公子再清楚明了不过了。 “三弟,为兄好言相邀,你不领情……这次庆功宴,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太子厉声说罢,拿出一卷圣旨放于桌上。随即,太子又假意软下话来:“三弟,你我兄弟,明人不说暗语,少将军一事,三弟可是脱不了干系。这次为了大将军和少将军的庆功宴,不看僧面看佛面,三弟也是应该出席的不是……” 既然父皇连圣旨都下了,玉龙公子便无论如何也推辞不了了。只是,父皇为何会为此专门下旨,玉龙公子心里隐隐不安起来。还有太子殿下,为何会突然提到少将军,这次的庆功宴,莫不成是鸿门宴,玉龙公子心里一紧,只是,尽管担心,玉龙公子却也没有丝毫头绪,只好应承下来,见机行事了。于是,这才有了玉龙公子端坐于庆功宴之事发生。 大将军好不容易应付了请来祝贺与慰问的文武百官,待到大将军和倾穆少将军坐定之时,大将军才发现,今日的庆功宴似乎比之以往更为隆重,不仅从不出席热闹场合的三皇子来了,连几位公主也落座席间。 三皇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白衣,清冷而悠远,玉龙公子人如其名,正如美玉一般温润高洁。与玉龙公子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众位公主殿下,各个身着上好的林罗绸缎,盛装出席,花姿招展,妩媚动人。 正当大将军还在为此疑惑不解之时,太子殿下便开了口道:“父皇,既然今日庆功宴的主角,大将军和少将军都到了,就容儿臣说一说正事……” 听见太子殿下所言,除了一直看着茶杯的玉龙公子,以及一直看着玉龙公子的倾穆少将军,众人和大将军便都转头看向了皇上。 皇上向众人扫视了一边,目光最后停留在大将军之处,开口说道:“朕听太子所言,大将军一直为了少将军的终生大事,操心不已。少将军英雄出少年,听闻少将军在牢狱之中染上重疾,朕也是遗憾不已。还好上天怜爱世人……” 皇上说到这里停了停,转过头看了看坐在右边的众位公主,接着说道:“英雄还需美人伴,朕这几位公主,年纪与少将军相仿。今日,朕便想做主,替大将军了却这桩心事,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皇上话音刚落,玉龙公子手上的茶杯便一个不稳,杯中的茶水洒了些出来,流到了玉龙公子的手上。玉龙公子忍着烫伤,另一只手赶紧扶住茶杯,放到了桌上,皱了皱眉。此时,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皇上身上,玉龙公子的异样便只进了倾穆的眼里,倾穆顿时便担心起来,正要起身却被一旁的父亲拉了回来。 皇上之意,大将军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定然便是要为公主与倾穆赐婚。这事,对于大将军和将军府而言,自然便是极好的。大将军赶忙拉住身边的倾穆,正是倾穆意欲起身之时,倾穆这才收回了目光,却仍然不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要为你赐婚,让你选一位公主。”大将军凑近倾穆,小声的说道。 倾穆这才明白过来,大吃一惊之后,连忙斩钉截铁的婉拒道:“多谢皇上厚爱,皇上日理万机,为人臣子,本当为君分忧。微臣的终生大事,就不劳皇上费心了。” 大将军听了倾穆的话,脸色都变了,皇上为公主赐婚,已然是文武百官求之不得之事,更何况,还能让倾穆自行挑选公主,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倾穆竟然就这样简单的,直截了当的拒绝了皇上的一番好心。 大将军连忙跪倒在地,说道:“微尘教子无方,望皇上看在老夫的薄面和立下的战功,饶过犬子不知之罪……” 皇上被拒绝,自然龙颜大怒,一言不发。丞相大人却在此时开了口,说道:“皇上息怒,许是少将军已有意中人。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家亲。若是少将军已然心有所属,棒打鸳鸯已是不该,对公主殿下亦是不好……” 皇上想了想,丞相之言也有道理。只是,几日之前,说要为少将军赐婚的分明便是和丞相走得很近的太子,为此,还特意要了圣旨,让从不涉席的三皇儿定要前来,好为作为生死之交的少将军出出主意。今个儿,怎么又说什么少将军心里有人,太子和丞相到底演的哪出戏。 只是当着文武百官,皇上也先按下心中疑惑,开口问道:“少将军可是心里有人,若是已有所爱,但说无妨。” 如果倾穆看上哪位姑娘,哪还用将军府上上下下操心这么久,大将军想到,正要谢罪之时,倾穆却抢先一步开口说道:“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微臣确实心有所系,魂有所牵,只是,微臣所爱慕之人,对微臣的心意无动于衷。” 大将军听到倾穆这话,更是惊得满头大汗,自己的儿子哪里来的魂牵梦绕之人,这般推辞,可是欺君之罪。 听了倾穆的话,皇上便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强人所难,怪只怪众位公主与少将军无缘。虽然将军府与朕结亲一事成不了,不无遗憾……”稍微顿了顿,皇上又接着说道:“少将军倾心何人,朕定当为少将军做主,成全这件美事。” “皇上此话当真。”倾穆坚定的问道。 “君无戏言……”皇上亦是严肃的回答道。 “微臣仰慕三皇子殿下已久,还望皇上成全……”倾穆的话虽简单,却是字字有力,毫不含糊。 话音刚落,这一次,玉龙公子便真的碰倒了桌上的茶杯,只是眼神还是停留在已经翻到的茶杯之上,不敢抬起眼来。 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的投向了玉龙公子身上,就像是要把玉龙公子看穿一般。 皇上勃然大怒,站起身来,大声呵斥道:“岂有此理!”然后,皇上又转向左边,看着仍旧死死的盯着茶杯的玉龙公子,问道:“皇儿,这事你可知情。” 60、并蒂莲花难同生 玉龙公子只得继续一动不动的看着,翻倒之后,茶水已经流尽了去的,空空荡荡的杯子。放置茶杯的矮桌之下,玉龙公子的右手轻轻的握着,被先前茶水烫伤,略微红肿的左手,好不容易才轻启朱唇,微微的开口,却只说出一声“我……”来,之后的话便哽在了咽喉,失了言语。 玉龙公子又何尝会不知道,此时,自己应该做的,便是以一如既往的淡然语气说道:“倾穆少将军刚才所言,不过是为了缓解气氛和文武百官开的一个玩笑,为博皇上和众位公主展颜一笑罢了……”之后,安抚安抚皇上,再让倾穆认个错什么的,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当着倾穆少将军的面前,玉龙公子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也许,不全是因为倾穆少将军,只是,玉龙公子已然无法背叛自己的心。 正在这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倾穆却突然起身,离开坐席,快步走到皇上以及群臣视线聚集之处——玉龙公子的身边。说时迟那时快,倾穆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右手握住了玉龙公子藏于桌下的左手腕,小心的拽到自己面前,看着玉龙公子低垂的双眼中闪烁的目光,轻柔的说道:“手……没事吧……” 玉龙公子对于倾穆,这样突然的举动,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好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没……没事……” 就在玉龙公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之时,玉龙公子便被倾穆就这样拉着手腕,穿过人群,离开了宴席,扬长而去。只剩下一脸惊愕表情的文武百官,花容失色的众位公主,怒不可遏的皇上,跪倒在地的大将军,以及心里暗笑的太子殿下和丞相大人,目送二人的背影渐渐的远去。 倾穆拉着玉龙公子一直向前走着,一路之上,两人一言不发,很快便来到了御花园中的一处池塘旁边。池水清亮见底,池塘之中,一个形状奇特的假山立于其间,假山旁边,有着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今年气候温暖,虽然才是四月,未到花期的莲花竟然已经绽放,更为难得的是此莲并非寻常莲花,而是花中珍品并蒂莲。 倾穆见到之后,眼中便闪现了笑意。自从和玉龙公子一起种了望日莲,倾穆对莲便也有了兴趣。象征神圣与高洁的莲花,作为神佛的化身,表示清净的功德和清凉的智慧的莲花,代表得不到的爱的莲花。对于倾穆而言,便成了玉龙公子的化身。只是,其实莲花本来就能代表太阳,倾穆不禁想到,即便不随着太阳而动,莲花已然是亭亭物华的花中君子。 玉龙公子顺着倾穆少将军的眼神看去,目光停留在池中的并蒂莲之上,茎杆一枝,花开两朵,可谓同心、同根、同福、同生,象征着情意缠绵、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只是,此时此刻,让自己看到这样的景象,上天又是何意,玉龙公子不禁黯然神伤起来。 收回思绪,倾穆便用自己的右手,捧起了玉龙公子红肿的左手,又用自己空闲的左手,从池塘之中舀起清亮的池水来,慢慢的浇在玉龙公子左手的红肿之处。 反反复复了几十遍之后,倾穆才又开口说道:“我说过的,不会再让你受伤……”顿了顿,倾穆又接着说:“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既然在秦阳客栈,你把性命交给了我,你的身子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说到这里,倾穆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秦阳客栈中,那令他心痛不已的画面,玉龙公子一睡不醒的日子,以及悠然仙人说过的,关于玉龙公子特殊体质的事来。 “我……煜穆真的没事,只是少将军太小题大做了……”玉龙公子抽回手来说道。本来杯子里的茶水并没有太烫,左手的红肿便也不是很严重,又淋了好些时候的凉水,已然淡去不少,疼痛也几乎微不可查。 不得不说,玉龙公子被倾穆从席间带走之时,玉龙公子的心里竟然有些许的高兴。当然,这一瞬间的欣喜,玉龙公子并不愿意承认。此刻,玉龙公子所担心的却是,为了这片刻的放纵,所要面对的后果。 “少将军接下来有何打算?”玉龙公子努力压抑住心里的波澜,仍旧语气淡然的问道。 “我都听你的……”倾穆肯定的回答道,说完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倾穆不是没有想过,哪怕是强迫也好,就这样带着玉龙公子离开皇宫,放下身份与纷扰,隐于山林,逍遥自在…… 只是,倾穆毕竟还要背负着,将军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几十口人命。而作为皇子的玉龙公子,更是早已将自己的命运,与皇室绑在了一起,再加上玉龙公子的品性,肩负着万千黎民苍生。退一万步而言,即便倾穆能够舍弃家人,倾穆知道,玉龙公子也是绝不会让倾穆成为背情忘义之人的。 此时此刻,虽然是夜晚,些许薄云,让空中的弯月朦胧起来,点点黯淡的星辰,寂寥的挂在天幕之上。倾穆的笑容在玉龙公子眼中却像是太阳一般的耀眼,这样的洒脱不拘,这样的随心所欲,这样的勇往直前,都是玉龙公子想求而求不得的。 玉龙公子时常觉得,自己与倾穆少将军,就像寒冷冬天里的两只刺猬一般,想要相依取暖,靠近之后,各自的刺却只是将对方伤得鲜血淋漓。于是,玉龙公子一直试图,在彼此之间,拉开一个适当的距离,既不会过于疏远,又能够很好的保护对方。可是,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明知不可,却又忍不住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待到察觉之时,已然伤痕累累。 “煜穆,只求少将军一件事……”玉龙公子稍微换了口气,又郑重其事的接着说道:“请少将军随煜穆一起,去向父皇领罪。无论父皇所下责罚为何,煜穆都愿与少将军共同承担,只是,少将军切莫再触犯龙颜便是……” “我答应你……”倾穆回答道,炯炯的目光坚定的与玉龙公子略有担心的眼神对视着。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名公公阴阳怪气的声音。 “这里,这里,三皇子和少将军在这里……”一名公公略微带着喘气声的说道。话音未落,便听一众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这名公公和一干侍卫们,很快便出现在玉龙公子和倾穆面前,“皇上有令,三皇子和少将军即可去大殿领命,不得有违……”公公尖声尖气的说道,在这名公公身后,数十位侍卫俨然一副蓄势待发之状。 “有劳公公了……这就随公公前往大殿,拜见皇上……”玉龙公子冷淡的回答之后,便迈开步伐朝着大殿所在的方向前进。见到玉龙公子这样,倾穆便也顺从的跟了上去。 玉龙公子和倾穆进入大殿之时,众人的目光便又聚集在了二人身上。玉龙公子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番,除了几位公主,其余庆功宴上的人应是都来到了大殿之上,皇上还是一脸怒不可遏的神情,大将军跪在一旁,眼中有些湿润。 “将军府倾穆,可知犯下何事?!”皇上愤然的怒喝道。 玉龙公子正要上前,却被倾穆抢先了一步。倾穆跪倒在地说道:“微臣胆大妄为,当着皇上的面,在文武百官面前,口出狂言,玷污三皇子清誉,后又挟持三皇子离开,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父皇,少将军只是一时糊涂,酒后失言,如今已经清醒过来。挟持一事更是无从谈起,少将军不过是见儿臣被茶水烫伤,出于关心,一时冲动才带儿臣离席治疗罢了。”玉龙公子也赶紧跪在大殿之上解释道。 玉龙公子说完偷偷看了看皇上,又接着说道:“如今,少将军随儿臣一同前来领罪,还望父皇看在少将军战功累累,是为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原谅少将军这一次……”当然,倾穆少将军在庆功宴上,滴酒未沾一事,就算别人不清楚,玉龙公子可是一清二楚的。 “其他事情,朕可以不予追究,妄言一事却是有损国体,不能就这样算了……只是,此事,即便治罪,也是于事无补……”皇上稍微停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随即又看向跪于大殿之上的倾穆身上,接着说道:“将军府倾穆领命……” “微臣在……”倾穆认真的回答道。既然答应了玉龙公子,倾穆想到,皇上无论下令怎样的责罚,倾穆也定当全部接受。 “朕给你三十日的时间,物色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作为三皇子的皇子妃……若然不能办到,就是违抗圣意,斩立决……”皇上大声的说道。大殿之上,每一个角落,便都听得清清楚楚,不容置疑。 皇上说完,大将军连忙说道:“皇上之命,三皇子选妃一事,将军府定当竭尽所能,全力以赴……” 61、皇命选妃不可违 当皇上和满朝文武都已离开之后,大殿之上只剩下玉龙公子、倾穆少将军和大将军三人。皇上最后的话,还在倾穆的脑海里盘旋不去,为玉龙公子选妃,还是让他亲自挑选,这样的事,无异于让他自行操刀,对自己的心,施以临池之刑。 大将军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眼中有着隐隐波光,深深的看了看,仍然跪在地上的倾穆少将军,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玉龙公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知子莫若父,大将军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倾穆,所谓的胡言乱语,其实都是真的,一句不假。到底是何时开始的,大将军不禁反思到,是倾穆一改往日变得乐于进宫的时候,还是倾穆明明和自己一同赴宴却又突然消失的时候,还是战事未完就留书一封不告而别绝尘离去的时候……如今看来,这段感情怕是早已埋下了种子,在无人察觉之时,已然生根发芽。 同样身为父亲,大将军自然也便明白了,皇上的用心良苦。这样本来完全称不上是处罚的旨意,不过是为了给倾穆,以及三皇子,一个迷途知返的机会。只是,大将军回想起过往种种,两个孩子的差错,是否已经根深蒂固,是否已经无可挽回,大将军也摸不着猜不透。 玉龙公子缓缓的站起身来,看到大将军苍老的脸庞和眼里闪烁的泪光,想要说些什么安抚的话语,可是,本该巧舌如簧的玉龙公子,最终却只得艰难的吐出“对不起”三个字,便转过身去朝着大殿门口径直离开。玉龙公子不敢多留片刻,亦不敢回头,只怕再待下去,自己也会不可自拔,也许,自己早已沉沦,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聪慧过人如玉龙公子这般,皇上的旨意自然也是明白的,只是,玉龙公子知道倾穆少将军定然不会按旨办事,不禁皱起了眉头。 倾穆少将军和大将军回到将军府后,大将军就将为三皇子选妃一事交代了下去。 于是,听闻了破敌英雄少将军,要为天下人的玉龙公子选妃的消息,全国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便都沸腾起来。 如果要问谁是武功天下第一,老百姓可能大多都不清楚。可是,要问想要自家女儿嫁给谁,玉龙公子若是排了第二,就没有人敢排在第一。而紧随其后的便是立功归来,被传言描述得能够上天入地的倾穆少将军。这样能够见到倾穆少将军,又有可能成为玉龙公子枕边人的机会,失了这次便不会有下一次。 凡是家中有未嫁女子的,便全都冲着将军府而来,更有甚者,家里砸锅卖铁送女儿去皇城的,就连皇城的客栈也立刻生意兴隆起来,所有的房间就在几日之间,便被住得满满当当。如此盛况空前,就连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也是望尘莫及。 将军府大门从早到晚全被挤得个水泄不通,谁说“女子不如男”,如今将军府周围女子们的阵势,比之当初花翎阁花魁甄画,让男子们趋之若鹜,造成万人空巷的场面,不仅豪不逊色,反而更胜一筹。若不是将军府本来下人众多,又多是习武之人,将军府非得被掀得个底朝天不可。 与将军府周围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倾穆所居的后院小楼。作为负责选妃之事的倾穆,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成天好吃好喝好睡,闲来没事便在后院舞刀弄枪,对一墙之隔的府外的喧嚣充耳不闻。任凭大将军、将军夫人和将军府大小姐轮番上阵,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倾穆仍旧丝毫不为所动。 皇命下达半个月之后,倾穆索性将小楼大门紧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让下人在送饭时敲门,这才讨了个耳根子清静。 眼看着离三十日的期限只剩下寥寥数日,将军府除了倾穆少将军,全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寰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将军夫人和大小姐身旁劝慰劝慰。这一日,也和之前的二十多日一样,寰琴好不容易,将哭成泪人的将军夫人和大小姐,送回了各自的居所。寰琴回到自己的客房,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寰琴感到好糟糕,难道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倾穆送死,真的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正在此时,一支飞箭从开着的窗户射进寰琴所在的客房,从寰琴耳畔掠过之后,稳稳的插在了身后的墙上。停在屋檐之上的鸟儿便受到惊吓,叽叽咋咋的叫着振翅而飞。寰琴赶紧起身,破门而出,左右张望,只见得一名下人在不远处清理草地。 看到寰琴飞奔出来,那名下人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向寰琴问道:“这位姑娘,出了什么事吗?” “可有见到什么人经过这里?”寰琴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道。 “除了姑娘,小人再没有见到有别的人。”那名下人回答道。 “打扰了,或许是小女看错了……”寰琴说完,便回了房间,关好房门。 这支飞箭寰琴全然没有发现,想来便是武功极为高强之人所射。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在还不明了这箭的来历之前多长个心眼总是好的。于是,仔细端详了插在墙上的飞箭之后,寰琴才掏出手帕包着箭身,一用力便拔了出来。寰琴将箭放在桌上,才又用手帕包住手来,取下系在箭上的纸条,慢慢展开。 只见纸上写着“城外西南,竹林天池,申时”十个字,以及角落里的“玉龙”二字。寰琴当然并不认识玉龙公子的字迹,只是,这短短十二个字,皆笔势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绝不可能是寻常之人可以轻易仿效的。可是,玉龙公子全然不会武功,刚才射箭之人定然不是玉龙公子本人。 看了看桌上的沙漏,距离申时尚且还早,只是,在屋子里想也没有用,不如先去看看情况再见机行事的好。于是,寰琴带上几枚暗器,又将匕首收在衣袖里,便连忙出了门。 寰琴来到皇城西南的竹林之时,还是未时,本来以为来得这么早可以先探一探地形,却大老远的便看见了玉龙公子的身影。 玉龙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纯白素衣,却比之周围姹紫嫣红绽放的百花,更有吸引力。这不,几只小狗在玉龙公子身旁睡得正香,几只兔子在玉龙公子脚边津津有味的吃着草,玉龙公子正弯着腰,抚摸着一只兔子的皮毛,肩上还停留着几只翩然的彩蝶,一张一合慢慢的挥舞着美丽的翅膀。 不知是谁说过,被动物所喜欢的人,一定不是坏人,寰琴想到,眼前的画面便是印证了这样的事实。寰琴便不再怀疑的走上前去,踩碎了地上的落叶,发出轻微的响声之后,玉龙公子才发现了她。 “玉龙公子找寰琴前来,所为何事?”寰琴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次玉龙如此这般找寰琴姑娘前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玉龙公子的手从兔子身上离开,随即直起身来,语气平淡如常的回答道。 虽然玉龙公子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可是,这般大费周章的找来自己,寰琴知道,事情定然不会简单。寰琴隐约觉得,玉龙公子将要言明之事,大概与倾穆少将军脱不了干系。 “玉龙公子但说无妨,只要是寰琴能够办到的,自当效劳……”寰琴稍微想了想便开口回答道。 只是,玉龙公子面有难色,看向了远方,好一会儿,才又回过头来,说道:“玉龙知道寰琴姑娘对少将军有意……”玉龙公子还是没有准备好说出本来的目的,只得先顾左右而言他。 寰琴稍稍有些诧异,很快便恢复过来,略有迟疑的说道:“不错,寰琴确实对倾穆少将军存有爱慕之心,只是……”寰琴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玉龙公子如此聪明之人,定然不会不知道倾穆少将军对玉龙公子的情意……”寰琴总算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困扰已久的问题。 玉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忧伤,缓缓的点了点头。 “玉龙公子既然知道,又是如何看待少将军的……”寰琴继续追问道。 玉龙公子没有回答寰琴的问题,只是低下头来看着脚边的兔子,一言不发。寰琴便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空气也变得尴尬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寰琴才又开了口说道:“玉龙公子还未说明,今日找寰琴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玉龙公子这才收回思绪,随即便跪倒在地,淡然而又坚定地说道:“寰琴姑娘,请你成为三皇子妃……”玉龙公子这样突然的动作,惊得肩上的蝴蝶飞舞了起来,脚边的兔子也跳到了一旁,沉睡的小狗也跑到了一边。 寰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只得愣在了原地,头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62、情到深处无怨尤 玉龙公子深吸了一口气,尽力保持平静的继续说道:“寰琴姑娘一定已经知道圣上的旨意,如若倾穆少将军不能在三十日内,选定三皇子妃,便是违抗圣意,将被处以斩立决的极刑……” 说道这里,玉龙公子有些激动,只得稍稍停了停。玉龙公子没有抬头看寰琴,便有些失控的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以倾穆的性子,定然不会妥协,距离皇命的时限还有五日,倾穆的性命就全看寰琴姑娘了……玉龙知道女儿家的名节关乎性命,只要寰琴姑娘答应,便是让玉龙干什么都行……” 寰琴看着眼前的玉龙公子,一点儿也不像平日的玉龙公子一般惊慌失措的样子,寰琴便明白了,玉龙公子亦是用着自己的方式,深爱着倾穆少将军的。 寰琴便也跪下身来,突然,看到玉龙公子的面前,耀眼的阳光下一点晶莹一闪而过,落在了地上。寰琴想要扶起玉龙公子的双手,便停在了半空之中。 “寰琴答应做三皇子妃……”寰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道。寰琴曾经认为,从一开始,自己便输给了玉龙公子。直到这一刻,寰琴才知道,玉龙公子也许从来没有爱得比自己少,只是为了保护这份不容于世的心意,一直压抑着这份爱。至始至终,最痛苦的,也许,便是玉龙公子。 听了寰琴的回答,玉龙公子才慢慢的抬起头来,眼睛有些微红。玉龙公子努力想要遏制,心里一发不可收拾的情绪,声音却仍旧带着哽咽的继续解释道:“寰琴姑娘,这只是权宜之计,你我纵有夫妻之名,也不会有夫妻之实……待到时机成熟的一天,一定会还寰琴姑娘以自由……” 玉龙公子虽然是对着寰琴所说的话,却又像是对着自己许下的承诺。 寰琴也有些被玉龙公子带进了情绪之中,好一会儿才缓过心神,发现漏掉了一个关键之处,只得又开口问道:“倾穆少将军那边,又将如何是好?” “少将军的问题,不劳寰琴姑娘费心,玉龙已有打算,寰琴姑娘只需等着五日之后进宫便可……”玉龙公子看向皇城的方向说道。 另一边厢,后院的小楼之中,倾穆百无聊赖的待在屋子里,看着自己的床榻,便想起玉龙公子昏睡期间,自己以嘴喂食的日子,以及仙人为自己驱针之时,那黑暗中温热的唇。倾穆不禁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少将军死到临头,还有闲情雅致想些有的没的……”一个飘渺的声音就像直击倾穆的脑中一般的传来。倾穆知道,这个人,除了悠然仙人别无可能。 “仙人才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的?”反正也没几天命了,倾穆索性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连悠然仙人的话也敢顶撞。 “老夫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帮玉龙给少将军带个话罢了,若是少将军不愿意听,老夫这就离开……”说罢,悠然仙人便作势转身离去。 自从庆功宴之后二十多日,倾穆每一日不再想着那日发生的事,在自己拽着玉龙公子离席的时候,玉龙公子没有如以前一般的迟疑,倾穆自然便是知道的。只是,如今这个时候,玉龙公子会说些什么,倾穆也是清楚的。 “我不会亲手将玉龙交给别人的……”倾穆坚决的回答道。 “如果只是做戏,少将军可愿意配合……”悠然仙人站在窗边,微风扬起衣摆,似乎随时都会飞走的样子。 “做戏?此话怎讲,还望仙人明言……”倾穆恍然大悟,还可以做戏,为何自己没有想到。随即又沉思起来,当着皇上和众百姓的眼目,天下人的玉龙公子大婚如何做得了假,又有谁愿意只做玉龙的假王妃。 “老夫现在只问少将军一句话,若是玉龙已经安排好了这场戏,少将军演是不演……”悠然仙人厉声说道。随即又转变语调,淡漠的接着说:“少将军就这么看轻自己的性命,又怎么对得起,当初为了替少将军治伤,多日奔波求助医鬼传人施以援手的玉龙……” “我……演……”倾穆艰难的说出自己的意愿。倾穆又何尝不知,如今,自己的一意孤行,都会成为玉龙公子心中的歉疚与负担,只是,让自己亲手交出所爱,这样的事情,即便明白,仍然无法实行。说出这两个字以后,好一会儿,倾穆才又开了口,犹疑的问道:“三皇子妃,是谁?” 悠然仙人玩味的笑了笑,说道:“不过是做戏,少将军也要吃味不成……”故意顿了顿,才又开口说道:“此人少将军也认识……” 如果说识得倾穆少将军的女子,那可是不计其数,可是反过来,倾穆少将军认识的女子,却是屈指可数,而且只需要一只手便是足矣。于是,倾穆心里立时便有了答案。不知是倾穆本来便对儿女私情后知后觉,还是因为全部心思都放在玉龙公子身上了,对于寰琴,这么多时日相处下来,也不过是江湖朋友,所以,倾穆除了感激还是感激,不作他想。 当将军府众人总算看到倾穆出得小楼来到前厅,听到倾穆亲口说出三皇子妃已经选定,让下人们将大门一干人等都回绝了的时候,所有人还没来得及欣喜,首先倒吸了一口冷气。倾穆少将军这连门都没出过,何时选得的皇子妃,将军夫人和大小姐更是连不跌的上前,探了探倾穆的额头,怕是染了风寒说胡话来着。 倾穆只得当着众人的面,使出战场之上大吼的声音,郑重其事宣布道:“三皇子妃已选定寰琴姑娘,五日之后大婚……”说完之后,倾穆便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大厅里本来聚集着将军府大大小小上百口人,交头接耳的说着这样那样的事情,被倾穆这么一宣布,顿时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又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在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寰琴身上。寰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也许,今生自己都无法站在倾穆的身边,只是,守在倾穆所爱之人的身边,在倾穆看着玉龙公子的时候,自己是否也能映入倾穆眼里的余光。 本来,皇子成亲需要提前数月准备,玉龙公子的婚事却是匆忙而仓促。 成亲当日,寰琴一大早便被接到了宫中,宫女和丫鬟们忙着给寰琴梳妆打扮,却见作为全天下女子们羡慕不已的三皇子妃的寰琴,不仅全然没有喜悦之情,反而愁容满布的看着镜子。作为女子,即便是寰琴这样曾经心比天高的性子,也梦想过凤冠霞帔之下,和那个最爱她的人拜堂成亲,从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是,上天未免太过喜欢作弄人,求不得又放不开,爱不得更无从恨,寰琴这才明白了何谓情到深处无怨尤。 距离成亲的黄道吉时还有好几个时辰,另一边厢,三皇子的房间里,下人正在给玉龙公子梳理头发,整理衣物。毕竟是成亲,玉龙公子第一次穿上了鲜红色的衣物。艳丽的衣物,将玉龙公子本来有些苍白的小脸也染上了霞光一般,气色便显得红润了许多。如果说白衣素裹的玉龙公子已然是风度翩翩,俊美不凡,那么,此时的玉龙公子比之之前,更添了一些暧昧的诱惑,光彩照人。 作为“媒人”的倾穆少将军,自然也是一袭血红长衫。其实,倾穆并不喜欢红色的衣物。一方面,赤红之色,太过艳丽而高调,另一方面,血红之色,会让倾穆想到尸横遍野的战场。倾穆从来没有想过,那个绝尘悠远、淡然素雅的玉龙公子,会有穿上这样鲜艳色调的衣物的一天。只是,倾穆觉得,似乎这样绮丽而美艳的三皇子也很不错。 倾穆靠在三皇子房间的墙上,一动不动的透过镜子欣赏着玉龙公子。每当倾穆捕捉到玉龙公子的眼神之时,玉龙公子便会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下人一边不敢怠慢的进行着手中的动作,一边觉得背后杀气腾腾。再三确认之后,下人才回过头去,正要禀告已为新郎官三皇子准备妥当一事,就被倾穆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得浑身发抖,张开口来却发不出声音,只得愣在原地。 直到玉龙公子开口说道:“先下去休息吧……”那名下人才像是捡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脚底抹油的冲出了门去,跑得太快还差一点撞上了屋外的柱子。 屋里便只剩下作为新郎的玉龙公子和作为媒人的倾穆少将军。玉龙公子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将门关上。玉龙公子刚转回身来,倾穆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已然野火燎原的冀望,一个箭步,便将玉龙公子结结实实的抱了一个满怀。玉龙公子便靠在了房门上,使得门扉咔咔作响。 “跟我一起走,只要你愿意,纵使与天下为敌又有何惧……”倾穆在玉龙公子耳边指天誓日的说道。说罢,倾穆便稍微低下头来,霸道了吻上了玉龙公子的嘴唇。 63、死生契阔红烛泪 倾穆是无忌惮的吸允着玉龙公子的唇齿,双手也用的更紧了,就像要把怀中之人揉入自己身体里一般。不知为何,倾穆害怕,只要稍微放开,近在咫尺的人便会消失不见。玉龙公子被衣物映衬得白里透红的脸,便变得更加红润起来。玉龙公子没有反抗亦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靠在门上,任凭倾穆掠夺着自己口中的空气。 玉龙公子知道,若然回应,失控的便不再是倾穆一人,自己也会一发不可收拾。玉龙公子清清楚楚的知道不该也不能,却又连推开倾穆也做不到,只得由着理智,被这个缠绵悱恻的深吻渐渐剥夺。玉龙公子的眼里闪着波光,可是,骄傲如他,又怎会愿意让眼泪决堤。 倾穆的吻蛮横却不粗暴,一寸寸舔舐着玉龙公子的唇,一点点深入的又何止是这一个吻,还有一层层剥开了玉龙公子的心防。气氛在此刻似乎也凝集了一般,除了两人唇舌交叠的声音,便只有两人心脏激烈跳动的声音。对于两人,时间就像停止了流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玉龙公子感到缓不过气来的时候,倾穆才放过了他。 玉龙公子一边大口吸着气,一边靠着自己最后的一丝理性挣脱了倾穆的手,转过身去,对着房门。虽然想要努力抑制,玉龙公子的眼里已然泪水充盈,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天下,本来便不是少将军的敌人……”玉龙公子深呼吸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 “给我一个期限,无论多久,我便会等下去……”倾穆看着玉龙公子的背影,明明人就近在咫尺,心却像远在天边一般寂寥,悲切之情便油然而生。 “我……”玉龙公子说不出话来。如若能有期限,哪怕是穷尽一生,自己也会甘之如饴。只是,玉龙公子知道,若是太子继位,必定不会放过自己,太子和倾穆少将军对立,自己便是挑起战乱的罪人;若是如卜卦所言,一国之君的权利,玉龙公子能够放下,只是,所要背负的责任,却放不下,何况,还有那卜卦的下半部……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便是玉龙公子怎么也不忍心见到的情景。 就在玉龙公子沉默之时,倾穆伸出右手,拉过背对着自己的玉龙公子的左手,温热的触感便通过手指传到了玉龙公子的心里。突然,倾穆的左脚跪于地上,右脚半蹲而立,抬起头望着玉龙公子背影,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毅神情,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煜穆,与我成亲,只要你一句话,我,倾穆,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红尘过尽,桑田沧海,轮回千转,独待此情……” 玉龙公子再也忍不住,一行清泪便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飘逸绝世,高高在上;今夕何夕,情难自已;是缘是劫,流年可见;问天寻地,心意昭昭……”空灵而悠远的声音就似从天而降一般,一抹熟悉的紫色身影便不知从何而来的,突然出现在了屋中一角。阳光刚好找不到的角落里,悠然仙人的脸孔藏于阴影之下,表情看不真切。这样的天外之音,便也不知究竟是对谁而言。 倾穆全然不顾悠然仙人的到来,继续半跪在地,握着玉龙公子的手,凝视着玉龙公子的背影。 玉龙公子知道,悠然仙人这话便是冲着自己而来,心里已然翻覆的波澜便更加汹涌起来。此时的玉龙公子的心,就如身处悬崖边一般,被人这么一推便是万劫不复。 玉龙公子转过身来,看了看倾穆少将军认真的眼神,也跪下身来,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道:“我……煜穆答应,今日今时此地,与倾穆永结同心,天地可鉴,日月同证……”说罢,眼里的泪水便一涌而出,泪痕便让玉龙公子的脸颊也闪耀着星光点点。 听到玉龙公子这番话,倾穆先是一愣,随即便高兴得即便让他现在立刻死去,也会心甘情愿的程度。倾穆情不自禁的将玉龙公子拥入怀中,轻轻吻去玉龙公子脸庞的泪水,本来咸涩的眼泪到了倾穆这里,却只觉无尽的甘甜。相跪而对的两人紧紧相拥,互相交换着唇齿之间的芳华,久久不愿分开。 即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甜腻的气氛,玉龙公子和倾穆少将军也没有理睬。 “三皇子殿下,良辰已至,请速速前往大殿,三皇子妃已经在殿内等候……”门外之人一边用力的敲着门一边大声说道。听见屋里没有反应,便更加用力的锤起门来,声音也放得更大。 直到门就像快被敲破,喊声也震耳欲聋之时,玉龙公子才和倾穆分开,一边喘息一边回答道:“知道了,马上就去……” “我……去去就回……”玉龙公子说完便要站起身来,却又被倾穆一把拉了回来。倾穆低下头去,朝着玉龙公子露出的脖颈吻了上去,不断的允吸,直到形成了一个深红的斑痕,才放开了玉龙公子。玉龙公子被催促这,便也来不及照照镜子,只是用衣袖稍微拭了拭眼泪,便打开之容自己一人出去的门缝,走了出去,又赶紧将门带上。 玉龙公子与寰琴姑娘的婚事,可是既伤透了万千女子的心,又伤透了万千男子的心。这场万民瞩目的盛世,虽然一切从简,只得皇亲国戚和朝中大臣列席,皇城之中的老百姓却也应景的张灯结彩,鞭炮齐鸣,漫天花火。当玉龙公子出现在大殿之时,众人皆被眼前这个一身红艳的玉龙公子惊了一下,然后便是玉龙公子红润的脸颊、润泽的朱唇,再后便是玉龙公子略微红肿的眼眶,最后必定停留在玉龙公子脖颈那块显眼的红斑之上。 玉龙公子还未收拾好心里的悸动,哪里还有心思去在乎众人的眼神,只顾低着头急急的走到大殿之上。顺着流程,行完叩拜之礼,玉龙公子和寰琴姑娘便被送回了三皇子府邸,早已准备妥当的洞房。洞房之中,红烛剪影,本该充满暧昧之意的屋里,如今,却只留得难堪与无言。 玉龙公子坐在椅子上,心里脑里都还是先前与倾穆少将军在一起的一幕一幕,便静静的看着墙上发着呆。 待到门外之人散去,寰琴便自行拿掉了头上别致的大红绸缎盖头,又将凤冠拿了下来放在床榻之上,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寰琴摇了摇头,才看向了在椅子上坐定的玉龙公子,艳丽红衣之下若有所思的玉龙公子,即便是寰琴这般心有所属的女子,也不禁心脏漏跳了一拍。 正在气氛尴尬非常,寰琴不知该如何开口问玉龙公子,这洞房的戏码要如何来演的时候,倾穆便从窗口飞身而入。看了看眼神还停留在玉龙公子身上的寰琴,开口说道:“寰琴姑娘的大恩大德,倾穆铭记在心。若是以后,姑娘有用得上倾穆的地方,倾穆自当甘倒涂地,全力而为……” 玉龙公子才被倾穆的话语唤回了心神,转过头看去,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倾穆少将军不必如此,寰琴这样,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寰琴客套的回答道,心里想说的“只要少将军记得寰琴,便已足够……”这句话却只得在心里默默念道。 “虽然对不起寰琴姑娘,新婚之夜便要独守空房,不过曲终人散,这幕成亲的戏码也该是时候告一段落了……”倾穆对寰琴说道,眼睛却没有看向寰琴,而是和坐于椅子上的玉龙公子相对而视。稍稍停了停,倾穆又开口不知对着谁说道:“煜穆,是我的人,我绝不会让他和别人洞房……”说完,还没来得及等玉龙公子和寰琴姑娘有所反应,倾穆便一把拉过玉龙公子,拦腰一扶,便将玉龙公子抱在怀里,越窗而出,消失在黑夜之中。 于是,点满花烛红光满布的房间里,便只剩下落寞的坐于床榻之上的寰琴,眼神寂寥的看着两人消失的窗户外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另一边厢,天子气急败坏的在丞相府里来回踱步。 “太子殿下,你在这么走下去,舅舅的头都要被你给转晕了……”丞相半开玩笑的说道。 “舅舅,叫我怎么能不急不恼?本来以为让年纪轻轻的少将军受受皮肉之苦,便能归附于我,谁知那将军府的小子竟然抵死不从……”太子开口抱怨道,脚步仍然没有闲下来,走了一个来回之后,又接着说道:“本来以为,煜穆和那小子定然是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万万没有想到,将军府那小子竟然真的能做媒,让煜穆成婚,还是和有着天下第一美女之称的琴师寰琴……郎才女貌,传为佳话,不仅丝毫未损煜穆的颜面,反而极大的提升了玉龙公子的声望……” 64、柔情蜜意能几何 丞相稍稍皱了皱眉,一方面是因为被太子转晕了眼,另一方面此事确实棘手。只要玉龙公子好好的活着,对于丞相和太子而言,便是眼中沙肉中刺,不得不除之而后快。 太子见丞相不发一言,便又接着自顾自的抱怨起来:“煜穆仗着父皇的宠爱,恃宠而骄,又靠着一副好皮相,勾搭上了将军府的臭小子。表面一副清高的样子,背地里还不知干了多少龌蹉的勾当……如今和大美女寰琴成婚,将军府那小子居然仍然不离不弃,煜穆到底给那小子下了什么迷药……”太子越说越气愤,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脸色诡谲的说道:“莫不是真如曹公公所言,靠得是煜穆的床上功夫……”说道这里,太子不禁做出一副厌恶的表情,故作恶心的呕吐之状。 “先不管煜穆到底使得什么招数,如今看来,煜穆必定是获得了将军府的支持,若是再拖下去……”丞相若有所思的看着仍在来回踱步的太子说道,将目光投向不知何处的远方,丞相又继续说道:“以前,有皇上护着,煜穆又长居府邸,动不了他。如今,皇上的龙体每况愈下,在煜穆翅膀足够硬之前,便是我们的机会,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若是皇上有个万一,煜穆凭借将军府掌控的兵权,真龙传言便不再是子虚乌有只说……” 太子殿下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安坐于一旁的丞相大人,满脸期待的问道:“听舅舅所言,莫不是有了什么对策?” 丞相严肃的回答道:“无论煜穆私底下如何荒唐,在皇上面前还是不敢妄为,这样……” 天子连忙走到丞相身旁,将耳朵靠了过去,听着丞相的话,顿时眼睛放得老大,额头也冒出了薄汗,脸色也有些煞白,略有惊恐的看着丞相:“舅舅,这样,恐怕……” “待到时机成熟,便孤注一掷,若然失败便是死路一条……你是要当皇上的人,这点事儿就怕了,还能干什么大事……”丞相对着太子厉声说道。 太子仍然惊恐稳定,一手扶着丞相座椅的扶手,艰难的点了点头。 丞相随即放软了声调,安抚的说道:“你只需要……之后的事,都交给舅舅便可……” 虽然已是四月晚春,这样的夜里仍然有些微凉,翠绿的柳树随风摇摆着枝叶,皇城的百姓还在接着三皇子成亲的名义欢天喜地。身处各处的人各怀心事。有人在屋里暗处徘徊踱步,图谋不轨,心怀鬼胎,抹去额头惊出的冷汗,又将何去何从;有人在红烛之后,落寞独坐,紧紧锁眉,拭去再次流淌而出的泪水,又能与谁相对;也有人…… “少将军,打算什么时候放开煜穆?”被倾穆从洞房抱回了小楼房间之中的玉龙公子,略有不悦的说道。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倾穆一脸灿烂的说道。别说今生今世,就是永生永世,陷于万劫不复之境,倾穆也已放不开玉龙公子了。 “你……”玉龙公子当然知道倾穆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只是……不禁皱了邹眉,哭笑不得的说道:“不要这样,不吉利的……”宁愿折断美丽的羽翼一同死去,也不愿在天云之间两相分离。这样的事,正是玉龙公子一直所担心害怕的。 “不说了,以后都不说了,都听你的便是……”倾穆笑意盈盈的看着,还被自己抱在怀里的玉龙公子回答道。 “少将军可得说话算话,煜穆现在说,请少将军高抬贵手,放下煜穆,少将军可愿听从……”玉龙公子仍旧不悦的说道。 “说了听你的便听你的,放下你可以……不过……煜穆以后别叫我少将军,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倾穆不依不饶的凝视着玉龙公子微红的眼睛,倔强的说道。 玉龙公子叹了口气,才又开口说道:“倾穆,放我下来……” 倾穆这才“老老实实”的,将玉龙公子抱到了里屋,放在了床榻之上,笑得更加得意起来。 玉龙公子也不理会倾穆,便要从床上下来,倾穆连忙将双手放在玉龙公子肩上,玩味的说道:“煜穆,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我们……” “少将军……倾穆,不要太过得寸进尺……”玉龙公子说道。说完将头转到一边,避开倾穆坚定的目光,又淡淡的说道:“倾穆今天也辛苦了,早些回将军府上休息吧,大将军和夫人、小姐定然也在担心少将军……倾穆……”虽然说着这样的话,玉龙公子闪到一旁的眼神之中,却是满满的不舍。 倾穆将放于玉龙公子肩头的手向后伸去,倾身向前,将玉龙公子紧紧抱住,在玉龙公子耳边温柔的轻声说道:“今夜,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 “可是……我……不能……”玉龙公子的声音越来越小的说道,后面的话除了玉龙公子自己,就是近在咫尺的倾穆,也全然听不真切。 “我只是想陪在你的身边就好……”倾穆咬着玉龙公子的耳朵低语道。随即眼神一转,又接着玩味的开口说道:“莫非,煜穆,有所期待……” 玉龙公子顿时便觉得脸上燥热起来,男欢女爱之事,虽然还不曾亲身经历,只是源于书本却也有所了解,可是,若是男子之间,又该如何行房。玉龙公子从前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日,便也不由得一反常态慌乱起来。 倾穆反倒觉得这样的玉龙公子,比之平常的隐忍冷漠,要来的更好。如果,玉龙公子不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独自承担,暗自神伤。如果,玉龙公子愿意在自己面前表露出来,让他一起分担,让他一起背负,倾穆便是再高兴不过的了。 倾穆稍稍放开怀中的玉龙公子,玉龙公子便也回过头来。倾穆认真的看着玉龙公子眼睛,两人的眼中便只映入彼此的脸,倾穆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我只会抱着你,什么也不会做的,那样的事,我怕会伤了你……你的身子不能受丝毫伤害,我都明白……” “别再说下去了……”玉龙公子连忙伸出右手,捂住倾穆的嘴,手掌感觉到倾穆唇上的湿润,和呼出的温热之气,玉龙公子只觉脸上又是一阵热潮。 倾穆收回左手,握住玉龙公子捂住自己嘴的右手手腕,稍微拉开一些距离之后,轻轻的吻了吻玉龙公子的右手背,轻声的说道:“煜穆今天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说完之后,倾穆便难得的自觉地背过身去,脱去一身红艳的外衣。玉龙公子也赶紧一条条的解去礼服的系带,将绯红的外衣褪去。 玉龙公子仅着贴身的裘衣躺在床上,侧身背对着倾穆而卧。倾穆便很自然的,将玉龙公子脱下的衣物,放到一旁的桌上。随即,倾穆回到床边,拿过床脚之处的的被子,先为玉龙公子盖好,自己才脱了鞋靴,也上了床去。倾穆在玉龙公子背后轻声说道:“春捂秋冻,小心不要受了风寒……”然后自己才盖上了被子,伸出双臂,环抱住玉龙公子瘦弱的身躯。 暖意便透过单薄的衣物,从倾穆的胸膛传到玉龙公子的背部,又温暖了玉龙公子的心房。 不一会儿,倾穆便沉沉的进入了梦乡,玉龙公子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倾穆的睡颜。微微颤动的睫毛,不知正在做着怎么的梦,若是美梦,不知道会不会有自己出现,玉龙公子不禁想到。散落在床上的乌发,高挺的鼻梁之下,便是那张在熟悉不过的嘴唇。玉龙公子右手稍稍撑起上半身,向前倾身,用手撩开倾穆额间的碎发,轻轻的印上一吻,才又躺回床上好好的睡觉。 不知为何,在玉龙公子身边,本来时刻保持警觉的倾穆,总是会睡得特别的香甜。待到倾穆睁开眼睛,却不见了床上的人,连忙下床奔出门外,快步下楼,却在大厅看到了,不知又在研究什么诡异棋局的悠然仙人。 悠然仙人没有抬起头来,视线依旧集中于期盼之上,语气随意的说道:“玉龙让老夫转告少将军,让少将军回房稍后,玉龙只是去安排厨房做些吃得罢了,很快就会回来,少将军切莫乱闯乱撞,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这都是煜穆说的?”倾穆不假思索的问道。 “最后一句是老夫的忠告,其余都是玉龙的意思,少将军有何打算?”悠然仙人说罢,移动了几颗棋子,又皱了皱眉,将棋子摆回了原处。 “多谢仙人……”倾穆朝着悠然仙人鞠了一躬,礼貌的说道。之后,又转身上楼,回了玉龙公子的房间。 悠然仙人叹了叹气,终究是命定的姻缘,也许从一开始便是逃不开也躲不掉的,只是,前世的血债终究要还,唯独希望今生能够少做些孽,才能让来世少受些苦。 65、欲加之罪藏祸心 没过多久,几名下人一人端着一个三尺左右的托盘,托盘之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瓷碗和杯碟,盛着各式各样的佳肴。玉龙公子走在前面,下人们一个紧跟一个埋首跟在后面。从来没有见过三皇子张罗过这么多吃的,府里也没听说过来了贵客,何况还是在三皇子,一直不让大伙靠近的小楼之处,下人们心中暗自疑惑。而且,三皇子的洞房不是不在这个小楼吗?三皇子妃现在在何处,三皇子又为何要在此处用早膳?虽然,全是些想不通的事儿,不过既然主子吩咐的,作下人的照办便是。身为宫里的人,下人们自是明白,知道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玉龙公子推开小楼的大门,楼里空无一人,悠然仙人和桌上的棋盘棋局全都不见了踪影。早在闻见动静之时,悠然仙人便将屋里一切全都撤进了里屋。 玉龙公子走进屋里,看着桌子淡然的一如往常的说道:“全放在桌上便好……”闻言,下人们便将托盘上的菜肴,放在桌子上摆了一个满满当当。摆放妥当之后,下人们才退到一旁,等候吩咐。 “先下去吧,饭后在招呼你们来收拾……”玉龙公子依旧波澜不惊的说道。 下人们便朝小楼门口走去,正在走到门边之时,玉龙公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开口说道:“寰琴姑娘……三皇子妃还在别院房间里,去问问她还缺些什么,好好伺候……” 已然走到门边的下人全都停下脚步,回转身来,齐齐垂首回答道:“是,三皇子殿下……”这才终于出了小楼大门,将门从外面关好之后,匆匆离去。 待到脚步声都消失之后,便见神出鬼没的悠然仙人突然出现在了二楼房门前,一边敲门一边戏谑的说道:“少将军,赶紧出来用早膳,这可是玉龙专门给你准备的……” “悠然,别胡说,这些都是府里的厨子准备的简单早膳罢了……不是玉龙……”就在玉龙公子试图给悠然仙人解释的时候,倾穆就那么穿着贴身的裘衣冲出门来。 玉龙公子将手放在自己太阳穴上揉了揉,略有怒意的说道:“少将军……倾穆,穿好衣物再出来,这是煜穆府上,不是你家里……”玉龙公子觉得自己对上倾穆少将军便没了办法,另一方面,心里又会隐隐高兴。 “煜穆的地方就是我倾穆的地方,煜穆也可以把将军府当做自家地方,“穆如清风”随时恭候它的主人……”虽然倾穆嘴上这么说着,却也老老实实的回房穿好了衣物,才又出门下楼来到大厅之中。 从昨日起就未能好好吃上一顿饭的倾穆,见了满桌的美食,即便还是大清早,也是胃口大开,立刻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只是,才吃了两三口,便又停了下来。灼灼的目光看着站在一旁的玉龙公子,玉龙公子便会意的坐在旁边的座位之上,挑了些粥羹之类清淡的东西细嚼慢咽的吃着。 满满一桌的食物,除去玉龙公子喝下的两碗清粥,几个小笼包,全数下了倾穆的肚子里。玉龙公子不得不再次默默的感叹道,长身体的人就是不一样。 倾穆随意的用衣袖抹了抹嘴,虽然千百万的不舍,只是,一整晚没有回将军府,爹娘和大姐定然十分担心,倾穆自然也是知道的。当倾穆看向玉龙公子之时,玉龙公子也正看着倾穆,眼神一交汇,便都心领神会。倾穆伸出右手搂过玉龙公子,极快的倾身向前,轻轻的吻了吻玉龙公子的额头,放开手站起身来,留下一句“礼尚往来”便走出了小楼,凭借着轻功,只得一瞬就没了踪影。 玉龙公子这才回过神来,所谓的“礼尚往来”必然是为了昨晚,自己趁倾穆少将军熟睡之时的那一吻,原来,倾穆竟然是装睡。 就在倾穆离开三皇子府邸不久,一名公公便找上门来。这名公公奇就奇在,明明是来宣读圣旨的,玉龙公子却对其全然不知。往常,来自己府上传达圣旨的必定是皇上身边的陆公公,若然陆公公有些状况,也不会派一名新入宫的公公独自一人,来此宣读圣旨。玉龙公子立时便觉察出其中必有蹊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宣三皇子立即前去大殿面圣,不得有误。” “钦此。” 那名公公大声的读完圣旨,便卷好了交给玉龙公子。明明在父皇的安排之下,自己昨日才和寰琴姑娘“成亲”,如今不过是洞房之夜半日之后,若是要传召入宫面圣,自然便是为了此事,可是,圣旨里却只字未提三皇子妃的事情。还有,这则圣旨未免太过于简单,如果只是父皇要见自己,不必大张旗鼓的发下圣旨,只需要传个口谕便是。玉龙公子虽有怀疑,仍然礼数周全的接过圣旨,随即开口问道:“这位公公,不知道陆公公近来可还安好?” 那名公公显然没有预料到玉龙公子的问题,眼神向右上方瞟去,不自觉的眨了好几下眼睛,避开玉龙公子探寻的目光,闪烁其词的回答道:“陆公公他……身体不适……卧床休息……所以今个儿便由小的前来……” “不知陆公公染了何病,竟然卧床不起?”玉龙公子没等那名公公说完,便关切的追问道。 “这……小的也不……陆公公他……没事……只是偶染风寒,大夫说休息几日便好……”那名公公显然更加的慌乱起来,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玉龙公子便肯定,此事必定有诈,只是,即是圣旨,明知其中有问题,却又不得不从。玉龙公子只好说道:“待玉龙回房换过朝服,便随公公前去大殿。” 那名公公本来想要催促催促,或者是怕言多必失,便最终也没有开口。其实,在玉龙公子洞幽烛微的敏锐目光之下,那名公公眼角眉梢无不透漏出心急的表现,却还假装泰然自若的神情便都一清二楚。 玉龙公子一进小楼,悠然仙人便出现在他的面前,虽然声音是一如既往的空灵悠远,语气却稍微有些担心的问道:“玉龙真的打算前去?你该知道,这必然是个圈套,只是,不得而知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罢了……” “皇命难违,如果这个劫数过不去,那也是玉龙的命……”玉龙公子坚决的说道,顿了顿又开了口说道:“若是玉龙有个三长两短,请悠然仙人将这枚玉佩还给倾穆,告诉他……还是算了,说什么又有何用?”玉龙公子轻轻的摇了摇头,埋下头解开系于腰间的玉佩,交到悠然仙人的手上。又想到了什么,便又开口说道:“寰琴姑娘的事,还要麻烦悠然仙人,玉龙本不想多生是非,却也害了她步入这个迷局之中……” 悠然仙人接过玉佩,回答道:“玉佩,老夫可以先替你保管。其他的,老夫一概不管,不要说得向交代后事一样。玉龙应该知道,此时的并不会是你的劫数,不过是你的血光之灾罢了……” 玉龙公子没有再说什么,赶忙回到二楼的屋里,换上了朝服,便随那名公公前去大殿。玉龙公子刚走进大门,那名公公便往后退了几步,将门关上。玉龙公子只觉虽然已是暖春的白日,大殿之内却莫名有种阴冷之气,徘徊不去。此时,大殿里除了玉龙公子看不到任何人,玉龙公子小心翼翼的缓步向前走去,直到走到大殿最深处,才看见了靠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皇上。 玉龙公子便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赶紧冲到皇上身边,只见皇上面如死灰,眼睛却是瞪得大大的,其间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玉龙公子顿时紧张起来,连忙伸出手指,在皇上的鼻息之下稍作试探,心里便凉了一大半。玉龙公子仍旧不放弃的把了把皇上的脉搏,却是完全没了起伏。玉龙公子脑子里,一霎那便一片空白,泪水也在眼睛里打着转,玉龙公子双手放在皇上的肩膀之上,只是那么用力的摇晃着,明知徒劳无功,仍然不依不饶。 玉龙公子用哽咽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喃喃自语道:“父皇,父皇,快醒醒,求您了,快醒醒,不要吓穆儿,不要……” 正在这时,大殿的门突然打开了来,皇后和太子,还有一众兵士出现在了门口,一行人急匆匆的冲进殿内,便听到太子大声喝道:“煜穆,没想到你如此蛇蝎心肠,父皇那么疼爱你,你……竟然能下此毒手……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煜穆……没有……”玉龙公子的心神还在,因为父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带来的震惊之中,头脑也变得无法如往常一般思考,话也便说不清楚起来。 “来人啊,三皇子谋害皇上,本该立即处死,看在皇上尸骨未寒,你我兄弟一场。先将三皇子押入天牢,待皇上下葬之后,再行论处。”太子大喝道。身后的一众兵士,便齐刷刷的来到惊愕中的玉龙公子身旁,将玉龙公子从皇上身边拉开,拖出了大殿,投入了天牢之中。 66、血光之灾劫难逃 回到将军府,倾穆立即前往了大将军和将军夫人的所在之处。见到倾穆回来,将军夫人的一颗心才总算落了地,连忙迎了上去,关切的问道:“昨日在宫中一切可好,一夜未归是又出了什么事……三皇子和寰琴姑娘都还好吧……皇上可有再吩咐些什么……”没等倾穆回答,将军夫人的问题便像连珠炮一般一个接着一个。本来,将军夫人是打算着撮合倾穆少将军和寰琴姑娘的,谁知突然就出了这么多的事儿,如今,寰琴姑娘的身份已然是三皇子妃,将军夫人不免有些失望。 “娘,不管是孩儿,还是三皇子,还是寰琴姑娘都很好,娘不用担心……”倾穆连忙打断了将军夫人没完没了的问题,简洁明了直击要害的回答道。 将军夫人便也不再多言,退到了一边。大将军意味深长的看了倾穆一眼,这才开口说道:“去书房吧,为父有事要和你说……”说罢,用眼神示意将军夫人留在屋里,大将军便起身走出房去,倾穆也便跟了出去。 来到书房,大将军坐在桌台之后的椅子上,随意拿过一本兵书翻看着,倾穆站在另一侧的角落里,许久,两人都不发一语。 过了好一会儿,大将军才猛然放下手中的书,安静的书房里,这一声便显得格外响亮。随即,大将军抬起头来,看着隐没于角落阴影之后的倾穆,开了口说道:“为父年事已高,本想待你成家之后,再请求皇上辞去镇国大将军一职,由你来担负起一国的安危与将军府的兴衰,如今,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说道这里,大将军不禁叹了口气,眼中隐隐含着泪光。 倾穆知道,自己和玉龙公子之间的感情,自从大殿那次以后,父亲便已明了,索性也不再多加隐瞒。倾穆走到大将军身前的书桌之前,认真的说道:“父亲,恕倾穆不孝……只是,这件事倾穆已经下定决心,不负于他,还望父亲成全……” 这三十日,除了倾穆纠结,大将军何尝不是思绪万千。庆功宴上发生的一幕,大将军没有告诉府里任何人,无论是亲生女儿还是结发之妻,都不曾提起。只是,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时日里,大将军一边看着倾穆宁愿被问斩也不屈从的样子,一边努力的说服着自己,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自己去折腾去。孩子长大了,早晚也要放手,何况,大将军知道,倾穆一直就是一个一根筋的孩子,一旦认准之事便会不依不饶决不放弃。 大将军深吸一口气,就像使出了全身力气一样开口说道:“罢了,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好自为之,为父不再多加过问……不过,你也长大了,作为一国的将军要担负的重任,作为将军府的主人被寄予的期望,都将由你一力承担……” 正在这时,屋外一阵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瞬间脚步声的主人便到了书房门前,一边激烈的敲着房门一边喘不过气的喊道:“老爷,老爷,出大事了……” 大将军便被打断话语,冲着门口大声说道:“进来,出了什么事?” 只见门被推开,一名下人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仍旧没有缓过气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皇上……被……三皇子……” “皇上怎么样?”大将军脱口而出。 同一时间,“三皇子怎么样?”倾穆厉声问道。 那名下人被倾穆吓得一愣,赶忙站直身来,缓了几口气,总算说出了那句完整的话语来:“皇上被三皇子所害……生命垂危……三皇子被太子殿下投入天牢……情况不明……” 话音刚落,倾穆便冲出了房门。大将军站起身大声喊道:“拦住少爷,决不能让他走出将军府的大门!” 府里的下人们虽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见大将军振臂而呼,便也放下手上之事,一拥而上冲向快步跑着的倾穆。将军府里也都是习武之人,加之人多势众,倾穆便被硬拦了下来。 大将军走到倾穆身边,说道:“你现在去,不仅救不了人,还会让将军府蒙上谋反之嫌!”说完又抓向死命抱住拼命挣扎的倾穆的下人们命令道:“将少爷押回房中,不准让他踏出房门半步……” 倾穆便被一大群人好不容易“送”回了自己的房间,下人们将房门锁上,又留下人手在小楼门口守着,其余人等才又接着去干刚才手里的活来。 如此折腾下来,倾穆也稍微理智了一些,他的目的不外乎便是救人,若是此刻贸然前往,确实并非上策。只是,玉龙公子的身子有别常人,想到自己在牢里受到的曹公公的特别“照顾”,倾穆心中便是一紧,吃痛起来。若是让玉龙公子受了伤害……倾穆不敢继续往下想。转念再一揣摩,自己刚刚离开玉龙公子,就出了这档子事,玉龙公子必然是遭到了太子的陷害。不过,太子没有将玉龙公子就地正法,而是投入天牢之后再做定夺,并非单单要将玉龙公子除之而后快。也许,还有别的目的,无论理由是什么,玉龙公子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此时已然黄昏,太阳渐渐隐去了身影,天空便也黯淡起来,乌鸦呱噪的叫声阵阵传来,倾穆便又有了不好的预感,即便待在房里也是如坐针毡。 倾穆连忙换下自从昨日三皇子成亲之时,便穿到现在还未来得及换下的赤红长衫,睹物思人,昨夜在玉龙公子屋里的一幕一幕便又涌上心头。沉思片刻,才又收回心神,继续手里的动作,换上灰黑色的便服,取下挂在墙上的宝剑系在腰上,又拿出一枚匕首藏于袖中。 倾穆从小便会溜出府去瞎玩,将军府的人都不知道,为了方便出门,自己早就在小楼之中设置了密道。本来以为已经用不上了,没想到……倾穆用剑将插在门外的木闩挑开,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门,又从楼里的暗门进了地道。倾穆沿着道路一直前行,不一会儿就看见洞口的银白月光,已然来到将军府墙之外。 倾穆觉得,自己那三十日的天牢之灾也非全无好处,比如这会儿,单就倾穆对天牢的地形有了一些熟悉这点儿,便是帮上了大忙。果然,没有费多大功夫,倾穆便找到了关押朝中要人的地方。 玉龙公子还在惊愕之中,圆睁的双眼里,目光呆滞,全然不见往日的神采。玉龙公子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待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深宫之中无手足,母亲为了自己而死,如今,唯一的父亲也…… 见到那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阴暗的牢房之中,想到玉龙公子那清冷傲然的性子,倾穆不禁心中一阵痛楚,只得深深的怜惜。倾穆赶紧拔出剑来,将门锁一分为二,打开了牢门。 突然,几十名黑衣人将倾穆团团围住,倾穆怕刀剑无眼伤到了牢里的玉龙公子,便将黑衣人引到一旁,扭打起来。虽然倾穆也算武勇不凡,只是,黑衣人个个出手阴狠,加上人数占优,车轮战一般乱翻上阵,倾穆的手臂,后背各处都被利剑划出了不少伤口。还好牢中光线暗淡,衣物颜色又深,才让那些鲜血染就之处不甚刺眼。于是,由于身上的伤以及体力的消耗,倾穆渐渐的处于了劣势,只有招架之力。 正在此时,太子从门外进了来,戏谑的说道:“少将军,果然是个痴情种……”太子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玉龙公子所在的牢里,拿出一把小道比在了玉龙公子的脖颈之上,继续开口说道:“少将军还不束手就擒,别怪我手下无情!” 倾穆便只得投鼠忌器,不再反抗,黑衣人便将剑都架在了倾穆的脖子上。 太子心中窃喜,舅舅的高招果然厉害,这样一石二鸟之计真是极好的。本来,玉龙公子手无缚鸡之力,即便声名远播却也不足畏惧,只是,加上将军府的兵权就是另当别论了。所以,对于太子而言,除去玉龙公子之前一定要先摆平少将军。只是,少将军敬酒不吃吃罚酒,便也怪不得自己心狠手辣了。太子一边翻弄着手里的小刀,一边狡黠的说道:“少将军自断手筋脚筋,我便饶了煜穆不死!” 玉龙公子凝视着倾穆,声嘶力竭的喊道:“不要……” 倾穆第一次避开了玉龙公子的目光,拿起利剑,看了看。就在倾穆一狠心,正欲挥刀之际,一声犀利的惨叫响彻牢中。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声音出来之处。 原来,太子看戏一般玩味的欣赏着眼前的一切,手中的小刀便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玉龙公子的脖颈,说时迟那时快,玉龙公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困兽犹斗一般夺过了太子手上的小刀,直直的刺入了太子的胸膛。太子的瞳孔骤然放大,眼中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以及映入其中从未见过的玉龙公子满布血丝的双眼。玉龙公子又将刀柄一转,太子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玉龙公子一袭白衣。 那些黑衣人看着眼前的场面便都愣在了原地,倾穆拿起宝剑悉数击破,黑衣人也自乱了阵脚,或死或逃。 作为星名,天牢又即贯索,后世为了避嫌,便将这次的事件称之为贯索之变。 老百姓们只知道,皇上突然驾崩,太子薨逝,丞相和皇后不知所踪。 数日之后,三皇子煜穆登基称帝,改称余煜帝。大将军告老还乡,少将军接任镇国大将军一职。 一年之后,突厥大军压境,倾穆将军率军迎敌。 五年后,战乱刚定,余煜帝突然驾崩,死因成谜。倾穆将军杀进皇城,改朝换代。而余煜帝在位之时,所有皇亲国戚皆被新帝倾穆斩杀,知道其间发生之事的便除了几名当事人,都成了最能保守秘密的死人,又为此事蒙上了更加神秘的面纱。 倾穆帝登基之后,这一段历史也便成了不能被谈及的禁忌…… 67、倾诉愁肠忆当初 虽然台下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台上的雪莲却像完全看不见一般,镇定自若的与眼前的菁华对视着,一边抚琴一边吟唱。 尘封的往事在雪莲的歌声中娓娓道来,菁华竟然觉得心中隐隐作痛。本来菁华并不尊敬当今的皇上,那样滥杀无辜,血染城池的人,必定也会是个暴君,只是,在雪莲的一字一句当中,却尽是倾穆帝的悲伤、孤寂与怅然若失……而对于余煜帝,虽然菁华所知皆为师傅讲述的故事,菁华却仍然对这个素未谋面,与自己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前朝末代皇帝感到亲切。菁华挥去脑中的胡思乱想,高高在上的皇帝们的事儿,还用不着他这样的小老百姓操心。 雪莲一曲奏罢,没有丝毫停顿的站起身来,走下台去。还没等菁华反应过来,就被雪莲拽住了手,朝后门走去,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迟疑。琴音袅袅,绕梁不去,台下的听众或为韵律之美所迷,或为禁忌之词所惊,也都还未回过神来。待到众人掌声雷动之时,雪莲和菁华已经穿过人群,走出了大门。 “华儿,你说这样的喝彩,像不像为了祝贺我们的重逢……”雪莲回过头来,略带笑意的看着菁华的眼睛说道。 几日不见,雪莲竟然也开始调笑起自己来了,菁华不禁想到。只是这样简单的话语,便也让菁华的心踏实了下来,看来,莲神教并没有为难雪莲。掌声还在从大厅中徐徐传来,为了自己和雪莲而喝彩,菁华默默想到,便微微扬起了嘴角。不过,无论有没有人祝福,菁华已然下定决心要和雪莲一起,哪怕是条不归之路,也要走下去。 菁华跟着雪莲来到了后院,树丛之后一栋别致典雅的亭台楼阁便映入了眼帘。这里,原本是寰琴的闺房所在,琴阳城还被称为秦阳城时候的知府在捉拿要犯的时候,神犬来到此地,知府大人便二话不说的拆毁了小屋。还好寰琴姑娘当时不在现场,才幸免于难,否则,以知府的脾气,绝对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 风水轮流转,为恶一方,张扬跋扈的秦阳知府竟然东窗事发,一家老小全被发配去了蛮荒之地。而第一美人的寰琴却成为了皇子妃,随着余煜帝的登基,更是被封为了皇贵妃,于是,毁去的小屋便被重建为了现在这个气派又优雅的小楼,据说,还是余煜帝专门安排的。小楼之上挂着一块大大的匾额,上面四个大字“倾慕莲华”笔势刚劲有力。 小楼本来并没有名字,加之寰琴贵妃深居宫中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小楼建成以后一直空了下来。直到倾穆帝登基之后,竟然册封了前朝余煜帝的贵妃寰琴为自己的贵妃,并为这所余煜帝派人修建的小楼,亲笔题写了这四字匾额。于是,这所小楼也和寰琴贵妃一并,成为了联系两朝皇帝的传奇之一。 雪莲径直将菁华带到了小楼门外,随意推开楼门,便进到楼里厅堂,就像是小楼的主人一般。菁华虽然有所迟疑,转念一想,雪莲既然是寰琴贵妃的嫡传弟子,将这小楼当做自家的,便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了。 雪莲仍旧拽着菁华的手,来到了二楼最靠里的房间之中。房间显然才让人布置过,里屋的床榻暂且不提,外屋的桌上连茶点都已摆放妥当,像是就等着客人来访一般。雪莲将房门关好之后,转过身来,用拽着菁华的手一拉,便将菁华拉入怀中,没等菁华反应过来,已然覆上了自己的唇。常言道,小别胜新婚,由刚开始的温柔舔吻,迅速升级为唇舌之间的深吻。菁华也没有丝毫反抗之意,亦或说菁华也早已沉醉其中。两人是无忌惮的交换着口里的芳华,唇齿相互交叠摩擦。雪莲一只手放在菁华的肩膀上,一只手搂住菁华的腰际,菁华也回抱着雪莲。 拥吻的两人让屋里的气氛似乎也变得暧昧起来。过了许久,直到菁华喘不上起来脸色通红之时,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来。雪莲扶着大口补充着空气的菁华在椅子上坐定,自己才在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只是,握着菁华的手全然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华儿这身艳红的新衣很美……莲儿都不知道华儿原来会喜欢这样鲜艳的颜色……只是……”雪莲先开了口,温柔的对菁华说着。 “只是……什么?”菁华总算缓过了起来,对雪莲的说辞有些担心,便连忙问道。 雪莲稍有迟疑,眼波一转才又开了口说道:“只是,太过美好怕被别人看了去……”雪莲没有说出自己心里的真意,虽然对菁华有些抱歉,可是,血红的衣物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菁华本来还担心,这样一身火红的衣物,会让雪莲想到作为莲神教教主的兄长,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让雪莲吃味起来,便也放下了心结,故作不满的抱怨道:“这样华丽的一身,穿着也怪不舒服的,还不是仲景兄和华年兄,非要说什么不穿得突出一些,寰语楼这么大阵势,雪莲就发现不了自己……” 雪莲浅浅一笑开口回答道:“菁华无论是什么装扮,什么模样,莲儿都会识得记得……”说罢将菁华的手握得更紧了起来。 菁华安下心来,话匣子便打开了,自顾自的说起这几日的事儿来。说道雪莲离开以后,菁华、仲景和司华年是如何如何赶路,说道了好不容易到了客栈却被告知只得一间房。提到这里,菁华不由得就解释起来,虽然只得一间房间,却是让仲景独自睡在床上,自己和司华年则分别铺了地铺说下。 雪莲只是握着菁华的手,一直注视着菁华的脸,淡淡的笑着。雪莲的手仍旧显得略微有些凉,在这样的大伏天,这样的凉意却是让菁华感到相当的惬意的。菁华一边用自己的手温暖的雪莲的手,一边继续提起最近的见闻。 当提到悠然仙人府里,那名戴着斗笠的男子演奏了和雪莲一样的琴曲一事,雪莲的眼中的波澜一闪而过,菁华便没有注意到。菁华只是认为,毕竟是琴声寰琴最后的作品,又是在这琴阳城中,就算是人人知晓,也是不足为怪的。 其实,这些都不过是菁华顾左右而言他的产物。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考虑着,可是真到了开口的时候还是倍感犹疑。菁华深吸了一口气,与之前的随意不同,认真的看着雪莲,才又开了口说道:“莲,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自己总是受着你的关爱,假装一切理所应当……”菁华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菁华与莲神教主不仅见过两次,而且……” 菁华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如若这次不说,以后怕是再也开不了口。菁华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的茶杯,茶水平静无波,再次开口说道:“还记得你我初次见面的时候,翌日雪莲所见的狼狈之象便是败莲神教主所赐……”气氛一瞬间似乎降到了冰点,菁华强作镇定的继续说着:“如果只是那一次,也许还可以忘记,只是……在蜀西城,雪莲离去的几日里,菁华好奇的跟踪了两名黑衣人,最终却又遇上了,不知为何暂时失去武功的莲神教主……菁华,只是想报那一次的仇而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菁华明知雪莲和莲神教主的关系……” 听着菁华的话,雪莲的心中便是波涛汹涌,虽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放在桌上的那只手的细微动作,还是让茶水荡起了涟漪。“菁华,到底是怎么看待他……莲神教主的……是恨或是……”雪莲平息着心中的思绪,以一如既往的淡然语气问道。 “我,本来以为会有恨,可是……在最后害得莲神教主内伤的时候,却犹疑起来……以为是对莲神教主有意,不过,现在终于明白了……”菁华抬起头直视着雪莲深不见底的眼眸,说道:“那时的心慌,不是因为莲神教主,而是那张与雪莲你重叠在一起的脸,还有眼中柔情悠远的目光。也许,从那时起,心底就已经喜欢上了雪莲……” 雪莲站起身来,将菁华拥进怀里,俯下身去轻轻的在菁华的额头之上印下一吻。随即,在菁华的耳边细语道:“能听到菁华的心声,对于雪莲而言已然便是弥足珍贵……不过,菁华要相信自己,还有……相信我……”雪莲本来以为,菁华就像一张纯白的宣纸,在其之上,可以用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写意描绘;也可以用巧妙设计,精细雕琢的工笔描绘。只是,不知何时,菁华自己成为了握笔之人,寻得了自己要描绘的未来。 菁华也站起身来,注视着雪莲,说道:“菁华知道雪莲不是普通人,只是,雪莲眼中的忧伤,哪怕是一点点,菁华也希望能够和雪莲一起分担……莲,每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我知道你是故意支开我的,不管晚上会发生什么,菁华已经决定不再退缩……莲,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己……” 68、借问更夫今几时 雪莲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想办法转移了话题:“菁华,说了这么许多,喝口茶吧……茶好像凉了,我去换过……”说完便放开了怀里的菁华,走到桌边,将茶杯中的茶水倒掉,又用茶壶倒上一杯新的。 菁华光顾着一个劲的说着自己纠结已久的思绪,被雪莲这么一提醒,也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便欣然的坐回椅子上,两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菁华,其实,我……我只是……”雪莲欲言又止,眼神变得更加的深远。 “相信我……”菁华用坚定目光注视着雪莲,却不知为何,话还没说完便觉眼皮好重,随即便趴在了桌上昏睡过去。 待到菁华再次恢复意识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是一片黑暗。过了一会儿,眼睛才总算能借着皎洁的月光,隐约可见周围之物。菁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之上,屋里四下静寂无声,感觉不到有人的样子。 菁华赶忙坐起身来,借助微弱的光亮,摸索着下了床。这才想起来摸了摸身上,还是白日里的衣物,便连忙从袖中掏出了火折子点燃,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桌上,有一个铜质的烛台,便连忙走过去,用火折子点亮。菁华拿起烛台,在屋里查探了一番,发现这里不是别处,正是自己告诉雪莲心中所藏秘密的地方,寰语楼后院的楼阁——倾慕莲华里二楼深处的房间。 显然,雪莲并不在屋里。想到自己突然睡去之事,菁华猛然反应过来,雪莲定然是在茶水之中动了手脚。菁华不禁担心起来,来到外屋的桌上,想要查验一下茶杯,却见茶杯之下压着一张纸,纸上隐约可见三行字。菁华将烛台放在桌上,将纸从茶杯下拿起,在烛光旁辨认起来。“欲知真相,午夜子时,城北破庙。”短短的十二个字以外便再无其他。 在白殇府里,菁华曾经看到过画作之上雪莲的字迹,虽然那还是只得几岁的小雪莲。如今看来,这十二个字的行笔之法却与先前所见极为相似。只是,这样龙飞凤舞的笔势,又不像是雪莲写出来的,菁华虽然疑惑,不过,现在除了这点线索再无其他,只能先照着纸上所言行事。 菁华便犯了愁,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是睡了多久,这大夜里也不能找人寻问。就在菁华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就像知道菁华的心思一般更夫的声音从远处传进楼来。菁华连忙将纸叠起来收到衣袖里,从屋里的窗户一跃而下,眼前便是后院的偏门。菁华赶忙使出轻功追上打更之人,停下脚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更夫回过身来,拿灯笼照着一看,正对上一身血红衣衫披头散发的菁华,顿时吓得面如死灰,转身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鬼爷爷饶命,小的和鬼爷爷无冤无仇,不要找小的索命……” 菁华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身狼狈的模样,红衣厉鬼,若是被仲景小少爷知道了,不知道又要被嘲笑多久。只是现在来不及多想,菁华便又施展轻功追上了逃命的更夫,拽住了更夫的胳膊。“大哥,我是人,不是鬼,你再看看,我有影子的……”菁华尽量温和的说道。 更夫依然拼命的轮着脚,可是,完全没有往前挪动一点半点。菁华不得不心中默默感叹,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对上谁不是只得逃命的份,也就只能糊弄糊弄不通武艺的普通人,实在是师门不幸,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见到更夫怎么也不搭理自己,菁华只得继续劝导:“更夫大哥,我真的是人,我只是想问问现在几更天了,不会吃了你的……” 更夫继续着毫无用处的动作,却也好歹回了菁华一句:“鬼都是这样骗人的,我要是回头看了,怕是早没命了?” 菁华索性放开更夫,绕到了更夫面前,埋头狂奔的更夫便直接装上了菁华,不假思索的抬头正对上菁华的脸,菁华连忙用手握住更夫提着灯笼的手,说道:“我的手是热的吧!”随即又指了指脚下,接着说道:“看,有影子吧。还有,更夫大哥看到我了,命也没丢吧……”随即,菁华又附上自以为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 更夫这才停下了脚步,虽然表情还是惊惶未定,好歹是确认了菁华是人这个身份。转念一想,眼前这“人”若要自己的小命,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欺骗于他。更夫便也放下心来,开口说道:“大爷,这大半夜的一袭红衣,也不束发,谁见着不得当成厉鬼索命……”更夫顿了顿,显然比之刚才已然恢复了不少,又继续开口说道:“大爷,您可别笑,小的是粗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你这一笑太“美”,更像妖怪的魅惑伎俩……” 菁华只得哭笑不得,心里埋怨着仲景这家伙,怎么就把他好好一个英俊不凡,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弄成了魅惑的厉鬼了。只是,心里虽然不悦,却也不能误了正事,只好收起笑容,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更夫:“大哥,我这也是事出有因,您就别见笑了。我就是想问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更夫也是老实人,便回答道:“刚才在城中打过的是二更,我和兄弟分开走到寰语楼旁,再和小爷怎么一耽搁,现在估摸着应是二更过半。小爷,这么深更半夜的在外游荡,是刚从窑子里出来正要回去的吧……”更夫更是个心直口快之人。 一下是厉鬼,一下是魅妖,一下又成了……菁华觉得,这位更夫打更实在是太屈才了,这要和仲景遇上了,两人一合计一台戏不就出来了。菁华忍住心中怒气,想着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便只是谢过了更夫转身离开。 刚走了没几步,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又跑了回来。 更夫刚走了两步被菁华赶了上来,便又是一惊,不禁抱怨道:“我说爷,您别这么折腾我了,小的上有老下有下……” 菁华连忙打断更夫的话,再说下去还不知自己又要变成什么“人?鬼?妖?邪?”菁华开口说道:“大哥,您知道城北的破庙怎么走吗?” 更夫一听便打了个哆嗦,仔细打量了一番菁华,才开口说道:“爷,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城北破庙出了琴阳城北门,朝正北方向直走就是。本来,已经荒废了好些年月,只是……”更夫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才接着说道:“最近,那个破庙一到深夜就叮叮当当,还有火光,像是有人,不一会儿又消失了,都说是闹鬼了……莫非,爷是县太爷请来捉鬼的那位仙人……” 听到这里,菁华觉得此事和雪莲一定有些关系,连忙追问道:“大哥,实不相瞒,我便是有事去找这位仙人求助的,不知更夫大哥可知仙人是何样貌?” 更夫便得意起来,回答道:“就说这位爷怎么大半夜穿成这样到处跑,原来是被鬼魅缠上撞了邪呀,早说嘛……您这可是问对人了,小的前些日子在县衙正好与仙人擦肩而过,仙人不愧是仙人,那脚步轻的微不可闻,一袭白衣绝然脱俗,只可惜,仙人带着斗笠遮住了脸,看不到真容……”说完,更夫还遗憾的叹了口气。 菁华觉得这更夫真的和仲景小少爷没关系吗?自己这会儿又成了怨鬼缠身之人了。抛开这些,听闻白衣素裹,绝然脱俗,斗笠遮容,菁华第一个反应便是雪莲。可是若是雪莲早几天就来到了琴阳,定然知道自己一行人会住在客栈,为何不去客栈找他。还有这破庙闹鬼一事,其中也是必有蹊跷。倒不是菁华不信鬼神之说,只是这事,菁华隐约觉得是人在装神弄鬼。 “多谢更夫大哥……”菁华给更夫道过谢后,便顺着更夫先前所指的大路,向北城门方向走去。出了城门,菁华便分不清东南西北来,不过,知道自己这个弱点的菁华早有准备,从衣袖之中拿出从司华年处要来的指南针,心里暗自得意,这下就算大晚上赶路也难不倒自己了。 菁华朝着指针所指的相反方向快步前进,不一会儿便看见一片树林,毫不犹豫的进入树林,尽管前后左右都是相同的风景,只是,有了方向事情也就变得容易不少,就在树木渐渐稀疏开来,菁华估摸着快要出去之时,隐约听见前方有许多人的脚步声。菁华便提高了警惕,赶忙施展“惑无”隐匿气息,放慢脚步向前,走到一棵大树之后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窥探。 菁华离得太远,只见的约莫十几个身影,在夜色之下不知作何。正在菁华准备靠近些看个明白之时,那群人突然行动了起来,似乎进入了更远处的一个地方,便消失了踪影。 菁华赶紧跟了上去,走到近处一看,只见一堆断壁残垣,破烂不堪,一个牌匾倒在地上,菁华好不容易才辨认出上面两个残破的字来,原来还真有叫做“破庙”的寺庙。 69、挖心食血因由处 菁华看着这个名副其实的“破庙”,在破烂的院墙之外四处查看了一番,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便找了一处断墙一跃而入,并快速的闪到一棵大树之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向外望去。刚才进入破庙的十几号人,怎么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凭空消失了。 菁华便大着胆子从树后走了出来,顺着墙根,一间一间的查探起院子里破损的屋子来。正在这时,突然发现院子的角落里有些许火光,菁华正要上前查探,却听见里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连忙又躲在了大树后面。 火光越来越亮,惨叫声也更加响亮,终于,菁华看到一名男子拿着火把从地底窜出,惊恐的一边叫一边跑着,随即,一个又一个人从同一个地方窜了出来,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四下逃窜。菁华便知,那里一定是一处暗道的出口,只是,这些人就像见鬼一样的表现。菁华不禁倒吸了一口气,难道这里真的闹鬼。 就在菁华不明就里之时,十几名女子突然出现,分散于“破庙”各处院墙边,一有人靠近,就将对方逼迫回去。借着逃窜之人火把的光亮,菁华便也看清了,这十几名女子便是当日拦下马车,带走雪莲的人物,也就是说,这些女子便是莲神教教众。 菁华顿时紧张起来,果不其然,那个一袭红衣胜血的傲气男子,从洞口慢慢走了出来,手里抓着一名男子的胸口。突然,那名男子飞向一旁,莲神教教主的手里握着的心脏,还在跳动着。 只见莲神教教主手一用力,那颗心脏便成了支离破碎的血红碎屑,一点点的融入那只被鲜血染红的手掌之中。突然,菁华正盯着的莲神教教主又失了踪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另一名惊恐到面目都已扭曲的男子面前。莲神教教主,伸出右手一挥,那名男子便不受控制的迎上了手去。莲神教教主就像只是轻轻的推开那名男子,男子却飞出了很远重重的落在地上,莲神教教主的右手掌上,又是一颗鲜活的心。 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菁华不禁有些恶心起来,不停在心中默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额头之上也又渗出几滴冷汗。 刚才四处逃窜的男子们,很快便都倒在残砖烂瓦之中,被挖心之后喷涌而出的鲜血,将小院的土地也染作了赤红,空气中更是满溢着浓浓的血腥味。 就在菁华看着最后那名拿着火把的男子倒下的时候,突然觉得莲神教教主的眼神对上了自己的目光。菁华连忙整个人背过身去,靠在大树后面,凝神屏息,却无论菁华如何努力,仍然无法抑制住,由于紧张而狂跳不止的心。 突然,菁华觉得呼吸变得困难起来,脖颈之上湿凉粘稠的感觉很不舒服,不由得抬起头来,正对上莲神教教主漠然而高傲的眼神。菁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用双手握住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掰开,却全无用处。 菁华的脸很快便由于呼吸不顺有些胀红,张开嘴大口的汲取空气。莲神教教主就这么掐着菁华的脖子,身子前倾,不容分说的欺上了菁华的嘴,借着菁华索要空气而张开的嘴,大肆掠夺起来。菁华靠着进入体内稀薄的空气,一边努力维持着清醒的神智,一边奋力反抗着咬噬着。可是,莲神教教主就像事先知道菁华的想法一般,几个回合下来,菁华不仅没有伤到对方分毫,反而将自己的嘴里咬破了皮。 莲神教教主对菁华的反抗,显然更加来了兴致,混杂于交结缠绕的唇舌之间的血腥之气,对于莲神教教主而言,似乎也像是诱人的美味一般。直到菁华的脸色转为煞白,即将由于缺氧而失去知觉之时,死死的扣在菁华脖颈的手才放了开来,贪婪的允吸着菁华嘴唇的嘴也才分了开来。 失去支撑的菁华便沿着树干滑落到地上半躺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本来便是没来得及整理的凌乱长发,就那么随意的披散到地上;炎炎夏日本就单薄的衣物,被树干扯挂得散了开来,露出片片肌肤;脖颈沾染上的莲神教教主手掌的鲜血,顺着颈部的曲线流向敞开的胸口。 莲神教教主欺身俯下,用手抬起菁华的下巴正对着自己,暧昧的说道:“这可是你引诱本教主的……”说完又倾身舔去,菁华嘴角由于咬破的嘴皮而流下的鲜血,又凑到菁华耳边说道:“味道果然不错……” 菁华气不打一处来,却由于缺氧动弹不得,只得勉强开口吐出几个字:“我……哪儿……有……” 莲神教教主并不生气,而是更有饶有兴味的说道:“这身红色的衣物,你穿起来,确实不错……” 菁华一边大口吸着气,一边也以绝不退让的眼神,直直的看向眼前这名冷傲的男子,断断续续说道:“教主……大人……玩……够了……” 莲神教教主扬起嘴角,笑容美艳不可方物,却也冷漠拒人千里,玩味的开口说道:“玩够了怎样,没玩够又怎样?” 菁华稍微缓过了气来决绝的说道:“教主……既已杀……这许多人……多我一个不多……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你就这么舍得自己的性命!”莲神教教主似乎有些微怒的说道,随即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就不想想那些惦记着你的人……” 菁华立时就想到了雪莲,说好要一起看尽天下美景,吃尽天下美食,如果自己就这么一命呜呼,脑子里满是雪莲哀怨的眼神。转念一想,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教主大人,刚才杀了这么多人,也没见有半点犹豫,这下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的死活来了。 正在菁华苦思不解之时,莲神教教主又凑到菁华耳边低语道:“你这次来,不就是为了知道这个真相……” 菁华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可是,莲神教教主怎么会知道,雪莲留在房中的字条,还是说……雪莲是被莲神教教主带走的,那么,字条是雪莲所留还是莲神教教主所留,这个念头让菁华顿时担心起来。菁华便顾不得其他,睁大了眼睛瞪视着莲神教教主,开口问道:“雪莲,你把他怎样了……” 莲神教教主没有理会菁华,而是淡淡的开口在菁华耳边念叨起来—— “莲儿,你知道你的笑容太过美了吗?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莲儿如此美丽的笑容。答应我,莲儿美丽的笑容只有我看到。” “莲儿,答应我,以后只可以让华儿为你梳头,拂过莲儿美丽的脸庞,轻触莲儿白皙的脖颈……” “莲儿,等这次完成了师傅的任务,便一起闯荡江湖,看尽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 “无所谓短暂,无所为永久,灿烂如花火,时光已永恒。” 一字一句菁华都不曾忘记,那是自己说与雪莲的话语,本应只有自己和雪莲才会知道,可是……菁华不可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涯的莲神教教主, 莲神教教主伸出另一只未有沾染上血迹的手,手腕一转,不知何物便从衣袖之中落入掌心之中。莲神教教主将手放在菁华眼前,缓缓的张开手掌,一只玉簪便出现在了菁华眼前。簪子头部精雕细琢的莲花,菁华不会忘记,正是游园会时送给雪莲之物。菁华更加惊慌失措起来,脑中已是一团乱麻…… 这一切到底说明了什么,所谓的真相又是什么,菁华不愿去想。莲神教教主将玉簪收入袖中,冷漠的开口说道:“本教主就是雪莲,雪莲就是本教主……”揭示了答案让菁华不禁失了神,思绪翻覆没了着落。菁华想过千百种真相,却单单没想到会是这样。可是,莲神教教主和雪莲虽然容貌无二,一娉一笑只见的气氛却是截然不同。 莲神教教主似乎是知道菁华的疑惑一般,继续解释道:“本教主和雪莲,既是同一个人,又是不同的两个人。只有午夜子时到丑时的两个时辰是属于本教主的,其余的十个时辰,都是雪莲……” 菁华只觉更加云里雾里,脑中还是一片空白,亦或是混沌,想要追问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 莲神教教主自然很明白要让普通人清楚了解,这样诡异的状态会有多难,心中暗想雪莲怎么就把这样的麻烦,交给了自己,只得从头说起:“你可知道雪莲所习之武功为何?” 菁华仍然处在失神的状态之中,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天倾花愁总该有所耳闻……”莲神教教主继续解释道。 菁华微微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天倾花愁乃至阴之功,修炼此功之人便会被神功阴毒所侵,每过一段时间,都需要吸食男子的心血补充阳气……那一年的雪莲,只是个七岁的孩童。对他而言,取人心血太过残忍,即便忍受噬心之痛仍然下不了手……于是,我便出现在了雪莲的身体之中,只是为了代替雪莲,挖心食血……”莲神教主说道。 菁华似乎看见对方的眼神中,竟有了不可名状的温柔。菁华不禁想起了雪莲曾经说过的,莲神教教主是他的哥哥,是绝不会伤害雪莲的。 70、因果轮回果成因 菁华早已觉察出来雪莲的武功似乎深不可测,没想到竟然是两大神功之一的天倾花愁。菁华本来以为,所谓的神功,这么许多年来,也没见有人练成过,一定是不足为信的江湖传言罢了。没想到,练成神功之人一直在自己身边。只是,既然如此,雪莲又为何会轻易的被嗜色观小小的观主掠走,如果说莲神教教主就是雪莲的话,那么……一个可怕的念头掠过菁华的脑中…… 莲神教教主就像知道菁华的心思一般,戏谑的说道:“若不是你让本教主破了功,雪莲又怎会功力未复,只得任由那个丑老头摆布……” 菁华想到那是白殇意味深长的眼神,原来害雪莲中了蛊毒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不禁有些歉疚起来。 “你也不用太过自责,若不是本教主当初那么对你……何况此事……不过,本教主和雪莲可不一样,看上的猎物得到便好,何必瞻前顾后……本教主不过是了却了雪莲的心意……”莲神教教主一边抚弄着菁华散落一地的长发,一边玩味的说道,顿了顿,将手从发中抽出,放在菁华的胸膛之上,又接着说道:“你以为雪莲不想动你,他不过是怕伤着你,才自己忍着罢了……” 菁华又想起第一次的那个夜晚,无数次想要忘记,却怎么也忘不掉。当时看到的雪莲的悲伤的眼神,现在想来,应该便是对自己的歉疚。如果放在过去,这样的真相菁华定然无法接受,只是,如今,菁华心里竟然隐约有些感激,如果不是第一次的痛苦与屈辱,便没有了第二次的报复,也许自己便会错过了雪莲,失去了心意相通的机会。 缘生缘灭缘如水,因果轮回果成因。 少不经事莫知愁,浮生半世逐波流。 寻寻觅觅待一情,聚难分易人间错。 红尘泣血是非过,苍凉俗世爱恨劫。 哀哀怨怨空悲切,来来回回纠缠牢。 不如逍遥自在行,坦坦荡荡随心意。 前些日子,菁华已经想得够多了,先前的伤春悲秋,自怨自艾,甚至觉得有些不像自己。菁华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却也不是凡事都闪躲逃避的人。当自己总算鼓起勇气去向雪莲坦白的时候,雪莲何尝不是拿出了更甚于自己的决心,才能把真相与自己分担。 血雨腥风的开始,深不可测的神功。莲神教教主一语带过之事,菁华却是入了心。年仅七岁的雪莲,便要承担起多大的残忍,菁华无法感同身受,只是,光是凭借着想象,已然痛心不已。菁华这才明白,雪莲眼中那抹永不退却的悲伤与决绝,清冷比哀怨从何而来。也许,与雪莲一起将是一场万劫不复的局,菁华却已打定主意陷入这身不由己的苦海之中,任凭爱恨纠缠的煎熬,心甘情愿走这一遭。 还有作为雪莲邪教的莲神教教主,霸气傲然之下的孤寂可能更甚于雪莲,夜深人静的两个时辰,从诞生之时便永驻于黑夜,只为挖心食血,承受作为本体的雪莲无法承受之殇。菁华对于莲神教教主本已复杂的心情,便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也许,莲神教教主的事,自己若是一朝一夕难以接受,那么,便待朝朝暮暮;若是一时半会儿承受不起,那么,静候长长久久。菁华要接受雪莲,那么,不管是白日历那决然脱俗的雪莲,还是黑夜里傲然强势的莲神教教主,便都需要完完整整去接受。也许,雪莲的身上还有更多的哀愁,那么,自己便要有比之更多的坚强,去分担这份悲凉。 菁华也便总算缓过了气来,也稍微恢复了些许气力,连忙用手撑着地坐起身来,试图将有些残破的衣物整理整理。 莲神教教主却显然不想放过菁华,一只手扣住菁华的双手,一只手便伸进了菁华刚刚掩上的衣物之中。莲神教教主再度凑到菁华耳边吐出温热的气体,低声说道:“你该知道的也告诉你的,接下来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虽然一直作着心理准备,可是,事情来得未免太过突然。菁华不由自主抗拒起来,莲神教教主却是不依不饶,强硬的再度咬上了菁华刚刚恢复血色的唇瓣。 突然,从阴暗之处窜起一个人影,快速的冲向菁华和莲神教主所在之处。还没等菁华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化作了血水肉末,喷溅了菁华一脸一身。菁华顿时便觉一阵恶心,想要呕吐,却因为大半天什么也没吃过只得干呕。血末袭来之时,菁华连忙闭上眼睛,只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血水还是进入了眼中,菁华用手揉了揉,又用衣袖擦了擦,却还是睁不开眼。 一名女子惊慌的跑了过来,猛的一下跪在不远处。夜太黑,加之菁华的眼睛又着了血水,便也辨不清来人的面貌,只是知道应该是莲神教教众而已。 女子似乎面带不屑的看了一眼菁华,才又收回目光锁定在一处残砖烂瓦之上,开口说道:“花梅一时大意,不知此地还有落网之鱼,惊扰了教主,请教主治罪……” 莲神教教主这才放开了菁华的唇齿,似乎并没有半点诧异的样子,就像是刚才发生的一幕早已心中有数一般,随意的说道:“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 名为花梅的女子,显然并不明白,教主所言“此事与你无关”到底是何含义,只是,身份所限,却也不好追问,皱了皱眉又开口说道:“教主无事便好,花梅先退下了……”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去。 正在这时,莲神教教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开了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花梅便立马又转过身来,恭敬的回答道:“已然丑时三刻……”花梅不敢看向教主,仍是将目光看向了地面。 “东西都准备妥当了?”莲神教教主还是不冷不热的问道。 “禀教主,都已准备好了。”花梅回答道,不禁又瞥了一眼菁华。虽然菁华看不清楚,仍然隐约察觉出来,自己必是不受眼前这位女子待见之人。 “把尸体都处理掉,便散了吧……”莲神教教主仍旧波澜不惊的说道。 这样的事,莲神教教主从七岁的孩童之时便已做起,如今驾轻就熟的麻木,是多少次鲜血染就的伤痛。 待到那名女子消失在黑暗之中,莲神教教主才又转回头看向菁华,嘴角扬起一抹冷傲的笑容,一把将菁华从地上拉了起来,抱在怀里。只见莲神教教主脚尖离地,便和菁华一起离开了断壁残垣的“破庙”范围。 “别乱动,时间不早了,不能让你这幅样子回去……”莲神教教主命令的口吻说道。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我这副样子,不还是拜教主所赐……”菁华虽然想要接受,只是,并非轻而易举便能完全接受的。 莲神教教主有些急促,却只得耐下性子解释道:“雪莲厌恶鲜血,不把你收拾干净,怎么见他……现在已然丑时过半,没有时间和你浪费……” 菁华这才想起来,雪莲除了怕打雷还很讨厌见到血腥。菁华在寺里之时,便习惯了和师兄弟们大夏天打蚊子。于是,菁华还在洞中和雪莲一起的时候,自己也会听着那“嗡嗡嗡”的声响,便寻了去,两手一拍,一只可怜的蚊子,便躺在了不知吸取的何人的血泊之中。雪莲看见了,总会微微皱起眉头,瞥过脸去。 待到蛊毒除尽之后,雪莲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了菁华一个说是香囊,却又比香囊小上不少小玩意儿,叮嘱菁华一定要戴在身上。此时想来,自从有了这么个玩意儿,就再也没有听到蚊子那“嗡嗡嗡”的叫声,从根本上杜绝了菁华喜好乱拍蚊子的事儿。 还有之前,莲神教教主将玉簪放于自己眼前之时,为何要专门换过那只不带鲜血的手,也便是为了不让玉簪被血迹所沾染。想到如此不可一世的人,竟然也有如此细心之处,菁华便不禁扬起了嘴角。 如果说,原本的雪莲一分为二,分裂成为怕打雷厌鲜血,绝世脱俗,习惯将心事都藏于心中的雪莲,以及傲气逼人,嗜血霸道,却在细微之处关心着主体雪莲的莲神教教主。菁华不禁想到,曾经,那个原原本本的雪莲,又该是何种模样。 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起刚才自己的话,连忙继续开口:“先放我先来总行吧……” 莲神教教主没有搭理菁华,继续抱着菁华向前方奔去。菁华也不能太过反抗,要不,由于掉在地上屁股开花的,可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得任由莲神教教主抱在怀里。靠得如此之近,菁华才意识到,莲神教教主的胸口虽然也是温暖的,温度却比之正常人要低上不少,这才想起了先前莲神教教主所言,关于天倾花愁神功的事来。 71、月影湖畔一双人 “阴毒,可有解毒之法?”菁华随即便开口问道。话刚出口,却又暗自后悔,懊恼自己究竟问了多么愚蠢的问题。若是有法可解,医鬼白殇又怎么没有为雪莲驱毒。更何况,天倾花愁既然是神功,这么多年江湖中人,皆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实,雪莲既然会从小修习,雪莲的师傅自然除了那位天外仙人,别无他想。如果连仙人也没有办法…… 只是,话既然出口,便是覆水难收,莲神教教主自然不会听不见。不过,莲神教教主并没有回答菁华的问题,而是将放向远方的目光,投向了怀里的菁华。这样的眼神,菁华觉得自己,就像被里里外外看了个通透一般,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看了一会儿之后,莲神教教主才悠悠的开了口,虽然看着菁华,却又像不知对着未知身在何处的何人说着:“阴毒之苦,肝肠寸断,噬心之痛,便是活着的证明……” 莲神教教主不会忘记,当他第一次在莲的内心深处之中苏醒过来,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模模糊糊的有了自己的意识,听到外面传来的空灵的声音说着:“老夫只能让你活下去,如果你活腻了,可以自行了断……” “我……要活下去……只是……”刚刚苏醒的人格知道,这样的声音,便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发出来的。 “老夫已经给了你机会,你知道该怎么做。你的命注定要建立在无数人的性命之上,如果要活命,那就动手。不要想那么多,山河大地本是微尘,何况是人命,短短几十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那个空灵的声音,用着没有一丝起伏的语气说道。 “我……下不了手……那样的……血腥……粘稠……” 刚刚苏醒的人格只觉得身体里,一阵恶心的感觉油然而生,却不是自己的。 身体里的噬心之痛越来越甚,这样的痛不欲生与身体主人的求生意志,交互缠绕,当时作为刚刚苏醒的人格的莲神教教主,却只想让它赶紧结束。 “你若下不了手,就让我来,由我来承担你的阴暗,然后,一起活下去……”新的人格不知从哪儿发出的声音,之后便感觉到身体的主人有所诧异的心情。 “谁……”来自于作为身体的主人的莲。 “从今以后,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你想要的便是我想要的,若你下不去手,便由我来动手……”莲只觉声音在身体里回响,随即,莲觉得自己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却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有了一些安心。 “我来动手!”坚毅而决绝的话语,用着莲的声音,却不是自己所说。渐渐的莲的意识变得模糊,将一切交给了新生的人格。 新生的人格这才看清那个空灵声音的主人,那名一袭紫衣的男子一个眼神竟然也发现了他,玩味的回答道:“既然如此,以后他就交给你了……” 从那以后,伴随着血雨腥风的,一袭赤红之衣的桀骜男子便名为了血莲,原本身体的主人格便被唤作了雪莲。当经历十年的阴毒之苦,煎熬摧残身心,当满身鲜血挖心食血,已然变得麻木,血莲仍旧只有一个信念,守护身体的主人。当雪莲心里多了一个菁华的时候,血莲的心里自然也便多出了这么一个人来。不同的只是,雪莲会慢慢的靠近,小心翼翼的培养,而血莲只会强取豪夺,占为己有。 就在血莲思虑过往那一幕幕之时,远方已然可见一池湖水。黑暗笼罩之下的湖水,辨不得白日的色彩,波光粼粼是天上的月亮与繁星,微风拂过便闪烁着光华,仍旧静寂无声。 血莲直接来到了湖水中心上方,脚底与湖面只得丝毫距离,在菁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便将菁华直接扔进了湖水之中,晶莹剔透的水花四溅开去,在幽暗的夜里,透着月亮星辰的银辉,便如同水晶一般。 菁华被这突如其来的落水吓了一跳,直接便呛了一口水,才赶紧反应过来,手脚并用,身体放松,游上湖面,咳嗽连连。只见血莲傲然一笑,丝毫没有愧疚后悔之意。菁华突然觉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莲神教主,也许,只是一个孩子的心态。也许,只有这般的纯粹,才能毫不在意的轻易抹杀他人的性命。 无论是哪一个莲,都人如其名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原来你会游泳……”血莲明显一副恶作剧没有得逞的语气说道。没有了雪莲的隐忍,血莲更加简单直接的态势,却也省下了菁华猜心的力气。 菁华没有搭理血莲,自顾自的转身朝着湖岸的方向游去。刚刚前行了几尺距离,脚踝就被猛的一拉,差点再次呛了水。菁华回头看去,自然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莲神教教主。说时迟那时快,血莲不知何时也进入了湖水之中,一只手拉住菁华的脚踝之时,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已然开始拉扯起菁华的衣物。 菁华本来已经松松垮垮的外衣,被这么一拉扯便随着血莲的手而去。只见血莲将衣物往外一扔,一个优美的弧线之后,衣物便完美的落在了岸边的空地上。这时,菁华才看到,落下的衣物旁边还有一叠整齐衣物,想来便是用于换洗的干净衣物。 除去外衣,菁华便也只剩得贴身裘衣,此时,湿哒哒的贴在身上,混着血迹,也让菁华浑身不舒服,菁华便索性脱了个干干净净。雪莲便又一把抢过菁华刚刚脱去的裘衣,扔到了湖岸边,菁华外衣上面。 在游园会的时候,菁华已然见识过,雪莲是怎么凭借着对内力的精准把控,让所有游戏都如鱼得水,手到擒来,于是,这一次,菁华便也没有大惊小怪,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感叹,神功不愧为神功,用处也是无所不在的。 大伏天,即便到这样的深夜,也是燥热不已,如今这般,泡在清凉的湖水之中,确实心旷神怡。处理完了菁华的衣物之后,才看到血莲用那只没有沾染血迹的手,将玉簪插在头发上面,这才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随即又是往外一扔,衣物便落在了菁华衣物的旁边不远处。菁华的目光便也随着衣物,划出一个美好的曲线,就差没有起立鼓掌了。 就在菁华的视线还停留在落地的衣物上之时,血莲已经电光火石的将菁华拉到了湖水里。一个个气泡从菁华嘴里出来,晃晃悠悠的浮上湖面,破裂开来。菁华本能的向湖上游去,却挣不开搂在自己腰际的双手。眼瞅着就要憋不住气了,菁华脸上也胀红起来,血莲却仍旧没有丝毫放开菁华的意思。 菁华终于憋不住口中最后的空气,嘴一张,一大个气泡便从口中跑了出来,取而代之的竟然是血莲附上的唇舌。菁华也只得本能的吸取着血莲口中的氧气,便也全然没了反抗的意味。只是,血莲这么大费周章,自然不会只是为了给菁华提供氧气,趁着菁华大口允吸自己口里气体的时候,也借机舔舐着菁华嘴里的芳华。 直到许久之后,血莲才带着菁华一起冲出了湖面,来到了岸边。菁华觉得今个晚上,被莲神教教主折腾的,不知道呼吸不顺了多少次,现在,便又上气不接下气起来,只得大口大口吸着湖边清新的空气。尽管是盛夏,身上湿淋淋的,被湖岸的冷风一吹,菁华还是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哆嗦。 就在这时,一块舒适的绸布便裹住了菁华的身体。菁华抬眼一看,血莲就那么光着身子,正在给自己擦着头发。 白月光淡淡的落在菁华眼前之人的身上,血莲的倾世之颜,越是在夜晚,越是冷傲惊艳。此刻,一丝不挂的血莲,被湖水沾湿的青丝,如瀑布一般垂顺的贴在胸前,修长的脖颈,白皙的肌肤,如画的眉目,眼中的傲然一丝不减却又深邃袭人。身上的水珠和发丝上滴落的水滴,在血莲的周围,也便如众星捧玉的星辉一般的闪耀。 菁华看得有些呆滞,竟然也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收回了目光看向一边。随即又想到,更深露重,如果自己会冷,那么……便开口小声的问道:“即便……是夏天,不擦干身体,还是会冷的……”说完,菁华就凑得血莲身边,将裹着自己的绸布也裹上了血莲,伸出双手帮着血莲擦拭身体。 就在两人都差不多擦干,菁华准备去拿放在一旁的换洗衣物之时,血莲却又突然啃上了菁华的脖颈,菁华只觉一阵酥麻的感觉冲进脑中,待到血莲放开嘴来,便留下了一排压印和一个深深的红斑。 “今日时候不早了,下次我们在继续……”血莲命令的口吻说道。随即,血莲才拿过一旁干净的衣物,一套递给菁华,一套自己穿戴起来。 72、屏风画境少年梦 菁华不自觉的摸了摸脖颈上略有痛楚的伤痕,眼神还在地上游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也管不了那么许多,赶紧接过血莲递过来的衣物,迅速穿戴起来。就在菁华刚刚穿好贴身衣物的时候,血莲手指一挥,便点中了菁华的昏睡穴。在菁华失去意识倒下的同时,血莲一手拿过干净的外袍,直接将菁华整个包裹起来,这才用手指在嘴边吹了一记口哨。 不一会儿便闻得急促的脚步声,踏过草地由远及近,随即两名女子落在了血莲和昏睡之中的菁华,几步之遥的地方,半跪下身,低头看着各自身前的地面,一言不发的等待了血莲的吩咐。 血莲看了一眼跪于身前的青衣女子,才又收回目光,云淡风轻的开口问道:“破庙的尸体都处理好了?” 平淡的就像说着今晚夜色真美一样。 旁边的黄衣女子赶紧回答道:“回禀教主,尸体全都深埋在了破庙旁的一处树林……”此名女子正是之前,菁华被鲜血迷了眼时,意味深长的看了菁华一眼之人。 “地道密室的东西怎么样了?”血莲继续随意的问着,一只手抚过在自己怀里沉睡着的菁华的脸颊。 “已经通知县太爷,稍后官府便会派人前去取回……”仍旧是那名女子抢先说道。青衣的女子至始至终只是那么半跪着,没有抬头,便辨不得表情,没有说话,便辨不得语气。 血莲的视线继续停留在菁华身上,淡淡的说道:“将这些衣物拿走,便退下吧……”说罢,血莲抱起菁华,眨眼之间便没了去向。 血莲从诞生之日,除了身体的主人,其他人对他而言,都是相同的存在,是死是活全然不关心,也丝毫不在乎脏了自己的手。直到血莲自作主张的替身体的主人,强迫占有了菁华的身体,有些不可名状的波澜便在心中荡漾开来。 血莲有些不甚明了这样的心境,感受着身体主人的心痛,那是一种绝然不同于阴毒袭心的痛楚,尽管痛侧心扉,却又不舍得毁掉痛苦的源头。在和身体的主人对谈之后,血莲第一次知道了那样的痛竟然就是所谓的情爱,不应去毁灭,而是去疼惜。 夏日的太阳东升得早,阳光斑驳的透过房间外面的枝繁叶茂大树,洒在屋子内间的床榻之上。也许是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菁华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模模糊糊的睁开了双眼。当菁华再次醒来之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床顶的帐幔,菁华知道自己已经不在昨晚的湖畔,回到了房间之中。 菁华转过头向四周环顾,里屋的摆设,似乎便是昨日自己醒来的那间屋子。只是当时夜深了,看不真切,又是第一次来此,菁华也只得猜测。此时,里屋和外屋之间多出一道屏风,上面水墨所绘的莲池简单随性,池中的莲花却不是普通的莲,而是罕见的双生相伴的并蒂莲,在阳光之下随风而动的画面。右下方一个刚劲有力的“穆”和画面相得益彰。 不知为何,菁华被屏风的画面吸引了进去,从床上坐起身来,不由自主的下了床走向屏风。谁知刚行的两步,脚底一个发虚,菁华就那么直接摔到下去,将屏风也带到了地上,压在身下。 菁华吃痛的抬起头来,便对上了雪莲闻得声响投注而来的目光。见到菁华狼狈的样子,雪莲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卷,一个箭步,来到菁华身边,小心翼翼的将菁华扶了起来。不禁意间看到菁华脖颈的牙印,稍稍皱了皱眉头。菁华正在为自己的窘态不好意思,便也没有留意到雪莲这一瞬的波澜。 菁华站起身来之后,雪莲便开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检查起菁华有没有磕着碰着。 “莲,我没事,从小打架不断,摔一跤而已,没有大碍……”菁华连忙握住雪莲的手,认真的说道。 雪莲看了看菁华,才又开口说道:“时候还早,在睡会儿吧……昨晚……所以……大概才会这样……”雪莲支支吾吾的说完,便不容分说的将菁华当做伤员,拦腰抱起,送回了床上。 “菁华的身体没有那么弱,莲不必太过介怀。不关昨晚的事,大概是没吃早饭,天气又燥热,才会一时恍惚摔了个脸朝地……”菁华怕雪莲又开始自责起来,连忙支起身子解释道。 “那就再睡会儿,我去安排些吃的……”说完雪莲便又让菁华平躺在床上,稍稍盖上被子,又迅速的在菁华额间落下一吻。这才转过身去,将屏风也从地上抬了起来,重新放置在里屋和外屋之间。 “这个屏风上的画?”菁华脱口而出的问道。 雪莲顿了顿,仍然背对着菁华,淡淡的开了口说道:“是当今皇上所绘,纪念一位故人……” 既然是皇上纪念故人的,那与菁华这样无依无靠的孤儿定然没有关系,应该只是自己多心了。这里本来就是寰琴贵妃的小楼,有些皇上的墨宝屏风应该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只是,这么贵重之物,不知道被自己压坏了没。菁华此时也想不了那么许多,索性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昨晚确实睡得不够,就这么一会儿,菁华便又觉得困倦起来,很快,菁华又陷入了梦乡。 梦里,菁华又回到了从小到大待着的小寺庙,虽然寺里都是孤儿,师傅却唯独对自己放任自流。念经诵佛什么的,若是师兄弟们做不好,必然会收到师傅的责罚,只有菁华,师傅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在师兄弟们被罚抄经文的时候,菁华便落得个闲。 打着要拜祭小火狐火儿的五脏庙的名头,菁华便带着火儿偷偷的下了山,来到了紫竹林里。对于这片竹林,已经熟门熟路的菁华便直接来到了河边捉鱼,又沿路采集了一些蘑菇,配上随身携带的各种自制调味粉,就在河边的空地,随意搭起了树枝烤了起来。 等着也是等着,菁华便拿出了出门时收于怀里的玉箫,仔细的端详起来。这一次,已经不知是菁华多少次研究这支玉箫了,每一次的结果,却都是无功而返。 火儿在一旁一边搀着烤鱼,一边追着蝴蝶。蝴蝶停在了菁华的肩上,火儿便直接冲向了菁华,被这样的冲击一撞,菁华手里的玉箫便从手中飞了出去,直接掉入了河里。只见河面升腾起几个小小的气泡,玉箫随着流水越陷越深。 菁华不由自主的脱去外衣,便跳进了河里,向着玉箫消失的地方游去,嘴里的空气慢慢被消磨掉。眼看着离玉箫越来越近,四肢便更加奋力的划动伸展起来。突然,菁华感到大腿上一阵抽痛,连忙不自觉的蜷缩起身子,这才猛然觉察到,一定是大腿抽筋了。菁华这一回神不要紧,被这突然的痛楚,害得不由得张开了嘴,口里那仅有的气体,便也化作了河面上破开的水泡。 一面看着玉箫安静的躺在河底,一面模糊之中脑里也是一团混乱。菁华压根没有想到,自己也有阴沟里翻船的一日,这片熟悉到就像自家后花园一般的紫竹林,这条不知淌过多少次水捉了多少鱼烤来吃的河流。果然是善游者溺,越是熟悉的地方越容易大意。 没想到年纪轻轻就要命丧于此……难道是河里鱼精的报复……师傅的养育之恩只能来生再报……火儿没人照顾不知道会怎么样……上次和师兄打完架还没有道歉……各种思绪一股脑的在菁华头脑里闪现。 就在菁华思绪已然恍惚之时,河水之中刺眼的阳光下,一抹不一样的色彩投影下来,还没来得及看得真切,菁华便失去了意识。 菁华在小火狐火儿的舔舐之下,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已经躺在了河边,身上光溜溜的只搭着那件,下河之前自己脱掉的外衣,手上放着那只玉箫。菁华赶忙坐起身来,四下张望。只见身旁被支起了一个木架,先前被河水浸湿的贴身衣物挂在上面,周围却不见半个人影。 火儿似乎心有愧疚的蹭着菁华,菁华随意的用手顺了顺火儿的皮毛,心里想着,到底是谁救了自己又不愿现身一见。菁华笑了笑,莫非这里真是仙竹林,玩味的看向火儿自言自语道:“该不会是火儿化了狐仙救了我吧……”当然,菁华自己都不相信,只是不自觉的似乎想到了那名一袭紫衣的少年,那把玉箫的主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突然菁华觉得有声音传来,温暖而亲切的声音说道:“菁华,醒醒,起来吃些东西……” 雪莲的手被菁华一把抓住,随即,菁华睁开了双眼,才发现刚才的一幕,原来只是一场梦。一定是昨晚被教主大人折腾得险些溺水了好几次的后遗症,菁华暗自想到,醒来之后,很快,梦境远去,便也记不真切了。 73、风平浪静之隐忧 菁华这突然的动作,让雪莲不禁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了?” 菁华回过神来,看着雪莲有些微锁的眉头,笑了笑说道:“只是做了一个梦,醒来就忘记的梦而已……”菁华确实是记不清楚了,唯一记得的就是好像在梦里溺水了,只是,说出来雪莲说不定要连自己的梦一起担心,于是,菁华便决定不提这事儿。 雪莲本来也想追问菁华,到底是怎么样的梦。可是,既然菁华似乎真的记不起,也就罢了。 外屋的美食的香味随着屋里的空气流转,一阵阵的传来,菁华便更顾不得那些虚无缥缈的梦境。当然,菁华的胃更加老实,直接“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菁华刚准备起身下床,去外屋吃饭,雪莲却抢先一步,直接将菁华抱了起来,随即才走到了外屋,放在了摆满了各色佳肴的桌子旁的椅子上。 菁华一边拿起勺子把玩起来,一边略带不满的语气说道:“都说了菁华没事了,自己可以走路,不用莲抱到桌前吃饭,以后……” 菁华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很懒,能不干活就不干活,也不是很爱干净,有些时候甚至是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而且,被雪莲抱着,其实是很惬意之事,能够感受到雪莲的温度,闻到雪莲的味道。只是,这个时候若不纠正,雪莲怕是以后吃饭都会抱自己上桌。就自己和雪莲两个人也就罢了,被别人看见就不好了。人言可畏什么陌生人的私语,菁华虽然不在乎,想到仲景的嘲笑却是一万个不愿意。 “以后怎样?”雪莲顺着菁华未尽之言追问道,手里也没停下,继续给菁华的碗里夹着“菜”。 本来,菁华是想说“以后不可以抱他”,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不是不可以抱,而是要区分场合。只是,被雪莲这么一追问,菁华便自以为灵机一动的说道:“以后,要抱需要先问过本人意见,同意了才能抱……”菁华觉得自己的回答真是太高明了,这样,主动权就能回到自己手里。当然,菁华忽略了这是被抱的主动权,以及雪莲的要求,菁华似乎从来没有拒绝过的事实。 过了一会儿,菁华总算才反应过来,连忙得意洋洋的开口说道:“古人有云,有来无往非礼也,既然莲抱了我过来吃饭,那么晚上就由菁华抱莲上床睡觉……” 雪莲继续自顾自的给菁华的碗里夹着“菜”,淡然的说道:“莲怎么能让菁华受累,还是由莲来抱菁华的好……”语气不带一丝波澜,就像说着什么理所应当之事。稍微停了停,才将目光从菁华的碗里收回,看向了仍旧在摆弄着勺子的菁华,将那个堆得满满当当的碗推到菁华面前。 菁华一看,里面全是自己大爱的肉,这才发觉到底哪里不对劲。刚吃了两口,便就那么不顾嘴里的食物开口问道:“现在应该不是早晨了吧……” 雪莲淡然的一笑,随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姿态回答道:“已经是正午时分了……见菁华睡得正香,就没有叫醒你……” 作为记忆共通的雪莲,自然不难知道昨晚,或者说是午夜的几个时辰,菁华都没能好好休息之事。又闻得菁华所讲三人赶路,在马车上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到了客栈竟然只有一间房间,想来一路上也未能睡个安稳。菁华所说的字字句句,雪莲都映入了心里。也正因为如此,夜魅一般的血莲才能一字不漏的在菁华耳边重复菁华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难怪觉得饥肠辘辘,原来已然正午,菁华便也不再他想,大概身体里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吃饭这件事之上,大快朵颐起来。莲便也陪着在旁边稍微吃了些清淡的配菜。 雪莲一直觉得,菁华这样小小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吃下这么多的东西的,不过,看到吃着东西的菁华那全神贯注,高兴满足的神情,雪莲也会不自觉的愉悦起来。 不出两刻光景,桌上的美食便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碗盘。菁华随意的准备用衣袖抹一抹嘴,却被雪莲电光火石的握住了手腕。拿出一块上好的绸布,给菁华擦了擦嘴,便将绸布扔在了屋里靠门的筐里。菁华默默想道,这样的做法确实和一尘不染,决绝如仙的雪莲很合,只是,不让他抹抹嘴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东西下肚,菁华满意的摸了摸肚子,代替不能抹嘴的遗憾。这才想到了似乎忘记知会一声,还在客栈的仲景兄和华年兄。不过,他们知道自己来了寰语楼见雪莲一事,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可是,这么一天一夜过去了,也没见有所动静,果然是把他忘在了九霄云外去了吧。真是不够义气,菁华心中略有微词。 雪莲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昨日午后,便派人去客栈,通知了仲景公子和司华年公子,菁华会在寰语楼留宿一事……” 菁华再次想到,雪莲真有读心术不成,还是那本什么天倾花愁的神功,能够晓敌之先获知他人心中所想。 正在菁华这样想着之时,雪莲又随意的开了口:“菁华想什么,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 菁华不禁觉得有些挫败感,随即便也释然,能够清楚明了的,让雪莲知道自己的心意,也便是好的。一安下心来,菁华便又回想起前几日各大门派之人,纷纷聚集在了琴阳城,为的不就是讨伐莲神教么?!如今雪莲便在琴阳城中,莲神教教主又在城外不远杀了那么多人,不就是亲自送上门来…… 菁华转念又想,即便那些大门大派人多势众,却也不敢贸然动手,只得聚于此地求助于悠然大师。只是这悠然大师深藏不露,菁华想起那夜在悠然府邸的见闻,丹药房里随意的两人便已如此厉害,若是本尊出手…… 菁华赶忙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莲,各大门派现在都冲着你而来,昨晚……” 雪莲知道菁华必定又是担心自己,便解释道:“昨晚之事,不会传扬出去,官府只会公布为驱鬼仪式完成,让琴阳百姓安心……” “可是,那么多人……”菁华欲言又止,知道提起这样的事会让雪莲不适,可是,不问清楚,自己又放不下心。 “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破庙便是他们藏匿财宝的据点罢了。何况此事,他……只有出手未曾出面。官府方面,都是师傅与我……”雪莲讲述着昨日之事的由来。 菁华想到更夫所言,那名看不到真容之人想必就是雪莲。“雪莲的师傅……那位天外仙人……”菁华不由得来了兴致。 雪莲点了点头,看着菁华一脸期待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的说道:“其实,那位天外仙人……”雪莲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便是世人所称的悠然大师……” 菁华不禁眼睛放大,嘴也张得大大的。那些各门各派的人,估计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样的答案。果然是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原来所谓的天外仙人,包藏着神功秘密的人物,一直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只是不被人知道罢了…… “前些日子,客栈被那些所谓名门正派挤了个水泄不通,就是为了请悠然大师出手对付他的徒弟……”菁华不由得笑了起来,想到此事不宜声张,连忙自己捂住了嘴。若是被谁偷听了去,江湖上一定会为了两本秘籍,被搅得天翻地覆。 雪莲若有所思的沉默着,想要说些什么又没有开口,好不容易才抬起眼来看向菁华,认真的说道:“再过几日,便是花愁的最后一重,莲需要回莲神教闭关修炼……” 对于莲才见面便要离开,菁华当然是舍不得,只是,莲终于愿意如实相告,而不是借故离去,菁华却是安慰不已。 也就是说菁华和雪莲也只得几日团聚,之后便得等到皇城帝都的武林大会,才能再次相见。菁华不禁有些怅然,聚难聚分易分,这便是人世间的常态。 其实,除了闭关练功,莲神教之中也有些不安的动静,这次伤了去武林大会的名门大派人士的人是谁,又是何目的,雪莲已然心中有数。雪莲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若然在身份暴露的情况下,与菁华等人同行,必然陷众人于危难之中。何况,司华年公子是为有头有脸的人物,仲景公子更是名门正派之少爷,一路行来,多有照应,也算朋友,自己的身份也会让两人左右为难。虽然舍不得菁华,最好的方法似乎还是远离。 当雪莲和菁华出现在仲景和司华年面前之时,仲景和司华年正在说些什么,见到二人出现,仲景便转过脸来,看着菁华,却是对雪莲说道:“雪莲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74、临别纵情朝缠绵 菁华莫名其妙的看着仲景,这个小少爷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连忙说道:“仲景兄莫不是有什么事,不能让菁华知道,搞得这般神神秘秘又是为何?” 仲景玩味的一笑,戏谑的说道:“菁华兄是怕仲景把雪莲公子吃了不成,只是有些剑阵方面的学问求教,想来菁华兄便没有兴趣……” 菁华默默在心里暗想,就仲景那几斤几两,反过来被吃了还有可能。不过想想,自己对学问确实没有兴味,雪莲在这方面定然深不可测,仲景也算找对了人,也就不再干涉。 雪莲倒是凑到菁华耳边说道:“雪莲和仲景公子去去就回,菁华先回房稍候片刻……”说完便直接在菁华的耳畔印上一吻。还好仲景和司华年已然见怪不怪,菁华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待到菁华和司华年离去之后,仲景难得的一脸严肃的开了口说道:“雪莲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打菁华什么主意?” 雪莲一脸平静,早已了然仲景的问题一般的回答道:“仲景公子会这么问,想必已经猜出雪莲的身份,只有一点,请仲景公子放心,雪莲与仲景公子一样,不会伤害菁华……” “可是……”仲景不知该怎么说出那个残酷的事实。 雪莲直接打断了仲景的话,说道:“能够像现在这样,雪莲于愿足矣……雪莲走后,菁华的事就拜托仲景公子多加照应……” 仲景稍稍叹了口气,回答道:“菁华父母双亡,照看好这小子,也算是仲景分内之事……” 待到雪莲回房去找菁华之时,屋里却是空无一人,桌上压着一张纸条“马上回来”四个字随意写于之上。不愧是菁华的风格,简单得寻不得一点线索,于是,雪莲只得坐在屋里一边冥想一边等待着。 与此同时,菁华正在客栈的厨房里忙碌着。明明很怕麻烦的菁华,却认真的将莲子一个一个的拨开,取出莲子心来,只为喝羹之人口里,留下的只得甜蜜,没有苦涩。晶莹的银耳去蒂切碎,放入锅里慢慢煮着。菁华耐心的守着火候,以便在适当的时候放入泡软的莲子。 另一口锅,将泡好的银耳,撕好的小红枣和切好的雪梨放进去,倒上大半锅的水。 煮得差不多时,菁华打开过看了看,将冰糖加进两个锅中,慢慢搅拌,直到冰糖失了形态,融入水中,才又盖上盖子,用着最小的火细细熬制。 趁着等待的时间,菁华要来了一个大盆子,倒上凉水。这才将锅中的冰糖银耳莲子羹和红枣银耳炖雪梨,每一样盛上满满的一大碗,放在盆子里冷却。 看着盆子里的莲子羹,菁华不自觉就想到了雪莲,莲子羹虽然清亮香甜,莲子心却苦涩。菁华将取下的莲子心放入杯中,冲上沸水,莲心茶之苦由自己来品尝便好,而雪莲只需要莲子羹和炖雪梨的甜。 大老远就闻见食物的味道,雪莲打开屋门,正对上拿着一大个托盘,满头大汗的菁华。菁华连忙进入屋里,放下托盘,将两碗羹汤和一碗茶放在桌上不同的椅子前,一步不停的将雪莲将刚关上门的雪莲推到羹汤前的椅子坐定。 雪莲只好拿起勺子吃了起来,清新微甜,入口温润。 菁华看着雪莲喝着羹汤,自己也喝起茶来,对于怕苦的菁华而言,不得不说莲子茶是一个挑战。 之后的日子里,菁华总会找时间为雪莲做莲子羹吃,以至于多年以后,雪莲便以为下午喝莲子羹是自己本来就有的习惯。 接下来的几日,菁华与雪莲形影不离,白日便在琴阳城中游历,菁华会为雪莲撑起伞遮挡夏日毒辣的阳光,傍晚在小楼里赏月,菁华会准备一些小菜,雪莲会跑上一壶好茶,同桌而食同榻而眠。待到夜深人静之时,血莲又会折腾起睡得正香的菁华,搂上菁华的腰从星空下掠过,在夜河上穿行,趁机再吃上不少豆腐。 没有谁会提到几日后的离别,这样的时光是多么的短暂。最后一日,雪莲早早的便醒了过来,看着身边一脸无邪睡得正酣的菁华,不自觉的便覆上了菁华的唇。感觉到呼吸不顺的菁华,便也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正对上雪莲近在咫尺的脸。菁华立时明白了状况,配合着雪莲张开了嘴。雪莲的舌便很快探入菁华口中,与菁华的舌共舞起来。 绵长的吻让两人的脸颊都红润起来,雪莲刚放开菁华的嘴,又大势向着菁华的脖颈肆掠起来。本来便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菁华,只有松垮的贴身衣物,很快便被两人的纠缠撕扯到了一旁。 自从听到血莲所言,雪莲不是不想碰他,只是怕伤了自己,才一直忍着。菁华就等着这一天,对于菁华而言,如同解毒那次一般,让他伤害雪莲才是更加困难的事。 雪莲继续向下,从脖子又来到了前胸,一寸寸的亲吻过,激起菁华阵阵愉悦。紧贴的肌肤,摩擦之间,暧昧也在蔓延。雪莲觉得在这样下去,自己便会失控,连忙停住,却被菁华一把抱住,用着还未全醒和沉醉爱火的哽咽沙哑的嗓音,在雪莲耳边说道:“继续下去,我可以的……” 本来,清晨的脑子就不太受理智控制,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话,更重要的是身前的人这般的状态,雪莲最后的理智也奔溃而去。 朝阳的红晕透过窗户洒进屋里,使得屋里的暧昧气氛也更加升华起来。 雪莲一手扯去自己的衣物随意扔在一边,两人便成坦诚相见之态。雪莲紧紧的将菁华抱在怀里,恨不得将对方揉入自己的身体,菁华也在欲望的驱使之下积极的回应着。 雪莲的手在菁华身上各处摩擦,接连不断的深吻,使得紧贴的身体更加火热起来,这样的火烧火燎也更催促着雪莲的动作。于是,雪莲一边用唇舌挑衅着菁华胸前的红润,一边用手探向了菁华的大腿之间。雪莲快速的摩挲起来,菁华的身体不由得颤栗起来。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雪莲并不熟练,只是,雪莲一接触到菁华,菁华就会有所反应,让雪莲只需要顺着感觉做下去。 终于,雪莲另一只手也从菁华背上渐渐下移,探寻到腰部下方的隐蔽之处,随着手指的深入,痛楚让菁华的额头渗出一层薄汗,尽量放松身体。菁华的手死死的扣住雪莲的肩膀,手指将雪莲的肩背也压出了一道道的痕迹。菁华收回手来,放在雪莲的火热之上,也试探性的上下摩挲起来。 雪莲被菁华这样的举动,更加激起了一直以来忍下的欲望。雪莲将手指抽出,一手搂住菁华的腰际,一手继续套弄着菁华的火热,将自己的火热与菁华合为一体。菁华被痛苦皱起了眉头,口里的声音却消失在雪莲又一个深吻之中。菁华只觉痛苦与愉悦交相辉映,雪莲的手,雪莲的唇舌和雪莲的火热却丝毫没有放过菁华的意思。 雪莲摆动起自己的腰身,连带着菁华动了起来,整个床榻也发出轻微的晃动的声响。菁华再也忍耐不住,迫不及待的等待着释放,雪莲却不愿意成全。“等我一起……”雪莲的声音也嘶哑了起来,不见了过往的淡然,却更加诱惑着菁华,就像是命令一般,不容拒绝。 雪莲加快了腰上摆动的速度,一股白色的液体奔涌而出的同时,菁华也感觉到身体中一股灼热。菁华就像耗去了全身力气一般,靠在了雪莲的怀里。雪莲用手抬起菁华靠在自己肩上的下颚,又亲吻了一记,才温柔的说道:“睡一会儿吧……” 菁华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这么累,也许对于菁华而言,这也才是自己与雪莲真真正正的第一次,与被莲神教教主强迫的那次不同,与解蛊毒那次也不一样。所以,菁华一面不知如何是好,一面努力全情投入。可能,是太累了,又或是,在雪莲身边,感受着两人交缠的味道,便安心了。于是,菁华也顾不得身下的状况,竟然就那样沉睡了过去。 当菁华再次醒来之时,雪莲正在一旁侧卧着看着自己。见到菁华张开眼睛,雪莲连忙关切的说道:“没事吧,似乎还是伤到了你……”雪莲虽然努力保持一如既往的语气,却仍旧无法完全掩盖被之前的欢愉挑起的咽音。 菁华想要撑起身来,身下的疼痛便再次传来,努力扬起一抹笑容说道:“不碍事的,休息休息就好了,不是莲的错,菁华也很享受……”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又是莲给我清理的……这个药是……白殇给的……”菁华想到,这个为老不尊的医鬼,怎么就想到给雪莲这种药,而不是给自己,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看来自己那点心思都被了若指掌。不过也好,若不是这样,大概他又得多躺几天了。 75、院深通幽活死人 看到雪莲还是有所迟疑,菁华只好厚着脸皮说道:“这种事,以后多做做就没事了……”看来,被血莲强上的那次,也许,对雪莲造成的阴影也许比自己这个受害者还要大,毕竟,那时也是雪莲给自己清理的,同样的情景,雪莲的性子又…… 雪莲微微的点了点头,亲了亲菁华的额头,才凑到菁华的耳边轻声说道:“还不是菁华太诱人了,才会没控制住力度,不然……还可以多来几次……” 被这么一说,菁华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自己那话不过是给自己找事儿罢了。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也收不回了,菁华只好默默为自己的下半身担心起来。 正在菁华为了之前所言羞愧不已之时,敲门声便传了进来。“雪莲公子,还没吃过午饭吧。仲景让后厨做了些吃的喝的,也算替雪莲公子送行了……”仲景一边敲门一边叫嚷着,随即又念叨着:“可惜菁华这小子,好几天都没见着人影,去他房间也没人,不知道雪莲公子有没有见过……” 菁华知道,仲景小少爷必然是明知故问,只是现在自己这般状况,也没了精力和仲景斗嘴,爱怎么说就让他说去吧。 自从前几日,雪莲在客栈见到仲景小少爷和司华年,就安排两人也住进了小楼里。一来雪莲的身份特殊客栈里免不了隔墙有耳人多口杂,二来都在小楼里大家互相也好有个照应。其实,准确的说,是安排了仲景小少爷、司华年以及菁华三人住进小楼,只是表面上虽然菁华也被安排了别间,仍然心照不宣的一直和雪莲在一个屋子罢了。 雪莲回到外屋打开门来,便见仲景一脸笑意正盛,司华年跟在身后面无表情,几名下人端着好些碗盘。正在仲景让下人摆放碗盘的时候,司华年也一脸严肃的询问起来:“雪莲公子,近日可有见到菁华兄?” “菁华身体有些不适,正在雪莲这里休息,两位不必担心……”雪莲平静的回答道,让人听了就会认同的语气。 “菁华兄哪里不舒服,司某略通医术,虽不似医鬼那般高明,寻常之症也是不在话下……”司华年说着便准备进入里屋去为菁华把脉。 仲景连忙将司华年拉到一旁,却用着整个屋子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菁华兄这毛病,不过是男欢女爱之事超了分寸,华年兄这也能治……” 司华年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春宫图的场景来,顿觉脸上一阵燥热,断断续续的说道:“打……打扰……两位……雅兴……司某……这就……告辞……”说完头也不回的冲出房门。 只剩下仲景看着打开着的房门,玩味的笑着,不知对谁说着:“天气燥热,还望多多注意身体,仲景也先失陪了……”随即仲景慢条斯理的步出房门,还不忘将门关好,才闻得脚步声渐渐远去。 雪莲回到床边,菁华的肚子恰到好处的便叫了起来。雪莲故作不闻不问的,忽视掉菁华可怜巴巴的眼神,菁华只得开口请求道:“莲,扶我去桌边可好……” “菁华这样子,只是扶怕是会……痛……”雪莲稍微皱了皱眉,略带痛苦的表情说道。 菁华顿觉,最近是仲景瘟疫蔓延了吗?为什么就连莲也学会戏弄自己了。可是,美食当前,肚子空空,菁华本来也不是一个清高之人,只得服输的说道:“有劳莲大教主抱在下去桌边用膳,可好……” 雪莲这才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弯下身来,小心的抱起菁华,来到桌边,又轻轻的放在椅子上,就像捧着一个瓷娃娃一般怕碎了。在股部接触到椅子的一瞬间,一阵疼痛还是让菁华倒吸了一口气,只是,桌上的食物很快便吸引了注意力。想到这顿饭之后,有几十顿饭都不能和雪莲一起了,菁华又免不了有些怅然。 用过餐食,菁华倒也有了精神,只是,还是得卧床休息,雪莲自然也陪在菁华身边。温饱思什么来着,绝对是有道理的。菁华和雪莲衣衫单薄的躺在床上,雪莲一个翻身也会引起菁华的一阵涟漪,而菁华想的什么又早已显露于泛红开来的脸上。 于是,雪莲的唇又覆上了菁华的嘴,唇齿间不断的允吸交汇,直到呼吸困难才又分开,缓过气来,又是新的一波袭来。就像和时间追逐一般,享受着最后的温存。 菁华也不知道自己是吻得累了,还是真的累了,不知不觉的便睡着了。只是,似乎刚合上眼,又被身边人给唤了起来。 夏末秋初的天,说变就变,白日里还是晴空万里,现在竟然电闪雷鸣起来。 菁华不由得便担心起雪莲来。虽然是漆黑的夜晚,一个电闪让整个屋里一片透亮,突然放大在自己面前的眼神,高傲而孤立,菁华猛的想到了狼群看到猎物的神情,便意识到不是雪莲而是夜魅的人格。当然,其实菁华根本没见过狼,自然不知道恶狼捕食的时候,哪会让猎物还有时间反应过来。 “教主大人,不怕打雷?”菁华睡得迷迷糊糊,便随口问了出来。 血莲不可一世的看了菁华一眼,菁华顿时清醒了一大半。血莲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想着,本来,身体的主人便是不怕打雷的,怕的不过是那个电闪雷鸣中血淋漓的夜晚罢了。 “带你去个地方……”血莲冷冷的说道,闪电劈下,白光打在血莲的侧脸上,目光便显得更加的凄厉。 菁华现在也算稍微摸清了血莲的习性,便也不如以往一般躲闪,而是随意的就像对一个友人一般的说道:“这天气,教主大人还有心情游夜河……”说完翻了个身接着睡去,突然发现似乎没有扯出下身的疼痛,看来医鬼的药果然厉害。 只是,血莲毕竟不是雪莲,哪有菁华讨价还价的余地。血莲一把抓起菁华,趁着菁华腾空而起之时,换过手来搂住菁华的腰际。另一只手随意一扬,窗户便敞开了,狂风骤然冲进屋里,直打得菁华睁不开眼。 血莲凑到菁华耳边说了一句:“抱紧了,摔下去又有得疼了……”随即,血莲脚一踏,便从窗口飞了出去,回转头来,用空着的手一挥,窗户又关得好好的了。菁华这才反应过来血莲的话,连忙紧紧抱住血莲。 本来便是深夜,再加上电闪雷鸣的天气,街上自然空无一人,便也没人能够注意到两人从空中掠过的身影。虽然雷电交加,却是光打雷不下雨,每一次闪电,便将两人照的通亮。血莲一路上没有回头看过菁华,菁华则一心死死的抱着血莲,紧闭着双眼。 只是,这次血莲带着菁华来到的,不是前几日的河边月下,却是悠然大师的院落。那个标志性的高塔,菁华不会认错。菁华转念一想,既然悠然大师是雪莲的师傅,那么便是血莲的师傅,只是,血莲为何会带自己来这里。 菁华再次双脚着地的时候,是在悠然大师院落的深处,在树丛掩映之下,竟然还有一条道路。菁华跟在血莲身后向前走去,便见一间奇怪的屋子。其实屋子本来并不奇怪,只是,屋子一边有一片小小的荷塘,月森莲发出皓月般的光彩,在狂风间竟也傲然独立。与此相比,一旁的好几颗向日葵就没有那么精神了,也许是花期将尽,也许是被大风摧残的,约莫四尺来高的向日葵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 血莲直接拽过菁华,推门而入,旁若无人的将菁华带到屋里。借着闪电的光亮,菁华猛然看见正厅中躺着一个人,周身洒满了菁华不认识的紫色之物,这些物体就像有生命一般,围着此人缓缓的蠕动着。菁华细细得打量起此人,只见此人一脸淡然又清冷的表情,胸膛有浅浅的起伏,就像睡着了一般。虽然脸色苍白辨不得半点血色,菁华却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亲切之感,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是……”菁华不禁停住脚步问道。 “他还活着,不过,你可以当他死了……”血莲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菁华不知为何不自觉的追问道。 “对他而言,这样的长眠,远离世间的纷扰,也许比醒着的时候更好吧……”血莲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他是世上已然不存在的人……” 菁华还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道要问些什么,只得一时失了言语,静静的站在原地,借着闪电看着这个第一次见,却又莫名觉得熟悉的活死人。 “看够了吧……”血莲的话语打断了菁华的思绪,随即,血莲又凑到菁华耳边说道:“看够了,就该办正事了……忘了之前,我说过的话了……本教主一向说到做到……”说罢,血莲便直接将菁华拖进了里间,扔在了床上。 菁华迅速的回想着血莲的话,最终锁定在了那一句“今日时候不早了,下次我们在继续……”之上。 76、相见时难别亦难 菁华刚被扔上了床,血莲便也直接上了床去,凑到菁华耳边低语道:“明明想要,你不说,他不说,只好本教主来成全你们……” 菁华顿觉脸上一阵燥热,难道他的心思真的写在脸上不成,果然从来不照镜子还是要吃亏的。还在菁华没回过神之际,血莲便掰过了菁华的脸,直接啃咬上菁华的嘴唇。由于突然的痛楚,菁华不自觉的张开嘴来,血莲便趁机深入其中。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触感,使得菁华的唇舌不由自主的迎合起来。 直到菁华呼吸困难之时,血莲才放开了菁华的唇齿,立即又袭上了菁华的脖颈,才在大口喘着气的菁华不禁又是浑身一颤。一些些的痛感却也升腾了欢愉,白日里只能亲吻而造就的身体的不满,便被一触即发的吸引出来。菁华觉得身体的每一寸都敏感起来,无论是血莲的嘴掠过之处,还是手指拂过之处,全都像着了火一般。 菁华的反应自然逃不过血莲的眼睛,一寸一寸的开拓疆土,显然已经不能让血莲满足。血莲手一挥,菁华的衣衫便被褪去,随即又将自己身上的衣物倾数脱去。没有了丝毫阻隔,微凉的肌肤与火热的肌肤紧紧相贴。血莲微凉的手长驱直入的便来到了菁华的私密之处,一边在外逗弄,一边咬着菁华的耳际轻声说道:“不想受伤,就好好配合……” 菁华努力放松身体的同时,异物便袭入的菁华的体内。一阵痛并快乐的感觉猛的袭上脑中,菁华不自觉的握住了血莲的手臂,手指和手臂接触之处已然失了血色。随着异物接二连三的进入,菁华的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流到脖颈之上,最终滴落在床榻之上。 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凭着直觉,菁华便知道两人再次融为了一体。血莲掰开菁华握着自己手臂的手,让菁华环抱住自己的背,轻声说道:“我要动了……”菁华尽量放松着身体,仍旧无法抵御一波又一波,痛楚与欢愉并驾齐驱的袭入最深处。 屋外不知何时,已是大雨倾盆,狂风的作用之下,雨点大颗大颗的打在窗户之上,急促的节奏就如菁华和血莲两人的心跳一般。闪电不时照亮了整个房间,菁华便会看到血莲完美又孤独的侧脸,冷漠又桀骜的眼神。 菁华不知道,血莲这么做,几分是为了成全身体主人——雪莲的欲望,几分又是为了血莲自己的希冀。菁华只知道,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他需要去支持,去接受的人。千山万水也好,前程后路也罢,茫茫人海之中,红尘来去,相遇相知,便已注定共赴一生。 痛楚的尽头也是欢愉的顶点,温热在菁华身体中散开之时,菁华也耗尽了力气靠在血莲的怀里,胸膛急促的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血莲抚摸着菁华的背脊,淡淡的说道:“累了,就睡会儿吧……”就像法术一般,菁华便觉眼皮越发沉重,不久便陷入了梦乡。 血莲让菁华平躺在床榻之上,随意拿起一旁的衣服掩盖住菁华遍布红痕的身体。随后,血莲拿过自己的衣物,简单的披上,来到前厅,看着仍旧一动不动的长眠之人,一字一句的说道:“随心所欲,自由来去,无挂无碍。你求不得的,便都交托于他,束缚着你的,亦都远离于他……你,还有人苦苦守候,是不是也该……”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窗外的鸟雀的啼叫,混杂着秋蝉最后的长鸣,经历了大雨的洗礼,虽然已然接近正午时分,初晴后的空气仍旧清透,阳光也变得温柔起来,穿过树影透窗而入,洒进屋中斑驳的光亮。菁华的睫毛稍稍动了两下,便睁开了眼来,连忙用手撑起身体,却只引得一阵痛楚,赶紧扶住床栏。放眼望去,熟悉的摆设,并蒂莲图案的屏风,菁华便知自己已经回到了寰语楼小楼里,雪莲的房间之中。 菁华试图找寻雪莲的身影,却只有空空荡荡的房间。菁华伸出右手,握住胸前挂着的那只鸳鸯莲花玉坠,喃喃自语道:“莲,你一定是故意的,这样的不告而别……” 昨晚所见的那人究竟是谁,菁华还是不清楚,只是,一想起来,总有一抹淡淡的忧伤。在别人房间里做那种事,想想菁华都觉得过意不去。 菁华的肚子总是会在这样的时候大煞风景的叫起来。于是,菁华试图下床去找些东西果腹,只是,这一动,扯起的痛楚又让菁华跌回了床榻,便又是一阵疼痛袭来。菁华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正犯愁之时,便闻得推门而入的声音。 “莲……”菁华期待的说了一声。 “要让菁华兄失望了……”仲景酸溜溜的回答道。 没有敲门,就像知道门没有锁,也不会有人去开门一般直接推门而入,菁华不禁有些疑虑,不过,很快便被食物的香气吸引了过去。 仲景拿着一个小矮桌放于菁华身前,又回到外屋,将几小碟饭菜端到里屋刚刚放置的矮桌之上。 菁华一脸疑惑的看着仲景,仲景只好开始解释起来,说道:“赶紧吃,毒不死的……仲景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雪莲公子临走之前,拜托仲景给菁华兄备些吃的……菁华兄又不自量力的下不了床了……还有,雪莲公子说那什么伤,明日便可下床……”就算是陈诉事实,仲景也绘声绘色的添油加醋着,还不忘在其间加上丰富的表情动作。 菁华拿过碗筷大口大口吃起来,故意忽视了仲景的表演。当然,对于仲景小少爷,菁华自然还是心存感激的。 仲景自娱自乐了一会儿便也失了兴致,随意的交代了之后的行程安排:“明日再在琴阳城休整一日,采买随身之物,之后,为了照顾菁华兄,还是乘马车出发……菁华兄明日好好收敛收敛心神……” 菁华点了点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食物。 第二日,想着一个人待着免不了胡思乱想,便和仲景、司华年一道逛逛琴阳城也是好的,何况,有人带路菁华也便不用挂心迷路的问题。先前担心雪莲之事,也未曾欣赏过琴阳的风光。对于菁华这样在偏远的乌蒙镇旁的小寺庙长大之人,琴阳城已然是繁华的大城镇。 俗话说,寒有三九,热有三伏。初伏已至,加上琴阳城的梅雨季节,即便待着不动,身上已然是黏黏糊糊一层汗,三人挥去满头的大汗,唯一的寄托便是纷纷上店的避暑小食。在津津有味的品尝着绿荷包子的同时,菁华不免又由着荷想到了莲。下次见面,一定要做给雪莲也尝尝,菁华暗自想到,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容。 琴阳城的百姓,天天美景在侧,生活闲适,百无聊赖,便是饮茶品琴。街头巷尾,人们都在讨论着县衙的告示。难得有了这么个谈资,自然不会放过。一打听才知道,说得便是前几日,琴阳城边的“破庙”闹鬼一事,告示称悠然大师派人帮忙捉了鬼去,让百姓安心出入北城门。 菁华自然知道所谓何事,不得不佩服悠然大师的一箭三雕之计。一来让县衙收回了藏于地下密室的银两,二来让百姓求得了安宁,三来解决了雪莲补充阳气之事。当日的场面还是让菁华有些颤栗,只是,再是冠冕堂皇,杀孽毕竟还是杀孽,难道雪莲的阴毒真的无法可治。那么,同样练成神功的悠然大师又为何没事……不过,菁华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有所认识的,悠然大师这样的仙人还是少惹为妙。 回到小楼之时,已然华灯初上,一弯新月清晰可见的挂在暗蓝的天幕之上,夜色初显。 虽然雪莲已然离去,菁华还是堂而皇之的住在楼中雪莲的主人房里。又或是说,直到离开琴阳城,菁华至始至终,似乎也未曾去自己的客房住过一晚。本来,心里有了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事便都会想到对方,这便是思念。何况,待在两人共宿多日的房间,更是免不了睹物思人。 白日的繁华远去,夜晚的寂寥袭来,菁华躺在床榻之上,少了那么一个人,竟然连睡意也少了不少。菁华从没想到过,自己居然又会有辗转反侧,睡意全无的一日,早知道便备些蛇麻花了,菁华暗自盘算着。 正在菁华看着床顶的帐幔发呆之际,忽然听见一声短促的“咚”声传来。菁华便连忙下了床来,左右摸索着寻得了火折子,点燃了之后,朝着之前声音传来之处慢慢走去,便见一只箭牢牢的插入了屋墙之中,箭身上还系着一张纸条。菁华的好奇心顿时便被勾引了来,从小便听说书的说着飞箭传信一事,没想到总算是让自己给遇上了。 菁华转念又意识到,这里本是雪莲的房间,雪莲已然离开,又是谁会在这样的时候射出飞箭,也不知此人,究竟是冲着雪莲而来还是冲着自己而来。不管怎样,还是先取下字条看个明白的好。 77、再临破庙寻真相 菁华仔细的打量着插在墙上的箭,箭头包括好一部分箭身都没入了墙中,估摸着射箭之人绝对使用了内力,功力虽不能和雪莲相提并论,比之自己却是绰绰有余。看上去,要拔出这只箭并非易事,只好让它就那么待在墙上。菁华用火折子点亮一旁的烛台,熄灭了火折子,这才空出来双手,将箭身上的纸条取了下来。 菁华将纸条展开来,借着烛火辨识起来,上面不过八个字“欲知真相,城北破庙。”菁华只觉这句话怎么看怎么眼熟,分明就是雪莲留下的字条少了时间而已。只是,这个小巧工整的字迹,绝然不会是莲的笔墨。城北破庙到底是什么风水宝地,怎么一个二个揭示真相都要在那里,菁华不禁心中暗想。 不过,短短八字,菁华便也认定此人是冲着自己而来,而且是故意挑了莲离去的时间。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菁华不禁心中一紧,这人很可能从白日便跟踪自己,所以,这只有地点和事件的字条,便是让菁华立即前往。 一提到真相,菁华也不便去找仲景等人通往。尽管明知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好奇心的驱使加之心中的隐忧,都让菁华连忙拿过一旁的外衣,随意系上,便迈开脚步前往“破庙”一探究竟。唯一让菁华感到放心的,便是至少前去这“破庙”之路本就简单易辩,再加上一回生二回熟,倒了省却了不少功夫。 与上次一般,沿着大路出了北城门,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林,渐渐稀疏开来之后,便是豁然开朗的一片空地,破庙的残垣断壁已然可见。菁华远远的探望起来,除了蟋蟀的长鸣和落叶的轻响,听不见任何别的声音。菁华这才赶紧施展轻功,来到“破庙”之中藏在一大块断裂开得石柱之后,向四周扫视。 狂风暴雨之后,即便到了夜晚,天空也是分外的晴朗。一弯皓月的银光洒在地上,若是仔细分辨,也能看得真切。只是,菁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却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不禁有些茫然起来。不知哪棵树上的猫头鹰的声音,突然划破长空而来,想到不远处的林子里埋着的十几个被挖心的男子,即便是在这般的伏暑之夜,菁华不禁便打了一记寒颤。 若然不去想那些毛骨悚然的鬼怪之说,“破庙”也不过是历史残留下来的荒凉一角。菁华不禁想到了从小长大的小寺庙,其实也是独自立于山中一角,到了晚上,乌鸦乱叫,自己本来早该习以为常。有些时候,菁华甚至为半夜去到山里看风景,幻想着自己武功高强,行侠仗义,结识一帮义气好友闯荡江湖的样子。 只是,菁华想法总是会受到师傅的打击。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好人什么又是坏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何谓慈悲为怀,何又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善恶本一念,一念佛一念魔,世间万物皆在乃心,心中有则有,心中无则无。师傅的话中总是隐隐藏着玄机,菁华始终未能参透,师傅眼中的那些悲伤,便是菁华的机缘亦是祸根。 除了谆谆教诲,师傅大凡由着菁华的性子,不会多加阻挠亦或责罚,菁华开始还以为,因为自己是寺里唯一的一个俗家弟子。可是,师兄弟们许多同自己一般的孤儿,都皈依我佛,当菁华也要一起之时,师傅却总推说菁华凡心尚重,佛缘未到。 只是,这样也养成了菁华自由随性的脾性,不受世俗礼教的约束,没有身份地位的负担,菁华所要做的,不过是忠于自己的心便是。 收回思绪,忘却鬼神之忧。既然见不得半个人影,菁华便索性从断壁之后出来,大着胆子在破庙里探查起来。在“破庙”之中查看了一遍,除了断壁残垣便是残砖破瓦,还是什么也没发现。 正当菁华莫名其妙之时,一转身便见到一个黑影就那么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菁华不由自主的往后跳了一步,转过身去势欲要逃。马上由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这样的反应莫不是和更夫大哥那日见到自己是一般无二,唏嘘不已。若那黑影是人吧,自己又为何要逃;若那黑影是鬼吧,自己又凭什么要逃。常言道,鬼怕人七分,人怕鬼三分,何况,菁华自认为自己好歹也算半个庙里出来的,更是不怕妖魔鬼怪一说。 于是,菁华鼓起勇气,站定,转身,睁大眼睛,仔细打量起那个黑影。月亮正好从薄云之后出来,地上的银辉也更加明亮起来。菁华这才辨认出来,那个黑影大概是一名女子的身影。 菁华这才大着胆子稍稍向前两步,只见一名女子,月夜之下,只知身着深色纱衣,至于是靛蓝还是墨黑还是什么便不得而知了。女子都带斗笠,斗笠下方的黑纱一直垂到脖颈的位置,面容便见不得分毫。 菁华大着胆子小声的开口问道:“这位……姑娘……,这么三更半夜的飞箭传信的莫非就是……不知找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那个黑影仍旧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微风拂过,女子脸上的面纱和纱衣的下摆都随风稍有飘摇。 菁华又看了看那名女子,好一会儿,菁华终于再次忍不住开口说道:“我说……这位……姑娘,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这荒郊野外的,被人瞧见了,对在下可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姑娘……” “和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之子,恬不知耻的鬼混,如此这般而已,自是不会有半点关系……”那名女子突然便开口打断了菁华的挑衅之词。 一来,菁华被突然打断自是有所惊讶,二来,对于什么“家破人亡”,“仇人之子”,“鬼混”却是毫无头绪。菁华脱口而出的问道:“姑娘,这是认错人了吧……”刚说出口,菁华就后悔了,大半夜会射飞箭“邀请”自己来到这种地方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是单单的认错了人! 菁华只知自己是孤儿,听师傅所言,自己刚刚足月之时被放于寺庙门口,对自己的身世全然不知,家破人亡是为何意,菁华自然也便无从获知。若要说仇人之子鬼混,思来想去,一路以来,便是雪莲、仲景小少爷和新结识的司华年公子。 “这位姑娘,莫非认识在下……”既然想不明白,菁华索性便问个究竟。 黑暗之中,那名女子似乎回转过头来看了看菁华,才又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知道你身上的玉佩是谁之物么?” 菁华不由得的便摸了摸胸口那枚雪莲送给自己的玉坠,对那名女子的话不知所云。 女子稍有不悦的说道:“腰上的那枚蟠龙玉佩……” 菁华这才想起来,摸索起腰际上系着的玉佩。师傅告诉过菁华,菁华被放在寺庙门前之时,除了裹着身体之物以及生辰八字以外,便只得这枚玉佩。只是后来,菁华除了随身系在腰上,对它的来历竟然完全忘了打听。菁华唯一知道的,便是这枚玉佩是贵重物品,并非寻常百姓之物。 “还望姑娘指教……”菁华便也来了兴致,继续问道。 女子似乎也缓下气来,只是语调依然带着轻蔑的说道:“这枚玉佩原本是当今圣上的本家将军府的传家之宝……” 当今皇上,那个血染皇城之人的“传家之宝”怎么会在自己手中。据说当今皇上,对着后宫三千全然没有兴趣,子嗣也只得和前朝的贵妃,有着天下第一美女琴师头衔的寰琴有一位皇子,只是,皇子白日之时便已神秘失踪。难道,自己便是那失踪的皇子,菁华脑子飞快了转着。菁华便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起来自己的年纪。数来数去,菁华终于确定,自己的想法绝对是错误的。 新帝倾穆登基之时,正是师傅捡到自己之时,而皇子的出生,已然是新帝登基两年之后的事,那位神秘的皇子是被全天下的人谈论过无数次的奇谭。菁华更是听说书先生说过无数个版本,只是,不管哪个版本,时间都是明确的没有丝毫区别。可是,如果自己不是这个莫名的皇子,又为何会有皇帝家的传家之物,菁华只觉脑子里一片混乱,已成剪不断理还乱之状。 既然有这么个可以问的人在眼前,便也不再多想的追问道:“在下愚钝,请姑娘明示……”菁华见女子似乎不太高兴,遣词造句间便也多有注意起来,只是那些酸溜溜的书袋还真不是一般的不好吊,成天都这样说话,可得要了自己半条命不可。菁华竟然不由得走神,对仲景小少爷这般的富家子弟同情起来。 当然,菁华还是赶紧回过神来,深怕错过了女子的回答。 “这个玉佩,本不是你的,而是你仇人之物……”女子认真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玩笑的意味,如此重大之事便从唇齿之间吐出。 78、莫名其妙身世劫 对于当今皇上便是自家仇人一事,菁华竟然并没有太过惊讶。 倒不是说菁华早已心中有数,而是,提到当今皇上,在身为前朝将军之时,战场上的尸横遍野已然是家常便饭。战争之事,本没有对错可言,为了一国的荣辱也好,为了百姓的安宁也罢,身处战场之人,便也想不得许多,已然是血债累累。前朝大将军未尝一败,世所皆知,自然不会将传家之物落于他人之手。 除了战事,自然便是新帝倾穆登基前,血洗皇城,斩尽杀绝前朝皇亲国戚一事。这么说来,难道自己是前朝皇室遗孤。即便自己是哪位皇叔王爷的孩子,逃过一死,又怎会被远在千里之外的深山老林之中,那名不叫经传的小寺庙的师傅捡到。而且,再次回来玉佩之上,如果说是前朝皇室之物也就罢了,当今皇上的贵重之物又岂会落入仇人的后代手里。 菁华一直以为自己就算不是聪明绝顶,却也算是闻一知十的头脑,最近这些事儿怎么就闹得脑子打结了一般。只是,菁华的纠结里面总是少了最关键的地方——那便是所谓的报仇! 正在菁华各种剪不断理还乱,死活要想个明白之时,那名女子有些等不及的又开了口,大声的说道:“你的父亲便是余煜帝,母亲便是突厥二公主……” 菁华猛然被这划破夜空的,女子尖厉的声音惊回了心神,又恍然闻得这样莫名的话语,一时之间,菁华只得张大了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若说那位皇叔王爷也就罢了,大名鼎鼎的余煜帝怎么可能是自己的父亲。 世人皆知,余煜帝虽然被传弑父杀兄才得以登上皇位。可是,余煜帝成为皇帝之前,已然是民心所向的玉龙公子,登基之后更是为国为民可谓尽心尽力,不仅善用人才,不拘一格,而且促进贸易,改革经济,更是励精图治,排除万难,打破常规,推进新政。余煜帝作为一国之君,从不奢侈铺张,也不以势压人。只是,正当长达五年与突厥的战争总算结束,百姓翘首以盼余煜帝开启空前盛世之时,余煜帝却突然原因不明的猝死。 何况,余煜帝虽然在其还是三皇子之时,便迎娶了天下第一美女之称的寰琴,却不见得半点迷恋美色之意。余煜帝不仅没有册封皇后,若不是碍于礼法所阻,险些便散去了后宫三千。 于是,当传出萧妃为余煜帝诞下一子的消息之后,百姓无不松了一口气,纷纷为余煜帝后继有人欢欣雀跃,甚至自发组织起了活动,特别是与皇宫一墙之隔的皇城,那几日间,大街小巷便无不呈现出张灯结彩的节日气氛。 不过,无论是萧妃还是萧妃诞下的皇子,都未能逃过倾穆帝的刀,更有传闻,萧妃与皇子死状可怖,不同于其他皇亲国戚的一刀毙命,而是被乱刀所斩杀。 这样一位惊世骇俗,堪称完美又一生传奇的皇上,菁华全然不觉和自己有任何的交集可言。而这样一位皇帝如果和突厥公主有什么,又是怎么瞒过了天下人之眼的。 菁华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一股脑的都扔给了,眼前这位见不得真容的女子。 那名女子本意并不在与揭示菁华的身世,毕竟其中来龙去脉,女子自己也不甚明了,只得避重就轻的说道:“余煜帝和突厥公主一事,已然随着新帝诛杀的前朝皇亲国戚被埋葬了。不过……” 女子稍稍顿了顿,隔着面纱,在如此静谧的夜里,菁华也能听到女子深吸了一口气的声音。随即,女子才又开了口说道:“余煜帝与倾穆帝本是至交好友,世人称之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这枚玉佩,便是两人交好的象征,只是,好景不长……余煜帝尸骨未寒,便被曾经的挚友夺了天下,更是杀尽族人,掠其之妻……” 菁华听着女子的话,仍旧觉得就像说的是别人家的事情一般,便也不再纠结,随意的说道:“即便菁华真如姑娘所言,是前朝余煜帝的遗孤,菁华对过去之事也并不想追究。父辈们的恩怨,早已该随着年月而去,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况,在下之事,不劳姑娘费心……” 菁华已经大致猜出,所谓的仇人之子想必便是指的雪莲。不管是寰琴贵妃的嫡传弟子,还是仙人的门徒,神秘失踪的倾世皇子说得应该就是雪莲。想到这里,不禁又想到那句“和仇人之子,恬不知耻的鬼混”,菁华竟然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菁华才不管什么余煜帝什么倾穆帝,什么天下第一美女什么突厥公主,自己是不是皇子雪莲又是不是皇子。这些有的没的从来就不重要,又何必庸人自扰。菁华暗自想到,就是要和雪莲鬼混,管他是不是仇人之子,就算是仇人,自己也已然收不回心了。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样的冤家倒也是极好的。 女子显然没有料到菁华的回答竟然是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样的道理谁不知道,只是,真正能够放得下的又有几人。女子透过黑纱看了看菁华,叹了口气,随即又开口道:“就算你可以不在乎灭族之仇,可是,你知道自己不过是莲神教教主的食物而已……” 菁华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不好意思起来,不自觉的抬起右手摸了摸头。 女子知道菁华定然是误会了什么,竟然也觉得有些窘迫起来,只得先平息了一番心神,整理了一番思绪,才又开口解释道:“莲神教教主的神功需要挖心食血以补充阳气,不过,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要想除根,只有习得另一至阳神功——地破荆棘,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菁华一听有了解除莲身心痛苦的方法,便来了兴致,聚精会神的听着。不管女子所言是真是假,只要有了希望,菁华也便愿意尝试。于是,菁华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地破荆棘可有什么线索可寻……” 女子冷笑两声,才又接着说道:“地破荆棘就是你,只要吃了你的心,便可习得秘籍,练成神功……” 菁华终于明白女子口中所言“食物”的意义,只是,神功便是自己一说,菁华只觉莫名其妙,只好继续追问道:“地破荆棘便是在下,敢问姑娘此话怎讲? 女子若有所思的说道:“据说余煜帝患有不可凝血之症,作为余煜帝的儿子不幸的继承了这样离奇的病症。不知是余煜帝爱子心切或是其他,也不知余煜帝究竟从何得来的地破荆棘的秘籍,又是怎么将神功融入了你的身体。我所知道的仅仅是神功需要被你吸收,经过十八年之后,你便会和神功融为一体,吃了你的心便能习得神功……” 这样的事实一个接着一个袭来的时候,菁华也只得慢慢去消化。原来,莲早已找到了解药,却不愿服下。莲若是想要挖自己的心来吃,以莲的武艺,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可是,莲从来未曾伤害过自己,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许,菁华心中不禁又产生了一个谜题。 “姑娘何以知道这些……”菁华撇开念及莲的心思,这些都不过是眼前这位素不相识且不明真容的女子的一面之词罢了,也许,刚才的种种,都是假的。 “我刚才所言绝非虚假,信与不信全凭你自己。不过,总有一天,莲神教教主一定会挖了你的心,否则……”女子话还没说完,菁华只觉好像被什么射中了脖颈,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女子惊恐的连忙转过身四处张望,却不见半个人影,只好向着周围问道:“你……你不是应该……” 一个声音从远方传来,冰冷而高傲的话语:“你以为你突然消失不见,能瞒得过我吗?”却仍旧不见半个人影。 “要杀便杀,不必多言,我无法下手为父母报仇雪恨,也不会让你逍遥自在……”女子明显激动了起来,声音略带哽咽的朝着夜空吼道,惊得正在树间栖息的鸟儿扑腾了翅膀飞上了天,动物们似乎也骚动起来,隐隐听到黑暗的树林深处有些叫声传来。 “既然当初他决定让你活下来,我便不会杀你……你刚才说的话已经够多了,再说下去就不好了……”依然是那个声音从远处而来,在天空盘旋。 女子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重新投注在已然躺在地上的菁华身上。看来今日只能先到这里了,脚一踏地,便纵身而起,快步朝着一个方向飞去,消失在远处那冰冷声音响起的源头。 直到太阳升起,耀眼的光亮与鸟兽的鸣叫,才让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菁华,猛然惊醒过来。菁华连忙坐起身来,左顾右盼,茫然的看着周围的残砖断瓦,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自己会睡在这里,菁华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事情。 79、蛛丝马迹理还乱 菁华看了看握在手里的纸条,这才想起,昨夜被一只飞箭指引,又来到了这个“破庙”。见到了一名头戴斗笠,面掩黑纱的女子,还有女子口中所言,无论是关于自己的身世还是关于莲的事情,女子到底从何得知,女子又是什么人。 还有,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晕倒,女子又去了哪。既然现在自己还好端端的睡在“破庙”的断壁残垣之间,可见女子并非打算加害自己,那么,女子让自己大半夜来到此地,只是为了告诉自己真相,还不确定自己是否会相信。 一个念头猛然闯入菁华的脑中,女子也许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来,而是——莲。有了这个想法,菁华便觉得昨晚那名女子在提到莲神教教主之时,语气有些不同。菁华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大概是睡迷糊了还没醒完,那么大晚上的,还能分辨些微的语气不同,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菁华摸了摸胸前,透过衣物感觉到玉坠的轮廓。莲,我们一定能找到别的方法的,在没有找到之前,菁华都会陪你一起面对。随即,又摸了摸腰上的玉佩,我不管你是不是仇人,也不在乎你们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只要你是莲的父亲,我就要谢谢你,给了莲生命,才让我有机会能遇上莲。 暗自在心中默念之后,菁华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衣物上的泥土,突然发现,衣摆的地方被破瓦拉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来。菁华想到这已经是自己弄脏弄坏的,不知道第几件衣物了。又想到仲景小少爷那句:“菁华兄,不愧是年轻人精力旺盛,大晚上不知道都在干些什么”并一副了然的神情,菁华就有些愤愤然起来。 菁华不得不承认,仲景小少爷协同华年兄给自己定做的那件红衣,菁华只得假装不知为何弄丢了。让菁华说出,实际上是因为和血莲纠缠不清的时候,不仅让衣物染了不少血迹,沾了不少泥土,还被树干弄得破烂不堪,然后又在自己昏睡之时被收走,这样丢脸的事,菁华自是千百万个不乐意。 见着天色不早,菁华赶紧抡起脚步往回赶去。从侧门溜进寰语楼后院,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跃进二楼的房间窗户。谁知,小楼大门却被忽然打开了来。只见仲景小少爷一如既往摇着一把自命风雅的纸扇,一边慢条斯理的走出楼来,看向菁华的方向。 菁华一见仲景的表情便知,自己一定是被守株待兔了。 见到菁华,仲景从上到下打量一番,收起一脸玩味的笑容,换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幽怨的说道:“雪莲公子走的时候托付仲景,好好看着菁华兄。没想到才过一日,菁华兄便深夜独自出门,翌日狼狈而归。菁华兄让仲景我怎么对得起雪莲公子……” 菁华看着仲景在自己面前上演的,不知哪出的苦情戏,只觉天气似乎又热了不少,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渗了出来。菁华当然知道,雪莲才不会无聊到拜托仲景小少爷来看着自己,定然是仲景小少爷发现明明相约一早出发,却见屋里没人,便想出了这样的法子取笑于自己罢了。 不过,也算是自己的不是,只是,又不便说出个来龙去脉,更何况菁华自己也云里雾里闹不明白。于是,菁华只好说道:“我这就去换衣服,收拾东西……”说罢赶紧绕过仲景,进了楼里,没有注意正在厅中坐着的司华年,便径直冲向房间而去。 司华年走出小楼,对着仲景说道:“仲景兄似乎对逗弄菁华兄一事很有兴致?” 仲景转过身来,嘴角一扬的回答道:“一想到菁华是……就忍不住……不知何时,便养成了习惯。也许,以后会怀念这样的日子……” 司华年眉头微皱的看着仲景说道:“仲景兄已经下定了决定……什么时候出发……” 仲景收回之前的笑意,顿时严肃起来,有些不被察觉的忧伤,淡然的说道:“等菁华的事情结束之后,仲景便启程……” 司华年认真的问道:“你不打算告诉菁华……” 仲景点了点头,菁华已经找到自己心中所属,让菁华能够自在的生活,也便是仲景唯一能为她而做的吧。 “雪莲公子的事已经够菁华操心的了,仲景的事仲景自己解决便是……”仲景略微有些担心的说道。 菁华回到屋里之时,发现墙上的箭不知被谁拔了去,只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而床上一个收拾好的包裹赫然可见,一套换洗的干净衣物整齐的叠在一旁。菁华从床上将包裹拿到桌上,解开来,一一查看,无论是自己那些瓶瓶罐罐的调味料,还是自己画的武林人物谱,还是自己的衣物,该有的全都有,且井然有序的放在包裹里。 在仲景兄和华年兄都在之时,还能进出自如,又对这个房间的东西了若指掌之人,除了那个让自己心心念念的雪莲再无他人。雪莲定是今早来过,看着那套换洗的衣物,想必昨晚自己去了“破庙”一事,雪莲应该也是知道的。 雪莲突然回来又匆匆离去,想必与昨晚那名神秘女子脱不了干系。只是,雪莲与那名神秘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有何种瓜葛,凭着现在这点蛛丝马迹,却是完全捉摸不清的。这样看来,昨晚打晕自己的很有可能便是血莲,只是,那名女子该说的也都说了,雪莲究竟还有什么比女子所言更为重要之事不能对自己说的,菁华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不过现在担心也是无济于事,只能等到了皇城见到雪莲之后,在问个明白。菁华便赶紧拿过穿上了衣物,将自己身上的衣物换了下来,学着雪莲的样子,将换下的衣物扔进靠窗的篮子里。一时兴起,走进篮子一看,里面竟然见不到半件换下的衣物。 菁华这才发现,那个篮子应该也是一个机关,衣物会自己顺着通道去到下人那里,难怪这么多日,从来没见过有下人来收走。雪莲这样有着近乎洁癖的性子,几乎衣服也好,上次给自己擦过一次嘴的绸布也好,通通都是用过一次便扔进了篮子里。就连在荒郊野外之时,雪莲也是每日必然洗澡洗衣,一个都不能少。 菁华突然觉得,和自己这个不太爱干净的人在一起,真是委屈了雪莲。转念又想,委屈的又岂止是着一点半点之事。无论是相貌、武功还是学识,雪莲似乎都远远高于自己,菁华不禁得意起来,雪莲一定是自己捡到的最大的宝藏了。 菁华磨磨蹭蹭的换完衣物,拿上包袱,出了房间,走到小楼大厅之时,已然过了不少时间。仲景小少爷和司华年不知何时回到了小楼的大厅中,索性一边对弈一边等着菁华。见到菁华,仲景有些无奈的转过头对着菁华说道:“菁华兄这是在屋里触景伤情忘了时间,还是在屋里迷了路,这么大半天的才出来……” 菁华看看了楼外,这才发现应该已经接近正午时分,太阳亮晃晃的照进小楼,想必外面更是毒辣非常,到了这种时候便也不好出发。不管怎么说,理亏的也是自己,今日说好一早上路,却被自己折腾到这个时辰,菁华不禁耷拉下脑袋,却又不好意思开口道歉。 最终还是司华年出面解了这样有些尴尬的局面,向着仲景和菁华两人说道:“司某这就去吩咐下人准备午膳,再吃过一顿,待到下午太阳收敛一些的时候再出发也不迟……顺便的也给寰语楼的老板和下人一些打赏,再是看在寰琴贵妃的嫡传弟子——雪莲公子的面子上,叨扰了这么多日也是应该表示表示的……” 果然一说到吃的,仲景和菁华便都来了兴致,司华年不得不暗自钦佩自己,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所谓杀鸡焉用牛刀,这两个家伙只要提吃的准保没错。 很快,吃过最后一顿琴阳城中的“大餐”,想着很长的日子都要风餐露宿的三人,便到了再次踏上了路途。虽然十数日的分离让菁华有些怅然,不过憧憬皇城帝都之心却丝毫不受影响。虽然等到了下午的秋高气爽的时辰,秋老虎的炎热依然透过阳光照射下来,司华年又牺牲小我成全菁华和仲景坐马车之中,自己充当了马车夫,保持之前的队伍出发。 行过两日,除了热还是热,倒也没有遇上别的什么。当然,菁华总是很希望遇上点山贼呀土匪呀,不过,菁华也只敢想想,要是真遇上了,除了靠司华年的名头,仲景小少爷的银两,菁华自己除了逃跑也没别的法子。只是,官道上除了黄土就是石壁,风景都没有一星半点,还能发生什么事。 80、世间万物可相思 菁华这个野生野长的也就罢了,仲景这样的小少爷,司华年这样的大少爷,也都一起顶着称得上凶残狠毒的大太阳赶路,到了饭点,也不过借着马车里的阴凉,吃些干粮再喝上两口水,夜里三人随便挤挤便在马车里坐着睡觉。 如果说司华年需要四处周旋家族黑白两道之事,免不了到处摸爬滚打,这样的日子也便能驾轻就熟。可是,仲景小少爷的表现却让菁华暗自佩服。初识之时,菁华本来以为仲景不过是一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大概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快活日子。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除了仲景那张不饶人的嘴以外,无论是剑阵时负伤,还是一路上爬山涉水,流血流汗,竟然连个抱怨都没有,更别说耽误行程什么的了。 而且,仲景小少爷在关键时候就会表现出来的处乱不惊,与偶尔不同以往的认真,都让菁华打心底里觉得可靠。如果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菁华觉得,大概就是兄长一般吧,既可以一起混吃混喝,又可以在重要的时候予以依靠。 这般天气,行路自然也快不起来。好不容易,司华年总算看到了远处那一片翠色欲流之貌,这才松了一口气。就算他们几人都是习武之人,这般折腾就是累点罢了。拉车的马可是琴阳城买来的普通马匹,这么恶劣的环境,任何时候倒下也是不足为奇的。 那片绿意盎然之地,想必就是樱风山谷,司华年想到,寻个人家,好好休整休整便是当下的首要之务。随即,司华年扬起鞭子,稍稍调整马头的方向,让马车朝着那一片苍翠前行。 菁华每日之事便是吃饭、睡觉、发呆、想雪莲。此刻,菁华正在进行着的,便是必修功课之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发呆,一抹翠绿映入眼帘便马上察觉了出来。马车进入山谷,曲径通幽,两侧的竹林从马车的窗户慢慢向后远去,只是这么再平凡不过的风景,也能让有心之人泛起想念,谁说只有红豆才表相思。 对于菁华这样脑子里天马行空之人,便能想到紫竹林河流旁的初遇,还能跳跃的想到雪莲爱喝的,那别称为苦茗的茶。菁华一直觉得色彩斑斓的花草茶更衬雪莲的素雅淡然,其实,不过是菁华总不愿让雪莲尝到茶的苦涩。尽管绿茶的苦味其实很淡,单单那个苦茗的名称就让菁华不太喜欢。即便如此,菁华仍然牢牢的记住了,雪莲所好的绿茶,并非江南盛名的龙井,而是产于蜀西山中,与美酒同名的竹叶青。当然,由于菁华从不好茶,自是不懂茶味虽苦,而后弥甘,资养清修,广结善缘的佛心茶禅之理。 菁华的思绪总是会在想到雪莲之时便一发不可收拾,脸上也会扬起不可名状的浅笑。看在仲景小少爷的眼里,就是诡异莫名的笑容。 随着司华年的一声“哟——”,马匹抬起脚来又放下,马车也随之停了下来。仲景小少爷在吸取了上次差点撞掉下巴的经验教训之后,等到马车停稳了之后,才站起身来,在菁华眼前用手挥来挥去了好几下,菁华这才突然回过神来,由那抹奇怪的笑容过渡到一脸茫然无措的神情。 司华年已然等候在马车旁,用衣袖挥去满头大汗,菁华过意不去的连忙站起身来,随着仲景小少爷步下马车。 此地虽然名为樱风谷,只是这初秋时节,樱花的花期早已过去,漫山遍野的苍翠大凡都是竹林,樱树也不知隐藏在了什么地方。 司华年指了指远方,说道:“那里似乎是山谷中的一处人家,只是,不知为何,不见炊烟……” 司华年拉着马,仲景和菁华跟在马车旁走了不远,便见得一处院落,院中种植的蔬果也好,伐木的木桩也好,晾晒的衣物也好,圈里的家禽也好,全都井然有序。显然,此处有人居住才会打理的如此。只是,角落的马厩略显凌乱不说,也见不到马匹的身影。 司华年将马匹拴在一棵大树树干之上,近前敲了敲门,好一会儿都闻不得半点动静。正当三人打算放弃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打开门来,脸上尽是疲倦。即便如此,中年男子还是客气的问道:“三位若要借宿,请自便,旁边的几处屋子都空着……” “不知是否府上出了何事?”仲景关切的问道。见到男子憔悴的面容,自然不难猜出所为何来。既然有求于人,若是能有所回报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中年男子似乎也一肚子话找不到人倾诉,当然,男子本来也是一位老实人,便连忙让三人进到屋来,这才打开了话匣子:“孩子们长大了便出了门,我和内人相依为命本来也是落得清闲。只是,前些日子,从小便陪着我和内人长大的两匹马儿,其中一匹突然不知染了何疾,倒下便再也起不来了。岂知,另一匹马儿,竟然也在第二天随了去。” 菁华不禁想到,听说过碧落黄泉的由来,死生契阔的决绝,化蝶双飞的传说。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没想到生死相随之事,连马儿也会如此。 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本来天气燥热,内人偶感风寒,又受此打击,便是天天夜不安眠……这里离着城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我也不放心留内人独自一人,可是,这病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在下略通医术,出门在外,也备有一些药材在身。若不嫌弃,在下可谓夫人把脉问诊……”司华年认真的回答道,顿时便让中年男子安心了不少。 随即,菁华也开了口说道:“在下略通厨艺,做饭之事交予在下便好,吃些好的,才会有精神的……” 中年男子自是感激不尽,连连行礼。 菁华不禁想到了,那些曾经梦想过的云游四方,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愿望,能有这么一个机会助人为乐,菁华便来了兴致。 药草医理也许菁华并不精通,不过和食物沾边的食理,菁华自认还是很有研究的。 当司华年为中年男子的夫人瞧病之时,菁华也拽走了仲景和自己一路寻菜去。闻得风寒和无法安眠,食材已然跃然于菁华的头脑之中。看了看院中的家禽,菁华摊开左手掌心朝上放平,右手握拳由上往下击在左手掌上,嘴角得意的扬起,脱口而出:“枸杞炖鸡汤,就它了。另外,顺便采些蛇麻草和上薰衣草……” 仲景见状便知,晚上能够大饱口福了,现在当当苦力也便值了。 从谷里步行至此,菁华已经发现,隐藏在竹林之中,鲜红的枸杞,穗状蛇麻花以及蓝紫色雅致美丽的薰衣草。顺路又采了些香菇以及菁华自己喜爱的竹笋用作配菜。 菁华从院中捉来了一只肥美的老母鸡,来到厨房,凭着鼻子,很快找出了生姜和辣椒。将鸡拔毛去骨,收拾干净,切成易于下咽的大小。这才把采来的枸杞,香菇、竹笋以及厨房之中的生姜、辣椒该洗的洗,该切的切。一旁锅中之水已然煮沸,将食材放入锅中,大火再次沸腾之时,仔细调整火候,慢慢炖开。 趁着炖汤等待的时间,菁华也不闲着,向中年男子要来了一个给小孩子用的枕套,将采摘来的蛇麻草混杂着薰衣草充填其中。 是夜,司华年、仲景小少爷、菁华三人、中年男子及其卧病在床的夫人,全都几日以来总算吃上了一顿像样的餐食。中年男子端了鸡汤去到里间给夫人,便留下三人其乐融融的围于桌前。 菁华不禁想到,若是雪莲也在就好了。也许,某一天,当自己和雪莲游遍了千山万水,吃遍了大城小镇,是不是也有寻得一处偏僻的世外之地,养着火儿,种些花草,白日赏景,夜里观星…… 也许,仲景小少爷还能闲着无事来吃顿粗茶淡饭,华年兄不知道何时才能向公主表明心意,也来窜窜门。可是,菁华只觉这一天遥不可及,却不是流年岁月的缘故,雪莲的阴毒,已然是菁华心中所念的痛。 菁华的走神没有逃过仲景小少爷的眼睛,仲景赶紧将碗中的饭一股脑赶进嘴里,一口咽了下去,将碗递给菁华,大声说道:“再来一碗……” 菁华才猛的发现自己似乎又想多了些,不禁自嘲起来,看来,自己已然离不开雪莲,这才没几个日子,便已妄自多愁善感起来。菁华一边接过仲景小少爷递过来的碗,起身去后厨盛饭,一边将这样的心绪,全部怪罪到伤春悲秋的季节头上。 吃过饭后,也许是多日的劳累积攒已久,也许是吃饱了本来就想睡觉,三人全都早早的寻了一处房间睡下。菁华也把剩下的蛇麻草放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面,翻了翻身,在雪莲离去之后,菁华也久违的立刻便进入了梦乡。 81、初入皇城谣言起 第二日,或是山谷中山清水秀,气候也便宜人起来,三人全都一觉便睡到了日上三竿之时,当菁华被早不了自己多久起身的仲景和司华年叫醒的时候,中年男子的夫人已经可以下床活动。 中年男子带着夫人,对三人连连道谢,直让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虽然夫人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心病不除,时日久了也会伤身。夫人如此惦记马儿们,马儿们也无法复生,只会让它们在天之灵不得安息,还望夫人早日放下心结,还有……”仲景小少爷一字一句的嘱咐着,看了看中年男子一脸担忧的表情。 老妇人点了点头,也随着看了看中年男子,眼神交流之际,似乎老妇人眼中的抑郁之色便减去大半。 菁华难得见到如此严肃的仲景小少爷,也许,不管是看上去无忧无虑的仲景也好,还是黑白通吃家世显赫的司华年,谁又不是有着自己的故事,有着自己的求不得与放不下。 另一边,雪莲回到了莲神教之中,来不及休息,便直接闭关修炼。由于多耽搁了一日,待到神功练成之日,正好是武林大会的前两日,此后的三日都将无法运功。虽然,莲神教教主的出战已经被安排在了武林大会的最后一日,也即是武林大会第三日,可是,武林大会三日皆要出席。更何况,雪莲也想早日见到菁华。雪莲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赶紧收回思绪,专注心神,运功调息…… 那名神秘的女子,站在莲神教大殿之中,暗自想到:“你当初为什么不杀我,让我一直憧憬着你长大……只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既然我自己下不了手,那便借他人之手,我早晚会让你为放过我而后悔的……”虽然这么想着,女子的眼中却满溢着泪光。其实,女子又何尝不想,能像菁华一样,可以说放下就放下,是爱是恨,也许正因为爱才会更加的恨吧。 说回菁华这边,告别了中年男子夫妇,又该是时候上路了。虽然,经过一日的休整,不管是菁华、仲景小少爷、司华年三人,还是吃饱了干草,喝足了清水的马匹都恢复了不少,可是,想着接下来的几日,又要回到官道之上,忍受太阳的摧残和不变的黄土与石壁,三人不禁整齐划一的叹了一口气,随即相视一笑。君子之交淡如水,不知不觉之间,三人已然有了不可名状的默契。 也许,菁华的秉性是在小寺庙里养成的,不过,之后的勇气,却少不了这段时日同生死、共患难的,这些莫逆之交的理解与支持。 再次上路,菁华继续着自己每日的必修功课,吃饭、睡觉、发呆、想雪莲,只是,在休息啃干粮之时,不知从谁开始,轮流讲起了奇闻异事。菁华会掏出包袱里的,自题为江湖人物通鉴的书册,在司华年的纠正之下,填上密密麻麻的注解,又在仲景的添油加醋之下,弄得面目全非。到了后来,那本江湖人物便成了三人的游戏之物。 于是,本来枯燥乏味的路途,便也开始不那么令人讨厌。秋天的晚上,已有淡淡凉意,三人就会下得马车,找的一片空地,并排躺着,看着秋日显得更高更远的夜空那遥不可及的繁星,仲景小少爷总会在此时说些不合时宜的鬼故事,司华年会据理力争的挑错,菁华便会想到同一片星空之下的雪莲。 偶尔会遇上夜晚风急雨骤的天气,寻得一处石壁遮风避雨的时候,仲景小少爷总是不忘给司华年讲述,菁华和雪莲在山洞中旁若无人的相拥之事。只是,每次仲景小少爷的版本都会莫名的有着些许的不同,司华年开始还会搭理仲景小少爷,后来索性趁此机会倒头就睡。而菁华自然又是想到这样的电闪雷鸣,雪莲是否在一个人瑟瑟发抖,随即才发现这个时辰的血莲是不怕打雷闪电的。 数着雪莲离开的日子,皇城帝都便也隐约可见。 进的皇城,凭着司华年的关系,早已安排好了最大客栈的上好房间。尽管三人一路风餐露宿,全都灰头土脸,仍然昂首挺胸,高傲的走过正为着一个客房争得面红耳赤的各门各派的男男女女。 距离武林大会还有三日光景,虽然没有雪莲的消息,莲神教及莲神教教主的消息却是传的沸沸扬扬。各大门派之人,为了报得前些日子的仇,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挑战莲神教。更有一个消息,号称莲神教教主练功时走火入魔,功力尽失。虽然,这样毫无来由的传言,九成九的江湖中人并不会相信,也不敢轻易出手。毕竟,如若不是在武林大会的擂台上,还没等看清莲神教教主出手,已然入了阴朝地府。不过,江湖之大,免不了会有胆大好事之人,更何况,总会有人选择相信空穴来风必有因。 当然,这等大事,一入皇城,自然也入了菁华等人之耳。菁华知道雪莲每练成一重神功,便有三日功力全无,菁华料想传言所指便是此事。只是,还有几日便是武林大会,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耳目众多,就算是名门正派,谁有保证不会做出偷鸡摸狗之事。 于是,菁华只好不提功力尽失一事,只当为着这些流言,去找仲景小少爷和司华年商量对策。 菁华来到仲景门前刚一敲门,仲景便开了门来,一脸早就料到菁华回来的表情。透过仲景身旁便见司华年已经坐在桌旁的椅子上,茶水已然饮去半盏。 菁华连忙进屋,关好门来。菁华还没来得及开口,仲景小少爷已然抢先一步说道:“传言之事,菁华兄不必过于介怀,子虚乌有自然是好……就算真有什么情况,还有悠然大师担待着……” 仲景此言便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菁华这才反应过来,不禁松了一口气。悠然大师本来就是雪莲的师傅,又是所谓的世外仙人,自己也是遇上雪莲之事,便慌了心神,才会漏掉这么重要的人物。 没想到这事这般容易便解了开来,不由得有些尴尬起来,菁华本来想着,怎么也得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争执不休……转念才又想到,雪莲说的自己心中所想都写在脸上,看来真心不假。貌似刚才自己进得门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仲景小少爷便说出了对策,这才让气氛跌入了谷底。 司华年总是能在这般时候缓解氛围,“既然武林大会还要过些时日,明日不如带着菁华兄在皇城之中四处逛逛,顺便去趟花翎阁,拜祭一下故人……”说完,司华年看了一眼仲景。 花翎阁是什么地方,就连菁华这种偏远山中庙里之人也都略知一二,仲景竟然能在这样的地方有故人,菁华似乎发现了什么可以反将仲景一军的事情,便也来了兴致。 与菁华的兴致勃勃截然不同的,便是连往日那抹调笑的神色也收敛起来的仲景,手上依然拿着一把自命风雅的纸扇,既没有顾左右而言他,也没有一言半语的解释,而是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菁华一眼。 菁华不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仲景小少爷与花翎阁之事也与自己有关,菁华不禁想起了那日夜里神秘女子的话来。这次好不容易来到皇城,也许能弄个明白。虽然菁华并不在意自己身世为何,并不表示菁华对自己的身世全无兴趣。特别是,当此事关系到雪莲身上的阴毒之时,菁华便不得不在意起来。 菁华又转念一想,此事,仲景应该并不知晓,就算自己再怎么脸上写着心中所想,这么件复杂的事情也不可能看得出来。菁华不禁疑惑的问道:“难道此事与菁华有关……” 仲景小少爷转瞬又恢复了一贯的调笑之色,玩味的说道:“花翎阁毕竟是烟花之地,仲景与华年兄也就罢了,菁华兄这样有归属的人也去,怕是……”随即摆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恍然间,让菁华觉得,仲景先前那一眼似乎不是真实的。不过,菁华相信自己并没有看错,仲景一定也知道点儿什么,说出此事的司华年也必然知道些什么。 菁华猛然想到这次下山的目的,一路行来,遇到许多人,经历许多事,竟然将师傅的嘱托,也即是此行的初衷给忘了个一干二净。还好如今想了起来,倒也不迟。菁华摸了摸腰上的玉佩,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师傅可不是比谁都要清楚。让自己独自一人前来武林大会,还是为武林盟主办事,如今想来,也许,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局。 菁华隐隐觉得,也许,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知道点儿什么。虽然,蒙在鼓里确实滋味不好。不过,菁华并不为此生气,反倒心存感激。因为,菁华心中早已给出了答案,就算欺瞒,也定然是众人为了自己而不得已为之。 82、临近中秋却上坟 尽管如此,翌日起身,吃过早膳,菁华还是死皮赖脸的要和仲景及司华年一同上街。菁华知道,落下自己一个人,又要饱尝相思之苦。 作为一年一度的盛事,武林大会也让整个皇城沸腾了起来。大街小巷无不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许多小店更是应景的添置了武林大会相关的各式各样的小物件,各大门派的兵器挂件也好,英雄人物的玩偶画像也罢,可谓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对此,菁华当然是兴致勃勃,一会儿失了神看看左边的摊子,一会儿迷了心瞅瞅右边的小店。于是,仲景和司华年也索性一道逛起了街市。司华年自然是对各种奇门遁甲的小玩意感兴趣,仲景小少爷则是把玩着以各武林人士为主题的纸扇。菁华一直觉得,仲景小少爷到底得有多少把纸扇,又都是藏在什么地方的,似乎每次见得都未曾重样。其实,仲景心中也一直有个疑问,菁华明明号称从小寺庙里修行,那些烤鱼鸡汤却是个个精通,完全没有半点佛门之人的样子。 要说当今的江湖人物谁的武功最高强,几乎所有人都会想到深藏不露的悠然大师,可是,若要论谁在百姓中的人气最高,却要数神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莲神教教主。 这会儿,各个摊位上摆放的最多的就是那个一袭红衣,斗笠遮容的千姿百态的莲神教教主。当然,百姓的创造力也是无穷的,除了这般中规中矩的款式,还有如传言般倾国倾城倾天下样貌的莲神教教主。其中一个小人,站于莲台之上,抚手弄花,神情淡然,栩栩如生,菁华一见便觉得和雪莲十分相像。 待到三人各自挑选好了喜好之物,再由司华年一来一回一番砍价,来到花翎阁之时,已然是黄昏时分。本来,皇城便是车水马龙之地,加上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更是人山人海。而夕阳西下,霞栖晚风之时,便是花街柳巷最为红火的时候。 当三人穿过汹涌的人潮,好不容易来到花翎阁大厅,仲景小少爷和司华年却未作半点儿停留,又径直穿过了厅堂,从角落里的后门出了去。 菁华不禁纳闷起来,前脚出门,便上前一步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仲景小少爷难得的没有搭理菁华,而是继续向前走着。司华年一边走一边小声的回答道:“上坟……” 菁华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里明明是寻欢作乐的花翎阁,再怎么想也和上坟联系不到一块去。何况这近中秋的时节,不过是一家团聚,赏月对饮罢了,上坟的习俗也是闻所未闻。 正当菁华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绕过一处树丛,便见一个墓碑立于树下。菁华仔细打量了一番,墓碑上没有镌刻一字半语,虽然是墓碑的样子,却就那么空荡荡的像普通石碑一般。墓碑前方地上放着一束黄灿灿的花束,菁华本来以为是菊花而已,却发现竟然是向日葵。就算向日葵像极了放大的菊花,用向日葵代替菊花上坟的却是闻所未闻。所见所闻,菁华只觉各种诡异。 与菁华的不置可否截然不同的是,仲景小少爷严肃的表情。 仲景看了看地上的向日葵,从衣袖之中掏出一卷香来,司华年递上火折子点燃。只见仲景取出三只来递给还在一旁不明所以的菁华,菁华随意的接过香来。想到既然是自己要来的,这里长眠之人估计也是仲景的至亲,上几支薄香也是理所应当的。菁华便和着仲景一起,双手持香,鞠了三个躬,随即才将香插在了不知是谁的坟前。 仲景静静的看着香慢慢的燃烧,烟飘散开来,又汇入茫茫的夜幕之中,想要对菁华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张了张口,还没出声便做了罢。 直到香燃烧殆尽,三人才又再次穿过热闹不凡的花翎阁,回客栈休息。虽然只得前日仲景小少爷那意味深长的一眼,之后仲景也是百般蒙混,菁华仍旧隐隐觉得,花翎阁之中的那个坟,或许,与自己有关系。不过,这个念头也不过一闪而过,想到很快就能见到雪莲了,其他的事便被一股脑抛到了九霄云外。 菁华将买来的雪莲玩偶放在枕边,嘴角不自觉的便扬起了浅笑,似乎雪莲就在身边一般,很快便带着笑容睡去。 与其闲着也是闲着,菁华突发奇想的决定上街卖祛暑凉品,不知从何处搞来了一个桃木小推车,又去附近采买了不少食材,菁华便得意洋洋的上了路。午后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燥热,仲景小少爷让菁华将试做的美味留下了之后,便打发菁华自己出了门。司华年稍微厚道一些,好歹还给菁华提供了皇城摆摊旺地的情报。 菁华一直便想成为一个走街串巷,叫卖美味之人,当然,菁华一直想成为的人,一直没个准。小时候听说书的听多了,一会儿想当个侠客,一会儿想做个好官,一会儿想当个名医,一会儿想做个高僧……至始至终,从来没变过的,大概只剩下“吃货”这样的嗜好。 本来,世上并无“吃货”这般说法,只是,菁华认为,“货”原本便可替代人的称谓,菁华自创了“吃货”一说。“吃货”并非简单的喜爱美食之人,又非吹毛求疵的品评之人,而是随性而食,不仅爱吃而且会吃,无论是街边小食还是饕餮盛宴,都能吃出一般滋味。 菁华很快便推着小木车来到了一处小巧的拱桥之上,搭起棚子,支起摊子,摆上各种五颜六色的材料,便是开张大吉。 其实,菁华的食材并不充分,所提供的也不过是应景的中秋小饼,清凉的解暑绿豆百合汤以及香甜可口的橘络,简单的三种小吃罢了。可是,菁华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好厨艺加上全心全意的制作,又或是这样的气候所造之天时,又或是司华年的指点所造之地利,又或是武林大会让皇城游人遍布所造之人和,不管怎么说,菁华的小店开门便红火了起来。 游人络绎不绝,很快竟然排起了长队,菁华也便顾不上那么许多,忙里忙外不得闲,一门心思全放在了料理之上,除了偶尔需要分心收些银子,再无半点时间惦记别的。看着吃着自己所做的美食,能够会心展颜的游人,菁华也高兴不已。 一忙起来,时间便也似流转的快了一般,直到夕阳微沉,灯火阑珊,炊烟四起之时,菁华才总算将最后一位客人送走。看了看一日的收获,菁华满足了笑了笑,已然累得不想抬手的菁华,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始收拾起小摊来。 “给我也来一份……”一个悦耳的声音轻柔的说道。 正在手忙脚乱收拾到一半的菁华,由于身体的劳累,反应也变得迟钝起来,好一会儿,才头也不抬的说道:“今日已经收摊了,明儿……”菁华想了想,这个苦差事,体验一次也就罢了,明儿还是好好在客栈休息。 不知何时,菁华的下巴被一只手抬了起来,微凉的唇便覆了上来。菁华这才发现,突然放大的容颜便是那个自己日思夜想之人,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应着唇齿的交融,互相都贪婪的攫取着对方口里的芳华,顷刻间就像周围的空气也染上了暧昧的颜色。 菁华本就因为劳累一日还没缓过气来,没过多久,便缺了空气,顺势靠在了对方的怀里。 “菁华这几日可还过得好……”对方刚刚放开菁华的嘴,便又凑到菁华耳边低语道,温热的吐息敲击在菁华的耳垂之上,菁华只觉又添了一分热潮。 “见不到想见的人,哪里会过得好……”菁华继续靠在对方肩上,喃喃自语一般的回答道。 “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了……”尽管说着这样本该是抱怨的话语,语气却是带着笑意。 “莲,我好想你,每日每夜都会想到你。每一个繁华喧嚣的白日,如若不给自己找些事忙着,就会一味沉浸在想你之中;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如若不将过往与你的点点滴滴都温习一遍,就会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虽然,菁华知道,莲不过是离开数日,莲练功的时候不能受到打扰,莲很快就会回来……只是,即便知道,还是抑制不住的想你……”菁华就像自言自语一般,倾诉着这么多日以来,积攒已久的相思之情。 雪莲在菁华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轻柔而认真的说道:“莲也一样,明知不能分心,还是忍不住会想你……想你此时身在何处,想你每日有没有想我,想你每夜能不能安睡,想每一个被错过了的菁华的时时刻刻,恨不得生出翅膀只得一瞬便来到你的身旁……” 夜幕初临,繁星点点,月影婆娑,倒映在小桥之下的河水之中,在微微荡起的粼粼波光里,也投影下了相拥而立的一双人。 83、醋火随时可燎原 夜风微凉,扬起衣袂翩翩,水波潋滟,犹添几缕寒意,暮色正浓,晚霞沉沉落去。 这样的景致安然而美好,只是此时路人已少,或各自奔忙,便都错过了桥上这一幕转瞬即逝的风景。 菁华这才猛然想起关于那个传言的事,连忙转过身去,看着雪莲明显苍白了不少的脸,担心的问道:“莲,你的功力……” 雪莲稍稍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试图平息菁华的担忧,淡然的回答道:“过了明日便能恢复……” “可是,明日便是武林大会,而且,前些日子,刚刚进入皇城便有传言……”菁华不知怎么说好,欲言又止。 “这些,莲都知道,莲神教教主的比试被安排在了第三日,应该无妨……”雪莲解释道。虽然,雪莲自己心中了然,这样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又有何目的,此事并不会这样轻易了结。只是,雪莲不便说明个中缘由,亦不想让菁华担心。 菁华又仔细的看了看雪莲的脸,尽管已是夜里,借着月色的银光也能看清,雪莲脸上的蓝紫色斑痕已然全数褪去。除了眼神表情,面容已然和血莲并无二致。 “莲,你的脸……”菁华轻轻抚上雪莲的脸颊,疑问又写上了菁华的面容。 雪莲握着菁华放在自己侧脸的手,解释起来:“紫色的莲花每一朵便是一重功力,每褪去一朵便是一重功力融入了体内,如今,花愁已然全部融于这具躯体,只是,等着被适应罢了……” “那……阴毒……”菁华不禁脱口而出,阴毒与神功本为一体,也就是说……菁华不愿往下想去。 “阴毒,从开始侵入体内之时,多一分少一分便并无差别……”雪莲平淡的说着,就像说的是与己无关之事一般。 说罢,雪莲又再次吻上了菁华的嘴,舌尖扣开贝齿探入进微湿的领地。菁华知道雪莲只是不愿提及此事,便也从了雪莲之意,配合着微张开嘴,尽情的投入其中。都说小别胜新婚,虽然只是几日不见,被雪莲碰触到的嘴里的每一处,也便像点着了火一般。 不过,这一次雪莲只是浅尝即止便放过了菁华,拿出一块绸布拭去菁华满头的大汗,说道:“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客栈歇息吧……” 菁华一回神,由于见到雪莲的惊喜而一时忘却的,先前那浑身的疲倦便瞬间又回了来。菁华只得哭笑不得,努力抬起手臂,试图继续收拾东西。可是,如若一开始便忍着疲劳也就罢了,过了这么一会儿,身上反而更加的酸软起来。 雪莲握住菁华的手,不容拒绝的说道:“我来吧,你先休息一会儿……” 灯火阑珊之中,两人推着小车,并肩而行的样子,就像是普通的老夫老妻一般。 进入客栈,大堂之中,武林人士也好,凑热闹而来的寻常百姓也好,大凡不约而同将目光投注到了,门口白衣素裹的雪莲身上。还好见过莲神教教主真容的,除了莲神教的上位弟子和菁华等人,就只余下最能保守秘密的死人。尽管这样的担心有些多此一举,菁华心中的醋意却一波波袭来,就差没大喝一声“看什么看,我家娘子是能随便看的么!” 菁华自然知道,雪莲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会受到万众瞩目的,可是这莫名的醋火还是冒了上来。菁华便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将小推车随意放于大堂柜台旁,拽着雪莲的胳膊,拉着雪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路上楼进屋。 当雪莲侧脸的斑痕还在之时,雪莲大凡轻纱遮面,即便眼神已然足以惑人,不细看便也不是那么显眼。虽然,不知何人传出的,关于莲神教教主那些倾世之说,若是这些大门大派,寻常百姓看见了雪莲这样的真容,又会是何表情。菁华不禁便扬起了嘴角,笑得一脸诡异。当然,还好由于背对着众人,便也没有入了谁的眼。 进到屋里,关好房门,菁华便由着心中的念想,稍稍抬起头来,奉上了自己的唇。这样的动作,雪莲自然不会放过,伸出双手搂住菁华的腰,很快便夺回了主动权,加深了吻。 正在这时,急促的敲门声不合时宜的传了进来。菁华当然不予理睬,这样的小脾气,就像蹲在茅厕之中,知道外面的人等得越急,越是即便可以完事,也不愿意出来一般。 只不过,亲吻这件事并不是菁华一个人说了算的,雪莲还是放开了菁华,转身打开了房门。 仲景小少爷便出现在了房门口,见到应门的雪莲,全然没有惊异之情,反而一副了然的样子,让菁华很是不满。当然,菁华的不满也是写在了脸上,仲景小少爷一见便知。于是,仲景小少爷也没搭理菁华,而是对着雪莲问道:“明日,作何安排……”全当作为客栈这间屋里原本的主人的菁华,压根儿就不存在。就连仲景小少爷的问题,菁华也是听得云里雾里。 每每这种时候,雪莲总是会照顾上菁华的小脾气。雪莲转过身来,深邃的眉目看着菁华,虽然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说道:“菁华,明日和仲景公子待在一起,不要接近莲神教教众所在之地……”随即,猛然搂过菁华轻吻一记,这样的方式自是屡试不爽。 菁华当然也明白,雪莲这样安排的目的。其一,莲神教教众本来便皆为清一色的女子,自己在其中也未免太过扎眼。其二,司及仲景小少爷正派小少爷以及司华年更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身份,若是三人一并与莲神教交往过密,必然遭人口舌。其三,这样谣言四起之时,任何不同寻常之事免不了会被好事之人借题发挥。菁华了然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仲景小少爷玩味的笑笑,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雪莲公子简简单单一句话自是胜过自己千言万语。仲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戏谑的放下一句:“仲景这就告辞,不打扰两位良辰美景……两位继续……继续……”说罢转身快步离去,还不忘大声的关上房门。 待到屋里又恢复了安静,雪莲才又搂过菁华,近到两人之间的吐息都会飘散到对方脸上的距离,温柔的说道:“累了一天了,还不早些休息……”说罢,便顺势将菁华横抱上了床。 菁华只得暗自叹息,这还是失了功力的雪莲,平时吃得那么少,怎么力气也是这般惊人。身子沾了床,全身的疲惫便涌了上来,也便无法坐起身来。 将菁华放上床后,雪莲便也在一旁随意的躺下身来。雪莲在床上总是平躺着,非常老实,菁华总觉得雪莲八成连睡觉的时候也是在冥想或是修炼一般,几乎纹丝不动。 菁华就完全不同了,过去睡去一晚便要换上好些姿势,如今倒是习惯了抱着雪莲侧躺的姿势,只要这样,就能睡得格外香甜。这不,加上白日的劳累,雪莲刚一上床,菁华便已然沉沉睡去。 夏日本就单薄的衣物,加之菁华时不时的磨蹭几下,时刻考验着雪莲的忍耐力,为了不让菁华明日去不了盼望多时的武林大会,雪莲努力控制的心中的火烧火燎,还不忘费心告诫着血莲不可造次。 于是,翌日清晨,天色还蒙蒙亮,时辰尚早,中秋时节已然有些微凉,睡意也便浓重了不少,菁华一觉便睡到了被雪莲唤醒之时。菁华揉揉惺忪的睡眼,见到雪莲的脸便安了心,闻到食物的香便馋了嘴。 “桌上的都是给菁华准备的,想必过不了多时,仲景公子和司华年公子便会来找你,一同前往武林大会……”雪莲交代道。 “莲,你呢……”菁华即便知道答案,还是不禁要再次确认一般的问道。 “时候不早了,这便出门与教众汇合前去武林大会……”雪莲轻柔的说完,在菁华额头落下一吻,便转身离去。 菁华知道,这种时候,作为一教之主的雪莲定然不能自乱阵脚,只是舍不得的情绪并不受到理智的控制,菁华只觉自己竟然连食欲也阑珊起来。菁华一边无精打采的难得细嚼慢咽起满桌的餐食,一边等着仲景小少爷他们。 待到菁华、仲景小少爷、司华年三人出门之时,客栈的江湖人士已然随各派前去赴会,凑热闹的游人为了寻得一个好位置自然也是一大早便出了门。此时的客栈,除了想去围观又去不了,不得不一脸哀怨的收拾打扫的店小二,便是拨弄着算盘珠子“咚咚”作响,盘算着本次盛会又能赚得多少的客栈老板。 与客栈“人去楼空”般的景象截然不同的是街上的热闹非凡。在前几日张灯结彩的街市的基础之上,更是锣鼓喧天,舞狮舞龙。最热闹的当属赌坊,而最受欢迎的赌局自然是武林大会最后一日,对上届夺魁者——莲神教教主的挑战赛。赌注的赔率更是不经计算都能知道,若是挑战者胜出,下了此注之人便可一日之间富可敌国。 84、武林大会远观愁 所谓的赌坊不管官办民办,都是受到王法所管辖的,之所以会有如此高的离谱的赔率,还能够照常运转下去,自是有它的来由。 两年前,在江湖上还是无人知晓的莲神教,年仅志学之年的教主首次出现在武林大会,便力压各大门派长门,夺得头筹。这本来已然是不可思议之事,更加离奇的是,所有与其对战之人也好,围观的众多江湖中人也好,无一见过莲神教教主的一招半式,对战者便已倒地昏迷不醒,事后也全然没有印象。与其说是武功出神入化,不如说是全然无影无踪。 待到去年的武林大会,凡是讲求个棋逢对手,如此厉害之人在江湖中一传开,天下各处的武林高手便也皆然来了兴致。只是,即便高手云集,结果甚至于过程,也与莲神教教主前一年首次出战时并无二致。 再加上莲神教所处之地本就无人知晓,莲神教教主更是传言众多,却又无从考证,这般神秘的气质,也被江湖传言妖化了去,甚至有说莲神教教主根本不是凡人。 至于莲神教教主的容貌一说,大抵是由着莲神教教众的外形而来。莲神教教众全是女子,武艺高强,容貌虽不及绝世美人般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却也个个花容月貌。在前两年的武林大会一出场,不少便被男子们视作了梦中人。被这样的一众女子所环绕并仰慕的教主,自然便被传为了俊秀无双的美男子。 来到武林大会会场旁,已然人山人海,菁华等人好不容易才挤过重重人海入了里面。 擂台外的观战坐席离擂台也有不近的距离,大抵是为了不让他人轻易出手干扰比赛所设。坐席被分为了两部分,一侧为参赛的各门各派休息观战之处,一侧为购得门票之人观战助威之处,仗着司华年的关系,正对擂台的非门派观战处的绝佳位置便被几人收入了囊中。 坐席外面便是自由站台,任何人都可随意围观,当然,由于人太多,能看清的位置已然寥寥无几,大部分不过是捧了个人场,凑一凑热闹。 在坐席与擂台中间的便是武林盟主所在之处,有时还能见得悠然大师也坐于一旁。此时,却有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坐于上座,尽管距离很远,难辨真容,却也无法忽视妇人的绝世容貌。让菁华不禁疑惑起来,小声的凑到仲景小少爷耳边问道:“那位……不知是何人物……” 仲景小少爷微微侧过头来,用纸扇挡着,小声的回答道:“那位便是曾经的天下第一美女,如今的寰琴贵妃,自从两年前便开始前来武林大会观战……据说,寰琴贵妃年轻之时,还是一位侠女……” 听仲景小少爷绘声绘色的说完,菁华顿时想到,传言中两朝贵妃的寰琴,以及,若是真如神秘女子说言,或许还是雪莲的母亲…… 由于莲神教教主是上届武林大会的夺魁之人,莲神教的坐席便被安排在了参赛者区域的正中间。不知这是故意为之,还是天意如此,正好和菁华等人所在之处对了个正着。菁华就那么远远的注视着雪莲,周围的喧嚣也便像远去了一般。 此时的雪莲已然换上了莲神教教主的一袭红衣,正如夜魅的血莲一般。和往届大会时一样,作为莲神教教主,雪莲头戴斗笠,面掩白纱,脸上便遮了个严严实实。虽然,雪莲这样便不会被他人看去一丝半点,只是,菁华也辨不明雪莲的表情,有些淡淡的失落。 众人坐定之后不一会儿,武林盟主走上擂台,寒暄了几句,便宣布比赛开始。 第一组对战的是一男一女,来自不知名的小门小派,明显只是充当着抛砖引玉,预热擂台的作用。两人皆招式笨拙,破绽百出,与其说是比武,更像是街市上没有章法的胡打一通。只是,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卖力的互殴着,汗水不时便浸湿了单薄的衣物,菁华这方凑热闹的游人也是配合的叫嚷着,吆喝着,似乎擂台上是比赛精彩绝伦一般。 只见两人气喘吁吁,都使出最后的力气,快步冲向对方,一剑一刀碰撞之后全都离手。先前持刀的男子倒地不起,只剩下胸膛急促的起伏着。女子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臂,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勉强支撑着站在擂台上。于是,胜负便见了分晓。 待到这一男一女被各自门派之人扶走,清理了擂台。第二组对战者便登上了台。这次的是两名年轻女子,功夫亦是不怎么样,你来我往了几轮下来谁也没捞着甜头,大有打起拉锯战的样子。 本来昨日的兴起做买卖以致劳累不已,今日又起了一大早,加之比赛如此索然无味,菁华不禁打了一个哈欠。 仲景小少爷见菁华打了个哈欠,便也稍稍靠近,又用纸扇遮住嘴,小声的解释道:“武林大会第一日,各门各派为了保存实力,也为了磨砺磨砺新人,大凡派出新入弟子上台比试……”正在仲景说道这里之时,菁华看见对面的雪莲的头纱似乎有些动静,一抹笑容便扬了起来,果然雪莲也偷偷的看着自己。 仲景小少爷看着菁华那抹笑容,便瞬时明白了菁华那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思,不再多说什么。 其实,仲景的话菁华还是听进了耳中,想着自己这一大早的起来,竟然要看一些还不如自己之人过招,自是有所不悦。而且,雪莲也只可遥遥相对,就连音容笑貌也看不到闻不着。菁华是多么想在雪莲身边并肩而立,感受着雪莲身上的淡淡香气,只是,这样的距离,中间的擂台,将两人远远隔开。 无聊的上午总算熬了过去,菁华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跟着仲景小少爷及司华年去到旁边酒楼用午膳,莲神教众人也在随后进了来,雪莲从菁华身后走过,并没有做特别的停留便上了二楼的包间。即便如此,菁华也知道,雪莲是故意路过自己身边,要不,那么多酒楼不去,偏偏来了这一家,那么多过道可走,偏偏走了自己身旁这一道。 “咳,咳……”仲景小少爷假咳了两声,唤回了菁华的注意力,这才继续说道:“上午的比试是无聊了一些,下午的自由挑战赛还是有些意思的……” “仲景兄,此话怎讲?”菁华想着反正只得远远的看着雪莲,若是比试能有些看头,时间便也能过得快些,到了晚上,也才好再次看到雪莲。 “自由挑战赛,顾名思义便是可以自由选择对战对手比试……”仲景小少爷解释道。 “那,如果有人直接挑战雪……莲神教教主,又当如何?”菁华不禁有些着急起来。现在雪莲的状况,随便一人挑战,怕也…… “为了避免高手被过多挑战,挑战者若是指明排位十名之前者,可由被挑战者指定门派中人应战。这样,滥竽充数之人便也对不上正主……而且,挑战者一旦败战,便直接失去本届大会排名的资格。被挑战者即便在自由赛败下阵来,也不会影响明后两日的排位战成绩。所以,为了门派的声望,高位之人往往不敢轻易出手挑战……”仲景小少爷知道,菁华是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便又细致的说明起来。 听了仲景小少爷的话,菁华心中的担心便也少去大半,希望午后的擂台能风平浪静的过去便好,只是,隐隐的不安挥之不去。 菁华等人吃过饭,看着时间还早,便又要了些小吃,一边吃一边随意谈天说地。莲神教教主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菁华身后翩然而过,闻着熟悉的清香,菁华努力压抑住想转过身去拉住雪莲的手的冲动。 秋蝉做着最后垂死挣扎般的嘶鸣,一声一声凄厉破空。树木还没来得及换上金色妆容,仍旧绿意斐然。天空尽管已然很高,却仍是夏日的燥热,天凉好个秋的步伐似乎走得慢了些。这样的景致,加上人头攒动的场面,自然让人也变得浮躁起来。 还好,下午的比试确实比上午有了些意思,一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锐便也大胆的挑战了前辈,虽然黑马什么的并没有出现,实力的悬殊还是和年月一般,至少让菁华见到了许多出手不凡之人。借助着已然被当做游戏之物的江湖人物通鉴,菁华便饶有兴致的审视着这些被挑战者的高手来。菁华不时和仲景小少爷及司华年交头接耳,小声的讨论两句。菁华盘算着,回去之后,一定要画上一本真正的江湖人物通鉴给众人瞧瞧,顺带可能还能换几个闲钱。 总算一日的赛事就要结束之时,随着最后一名挑战者的出现,人群中却爆发出不同寻常的骚动。 “在下斐夜派掌门,想要挑战莲神教教主……”只见一名气势不凡的男子,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道。 85、竹林天池视死归 斐夜派本是一个新晋的门派,之所以能引起如此哗然,便是因为这名男子。这名男子本是如今第一大派分部的总舵主,习武成痴,功力不在掌门之下,却是个一根筋之人,性子又急。为着一些莫须有之事,便和门派决裂,自立门户,便是这斐夜派,而派中之人也只得这名男子一人而已。 就是这样一名男子,竟然好巧不巧的满足了两个条件,一来武艺高强,非莲神教弟子可以轻易阻挠的,二来不在乎排名,虽然不知是受人挑拨还是天意,让此人在这样的时候发出挑战宣言。也许,此人不过是想早点比试完了好离开。 菁华心中不由一紧,情不自禁的便起身欲望雪莲所在的方向而去,仲景小少爷赶忙拉住菁华。 同一时刻,菁华等人对面,莲神教所在之处。只见那名菁华有过几面之缘,仍不得其名的黄衣女子,跪于雪莲面前,大声的说道:“教主,请让我出战……” 雪莲看着跪于身前,莲神教护法之一,名为花梅的女子。雪莲当然知道花梅并非斐夜派那名男子的对手,自然也明白,这样时刻的请愿,不过是想和男子同归于尽罢了。只是,即便如此,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拖延一些时间而已,毕竟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莲神教之处,雪莲却是久久没有任何反应,既不应战也不指派教中之人。 擂台上的男子明显等得不耐烦起来,便直接从擂台之上跃到了莲神教众人面前。偏偏这种节骨眼上,悠然大师却不知去了何处。随着男子突如其来的动静,周围的各门各派也都蓄势待发的准备着,一场混战便呈一触即发之状。 不知从哪飞来的几枚飞镖直挺挺的朝着莲神教教主的方向袭来,花梅猛的起身,挥剑将飞镖尽数击落在地上。只是这样简单的事件,却成了导火线。 莲神教教众纷纷拔出各式兵器,在雪莲周围围成一圈。旁边各门各派之人,见莲神教教主竟然没有出手,便也大起了胆子,接二连三的亮出了武器。还是那名挑战的男子先不由分说的动起了手来,其他人等便紧随其后,兵刃相见。 转瞬之间,武林大会的会场便乱作一团,围观群众或是四下逃窜,或是好奇心比命大的躲在一旁观望,尽管周围已然刀光剑影,雪莲却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让人猜不透摸不着到底莲神教教主是何打算。 菁华知道,这不过是雪莲的惑敌之术罢了,雪莲越是镇定自若,那些大门大派还有脑子的人便会有所迟疑。虽然不能如空城计一般驱敌而去,却也能争取一些时间。只要那些大门大派的大人物不出手,莲神教教众也还能抵挡得住。只是,那名斐夜派的男子,与其说是不按牌理出牌,不如说是脑中空无一物,便也不会多想。 菁华再也忍受不了就这么远远的看着,看着一群人围攻自己最重要的人,哪里是能够凭着理智便压抑得住的。菁华使出全力挣脱了仲景小少爷拽住自己的手,使出最拿手的轻功配合上藏匿气息的“惑无”,向雪莲所在之处快速接近。趁着各门派之人和莲神教教众忙于应对之时,溜到了雪莲身边。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就算莲神教教众个个武功了得,对上数百门派的上百上千人,自是只得勉强招架,没过多久便显露疲态。大门大派那些自命正义之人,想到再不出手,传扬出去,岂不是灭了自己威风,便也搀和进来,讨伐莲神教之声不绝于耳。于是,莲神教教众更是不堪重负,节节败退。 菁华连忙拽过雪莲的手,使出浑身解数,凭着唯一厉害的轻功左躲右闪,只是,刚刚逃离了一波敌人,另一波敌人又围追堵截过来。如今的雪莲没了半分功力,菁华带着这样的雪莲,若是要躲避寻常之人,也许还有机会,对上武功足足高过自己好几倍之人,两人也不过是疲于奔命而已。 随着莲神教教众纷纷败退,不支倒地,越来越多的人便追了上来。 城中百姓还不知道武林大会出了状况,仍然喜气洋洋的载歌载舞,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菁华死命的拉着雪莲在城里穿梭而过,路过之地,扬起一阵风来,不明所以的女子的裙摆便随风翩翩。随即,又是黑压压的各门派众人追逐而来。 菁华不知该逃向何处,总在这城里逃窜,也不是个办法,只是,此时,也没有余暇掏出指南针辨识方向。菁华那所思所想都写于脸上的特质,自然逃不过雪莲的眼睛。 “直走向前,到头便是西城门。出城后沿着左侧的道路,便能到达竹林天池,先去那里暂避一时……”雪莲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菁华微微的点点头,丝毫不敢停下脚步,一溜烟出了城门,身边的风景快速向后退去,由城中的屋舍连连变成了空无一物的天际,再变成了生机勃勃,苍翠欲滴的竹林。 最终,菁华不辱使命的来着雪莲来到了天池边上,却见此处除了两人进来之路便是死路一条。追兵虽然被竹林分散了一些,赶到这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菁华四处张望着,想要寻得一处躲藏之地。 正在这时,一名误打误撞的不知何门何派之人刚好来到了天池,一见雪莲的打扮便知其身份。菁华连忙手腕一转,从袖中落下几枚梅花镖在手里,急急的出手扔向那人,无奈菁华的功夫实在上不了台面,被对方一一躲过。只见那人大声喊道:“这里,这里……”便闻得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于是,菁华和雪莲在竹林天池被团团围住,插翅难飞。菁华毫不犹豫的站到雪莲身前,一只手紧紧握住雪莲的手,一只手拿着剩余的梅花镖。菁华清楚明白,别说这么多人,就是随便一人,自己也不是对手。即便如此,菁华竟然丝毫不觉得害怕。 雪莲回握了握菁华的手,便将手从菁华的手里抽了出来。菁华疑惑的回头看去,只见雪莲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笛。雪莲将手指放在吹里一咬,鲜红的液体便涌了出来。雪莲厌恶的皱了皱眉,只是隔了面纱,没有被谁看到罢了。雪莲让手指上的血一滴滴流到玉笛里,随即将染血的玉笛放于唇边,吹奏起来。 菁华只觉笛声如杜鹃啼血一般的肝肠寸断,突然闻得惨叫之声,连忙转回头来。刚才还气势嚣张,得意兮兮的各门各派之人,全都捂住耳朵。一些功力弱的人已然倒在地上拼命流动着身体,挣扎起来,眼、耳、口、鼻各处慢慢的流出血来。一些功力应是不错之人,也已原地盘腿而坐,运功调理内息。 菁华还没来得及高兴,转念又想,雪莲不是不能运功么,如果不是内功催动,怎么可能……不由得立即转过头,便见绯红的液体沿着玉笛流淌,将雪莲握住玉笛的手指都染成了红色,在从玉笛上一滴一滴落到深绿的草地之上。菁华连忙伸出手来稍稍掀起雪莲的面纱,顿觉心如刀绞一般,果不其然,赤红之色沿着雪莲的唇角不停的流出。如果雪莲和平时一样,一袭白衣,此时,胸前便也是血红一片。 菁华知道,雪莲一定是不顾身体状况,强运了功,菁华眼里不由得盈满了晶莹透明的液体,深深的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自责。 突然,一片竹叶打在玉笛之上,便从雪莲手中脱手而出,掉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菁华的视线随着玉笛而去,眼角余光便看见各门各派之人,不知什么时候都倒在了地上,却不是先前的惨状,更像是睡着了一般。 一个空灵的声音似乎从天空中传来一般:“莲,你真的不要命了,若是老夫再晚来一步,就是神仙也就不了你……” 菁华循声望去,却不见半个人影,只是,不用猜便也知道,此人定然是悠然大师。 “生又何欢,死又何惧,反正……”雪莲没有继续说下去,便搂住了菁华的腰,让菁华靠在自己身边,轻柔的说道:“有了愿意陪莲天涯之人,便不枉此生,爱不了一生,又何憾之有……”菁华的心狂跳不已,不是因为先前的逃命,而是因为在雪莲身旁,听着雪莲如同誓言一般的细语。 菁华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几片竹叶从眼前飞过,菁华便被击晕了过去。 当菁华再次睁开眼睛之时,所见已是床顶的帐幔。菁华连忙撑起身来,从床上下来,一步并做两步的冲出房间。来到大厅,便见一名紫衣男子似乎正等着自己。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夜里在悠然府见到的男子,过往在从小长到的小寺庙里也有过几面之缘。 “莲,他怎么样了?”菁华顾不得其他脱口而出。 “他没有大碍,只是妄自驱功受了些反噬。白殇正在替他疗伤,幸得催功时间不长,休息几日便可恢复……”紫衣人淡然自若的说道,眼睛看着空无一物的屋角。 菁华闻得医鬼白殇正在照顾雪莲,便也放下大半颗心来。菁华这才突然反应到,紫衣人的声音,顿觉熟悉,先前竹林中天际之上的声音……这么说来,“悠然大师?”四个字便从菁华口里冒了出来。 紫衣人点了点头,看向菁华,眼里闪着复杂的神色,悠远淡然的说道:“是时候该告诉你一切了,至于作何选择,老夫说完之后,便待你自己决定……”说罢,悠然大师不被察觉的轻叹了一口气。 86、血溅满身终不悔 悠然大师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又隐隐透着沉重的意味。 二十多年前。 那时,还没悠然大师这号人物,自己不过是隐居于三皇子府上不被外人所知的宾客罢了。 天牢之中,太子一边得意洋洋的看着那个向来桀骜不驯,不给自己颜面的倾穆少将军,一边摆弄着手中的小刀,在玉龙公子脖颈不远处摆弄着。倾穆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玉龙公子的身上,高昂着的头没有半点服输求饶的意味,任凭太子如何挑衅,倾穆不管是眼里还是心里,除了那个纤弱的身影,再无其他。倾穆的表现,便让太子更加的气急败坏起来。 太子愤愤然的想到,自己乃一国的太子,解决掉眼前的这两人之后,只需待到宣布皇上驾崩之时,整个国家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事到如今,倾穆这臭小子竟然还敢忽视自己的存在。太子越想便越气不打一处来,握着刀的手也由于怒不可遏颤动起来。随即,太子又扯起一抹坏笑,拽什么拽,不就是个恶心的断袖之人,如今,还不是任凭自己摆布。看着不可一世的倾穆少将军总算要自残,太子的脸上已然扭曲到了狰狞的程度。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任凭明晃晃的小刀在自己眼前晃动,玉龙公子的双眼仍旧没有恢复神采,呆滞的目光只是死死的看向倾穆少将军所在之处。刀架在脖子上的玉龙公子自己都不清楚,当时到底心里想了些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有想过,才会…… 玉龙公子全然没有印象,自己到底是如何夺过了太子手中的小刀,只是,将刀刃深深的插入骨肉之中的感觉,鲜血喷涌而出,击打在自己脸上的感觉,却鲜活的刻入了心里,再也挥之不去。不过,当时,玉龙公子头脑中一片空白,圆睁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不知是由于一夜未眠还是愤恨的缘故。 太子看到眼前这样的煜穆,不由得惊恐的瞪大了眼,那个永远如羊羔一般的玉龙公子,太子全然没有预料到…… 赤红的液体从太子胸前,被刀刺中之处源源不断的流淌而出,太子不自觉的伸出手来,还没等握上玉龙公子拿着刀柄的手,玉龙公子又决绝的将刀柄转动了大半圈,太子口中也大口大口的吐出了血来。终于,太子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动弹不得。 玉龙公子绝然的站在牢房之中,手里仍旧死死的握着那柄仍在滴血的小刀,一袭白衣已被鲜血染就了大半的赤红之色,脸上也全是被洒上的鲜血,顺着脸颊落到地上。玉龙公子的眼神仍旧没有聚合在一起,此刻,更是不知看向了何处。 黑衣人纷纷逃去,倾穆少将军立刻冲进了牢房,猛的从身后牢牢的抱住了玉龙公子,在玉龙公子耳边轻声的念叨着:“已经没事了,都结束了……倾穆也没事,不要担心……不是煜穆的错……”尽管极力压抑心中的担忧,倾穆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玉龙公子慢慢的转过头来,对上倾穆灼灼的目光,渐渐的恢复了神色,手里的小刀便掉在了地上,眼里的泪水顷刻间便也夺眶而出,混入了满脸的鲜血之中。玉龙公子的身体也顿时失去了力气,瘫软的倒入了倾穆的怀里。玉龙公子惊慌失措的看着牢房里的景象,太子死不瞑目的双眼仍旧死死的看着自己。 倾穆只是那么紧紧的抱着玉龙公子,一言不发。倾穆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徒劳,这一个心结,要靠玉龙公子自己解开,自己能做的,只是静静的抱着他,陪着他,等着他…… 在血腥的牢房之中,倾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抱着玉龙公子待了多久,直到玉龙公子发颤的身体稍有平息,倾穆的理智也才收了回来。看着浑身染血的玉龙公子一脸憔悴的模样,倾穆忍住心中的痛楚,用手指在玉龙公子肩背之上点了昏穴,玉龙公子才闭上了睁大的双眼,停止了颤抖。 倾穆抱起玉龙公子,沿着来时的道路,出了天牢,又小心谨慎的避过了夜里打更之人。皇上刚刚在大殿之上出了事,皇宫大内本就戒备森严,如今更是严丝合缝、滴水不漏之态。倾穆想了想,自己一人偷偷溜进皇宫,或是还有些许机会,这般带着玉龙公子,怕是无法全数躲避开巡逻之人。于是,倾穆索性抱着玉龙公子进入了自己逃离将军府之时的密道,从地下穿过了后院,溜进了暗门,回到了自己的小楼之中。 倾穆将玉龙公子放在自己的床上,便连忙换过自己身上染血的夜行衣,换上了普通的衣物。倾穆又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玉龙公子,这才出门下楼。 倾穆稍稍打开楼门,故作半夜起身困倦的模样吩咐道:“给我打一捅水来……” 守在楼外的下人正在打着盹,突然见到少爷的脸,猛的被吓醒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答道:“是,是,小的这就去……”说罢,那名下人拔腿就向着水井所在之处跑去。 不一会儿,那名下人便一晃一晃的提着一个大水桶回了来。本来,下人打算直接将水提到倾穆的屋里,倾穆却直接拿过了水桶,猛的关上了楼门,害得还在大夜里有些不清醒的下人,差点儿一脸便撞上了小楼的大门。 倾穆连忙提着水回到屋里,将玉龙公子身上血腥的衣衫全数褪去,扔在屋子角落里。然后,倾穆再从柜子里随意拿出一件衣物,撕下衣袖,用水浸湿,小心的擦拭去玉龙公子脸上的血污。随即,倾穆又将透过衣物,沾染在玉龙公子身上的血迹,也仔细的一一擦去。倾穆这才确定,玉龙公子并没有受丝毫皮外之伤,所有的鲜血都是太子所流。倾穆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倾穆又从柜子里找出一件自己的裘衣,小心翼翼的为玉龙公子换上,以免其更深露重受了风寒。虽然,这并不是第一次倾穆为玉龙公子穿衣。玉龙公子受伤昏睡之时,倾穆也多次为玉龙公子换过衣物。只是,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如今,倾穆都觉得,玉龙公子脆弱的就像稍微多使了一分力气,便会揉碎了一般。 倾穆的手轻轻的抚过玉龙公子的脸颊,不禁心疼起来,这样纤弱的身躯,为何要经历如此之多的磨难。倾穆这才脱去自己的外衫,也上了床榻,躺在玉龙公子身旁,握住玉龙公子有些冰凉的手掌。穴道会在三个时辰之后自行解开,趁着这段时间让身旁之人好好休息休息,不去管醒来之后会是何种局面,倾穆想到。于是,倾穆稍稍侧身,在玉龙公子的侧脸留下一吻,便也闭上眼睛,不再多想的睡了过去。 当倾穆被急促的敲门声和叫喊声惊醒之时,或是因为昨日的疲倦,玉龙公子还没有醒来。 听着大将军的叫着自己的声音,倾穆便知一定出了大事。至于是什么事,倾穆自然知道便是自己不可避免所闯之“祸”。太子虽然死了,可是,以太子的几斤几两,太子并不是有胆色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的人物,这一点,倾穆自是心中有数。那么,太子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幕后的黑手必然是丞相大人。如今,太子一死,丞相唯一的方式便是拥立天生呆傻的二皇子为新皇。不过,在这之前,自己和玉龙公子,对于丞相,仍然是必须除去之人。 “倾穆,倾穆,快开门,开门,再不开门,为父就要硬闯了……”大将军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迫。 倾穆赶忙从床下下来,用床幔挡住了还在沉睡之人,才快步走到房门处开了门。 大将军见到倾穆,刚要放下心来,又发现屋中有所不同。“你还是……”大将军脱口而出。 正在这时,玉龙公子也睁开了眼睛,昨日的一幕幕倾然汇入脑中,玉龙公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床榻的动静自然逃不过大将军的眼睛,不顾倾穆的阻拦进到屋里,正看到从床上下地的玉龙公子。 大将军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令牌给你,赶紧出城,召集四方将领,围攻皇城……” “可是,爹、娘和大姐,还在……”倾穆担心的回答道。 “将军府现在已被御林军团团围住,他们冲进来强行拿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若是被抓了去,不光你性命不保,将军府上上下下也难逃一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道理,相信三皇子殿下比老夫更了解……”大将军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玉龙公子,眼神里闪烁的复杂的光芒。 玉龙公子看了看倾穆,又转过头来看着大将军一字一句的说道:“玉龙定不负所望,保将军府众人平安……” 87、大丈夫能屈能伸 其实,在倾穆刚刚下床之时,玉龙公子也便醒了过来。昨日天牢之中的种种一股脑的拥入脑中,玉龙公子恶心连连,手上仿佛还残留着刀尖刺入肉身的触感,身上脸上彷佛还沾染着黏腻的血腥。玉龙公子一只手用力的握住床榻边缘,指节都握得失去了血色,另一只手放在胸前,努力平复着身体的不适和狂乱的心跳。 玉龙公子知道,如今是怎样的状况,所以,自己不能在这种时候倒下。父皇已然驾崩,太子的损命,也是自己一手造成,丞相和皇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一次,必定会连累将军府上上下下……一旦双方兵刃相见,便是生灵涂炭的内乱,届时内忧外患并起……玉龙公子将手握得更紧了些,心中默默想到“煜穆一定要阻止此事发生……一定……” 大将军的声音响了起来,将玉龙公子从思绪中唤了回来,玉龙公子用惨白的手支撑着下了床,便迎上了大将军复杂而深沉的眼神。玉龙公子坚定的说完承诺般的话语,不知是为了回答大将军,还是为了说给自己听。只是,无论玉龙公子如何压抑住心中的百感交集,仍旧控制不住紧握成拳,微微颤动的双手。 倾穆少将军接过大将军递过来的令牌收入怀中,便转过身来,握住了玉龙公子的双手,手掌的温热传到玉龙公子的手背之上,温暖的不止玉龙公子冰凉的手,还有惊魂未定的心。倾穆少将军温柔而不容置疑的说道:“相信我……”顺势拉过玉龙公子,紧紧的拥入怀中。 “为父和府中之人全力拖住御林军,你们……好自为之……”大将军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面容似乎又苍老了一些,眼中闪烁着莹莹泪光。 待到大将军的脚步声伴随着府中下人的声音,全都消失在小楼之外以后。“事不宜迟,我们也快些离开将军府,再作打算……”倾穆才在玉龙公子耳边轻声说道,话音刚落便拉着玉龙公子来到床榻边,触动了暗门的机关。倾穆牢牢握住玉龙公子的手,一前一后的走在幽暗的密道之中。 一路之上,倾穆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玉龙公子也只是静静的跟随,即便如此,玉龙公子心里却觉得踏实了不少。 春风拂细柳,夏月弄青莲。 誓语共流年,血舞濯冰玉。 浮生千重变,何道缘与劫。 人间几回爱,莫问情多真。 伴着水滴的声音和两人的脚步声,一路前行,出得密道,便是将军府外。 倾穆回头看了看,围在将军府外密密麻麻的御林军,拉着玉龙公子的手,脚步便也加快了些许。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出了皇城,既然御林军都认定了,自己与玉龙公子还在将军府,才会如此重兵围困,严阵以待,城门处便不会有太多戒备。只是,再怎么松懈,两人也不能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城。 倾穆突然心上一计,带着玉龙公子来到小巷子深处的一间屋子,敲了敲门。一名中年男子满脸睡意的开了门,眼里先是一惊,随即欣喜起来,连忙让倾穆和玉龙公子进到屋里,又探出头去,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关好了房门,回过身来说道:“见到少将军平安无事就好,不知将军府这是……怎么会被御林军团团围住……听说皇上也好几日未有上朝……”那名男子滔滔不绝的问道。 倾穆知道这些事情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现如今也没有时间慢慢说个明白,只好略做敷衍的回答道:“张大哥,将军府和御林军的事不过是有些误会,倾穆这次便是为了化解误会需要出城一趟。只是……” “少将军有话但说无妨,只要我老张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老张一直追随大将军出生入死,看着少将军长大成人,自知不敢,也是把少将军当做亲弟弟一样……”老张继续没完没了的说了起来。 倾穆知道张大哥什么都好,就是这碎嘴的毛病……倾穆连忙打断老张的话,切入正题:“张大哥,倾穆急着出城,需要一顶轿子,除去张大哥和倾穆,还需抬轿的伙计两人,需得是靠得住之人,还有……” 刚进屋来,玉龙公子就试图将手从倾穆的手里抽出来,只是,倾穆却全然没有放手之一,仍旧拽得紧紧的,玉龙公子也只好作罢。还好,张大哥似乎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和倾穆唠叨上了。当然,玉龙公子看得出来,张大哥也都是出于对倾穆和将军府的关心。 在听到倾穆说出最后那件所需之物时,玉龙公子瞬间便明白了倾穆的意思,不禁面有难色,只是,眼下的状况,却也容不得半点迟疑,只得在心里暗想“大丈夫能屈能伸”安慰自己。 不一会儿,倾穆和老张在前,另外两名年轻男子在后,四人抬着一顶简单而雅致的轿子,向着南边的城门快步走去。 “轿子里什么人,出城做什么事?”果不其然,守城的兵士例行公事的问道。 老张示意四人放下轿子,随即连忙一脸堆笑的说道:“轿子里是我家小姐,近日老爷身体抱恙,小姐正要去城外的寺庙烧香祈福,还望大人通融通融……”说罢,老张从衣袖中掏出一锭碎银,塞到兵士手里。 此时毕竟是非常时期,随意放人出城,万一出了什么篓子……守城士兵还回银子,走到轿子前面,指着轿子说道:“把轿门掀开看看,若是没有可疑之人,这便放行……” “这……”老张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这样的举动,更是将守城士兵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轿子之中。倾穆一直微低着头,一言不发,连同其他两人一起,便被守城士兵忽略了去。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显而易见之处,越是不以为然。 “上面交代的事,不能轻易放人出城……何况,就看看你家小姐,难不成还能少块肉……”守城士兵有些微怒的说道。 老张故作不情不愿的掀起轿帘,守城士兵便随着轿帘让出的轿子里的空间,看了进去。堆叠的纱缎落在地上遮住了双脚,慢慢向上看去,便见“女子”纤细的腰身,淡雅的衣衫裹得严严实实,却更显得“女子”的庄重。只是这样,守城的士兵便已认定,轿中之人定然是哪个大户人家,久居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 守城的士兵继续朝上看去,只见“女子”戴着素白的面纱,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眼神悠远而宁静。让人只敢仰望,却不敢靠近。如果要拿什么来形容,守城士兵脑子里便蹦出了“菩萨”二字。只是与“女子”对视上,守城士兵便不自觉地连忙别过脸去,躲闪开了目光,唯恐多看一眼,也是一种亵渎。 倾穆只觉心中五味杂陈,虽然这个鬼主意是自己想出来的,可是,要牺牲玉龙公子的“色相”,即便只是眼神,仍旧免不了醋意不断。另一方面,玉龙公子那小眼神,别人不清楚,他倾穆还能不知道,只要被那双眼睛盯着,又有几人能够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当然,倾穆自然也知道,玉龙公子从来不喜皮相惑人,这样的事,若不是在如此紧要关头又别无他法,玉龙公子定会誓死不从。 守城士兵的态度顿时变得恭敬起来,慢慢的退到了一边,让出了道路。老张也顺势放下了轿帘,示意众人再次起轿,一行人便不紧不慢的出了城门。直到走出好一段距离,城墙已经全然看不见,周围的景致也成为郁郁葱葱的树林,倾穆才让众人又放下了轿子。 待到轿子停稳,倾穆连忙走到轿门前,一只手掀起轿帘,又伸出另一只手将玉龙公子扶了下来。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竟然没有丝毫违和感。 “老张只能送两位到这了,少将军此行一路小心,多多保重,若是回了皇城,再向老张报个平安……还有这位……公子……也请多加小心……”老张并不认识玉龙公子,这次也不过一面之缘,老张唯一确定的便是玉龙公子和少将军一定关系匪浅。 “张大哥,后会有期……”倾穆说完,目送着老张等人离去,直到几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玉龙公子这才摘下面纱,开口说道:“少将军有何打算,镇国大将军的令牌,号令的均为除皇城之外,其余各城守城将士,最近的城池距离皇城快马加鞭也要半日光景……而且,城主若是愿意投靠少将军,便被扣上了谋反之罪……” 倾穆对着玉龙公子笑了笑,胸有成竹的回答道:“煜穆这样说,想必已然是有了主意……要怎么行事,倾穆全凭吩咐,甘倒涂地,不离不弃……” “倾穆与煜穆一同,先前往西南竹林,所需之物,煜穆已经让悠然准备妥当……”玉龙公子平静淡然的说道。 88、招兵买马城外局 尽管如此,玉龙公子的故作镇定,已然瞒不过倾穆的眼睛。倾穆知道,玉龙公子这样做,不过是不愿让自己也随着担心罢了,只是,却让倾穆更加的心疼了起来。 以玉龙公子敏感的性子,身为父亲的皇上因自己被谋害之事,身为兄长的太子被自己亲自手刃之事,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抚平的心伤,很可能,今生今世,玉龙公子都会对此耿耿于怀而深陷于愧疚与惊恐之中。倾穆只希望自己能够陪在玉龙公子身旁,哪怕一丝一毫也好,让自己能够分担玉龙公子心里那沉重的悲伤。 倾穆将玉龙公子拉入怀中,在其耳畔低语:“在倾穆面前,不用再做坚强……” 一阵风吹过,片片细长而翠绿的竹叶,在空中翻转摇曳之后飘落而下,玉龙公子那满头的乌丝和纱绸的衣袂也随之翩然。玉龙公子将下巴靠在倾穆肩头,对身前的这个人,也许,自己可以放下伪装,可以动摇,可以软弱…… 待到两人去到竹林深处,一潭池水清澈见底,高耸入云的竹林倒映其中,让池水更显碧绿。除了两人,竹林之中便未见他人,只有两匹骏马在水池旁喝着水。 “老夫已将书信全数送到,三日以内,收信的各藩藩主便会赶往此处……另外,将军府众人在大将军的安排之下,也已全数躲入地下密室,所藏食物水源三五日内不会有问题。等御林军闯入之时,只会看到空无一人的场景和通往城北的惑敌暗道。无论御林军追与不追,都不会有任何影响……”随着空灵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仍旧一袭紫衣的悠然仙人,便突然出现在了玉龙公子身边,将一个包袱交给了玉龙公子。 玉龙公子转过身,对着倾穆说道:“时不待我,选一匹马,立刻前往附近的城池,将大将军的令牌和这个给城主看,三日之后,再在此地汇合,举兵回宫。”说完,玉龙公子从包袱中将一个金色绸缎的卷轴拿了出来,交到了倾穆手里。 倾穆打开卷轴一看,顿时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道:“这是……皇上的……手喻……” 玉龙公子点了点头,说道:“也许天意便是天意,煜穆本不想如此……” “无论怎样,倾穆都会站在煜穆这边……我,去去就回……”倾穆说完又转向一旁的悠然仙人,恭敬的说道:“这几日,煜穆的安危就仰仗悠然仙人了……” 随即,倾穆走到马匹身边,一跃而上,握住缰绳,马匹慢慢的扬起马蹄走了起来。玉龙公子便也抬起头来,目送着马上之人。经过玉龙公子身边之时,倾穆勒了下缰绳,马便停下了脚步。倾穆猛的俯下大半个身子,在玉龙公子还未来得及察觉之时,便吻上了玉龙公子的嘴唇。微微触及,浅尝即止,便又坐直身子,两腿在马肚子上夹了一下,马儿便奔跑了起来。只留下玉龙公子还站在原地,脸上不禁泛起一阵燥热。 待到倾穆远去,悠然仙人才微微的开了口:“玉龙,你应该知道,若你顺了天意,做了皇帝,身份有别,你们便……更何况,卜卦的下半段……何不就此放下一切,随他隐居世外,逍遥自在……” “若是能放早已放下,放不下的已然没入骨血。身份地位,荣华富贵,皆可抛弃,只是,玉龙若是现在离去,便是辱没了父皇的期望,致天下万民于水火……既然父皇和太子都是玉龙种下的因,即便结出再苦涩的果,玉龙也会食下……” 倾穆策马疾行,马蹄过后,道路上便被扬起滚滚黄沙。倾穆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一座又一座的城里,尽管由于急于赶路有些蓬头垢面,却丝毫没有影响倾穆的气度,心中的决心反而让倾穆在城主面前显得更加的威严。倾穆先将父亲交托的将军令牌放于城主们面前,请求对方借兵围城。 城主们知道,若是站错队伍,宅心仁厚的三皇子未必会对他们多加追究。可是,若是丞相一派最终得胜,必定会被诛杀九族都不足以泄愤。而且,一旦归附少将军,举旗便是谋反,事关重大,免不了左右为难。 见到如此景象,倾穆再顺势规劝城主几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待到城主们只差一个名正言顺的出师之名的时候,倾穆便将玉龙公子交予自己的皇上的手喻拿出,城主们本来心中已然愿意助倾穆少将军一臂之力,这下便立马下定了决心。 另一边厢,玉龙公子在竹林之中以天为盖以地为席,晚春初夏的季节温度也是不冷不热,当然,玉龙公子并非在此怡情赏景,而是寻得一处石台,将皇宫中各处出口守卫,机关配置,暗道密室皆数标注在皇宫图纸之上。又用地上形态各异的树叶,小石子放于图上,一遍一遍的配合着脑中的景象模拟着攻入城中的局面,只求能够避免更多的伤亡。 很快,两日光景飞逝而去,各藩藩主如约而至。 几日之前,奇怪的公公与玉龙公子传召之日。玉龙公子便以更衣为名,回到小楼,写下几封书信,交予悠然仙人。如果正如诏书所言,只是父皇召见便罢,若是太子与丞相的阴谋,便让悠然仙人将书信送往这几位藩主手中。在玉龙公子的明察暗访之下,这几位藩主都是和丞相有过过节之人,以丞相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另立二皇子为帝,挟天子以号令天下之时,这几位藩主自然也难逃罪责。既然彼此有着共同的敌人,事情也便好办了。 其实,玉龙公子多少次希望,丞相和太子能够放过自己,哪怕将玉龙公子贬为庶民,只要不把玉龙公子逼到绝路,玉龙公子也定然不会走到这一步。只是,无论玉龙公子如何表示,丞相和太子心中早已认定玉龙公子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宁。 “伺候藩藩主、皖豫藩藩主、邱默藩藩主、魏离藩藩主、顾戊藩藩主叩见三皇子殿下,我等五藩愿助三皇子殿下讨伐丞相……”五名藩主从马背上下来以后,便跪在玉龙公子面前齐声说道。 “各位藩主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玉龙公子淡然的说道,眼神却是凌厉非常,似乎对众人心中所想尽数了然于胸。 几位藩主便站起身来,被玉龙公子这般的气势不禁也一时语塞。几位藩主只在玉龙公子百日之时有过一面之缘,得知卜卦的上部,想到当日皇上怀里那个不哭不闹的孩子,就是现在眼前这名气势逼人的男子,对于真龙一说,心中已然暗自赞同。 不过藩主就是藩主,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不过是永远的利益。藩主们想到,丞相一直主张削藩,将全力最大化的集中在自己手中,而三皇子却一直力保各藩,并极力争取下放一些自治管理的权利。此时,若是各藩不联合起来,力保三皇子上位,无异于自掘坟墓,坐以待毙。更何况,这次得见,传说中的玉龙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我等各藩将士共计五千人,都已在皇城五里之外等候,只等三皇子殿下一声令下……”年纪最长的伺候藩藩主代表各藩主,向玉龙公子说明着军力情况。顿了顿,又继续开口问道:“不知三皇子殿下,打算何时动手……” “再等一日,会再有五千援军加入,届时一同进城回宫。御林军总共不过数千人,丞相若是投降便可免去宫中的血光之灾,若是丞相一意孤行,玉龙也不会心慈手软……”既然做好了打算,便不得不狠下心来,绝不能妇人之仁。说道这里,玉龙公子又不由得想到天牢里那血光之夜,右手不禁有些颤抖,便用左手握住右手。即便如此简单的举动,也让玉龙公子想到了那个会握住自己颤抖的双手,一直支持与相信自己的人,也便更加坚定了信念。 短暂的三日两夜,白昼时倾穆与玉龙公子各自忙碌,夜深人静之时便会抬起头来望着同一弯月亮,想起另一个人来。倾穆少将军会拿出那支从未吹奏过的玉箫,小心翼翼的在点点银辉之下把玩。玉龙公子会摸着腰际的玉佩,将系着玉佩的红线在手指上绕上一绕。 眼瞅着三日时限就要到了,几位藩主都在焦急的等待着玉龙公子所言的援军,若然再加上五千兵力,我众敌寡,再加上丞相虽然是只老狐狸,却是全然未上过战场动过刀打过仗的文官出身,这样的局面便是十拿九稳。 比之藩主们的焦躁,玉龙公子却是全然气定神闲的模样,饮着茶摆着局。在玉龙公子心中,倾穆答应之事便一定会完成,为是这份信任,玉龙公子便丝毫不会怀疑与担心。 总算,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玉龙公子的眼中,玉龙公子不由得略微扬起了一抹不被察觉的笑容,眼里也闪过一瞬欣喜的光彩。 89、秉烛长谈非一夜 见到倾穆快马向玉龙公子奔来,藩主们不明所以的紧张起来,正欲上前阻止之时,便见玉龙公子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开口说道:“上马回帐,汇合藩军,共商对策。待到明日,援兵一到,便可围城……” 就在藩主们还为理清状况之时,倾穆少将军已然策马来到玉龙公子身边。马匹多日奔波,已然不便继续前往皇城。倾穆少将军用手稍微撑了撑马鞍,脚在一使力,便腾空而起,一个转身,稳稳的落到了玉龙公子身边的马背之上。随即,倾穆倾身俯下,一手握着缰绳,一手伸向玉龙公子。玉龙公子便也伸出手去,两手交握之时,倾穆往上一拉,在玉龙公子双脚离地之后,倾穆便松开手移动到玉龙公子的腰际之上一扶,便让玉龙公子上了马背,稳稳当当的坐在自己身前。 默契,不知不觉间,如同爱意一般生根发芽,即便没有言语,没有动作,甚至不需要眼神的交流,彼此所想也能感同身受,也许,这本来便是爱的默契。 玉龙公子的身子,不能遭受丝毫伤害,习武尚且不能,更何况是骑马这般不受控制之事。既然玉龙公子不会也不能骑马,又为何需要准备两匹马?玉龙公子心思缜密,必然不会做出多此一举之事,既然准备了两匹马,自然便是有所用意。只是,这样的事,玉龙公子已经全然不必说,倾穆就能心领神会。 几位藩主还在为刚才的一幕瞠目结舌之际,玉龙公子便又开了口,说道:“去城外西北五里开外,与众将士汇合,等候各城主援军一到,翌日共同围困皇城……”,语气淡然而不容置疑,上位之人不怒自威之气跃然话中。 等到藩主们回过神来,倾穆已然带着玉龙公子行去一段距离,几位藩主这才连忙也上马追了上去。 “晚辈是大将军之子倾穆,初次见面,本该拜见各位藩主。现下不便行礼,还望藩主见谅……”倾穆的语气虽然恭敬,目光却是如炬的看向前方,并未看向任何一位藩主。 “明日的援军便是为少将军而来,排兵布阵之事,玉龙也全权交予少将军定夺,还望各位藩主多担待……”玉龙公子没等藩主们回答便接过倾穆的话来继续说道,缓了口气,又接着补充道:“运兵之道,玉龙在少将军面前便是班门弄斧,正如治藩之事,谁也不及各位藩主如指诸掌……” 少将军也算是名声在外之人,即便各位藩主没有见过,却也听说过不少少将军的传闻,百战不殆,战功显着,有着小武神之称。今日得见,有多知道了一向,那便是深藏不露。只是,越是摸不清虚实,对各位藩主而言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藩主都是明白人,一听便知,此话含有三重含义。一来授命指挥大权,表明了对少将军的绝对信任;二来表明了对各藩主放权治藩的主张并无变化,让藩主大可安心;三来便是暗示各藩主,不要见风使舵,在少将军这样久经沙场的行家面前做墙头草。 藩主们当日见到玉龙公子,只觉气度不凡,大有帝王之势。这下,几位藩主不得不更加确定,心中所思所想全数都被这名年纪轻轻的三皇子窥探了去。明明,那名白衣素裹的男子,纤瘦的身躯,绝然的气质,藩主们本来以为不过是舞文弄墨的皇室子弟,岂料却是柔而不弱,如此心思缜密,运筹帷幄。 即便,此时玉龙公子与倾穆少将军,共骑一骑当坐在马背之上的姿势,像极了玉龙公子被倾穆少将军环抱在怀中,藩主们便也不敢多做他想。 倾穆少将军的嘴角轻扬起一抹得意地笑容,暗自想到:“谋事者,不患于事不成,而患于势不成。谋事之道犹如博弈,善谋者谋势,不善者谋子;谋势者局清子锁而子子相助,一招着先,步步通杀;谋子者局茫子踌而子子自护,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玉龙公子善弈,就连活了两百多年的世外仙人也不是对手。即便是决胜千里之外的战事,倾穆少将军也早已用自己的行动实践过了。 当夜,在倾穆少将军就着玉龙公子给的不知道画过几版的皇城地图,大致的为各位藩主说明了翌日兵力排布的状况之后,剩下的细节便由玉龙公子与倾穆少将军单独在主帐中再行商谈。 “明日,煜穆有何打算?”倾穆少将军问道。玉龙公子授意倾穆控兵,自然不会仅仅是如其所言那般交予行家里手,倾穆知道,这样安排,便是预示着玉龙公子给自己安排了别的任务。 玉龙公子看了看倾穆,知道对方早已了然自己的想法,便从衣袖中拿出那张,被自己标注得密密麻麻的皇宫地图,一边指着地图上的标记,一边开口说道:“翌日清晨,煜穆会和悠然君子先行从密道进宫……丞相对权势过于固执,想必会挟持二皇子待在大殿里……” “你是想借由众军围城,再与丞相谈条件……”明明敌寡我众,敌弱我强,大可长驱直入,进宫捉人,为何还要只身涉险?玉龙公子如此聪明之人,不会不懂。 玉龙公子稍稍皱了皱眉,才又抬起头来看着倾穆,淡淡的说道:“只有如此,才有无血开城的希望……”玉龙公子一遍又一遍的盘算,只是,不管怎样计划,终究免不了兵戎相向,便也少不了杀戮与血腥。 倾穆最不愿见到的便是玉龙公子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只是,面对玉龙公子的决定,倾穆又无法拒绝。只能迎上前去,将那个纤瘦的身躯深深的拥入怀中,在其耳边低语道:“答应我,绝不能少半根头发……” 玉龙公子点了点头,这样相拥的姿势,便只剩下下巴与倾穆的肩膀的几次接触。“我答应你,只是去去就回……明日,你也多加小心,不管是各城援兵还是各藩助力,难免……” 倾穆又将玉龙公子抱紧了一些,尽管倾穆知道玉龙公子不过是由于体质原因,才会显得微凉。 玉龙公子知道自己已然不知在何时,眷恋上了这个温暖的怀抱,只是,再舍不得离开也要放开,若是自己不放开,以倾穆少将军的性子,保不齐会不会做出,相拥到天明,这样的荒唐事来。 在两人好不容易分开之后,玉龙公子便将皇宫地图重新卷好,却不是物归原处,收回自己的衣袖之中,反而是交给了还在一旁拥抱未满的倾穆手里。 这样的地图,就是说记录了皇宫里所有的秘密也丝毫不为过。通常,这是只有当上皇上,才会被告知的绝密之事,就连趾高气扬的太子生前,也还未被皇上告知此事。为了保全玉龙公子的安危,在玉龙公子还是十岁孩童之时,皇上便和盘托出告知了玉龙公子。年仅十岁的玉龙公子已然有着二十岁一般懂事与隐忍,玉龙公子在宫中过着怎样的日子便是可想而知。 当然,皇上不过是为了待到太子登基之时,留给玉龙公子一条活命的机会罢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无论怎样的避让,终究逃不开天定的真龙宿命,而这一条路,注定满布荆棘,遍染鲜血。 而将如此机密之物交予皇族之外的人,虽不可查,玉龙公子这次大概也是开了先例。有了这张地图,便可躲开森严的巡视之人,进到宫中各个主要场所。若是要行刺皇上、皇后等人,都会省却不少功夫。倾穆再一次感受到了,玉龙公子将命交托给自己的信任。 待到两人商议完翌日安排之时,已是深夜,又是在野外安营扎寨,四周除了偶尔传来的野兽叫声,便是一片静寂。即便是如此紧张而微妙的时期,倾穆少将军仍旧死皮赖脸的,要求夜宿于三皇子帐中。玉龙公子见到天色已晚,便也没有多做争执。一来,自然是为了两人都能早些休息,养精蓄锐;二来,这样的节骨眼上,夜晚的黑暗与静谧多多少少会让人有所联想,默许了倾穆相陪,也许也是玉龙公子的一点儿私心。 于是,翌日清晨,玉龙公子一早便起了身,准备趁着各藩兵士未醒之际悄然离去,也方便赶在天色没有大亮之前随悠然君子进宫。 只是,一向睡得雷打不动的倾穆少将军却在玉龙公子刚要下床之时,猛然握住了玉龙公子的手。玉龙公子只得顺势转回过身去,却直接迎上倾穆少将军灼灼逼人的目光,搅得玉龙公子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掀起波澜。还没等玉龙公子再次平复心绪,倾穆又用另一只手撑了撑床榻,便倾身在玉龙公子的嘴上轻啄一记,只是稍稍碰触之后又迅速离开,随即明显带有起床气般的语气说道:“等你回来还给我……”便放开了手,收了回来,躺回床榻,背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