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像往常一样,巡视完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场子,江城在一众手下的簇拥下从夜总会里走了出来,夜总会里面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出到外面也是一片炫目的灯红酒绿。 走到一半江城猛地顿住了脚步,他禁不住抬头看了看天,此时的天色已经不早了,这座钢筋水泥的城市却像是不夜城一样仍旧这么繁华热闹,到处都弥漫着无法抵制的致命诱惑。 “是直接回家吗,城哥?”身后一个带头模样的小弟毕恭毕敬地请示着江城,不敢有半步逾越雷池的举动。 “啊?什么?”江城的精神有些莫名其妙的恍惚,他并没有听清楚身后小弟的问话,怔楞了半天才自言自语道,“我想一个人四处走一走。” “是,城哥。”小弟们异口同声地答道,很快就听话地退到一旁,给江城让出一条足够宽阔的路。 江城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垂首站在一旁动作如此整齐划一的小弟们,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又重新咽回了肚子里,他并没有这个立场,他甚至连自己到底想要怎样都搞不清楚,多么可笑的人生。 沉默半晌江城终是举步离开,距离一点一点被拉远,身后狂躁的重金属音乐也已经慢慢变淡,淡得几乎听不见了,可就算置身其间他也无心去听、无暇去听。 在一条幽深的巷口前面停下,点上一支香烟含在嘴里,江城的心里有些说不清的烦躁,连吐出的烟圈都烦躁得久久不肯散去,一直盘旋在他身边和他作对。 “其实你应该心知肚明你到底该怎么做才对。”漆黑的小巷里突然传出一把低沉稳重的男声,伴随一明一灭的红色光点慢慢朝靠在巷口的江城靠近。 对于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江城丝毫不感到诧异,仍是斜倚在墙上一口一口吐着烟圈,有些事情终须面对,任何人都无法逃脱,这就是命运,注定的。 “你最近怎么样?”来人并没有走出巷子口,而是借着墙角的遮掩和江城呈九十度肩抵着肩靠在一起,从外面看只看得见江城一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心事重重的人正倚在墙边郁闷地抽着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江城扔掉烟头用脚尖碾灭,吐出嘴里最后一口烟圈,这才微微侧过头朝阴影里的男人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语气不咸不淡:“我最近怎么样你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又何必多此一举跑来这里问我?” 男人沉默了很久,直到手里的一支烟燃尽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最近黑道上都在传尹路尧和张途之间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已经严峻到势如水火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江城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幸好手臂垂在阴影里才没被男人看出端倪,下一秒他就撤回了视线转而盯着身前地上早已被踩扁的烟头,脸上仍是一副天塌下来都不会皱一下眉的淡定样子:“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我一向插不进去。”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男人冷笑一声,危险的气息逼近了江城,男人一字一顿道,“江城,不要忘了你加入‘天齐’的初衷,现在尹路尧和张途关系破裂就是你最好的机会。” “这一点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江城猛地抬起了头,一向没有过多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忍和痛苦的神色,他却还是倔强地坚定着自己的立场,“我很清楚我现在正在做着什么以及将来我应该做些什么。” “你最好知道!”男人加重了语气,还贴近了江城的耳朵警告道,“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你可是最强的。” “最强?”江城禁不住大笑了起来,笑得连肩膀都在颤抖,笑得几乎停不下来,“你居然对着一个浑身都是旧疾的人说他是最强的,我不知道你这是在自我安慰还是在给我鼓励。” “江城!”男人冷喝一声,粗壮的手臂瞬间就抵上了江城裸露在外的脖颈,用力之大仅从江城迅速憋红的脸和狰狞地凸出的大动脉就能看出,他快要窒息了,但他竟然选择不做反抗,明明可以用力推开男人的双手事不关己一样垂在身体两侧,悠闲自在得好像它们根本就不属于这具身体。 在江城窒息而死之前男人终究还是丧气地收了手,若要比谁更不怕死他注定赢不了江城,这也是他为什么选中江城的原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能威胁到江城? 松手之后两个高大的男人就这样站在巷子口无言地注视着对方,谁都不说话,只是用毫无温度的眼神盯着对方看,仿佛谁先撤了视线就算是彻底完败了一样。 这样的对峙其实毫无意义,这一点江城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他还是想稍微再挣扎一下,哪怕多一秒钟也好。 原本这条路江城以为自己选得再正确不过,他却没有预见到不久后的将来自己竟会稀里糊涂地爱上那个不该爱上的人,活该吧,这不是作茧自缚是什么? “你走吧,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江城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可他毫无疑问是在对此时此刻正站在一旁的另一个人说话。 男人没有立马做出反应,依旧盯着江城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他要确定江城不会背叛他,不会再次让他失望。 见男人好像不太信任自己,江城自嘲着笑了笑,英俊的脸上堆满了桀骜不驯的坚毅,他明明白白地告诉男人:“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终于,男人收回了针刺般的视线,转身离开之前只留下了两个字:“但愿。” 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来时的小巷深处,江城情不自禁地抚上了小腹上那道到现在都会隐隐作痛的陈年旧伤,那道伤当年差点要了他的命,深得连肚子里的肠子都掉了出来,如果不是为了救尹路尧他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每到换季就一定会备受身上这些陈年旧伤的折磨,其实他早已等同于半个废人了,当年同尹路尧一起驰骋香港黑道所向披靡的江城早已不在,可笑他始终还是没办法摆脱早已注定的命运。 第五十三章 在陈验热切的盼望下新的一年终于快要来临了,今年“天齐”的全员团年饭同去年一样定在南丫岛的海鲜楼,还没开席呢基本上都到齐了,今年“天齐”仅仅靠毒品交易就赚了不少钱,所有兄弟都盼望着吃完团年饭之后可以多分一点花红,辛辛苦苦一整年盼的可就是每年最后的这一天。 陈验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大帮派全员聚餐的宏大场面了,他也早已跳脱了一年前那种青涩和稚嫩,变得成熟了不少,尹路尧的一众手下借着来向他敬酒的机会和他开一些露骨的玩笑陈验也不会动不动就脸红心跳了,有时候还能和尹路尧的手下一来二去地聊上几句,一旁的尹路尧也只是看着陈验和手下们其乐融融什么也不多说。 主要原因还是今晚尹路尧的心情不算太好,一是因为和张途同坐一桌但又像仇人一样一句话都不说,两人都若无其事地和桌上其他几个大佬互相开着玩笑、聊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就是打死都不睬对方,这种诡异的憋闷请恕我难以用语言来描述形容。 二是因为这顿年夜饭都快吃完了江城居然都还不见人影,打了无数个电话也没人听,虽然知道江城就这脾气,他要是不想让人找到他就算是尹路尧发动“天齐”所有的手下掘地三尺也没人找得到他,尹路尧平时也习惯惯着江城的这个坏毛病,可今晚不同,今晚是“天齐”一年一度的全员团年饭,身为“天齐”掌权的大佬江城说什么都该来露个面的,要不然不好向底下这么多兄弟们交代。 陈验代替尹路尧一桌一桌敬完酒,虽然酒里掺了水但他也已经有些微醺的感觉了,可他心情极好,过了今晚的零点就是他二十三岁的生日了,还有南丫岛孤儿院的装修工程也差不多快完工了,第一批入住孤儿的名单早在年前就确定了下来,一切只等过完大年床位全部装好之后孤儿们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尹路尧说过孤儿院落成之后他就是孤儿院的名誉院长,这座孤儿院就是为了他才兴建的,有几个人得到过尹路尧这样的宠爱?反正据颜雅茹所说是从来没有过这样夸张的先例的,这让陈验愈发的志得意满。 跌跌撞撞地回到尹路尧身边坐下,陈验还破天荒地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深情款款地搂住尹路尧的脖子对准尹路尧的嘴“吧唧”一口就亲了上去,持续时间之长惹得大厅里所有人都跟着躁动了起来,还起哄说要看尹路尧把陈验扑倒在地狠狠干一炮的现场直播。 饶是脸皮再厚尹路尧也不可能真的就在自己的手下面前和陈验现场表演男男性爱,更何况他今晚的情绪简直low到了极点,面对群情激涌的现场氛围和陈验的主动撩拨尹路尧也只是面不改色地把陈验从他身上扒拉了下来,意思很明显,不想奉陪。 陈验也看出了尹路尧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尹路尧和张途的事他是清楚的,可就算是因为这样也不至于把气氛搞得这么僵,应该还有些什么他没察觉到的细枝末节才对。 一心指望着能一饱眼福把老大的好身材看个够本的手下们都因为尹路尧的冷淡而面面相觑,原本热闹的氛围瞬间降至冰点,在他们的印象中自家老大就算偶尔脾气不太好也不会这样“铁石心肠”,至少在手下们面前脱个衣服和床伴一起作作秀也不是没发生过的,今天这事有点奇怪,喽啰们都在心里这样琢磨着。 尹路尧一直闷着不说话,陈验也显得有些尴尬,这时沉默良久的张途终于发飙了,“啪”的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粗着嗓门就冲着那些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的还不肯死心的手下们大吼了一句,张途一吼这下就全都安生了,脖子缩了回去,继续喝酒划拳吃饭,刚才的事情就当是没有发生过。 吼完之后张途又重新坐了下来,眼睛还有意无意地扫了尹路尧一眼,但他却仍是不和尹路尧说话,尹路尧也不当回事,还是一张冷酷的扑克脸。 于是大厅里一切恢复如常,该吃饭的吃饭,该划拳的划拳,该喝酒的喝酒。 被这么一折腾陈验的酒也差不多醒了,他不想逼迫尹路尧什么,他只是想多关心关心他而已。 “路尧你怎么了?”陈验贴近了尹路尧,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问道,“我看你今晚一整晚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哪里是心不在焉,只是没兴致和他们瞎闹而已。”尹路尧干笑两声,顺手取过桌上满满的一杯酒仰头就灌了下去。 “哎~~~~~”陈验想伸手阻止尹路尧却还是没来得及,满满一杯白酒眼看着就被尹路尧一口给干了,这不是刚才敬酒时掺了水的假酒,这是货真价实65度的纯白干,后劲儿简直是大得无与伦比,这样分量的一杯酒下肚正常人就该晕晕乎乎了。 见此状况桌上的其他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靠了一点以免被尹路尧的气焰伤及无辜,以他们对尹路尧的了解早该猜到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的,借酒浇愁这种和傻逼无异的行为他们的老大是从来不屑做的,今天这么反常看来绝对是和到现在都还没出现的那位有关了。 “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吧?”陈验有些心焦,尹路尧现在的样子和赌气的小孩子简直是无出其右,他别无选择只能温言细语地试着劝慰,“回老房子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不回!”尹路尧斜睨了陈验一眼,心里是越想越气,平时就算了,你想躲我你就躲,随你的意我不在乎,可我的电话你还不敢不接,至少我想起你了随时都可以知道你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干着什么事情,可是为什么今天你干脆连人影子都不见了!?我真有这么让你厌烦吗!?操! 陈验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把视线投向了坐在他正对面的张途,张途正优哉游哉地吃着菜,感受到陈验的视线也只当是没看见,继续吃着喝着对陈验不做理睬。 陈验郁闷了,看看身边生着没头没脑的闷气的尹路尧,又看看对面一派悠然地吃着菜的张途,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还不够资格参与进来,可尹路尧明明就已经答应了他过年之后就安排他进“天齐”的,他不想承认那只是一个幻想,可他居然无能为力。 第五十四章 黑子赶到南丫岛的海鲜楼时正好快要散席,兄弟们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唯有大厅正中央的那一桌还坐满了人,“天齐”所有掌权的大佬都还坚守着没走,不过氛围也不怎么好,大家都沉默着不说话,偶尔掏出手机看看时间。 对于黑子的突然闯入尹路尧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太敏感了,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只要稍微一点点动静就能引起他的强烈反应,他迟迟不走也只是因为他要留下来等江城。 鉴于老大都不走其他几个大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陪着。 “老大!”黑子一冲进门就大叫了一声,小腹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涌血,长时间剧烈的奔跑使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但只要还没完成任务他就不能倒下。 尹路尧几乎在看见浑身是血的黑子出现时心里那根弦就分崩离析了,他早该猜到江城就算喜欢耍些小性子也不会这么不知轻重的,这么重要的场合江城从未缺过席,就是这样才让其他几个大佬无话可说,再加上有尹路尧撑腰,江城在“天齐”可谓是无往不利。 尹路尧红着眼从椅子上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黑子面前,一把抓住黑子的衣领逼近了黑子的脸咬牙切齿地问道:“江城呢?他在什么地方?” 黑子跑得气喘吁吁,加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又在狂妄地叫嚣,此时面对尹路尧盛怒之下的质问他有些招架不住,身体摇摇晃晃的快要虚脱了。 陈验见状不由得立马起身跟了上去,他从没见过尹路尧生这么大的气,他再不愿意承认也明白了今晚尹路尧的心情之所以这么不好为的究竟是什么。 潘粤早就给陈验提过醒,是他自己太自信了,他总是认为时间就是最好的见证,只要他还陪在尹路尧身边总有一天会一点一点抹去江城在尹路尧心中留下的痕迹,可笑他没有亲身和尹路尧一起经历过那种每天都活在刀口上的日子,他永远都无法体会那种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秒就会被人做掉的感觉,所以他终究是没办法理解尹路尧和江城之间的感情,他只能远远地站在外围,就像个围观的群众一样。 “路尧,你先放开他,让他慢慢说。”陈验抓住尹路尧青筋暴露的手握在掌心,温润的嗓音清风拂面般安慰道。 “你滚开!”尹路尧一把甩开陈验,仍是死死抓住黑子的衣领不放手,“你说!江城到底在什么地方?!” 尹路尧这一甩丝毫没有留余地,陈验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后仰倒差点撞上身后椅子上尖锐的装饰,幸好张途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他。 “谢……谢。”陈验有些尴尬地推开张途,他宁愿刚才尹路尧那一下真的让他摔成残废,他想看看尹路尧是不是同样会为他生这么大的气,天知道他有多渴望见到尹路尧为他心急如焚的样子,江城有此殊荣,为什么他没有? 张途也知道忌讳,扶着陈验站稳之后就收了手,其余几个大佬也围在一边小声地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城哥……城哥他……”黑子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吐着,“遇……袭了……在……来时……的路……上……” “遇袭?”尹路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江城遇袭了?” “城哥……伤得……很……重……正在……在……医院里……抢……抢……救……”黑子虚弱地点头,呼吸愈发粗重,其实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要是再不治疗很快就会一命呜呼。 听到这个消息,强壮的身体也禁不住开始颤抖,尹路尧没办法想象已经没剩多少反抗能力的江城要怎样逃过敌人致命的追杀,他害怕这样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发生,当年他们一起闯天下时结下了太多的仇家,每一个仇家都恨他们入骨,恨得巴不得把他们剥皮拆骨,所以分手之后他总是吩咐手下的兄弟一定要好好保护江城,江城抗拒他的接近,那么他就只有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的心稍微安定一点。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尹路尧扬起手就给了黑子一个响亮的耳光,狂躁的怒吼声震得大厅的天花板都在簌簌发抖,“那么多人保护一个人都保护不好吗!?” 黑子被扇得撞上了旁边一张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桌子,汤汁、酒水、饭粒、剩菜溅了一身,异常狼狈。 “对……对……不起……老大……”扶着桌子重新站稳,黑子依旧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向尹路尧请罪。 “给我滚!”尹路尧怒不可遏地又冲上去添了一脚,正好踢在黑子受伤最严重的小腹上,黑子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刚毅的脸瞬间扭曲,他再也不能保持恭敬的站姿,双手捂着小腹痛苦地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尹路尧还想再冲上去补上几脚,身后的张途立马出手拉住了他,冲他吼道:“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赶紧去医院看看!” 张途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尹路尧这才醒悟过来江城正躺在手术室里等着他,他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他应该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江城身边才对。 此时的尹路尧就像是惊慌失措的孩子,他迷失了方向,他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因为一时之气就顺了江城的意让两人渐行渐远,他们本该是最默契的拍档,他们本该是最恩爱的情侣,一切的一切只因为他那点不能当饭吃的蹩脚骄傲,他不愿意对任何人低头,当年刚混黑道时他已经受够了白眼和人情冷暖,一旦坐上最高位他就不能自拔了,终究他为自己的倔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下一秒尹路尧就风一样冲了出去,一路上撞翻了不少桌子椅子,他心里只有一个概念,江城生命垂危,刻不容缓。 尹路尧一走,“天齐”其他几个大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也都选择跟了上去。 陈验有些理不清思绪,他没有追上去,只是傻乎乎地愣在原地,这就要失去了吗?可是这怎么可能,明明再过不到一个小时就是他的生日了,尹路尧说过每年的第一天就是他的生日,这预示着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心里有一块地方瞬间坍塌了,碎成了一块一块的根本无法再粘合,好痛。 第五十五章 尹路尧走后张途立马就安排了几个手下把黑子送去附近的医院急救,大概收拾完剩下的残局之后他也打算去医院看看江城,江城在“天齐”的地位很微妙,要说他手里掌握的实权比江城大多了,可他始终没办法撼动江城的地位,这一点也是他和尹路尧之间一直以来都不能被触碰的一个敏感话题。 “我跟着一起去看看,好吗?”陈验拽住张途的衣角,他想清楚了,他应该去看看的,爱一个人不就是应该把那个人的一切都爱上的吗? 张途一顿,有些为难,尹路尧和江城之间的纠缠他比陈验清楚太多太多了,他曾给尹路尧下过一个评语——长情,这一点尹路尧从未让他失望过。 很多年前,江城的出现让尹路尧的人生发生了彻底的转变,“天齐”如今的大好江山至少有一半是江城用命换回来的,他的智慧、谋略一点不输尹路尧,可江城宁愿将最耀眼的位置拱手相让,是他一手把尹路尧推上了如今至高无上的位置,在这样的情分下陈验又怎么能够后来居上? “现在场面比较混乱,你还是再等等吧。” 最终,张途给出了这样的答案,他不忍伤害陈验,如果真的要斗陈验绝对不是江城的对手,他一直都认为江城这个人身上充满了太多传奇色彩,要看懂江城实在太困难,他曾无数次要尹路尧小心提防,可应了那句老话——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他只能小心地规避着类似的话题,至少现在看来“天齐”还是风平浪静的,如果江城真的有异心也用不着蛰伏这么多年,张途唯有这样自我安慰。 “可路尧现在需要有人在身边支撑他!”陈验不依不饶,就算知道他心里爱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又怎么样?我爱他就足够了! “陈验!”张途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你太天真了!” “是!”陈验桀骜地点头,“我承认我很天真,可我爱他!” “你难道看不出来他爱的那个人从始至终都不是你吗?!”张途有些无可奈何,他当初也像陈验一样天真地以为总会有人可以取代江城在尹路尧心目中的地位,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怎么会产生这种滑稽的想法?可那么真实的一幕幕是他亲眼目睹过的,除了佩服尹路尧媲美奥斯卡影帝的高超演技他真的找不到更加合适的方法来安慰自己。 “你能不要这么直白地提醒我路尧爱的不是我吗?!”陈验颤颤巍巍地收回手,拳头攥得紧紧地,指甲硌得手心生疼生疼的,张途的话简直就是在扇他的耳光,他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拖出去游街示众一样难堪得无地自容。 “陈验,你……”张途有些诧异,他知道尹路尧不爱陈验,他却不知道陈验原来也一早就知道了这个太过无情的事实。 “我只是想一直留在路尧身边,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别的奢求,你为什么要亲手摧毁我的希望?”陈验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眼睛变得绯红,下一秒他抬起拳头对准张途的脸就是狠狠一下,“你有什么资格来提醒我路尧根本就不爱我?!” 张途被忽然发狂的陈验惊得倒退两步,脸上火辣辣的疼,这一拳陈验一丝力气都没有保留,果然盛怒之下人的潜力是无极限的,张途算是体验到了。 动动嘴角,张途禁不住轻轻抽了两口气,疼…… 陈验还是保持着握拳的动作,只可惜他的拳头一点都不稳,颤抖得太过厉害。 “我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张途叹息,看来很有必要通知一下雅茹了,这件事他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摆平。 “你根本就不懂!”陈验红着眼冲张途咆哮道,“路尧已经有一点点喜欢我了,你知道吗,他为我修建了一所孤儿院,他和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只要有希望!” “你……”张途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思忖半天他还是决定先离开这里,陈验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就算他磨破嘴皮子也于事无补,更何况他实际是在火上浇油,脑子太不清醒了。 这一次陈验没有冲上去抓着张途厮打,他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张途转身离开,不是不想追上去,他只是没有多余的力气,连抬一下脚他都觉得难如登天。 “陈验……” 散席后阿飞并没有走,他一直都在角落里注视着陈验的一举一动,他亲耳听到了张途那句尹路尧爱的根本就不是陈验,他亲眼目睹了陈验疯子一样给了张途一拳,他亲身体会到了陈验心底的痛,因为这种痛他太熟悉不过。 陈验没反应,消瘦的背影让阿飞心疼不已。 “别这样,我很……”阿飞从后面搂住陈验的腰,下巴轻轻地放在陈验的肩上,也只有在这种四下无人的情况下他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可他却再也不敢说出下半句话,怕失去,就像陈验怕失去一样。 陈验还是不说话,连推开阿飞的动作都没有,他就像个木偶一样任由阿飞搂在怀里,没有一丝生气,活像死物。 “发泄出来会好受一些。”阿飞动动手臂,示意陈验给他一点反应。 “阿飞……”陈验好像这才知道在身后搂住他的人是阿飞一样,他有些迷惘,刚才的一切虚幻得像是泡影。 “我在!我在!”阿飞欣喜极了,他很怕陈验会消沉下去,哪怕陈验粗暴地对他拳打脚踢来发泄心中的郁闷也总好过刚才的闷声不吭,那样只会憋坏自己,而已经发生的事情根本不会得到解决。 “你刚才听见了吗?张途他说路尧不爱我。”陈验抽了抽鼻子,憋了太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瘦削的肩膀颤抖得阿飞差点抱不稳。 “陈验……”阿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陈验,只能柔声唤着陈验的名字,据说这是最能抚慰人心的方法,可陈验的眼泪依旧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往外涌。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从路尧那里得到些什么,能够每天见他一面我就知足的。”陈验瘫软在阿飞怀里,他累,累得连站都站不稳了,“阿飞你说我贪心吗?” 阿飞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贪心。” “呵,不贪心?”陈验抽泣着自嘲,“但是全世界的人都认为我是贪得无厌的!他们都鄙视我!他们都看不起我!” “没有人鄙视你,也没有人看不起你。”阿飞有些黯然,他从不曾知道陈验心底的怨念这么深这么重。 “你真的就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是怎么说我的吗?”陈验哭着嗤笑了两声,“你又知不知道我在‘建成投资’里面遭受了多少白眼和嘲笑?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 “我……”阿飞无言了。 “我过去所经历的是你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明白的!”陈验蓄积所有的力气猛地一把推开阿飞,阿飞没有防备向后直接栽倒在地,头重重地撞上了坚硬的桌脚。 阿飞吃痛,捂着后脑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陈验,陈验抹了两把脸上的眼泪,居高临下地和阿飞对视。 “一出生就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弃,要不是院长恰好路过我早就冻死饿死了!” “十二岁那年孤儿院被一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最疼爱我的院长也因为救火而葬身火海,我把院长当成最亲最近的人,可他最终还是离我而去了!” “从那以后我和潘粤就相依为命,我们一起过着每天只能喝白粥的日子,有时候运气不好连白开水都没得喝!” “我们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嫌弃,被人看不起!冬天最冷的那段时间我们只能靠捡来的报纸来抵御寒冷!” “就因为我没有好的文凭我就只能在又脏又乱的快餐店里打杂!我不想这样的,你以为我没有野心吗?” “后来遇到了路尧,我只是想做一些事情来向他证明我也可以帮他而已,我有什么错?!凭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戴着有色眼镜来看我!我没有付出吗?!我没有努力吗?!啊?!” 说到最后陈验几乎是用吼的,他吼得声嘶力竭,吼得一张白净的脸变得绯红,吼得脖子上的大动脉快要爆炸一样狰狞。 “你不应该放弃。”阿飞扶着桌脚重新站了起来,他和陈验差不多高,刚好可以和陈验平视,“既然你这么爱老大你就更不应该自暴自弃,你不是要证明自己吗?那你就做出来给大家看啊!还有潘粤,他残废了,你说过要一辈子养他的!” “路尧……潘粤……路尧……潘粤……”阿飞的话像是充满了魔力一样让陈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重复念着这两个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人的名字。 “陈验!”阿飞双手搭上陈验的肩膀,微微用力迫使陈验必须直视他的眼睛,“我们一起去看看老大送给你的孤儿院,你说过的,只要存在就有希望。” “希望?”陈验咬紧了唇,“我还有希望吗?” 阿飞笑笑:“希望在你,不在我。” “在我?” “在你。” “在我。” “对,在你。” 第五十六章 尹路尧火急火燎地赶到仁爱医院时江城还躺在手术室里没有出来,手术已经进行了三个小时了,可到现在为止一点结束的征兆都没有。 一直守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的一众手下见尹路尧赶来了不由都往后退了一步,他们默契地把距离手术室最近的位置让给了尹路尧。 尹路尧不想再发火了,他分得清楚时间和场合,这里是医院,江城正躺在这扇门之后接受治疗,他的任何一点不合时宜的举动都有可能会影响到江城的治疗,所以他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老大,要不要坐着等?”跟着来到医院的周浩抓准了机会就开始献殷勤,上次尹路尧摆明了放他一马让他多多少少有点感恩。 “给我一支烟。”尹路尧斜倚在墙上,也不坐,他烦躁得只想抽烟。 “哦,好。”周浩摸遍全身上下结果都没找到烟,无奈只好朝身后的几个小弟使眼色。 一个黄毛小弟立马会意,伸手进掉档裤的口袋里摸出一盒壳子都被压扁了的烟恭敬地递给周浩。 周浩狠狠瞪了小弟一眼,特殊时期这也没办法,只好将就一下。 抽出一支烟,周浩双手递给尹路尧,笑得谦卑:“老大,这烟太差,要不要我叫人再去买一盒好的回来?” 尹路尧直接忽视周浩明显示好的举动,抢过烟就点燃了含在嘴里,劣质烟就一点不好,太呛,尹路尧一口吸得太猛结果被烟呛得直咳嗽,久久都停不下来。 周浩连忙给尹路尧拍背顺气,还不忘冲刚才的黄毛小弟低声骂道:“去你妈的!就不能抽一点好烟吗?” 小弟委屈地缩到墙角去了,丝毫不敢反驳。 尹路尧举手示意周浩不要拍了,他还不至于这么虚弱,周浩也是聪明人,一看就明白,立马收了手退开到一边去站着。 由于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医院不方便让这么多人进来,进门时尹路尧也只好把大部分跟来的兄弟都赶了回去,剩下的几个都是脸皮厚到怎么赶都赶不走的。 深夜的医院显得尤其安静,安静得让人心生恐惧,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等待的地方,因为很多人都等不到他们最重要的人活着被推出来,这里更像是一个终结生命的地方,可谁都不敢这么说出来,尹路尧不说话其他的人也都不敢吭声,只能默默地站在一边陪着等着。 手术室门上的灯一直亮着不熄,尹路尧仰着头盯着那盏灯看得有些出神,他太清楚江城现在的身体是怎么个状况,当年那些大伤小伤积累下来让江城的身体留下了永久的恶疾,没办法治好,只能将养,所以这次江城遇袭尹路尧才这么怒不可遏,江城的身体根本就经不起再受一次重伤了,他怕那一盏灯一旦熄灭里面的医生、护士就会推着一具已经停止呼吸的尸体出来让他节哀顺变。 每个人都有致命的弱点,尹路尧曾把江城比作他的软肋,直到这一刻真的来临他才知道江城不仅仅只是他的软肋那么简单。 他爱他,毋庸置疑。 可他现在却面临着可能即将失去他,呵,多么无奈的人生。 尹路尧还清楚地记得当年他和江城的第一次见面,那时的他实在是太狼狈了,趴在地上被敌人肆意羞辱,为了活命就像乌龟一样朝着那棵不远处的榕树爬啊爬,是江城及时出手救了他,要不然他不会拥有今天所拥有的这一切。 对江城,尹路尧或许不止是爱他那么单纯,他甚至佩服江城,可江城最终还是选择要把他从记忆里淡化,为了什么尹路尧至今都想不明白,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去想清楚,他想给自己留点念想,留点希望,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这点虚无缥缈的希望么? “我觉得你应该派人去查查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 尹路尧有些游离天外的神志被张途的声音唤了回来,他甚至没有察觉身边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了一个人。 “我知道。”迅速收拾心神,尹路尧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背靠在墙上望着眼前的张途,“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张途不自觉地摸上了红肿的嘴角,他很明白此时不宜再扩大事态,所以他只是大而化之地说:“我说错了话,就挨了一拳。” “打得还真够狠的。”尹路尧扯扯嘴角,“你的嘴有时候的确很臭。” 张途也笑:“我就这性子,改不过来了。” “是啊,这就是一辈子的事了。”尹路尧感叹道。 “你觉得这次是谁动的手?”张途道,“我始终觉得这件事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嗯。”尹路尧点头,“要说仇家那就太多了,可谁的胆子这么大我暂时还想不到。” 是,每个仇家都想把“天齐”三个最厉害的角色干掉,可是他们的目标实在太奇怪了,现在“天齐”当家的是尹路尧和张途,就算要寻仇也该找他们两个,江城早已淡出权力的角逐很久了,他们有什么理由要致江城于死地?难道就因为江城的身体最不好?可这明显没有道理,说不通。 另外,为了保证江城的安全,尹路尧派了帮里最能打的兄弟来保护江城,敌人这次能够得手显然是早有安排,那么又会是谁把江城的行程给泄露了出去呢? 最重要的还是既然想杀江城为什么不用枪?要是用枪的话可以直接毙命,又何必那么大费周章来用刀呢? 太多的问题萦绕在尹路尧脑海中,提出一个问题往往又会牵扯出更多的问题,交织在一起构成更加复杂的局面。 头疼! “会不会是前段时间我们给其他几个帮派下了套,借他们来转移警方的注意力结果造成他们损失惨重,所以他们就来报复?”张途猜测着。 尹路尧摸摸下巴,眼珠子高深莫测地转着,沉默了很久才说:“如果说是旧恨他们早就该来报复了,何必等到今天。可如果说是新仇的话又有太多说不过去的地方,香港黑道上的人有谁不知道江城是从不沾手毒品和军火生意的?他们就算要报复目标自然也是你和我。” “嗯,也对。”张途点头,“那会不会是他们故意杀鸡儆猴?” “你是说他们借江城来给我们下马威?”尹路尧蹙眉,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对方杀江城不用枪,可他还是有些不解,“我始终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 张途也知道适可而止,妄加揣测没有任何作用,还是应该先收集证据才好下定论,他拍拍尹路尧的肩,劝道:“这件事就再说吧,也不急于一时,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而且警方那边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嗯。”尹路尧冲张途勉强地笑了笑。 “那我就先走了,明天一早还有事。” 张途说罢就要走,尹路尧立马叫住他:“阿途,你真的不想再帮我了?”尹路尧指的是毒品和军火生意,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明白。 张途愣了两秒钟,最后给出答案:“我想休息休息,这么些年下来我真的有些累了。” “那……好吧。”尹路尧也不再勉强,目送张途离开,其他的所有人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张途渐渐远去的背影。 曾经最完美的搭档现在要分道扬镳了,那么接下来会上演什么呢?总会有人要做出动作的,这才是值得等待的事。 第五十七章 江城被推出手术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了,身上多处深可见骨的刀伤,还有几处骨折,头部遭受过剧烈的撞击,所以暂时还没有苏醒,颅腔里的血块也没有取出来,只能等身上其他的伤势稳定之后才能进一步做开颅手术把血块取出来,不过能够保住这条命就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看着江城还在起伏的胸膛尹路尧悬着多时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虽然起伏的幅度不大,但是他还活着,等待在手术室外的每一秒钟对尹路尧而言都是一种煎熬,这种折磨不亚于一刀一刀切在皮肤上的凌迟之刑,好在,最终没有等来一个噩耗。 病床上的江城浑身都缠满了绷带,只有一颗头露在外面,看起来真的像沉睡多年的木乃伊,可尹路尧坚信江城会醒过来,过去那么多次在鬼门关徘徊他都照样回来了,这一次也一定一样。 “现在我们要送病人去ICU病房,家属暂时还不能进去探视。”主治医生扶了扶有些下滑的眼镜,一脸严肃地告诉尹路尧。 江城被几个护士推走了,尹路尧想追上去却被几个年轻的医生伸手拦住了,周浩等人见状立马就要冲上来拉开这群碍事的医生,尹路尧横了他们一眼就又都缩了回去,这里是医院,医生才是最大的,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听医生的话。 “他什么时候才会醒?”尹路尧镇定下来问道。 “这个还不好说。”主治医生沉吟了一下,“主要还是得看病人自己的意志,有些病人二十四小时之内就能转醒,有些病人十天半个月才会醒,而有些病人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什么叫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尹路尧被医生的话吓到了,江城怎么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连这么长时间的手术都挨过来了,他怎么会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我想你应该知道病人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太好,他能保住这条命已经算天大的恩赐了。”主治医生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要把话说得太绝了,“不过病人可以撑到手术结束……从这一点来看他醒过来的几率应该还是很大的。” “医生,我觉得你最好和我说实话,我不要虚假的希望。”尹路尧在阴影里攥紧了拳头,语气阴森森的,王八蛋,要是江城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们一个个都死无全尸! 主治医生被尹路尧的气焰震慑到了,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点点,思忖了半天才又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一定会尽全力的,这是我们身为医生的职责,请你放心。”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尹路尧生硬地道了谢,转身就朝楼梯口走去,他要去找那群把江城害得昏迷不醒的王八蛋算账!不管是谁,把江城害成这样他都不会放过! 浩浩荡荡一群人也跟着尹路尧离开了医院,剩下一群医生有些不知所措,可是现在想想看刚才被推出来那位伤得那么重,显然除了江湖寻仇已经不做他想了,那么刚才那群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是什么人也就一目了然了。 “王医生,您还好吧?”一位年轻的实习医生看主治医生的脸色不太好看了,忙不迭问道。 “啊?”王医生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连眼镜从鼻梁上滑了下来都没注意到。 “您还好吧?”实习医生又问道。 “哦,我没事我没事。”王医生牵强地笑了笑,没事才怪,要是刚才手一抖没把那位给救活估计现在医院早就翻了天了,上帝保佑! 尹路尧一回到“天齐”总部就发散了手底下所有的兄弟去找其他几个大帮派的麻烦,其实这样做非常不明智,而且很容易引起公愤,但是尹路尧一刻都等不了了,江城正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而且极有可能一辈子都只能躺在病床上当植物人,他忍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如果江城这次受伤只是因为对方想要给他一个警告的话尹路尧更加没办法原谅自己,江城不该为他承受这些的,江城已经为他承受了太多太多了,所以就算是不知道究竟是谁把江城害成这样尹路尧也已经把目标锁定为除“天齐”之外的其他几个大帮派了,他要报复,直到找出真凶为止,于是香港黑道就陷入了一片混乱,起因是一个躺在病床上还没苏醒的病人。 张途得知尹路尧下了这个鲁莽的决定第一时间就从欧洲赶回“天齐”总部阻止,连好不容易和颜雅茹单独相处的机会他都放弃了,尹路尧这样做只会吃力不讨好,不仅找不出袭击江城的真凶还会连带其他几个无辜的帮派一起得罪了,到时候就是真正的四面楚歌了,“天齐”将会无力招架几个帮派联合起来的报复。 尹路尧才管不了这么多,他只想尽快替江城报仇,在这件事情面前他完全没了平时的理智,如果江城很快就能醒他姑且可以考虑手下留情,但是江城已经昏迷了整整一个礼拜了,医生说要是再不转醒江城一辈子就是植物人了,而且颅腔里的血块不尽快取出来江城就算能醒也只能变成智障,这样的结果无论哪一个尹路尧都不能接受! 他要江城好好的!他要害江城的凶手比江城痛苦千倍万倍! 颜雅茹这次也跟着张途一起回了香港,她太清楚自己这个哥哥固执起来有多难搞,仅凭张途一个人根本没办法顺利解决,更何况她还担心陈验的状况,尹路尧搞出这一出算是彻底把陈验给抛弃了,只要江城一醒陈验在尹路尧心中将再无立足之地,因为据她对自己大哥的了解,经过这次生死考验尹路尧绝对不会再放开江城,他会死死抓住江城的手不再放开。 颜雅茹不希望事情这样发展,可她更多的还是觉得无能为力,仅从这次江城受伤尹路尧生气到不顾及“天齐”多年的根基怎么样都要和其他几个帮派硬碰硬来看事情基本没有转圜的余地,那么她能做些什么呢? 陈验是她钦点的大嫂,她并不希望陈验就此出局,而她不能接受江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要她轻易放弃也不可能,两兄妹都是固执的人,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 第五十八章 陈验这一个礼拜都待在南丫岛没有回港岛,公司放年假他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尹路尧那边估计也在为了江城的事忙东忙西,他不想去打扰尹路尧,他留给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相反,留在南丫岛亲手给孩子们布置房间让陈验觉得时间过得非常的充实,他要把这座尹路尧送给他的孤儿院经营到最好,他根据自己儿时对孤儿院的印象来装扮每一间宿舍,他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即将入住的孩子们身上,他把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到了极致。 阿飞也一直留在南丫岛陪着陈验,还把潘粤也接了过来,经过了大半年的休养潘粤的精神好多了,虽然再也恢复不了之前活蹦乱跳的状态,但陈验看他至少没刚受伤那段时间意志消沉了,再大的苦难也总会有过去的时候,人活着就该往前看,止步不前是懦夫的行为。 颜雅茹杀到南丫岛时陈验正在埋头布置第二十间宿舍,之前颜雅茹就曾给他打过电话,但他一个都没接,他知道颜雅茹为什么打电话给他,他不想什么事情都依靠颜雅茹,这次他希望自己独立解决问题,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陈验也是有魄力的。 阿飞和潘粤都是认识颜雅茹的,天天见报、大名鼎鼎的国际影星谁不认识?他们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间以及这个地点遇到梦中的女神,他们更加没有想到女神是来找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陈验的,他们更加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女神和电视新闻上那么不一样,除了这张完美无瑕的脸一模一样之外,气场完全变了,如果说电视上的颜雅茹是温温润润的小家碧玉的话,那么现实生活中的颜雅茹就是蛮横霸道不讲理的女王大人,这强大的气场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够企及的。 直到颜雅茹把陈验硬生生从宿舍里拽出来他们都还保持着整齐划一的目瞪口呆,颜雅茹本来就因为陈验之前不肯接她的电话而有些火大,此时见到阿飞和潘粤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不禁更加来气。 “你们是没吃过猪肉还是没见过猪跑啊?”颜雅茹两手一叉腰就开始大骂,“本小姐大驾光临这个破孤儿院就值得你们流这么长的口水?” 阿飞和潘粤对视一眼,纷纷耸肩表示不理解,女神怎么变成这样了?太心碎了简直! “好了雅茹!”陈验拉过颜雅茹就走,“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去说。” “你早点这么合作不就好了?”颜雅茹继续得理不饶人,“为了你这点破事我千里迢迢从欧洲赶回来我容易嘛我?!” 阿飞和潘粤这下是完全不理解了,老大的前任绯闻女友居然和老大的现任床伴搞到一起去了?这是争风吃醋之后不打不相识了?而且看起来他们的关系好得好像还不一般。 陈验拉着颜雅茹路过阿飞和潘粤时直接甩给他们一句话:“不要乱想,我和雅茹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这个词语太过耐人寻味了,阿飞和潘粤在心里这样想,阿飞还拖着一瘸一拐的潘粤往前追了好一段距离才放弃。 陈验一直把颜雅茹拉回老屋关上门才放手,他太了解颜雅茹的脾气,稍不注意就把她和尹路尧的关系给暴露了,这样对她、对尹路尧都不好。 “说吧,找我什么事?”陈验给颜雅茹倒了一杯热水,递给颜雅茹之后就在颜雅茹对面坐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欧洲拍戏的,这样赶回来剧组那边就没有什么意见吗?” “你明知故问!”颜雅茹的语气也不太好,她一向把私事公事分得清清楚楚,可这次的问题实在太严重了,严重到她不得不把私事摆到第一位,剧组那边,该怎样就怎样吧,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陈验一时有些语塞,再怎么说颜雅茹也是好心好意,他不该这么冷淡的。 “雅茹,这一次我想自己解决。”陈验双手缠在一起,不停地绞着手指。 “你可以解决吗?”颜雅茹丝毫不给陈验面子,直接质问道,“江城出事这一个礼拜你像缩头乌龟一样一直躲在南丫岛不肯露面,你知道你已经错失了最佳的反击机会了吗?!笨蛋!” “我只是想给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陈验被骂得也有些生气,立马顶了回去,“我这样做有什么错?!” “你有什么错?!”颜雅茹冷哼一声,“好,我告诉你,你简直大错特错了!你以为你这是在给我哥时间空间吗?你太傻了,你的退让只是在给他们更多复合的机会,同时也是在给你自己削弱筹码!” “我并不这样认为!”陈验心里一惊,但这一步已经迈了出去,他早已经回不去了,他这样说只是想再给自己留点脸面,在颜雅茹面前他需要这点薄弱的骄傲。 “你不这样认为?”颜雅茹怒极反笑,“你既然不这样认为那为什么不干脆找点其他理由来反驳我?只是一句‘我并不这样认为’有个屁用!陈验,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我说过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帮忙的,你一个人撑下去真的太辛苦了,何必这么倔强呢?” “因为我想证明给所有人看我并不软弱,我可以依靠自己来解决问题!”陈验“嗖”的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俯视着对面沙发上的颜雅茹一字一顿地吼道,“现在你明白了吗?” 颜雅茹显然被陈验突如其来的发飙惊到了,陈验可是从来没在她面前发过这么大的火,他们俩之间更多的相处模式是嬉笑打闹,就算偶尔她闹闹脾气陈验也绝不会发火,他们之间的交流什么时候竟然演变成这样激烈的方式了?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颜雅茹楞了好半天都没再说一句话,手里还握着刚才陈验倒给她的热水,她试图通过这样沉默的方式来偃旗息鼓,事情已经够多够复杂的了,她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来把问题搞得更加没办法收拾。 陈验见颜雅茹不再说话也自觉自己刚才的语气太冲太重了,他始终还是强硬不起来,就算鼓起了所有的勇气他最终也会破功,他天生就没有蛮横不讲道理这组野蛮人的基因。 “我给你换一杯吧。”陈验开口,相比刚才语气已经明显软了下来。 “啊?”颜雅茹没搞清楚状况,她以为自己幻听了,“你刚刚说什么?” 陈验仍旧保持温和的语气:“我说我给你换一杯热水吧。” “哦。”颜雅茹这才明白过来,低头看看手里已经没多少热气冒出来的白开水,又抬头看看已经变回她最熟悉那个大嫂的陈验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不用了,我也不渴。” “嗯,好。”陈验点头,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人竟然同时向对方道歉,视线相撞时又不由得相视一笑。 果然还是这种氛围让人觉得舒服,大吵大闹的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两人都恢复正常之后陈验再一次向颜雅茹提出他的想法:“雅茹,这一次我真的想自己解决,你可不可以不要插手?” 颜雅茹盯着陈验看,陈验脸上尽是认真,颜雅茹看得清清楚楚他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罢了,颜雅茹也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既然陈验这么抗拒她插手她又有什么办法?反正陈验和江城二选一她一定会坚持选择陈验,只是不出面而已,背地里她还是会推波助澜的。 “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不好再说什么。”颜雅茹放下手里的水杯,倾身过来紧紧握住陈验的手,坚定地告诉陈验,“我只要你记住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不管发生什么我只认你是我颜雅茹的大嫂。”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陈验咧开嘴笑了,异常开怀。 “嗯。”颜雅茹抿抿嘴,笑得有些勉强,她不知道陈验为什么会这么自信,明明现在站在上风的是那个躺在病床上还没苏醒并且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苏醒的人。 “雅茹,你和我说说路尧和江城之间的事吧。”陈验拍拍颜雅茹的手背,唤回了她的神智,“我想知道。” 颜雅茹收回手在沙发上重新坐下,关于尹路尧和江城她其实一直都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陈验,照理说陈验完全有理由也有资格知道,可她一直都开不了口,她怕那段太过轰轰烈烈的感情会打击到陈验,她一直都认为陈验是需要人保护的,就算是她也想为陈验遮风挡雨。 琢磨了半晌颜雅茹才点了头:“好,我告诉你。” “大哥和江城当年的相遇非常富有戏剧性,当时大哥被人追杀,差一点点就快死了,是江城及时出手救了大哥,后来江城也加入了‘天齐’,他陪着大哥一起打天下,后来那几年他还为了救大哥受了很多次伤,他们之间具体是什么时候好上的我不是太清楚,我只知道大哥很爱很爱江城,当初江城疏远他时他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 颜雅茹说到这里就被陈验打断了:“江城为什么突然之间要疏远路尧?” “这个……”颜雅茹抓耳挠腮丝毫不顾及偶像的形象,“这个我还真的不太清楚,我想就连大哥都不太清楚吧。” “哦。”陈验点头,“你继续。” “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吧。”颜雅茹不想再往下说了,陈验知道这些就足够了,更多的她也没办法提供,毕竟不是当事人。 “嗯。”陈验也不勉强颜雅茹,他只是有些问题还参不太透,“既然江城对路尧那么好,你为什么还反对他们在一起而支持我和路尧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恰好戳中颜雅茹的火点,颜雅茹不自觉地就又加重了语气:“我就是看不惯他!我觉得他别有用心!” 这个理由真的有点太无力了,陈验不禁笑道:“雅茹,你会不会太偏激了?” “喂喂喂,现在到底是我在帮你清理门户还是你在帮外人拆自己的台啊?”颜雅茹白了陈验一眼,气得差点七窍生烟。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对江城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陈验微微蹙眉道,“毕竟这只是你的个人看法,或许江城这个人本身并没有问题。” “你不知道女人的第六感一向都是很灵验的吗?”颜雅茹开始语无伦次了,“我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不对劲。” 陈验:“但是你又说不上来江城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对不对?” 颜雅茹:“我就说你是最了解我的!” 陈验:“那不等于白说吗,所有的事实都说明是你想太多了。” 这不能怪陈验不支持颜雅茹的观点,谁叫他和尹路尧认识的第一天是江城及时赶到救了他呢?起初尹路尧说并不是因为江城的求情,可现在陈验算是彻底明白了,的确不是因为江城的求情,而是因为江城这个人!不管怎么样,陈验对江城都是充满感恩的,如果没有江城他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下去见老院长了。 “……”颜雅茹无言以对了,只有狠狠瞪着一点都不理解她的陈验。 “算了,这个问题理不清了。”陈验挥手隔断颜雅茹简直想把他生吞活剥了的眼神,笑道,“其实我还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你不要为我担心。” “我不能不为你担心啊,江城的厉害之处你根本就不知道!”颜雅茹说到激动处还露出了夸张的表情,“他在‘天齐’的地位甚至是张大哥都没办法撼动的。” “他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他拥有路尧的爱。”陈验说得很平静,“可是我也有很厉害的武器。” 颜雅茹一头雾水:“哈?” 陈验自信满满:“我有对路尧的爱啊,这就是我最厉害的武器。” 颜雅茹:“啧啧啧,没看出来你还有这天赋,酸得我牙齿都快掉光了。” 陈验:“如果是一年前或许我还没有这么自信,但是现在我已经不一样了,我过去所受的苦并不是白受的,我懂得怎么利用它们来武装自己。” 这下颜雅茹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样的话居然是从陈验的嘴里说出来的,她简直不知该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她内心的激动,陈验果然是长大了,他终于懂得该怎么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爱情了。 第五十九章 尹路尧这段时间简直忙得快要焦头烂额了,医院、总部两头跑,每天睡不够三个小时,让他烦躁的是江城仍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另一方面对几大帮派的报复行动又遇到了诸多阻挠,谁都不是傻子,混得了黑道并且混出了些名堂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尹路尧要报复,其他几个帮派也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这次江城受伤已经惊动了香港警方,由于事态严重,尹路尧又不愿意和警方合作坚持要自己找出凶手,几大帮派便趁此机会联合起来一起抵抗“天齐”,短短半个月“天齐”的地盘就有不少落入了其他帮派的手里。 警方多次派出飞虎队制止几大帮派的火拼,人抓了不少,几乎快把羁留室都塞满了,可高频率的黑帮火拼仍旧镇压不下来,疯了,所有人都疯了,尤其是尹路尧,这次他几乎是押上了“天齐”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和多年来辛苦经营的地盘,不管怎样他都要同警方和袭击江城的凶手拼死一搏。 近期“天齐”的损失惨重,几个大佬都是敢怒不敢言,他们都清楚尹路尧的脾气,要是一天没有找到袭击江城的凶手尹路尧就不可能罢手。 张途也被尹路尧这么不理智的做法气得够呛,“天齐”的江山也有他的一份,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地经营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规模,他说什么都不能眼看着尹路尧毁掉“天齐”的根基。 医生说过江城要是再不转醒可能真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颅腔里的血块依旧压迫着神经,就算这个时候江城醒了也极有可能变成智障,这才是现实版的一切全靠自己的造化。 处理好一天的帮派事务之后尹路尧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医院,江城仍旧躺在ICU病房里不醒人事,外人仍旧不能进去探视,尹路尧只能贴着ICU病房的玻璃墙远远地看着病房里浑身都插满了管子的江城,他希望能够亲眼看着江城苏醒过来,他不想错过江城任何一个小动作,就算是手指头那么轻轻地动一动也能让他欣喜若狂,他一直都坚信江城是最顽强的,无数次生死关头江城都倔强地熬了过来,他不信这一次江城会轻易放弃。 张途随后也赶到了医院,他需要和尹路尧好好地谈一谈关于近期香港黑道一片混乱的局面,这种情况下除了他也没人能在尹路尧面前说得上话。 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墙后面那人的尹路尧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在他看来全世界都抵不上江城的一条命,只要江城能够醒来就算要他放弃“天齐”老大的地位他都毫不犹豫,他欠了江城太多太多,他想要补偿,可江城总是抗拒。 这一次,江城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他再也没办法抗拒尹路尧为他做的任何事了。 不自觉地,尹路尧微微勾起了左边嘴角,他想起了他和江城在一起最开心的那段时间,什么事都可以一起分享,什么难题都可以一起商量,什么困难都可以携手一起渡过。 身后的张途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调整好情绪才朝尹路尧又近了一步,他把右手轻轻地搭在尹路尧消瘦了不少的肩头,用尽量心平气和的语气说道:“阿尧,收手吧。” 尹路尧一颤,他正在回忆那段最美好的过去,张途的出现无疑打扰了他,同时也残忍地把他拉回了现实,眼前,江城仍紧闭着双眼,胸口的起伏平静得几乎快要看不见了,躺在病床上仿佛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样子。 “这里是医院,不谈那些事。”剥掉张途的手,尹路尧退开了一步,眼睛依旧定在江城身上不曾挪开。 “你知道你的这个决定已经牵连了多少无辜的兄弟了吗?”张途气愤尹路尧的冷淡,那些兄弟是和他们一起为“天齐”尽心尽力的人,就因为尹路尧这个决定他们接二连三地锒铛入狱,聚众群殴在香港虽算不上是多大的罪,但他们会因此留下案底,永远都洗不干净了。 斜睨了张途一眼,尹路尧冷哼一声:“我才是‘天齐’的老大,我有权力叫他们去做任何事!”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你才是‘天齐’的老大,那么你当然有权力叫兄弟们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去做任何事,就算是丢了命也是他们自己活该,谁叫他们跟了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老大!”张途怒极反笑,来之前在心里酝酿了很久的那些对尹路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实在是冷静不下来,照这样下去“天齐”会垮的,但他绝对不能袖手旁观,“不过我必须要提醒你的是如果你继续这样执迷不悟下去‘天齐’迟早有一天会被你败光,到时候我看你还能当哪门子的老大!” 尹路尧在阴影里握紧了拳头,如果这里不是医院他早就冲上去狠狠揍张途一顿了,他习惯了所有人都对他俯首称臣,他习惯了那种站在至高点的感觉,他享受那种至高无上的光环加在他身上。 张途眼尖地发现了尹路尧这个小动作,很好,刺激有了效果,不过目前这种状态明显还不够,还需要加大力度。 于是,张途步步紧逼:“你会因为失去所有而回到最初的原点,那种被人看不起、被人踩在脚底当成烂泥的日子你难道还没有过够吗?” “这么多年结下的仇家会因为你失势了而对你赶尽杀绝,你不死他们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还有江城,一旦你没了可以保护他的能力他一样要死,倒不如现在就死在医院里来得痛快!” 最后这句话成功激怒了尹路尧,发了狂一样朝张途冲过来,张途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因为他知道只要涉及江城尹路尧就一定克制不住,多少次他想要帮尹路尧拔除江城这根烂在肉里的刺都没能成功,这次倒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江城昏迷不醒,尹路尧意志消沉,最好江城就这样在病床上躺一辈子,而他要借此机会彻底唤回那个有野心、有手段、有魄力的尹路尧。 第六十章 尹路尧冲过来把张途扑倒在地,一拳一拳狠狠打在张途的脸上,他很愤怒,他很狂躁,这半个月以来他压抑了太多的情绪在心底,他也是需要发泄的,当张途不怕死地点燃这根危险的导火索时注定了要为此付上惨重的代价。 “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你有什么资格来评论我和江城?!” “你有什么资格来诅咒江城?!” 尹路尧一边打一边骂,每一拳都用尽了全力,张途却是一点都不还手的,躺在地上任由尹路尧骑在他身上发泄情绪,刚毅的脸很快就变得鼻青脸肿了,嘴角的鲜血一直蜿蜒到了冰凉的地板上,他不喊疼也不吭声,淡定得宛如得道多年的高僧。 太大的动静终究还是惊动了值班室的医生和护士,颜雅茹也正好在这个时候赶到医院,一群人一起冲了上来想要分开尹路尧和张途,尹路尧力气太大,好几个医生护士才能勉强制住他,被拉开时尹路尧还不忘对张途挥拳踢腿,简直就和疯人院的病人没有区别。 颜雅茹见尹路尧被制服了忙不迭过去扶起张途,虽然戴了口罩和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颜雅茹眼里的心疼张途看得明明白白。 “我扶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吧。”颜雅茹一只手挽着张途的手臂,另一只手想要去触碰一下张途五颜六色的脸又觉得不忍心,嘴角破了、眼角肿了、鼻子青了、脸颊紫了,心里面酸酸的,颜雅茹几乎需要调动全身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哭出来。 张途想笑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又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是不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就容易变得脆弱呢?刚才挨打的时候多么的视死如归啊,他在心里嘲笑自己。 “你还笑得出来?”颜雅茹狠狠在张途的腰上掐了一把,“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天生的抖M!被打得这么惨居然都不知道还手的!” “抖M是什么?”张途还是笑,痛就痛好了,反正死不了。 颜雅茹哼了一声,不打算解释,扯了张途的手臂就要去护士值班室给他看看伤口。 张途让颜雅茹拖着走,只是在路过尹路尧时他笑着问了尹路尧一句:“解气了吗?” 一直没停止过挣扎的尹路尧听到张途的这句话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他目送着颜雅茹扶着张途往走廊那头去了,心里有个地方莫名开始变暖。 与此同时,一个小护士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病人有反应了,病人终于苏醒了!” 顺手关上值班室的门,“咔嚓”一声落了锁,颜雅茹随手摘了帽子和口罩扔到一边,张途站在一旁笑脸盈盈地看着颜雅茹。 “有这么好看?”颜雅茹在桌上找到了酒精、碘酒和棉棒,挥手招呼张途过来,“过来我帮你洗洗伤口。” “就是这么好看。”张途嘻嘻笑着朝颜雅茹靠近,“我们家雅茹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 “少贫嘴了。”颜雅茹也忍不住笑,按了张途在椅子上坐下之后就开始用酒精和碘酒给张途清洗伤口。 张途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说:“我说的是大实话,哪里是贫嘴?” “呵呵呵呵呵呵。”颜雅茹干脆直接笑过去不接这茬了。 伤口大概处理好之后颜雅茹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今天来医院并不是来看江城,她才没这么好的闲情逸致来看一个现在她极度讨厌的人。 “是要回欧洲了吗?”张途也大概猜到了颜雅茹今晚的来意,开门见山地问道。 “嗯。”颜雅茹点头,“剧组那边等不及了,我这一回来就是一个礼拜,已经耽误了太久的进度。” “也是,你的工作比较重要一些,香港这边就交给我吧。”张途伸手过去握住了颜雅茹白嫩的纤纤玉手,宠溺地说道,“为了你我会好好看着阿尧的。” “大哥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颜雅茹沉吟道,“我担心的是陈验。” 张途揉着颜雅茹的手,劝道:“也许陈验说得对,毕竟我们不是当事人,也没有什么立场去要求他们应该怎么做,我看这次就听陈验的,让他自己解决吧。” “他怎么解决?”颜雅茹不自觉地拔高了音调,“他只知道躲着不见人,这半个月以来你有见他来找过大哥一次吗?” 张途摇头:“这次真的不是我们能够操纵的。”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和江城走到一起。”颜雅茹猛地抽回了手,指着张途的鼻子说,“你要是不帮我那就分手!” “帮帮帮,谁说不帮的?”张途吓死了,好不容易才哄得颜雅茹同意和他交往,他才不会傻到这么快就放手,况且他说过要一辈子都不放手的,不过眼前的局势也不好说,他只能避重就轻,“可是阿尧的性子你我都清楚,要是硬来我们绝对讨不到便宜,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那你说怎么办?”颜雅茹蔫了,她今晚就要飞回欧洲,张途一个人在香港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陈验那里又一直没什么动静,江城也醒了,要是手术成功的话那么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急死人了。 “我们还是按兵不动吧,在适当的时候出手帮帮陈验,而且就算江城醒了陈验也未必会输,你看他居然能毫不犹豫地冲出来为别人挡刀,可想而知他并不是我们看到的这样懦弱,陈验是勇敢的,他不会轻易放弃阿尧,这一点我敢拍胸脯打包票。”张途仔细分析着,“或许陈验这一招叫做‘以退为进’,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早就不是一年前那个呆头呆脑的大男孩了,你要对他有信心才行。” “我也知道这一年多以来他的变化很大,可是……”颜雅茹还是不太放心。 “没有可是!”张途用力握紧了颜雅茹的手迫使颜雅茹直视他的眼睛,“随着江城的转醒这一场仗只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陈验没有反应那是因为他在养精蓄锐,我们尽管拭目以待他不久后的腾飞就行了。” “他飞得起来吗?” “他绝对飞得起来。”张途笑笑,“同为男人,我自认比你更加了解他的心态,我们只需要给他多一点的时间,相信我!” 颜雅茹紧咬住嘴唇,终是点了头:“嗯。” “咚咚咚!” 突然有人在外面敲门,吓得颜雅茹手忙脚乱地又把帽子和口罩重新戴上。 出了值班室,身后仍旧有很多诧异的目光锁定在两人身上,颜雅茹立马拉上张途飞快地消失在走廊,转进了楼梯间。 “和大明星谈恋爱真辛苦,偷偷摸摸的像偷情一样。”张途牵着颜雅茹的手从楼梯走下去,一边走一边发着牢骚。 “不乐意分手就是了嘛,你以为我不累吗?”颜雅茹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乐得像什么似的,张途的手很宽大,握住她的手让她极有安全感。 张途:“你就算是骂我、踹我、用针扎我也好我都不可能会同意分手的。” 颜雅茹:“噢噢噢噢,那我下次真的不会手下留情了。” 张途:“为什么是下次?” 颜雅茹:“这次你受伤了,再打你我就是胜之不武了。” 张途笑得肚子都疼了,和颜雅茹在一起总是能有这么多的乐趣,虽然现在局面混乱、事情繁多,但两人凑到一起就是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趣事。 走到医院大门口,颜雅茹的保姆车远远地停在马路对面,车前灯不停闪着。 张途有些不舍,拉着颜雅茹的手不肯放开:“几点的飞机?要不我开车送你去机场吧。” “得了吧你,都伤成这样了我才不敢让你开车送我,得冒多大的风险啊。”颜雅茹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拉开口罩倾身向前在张途受伤的脸颊上轻轻印上一吻,贴着张途的耳朵小声说,“我尽快拍完我的戏份就回来,你等着我。” “嗯,我等你。”张途侧头回吻了颜雅茹的脸颊一下,很快就弹开了,他始终还是清醒的,颜雅茹的身份很特殊,他们之间这样亲昵的接触要是被有心人看见并且拍下来了极有可能会让颜雅茹身败名裂,两个人在香港都是赫赫有名的,只不过一个是身家清白的大明星,一个是臭名昭着的黑道分子而已,他们在一起注定要经历比普通人更多意想不到的艰难险阻,这不是传几天就会降温的娱乐八卦,他们是真心想一辈子在一起。 最终张途还是没有开车送颜雅茹去机场,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颜雅茹的保姆车呼啸而去,被风激起的灰尘在半空中飘飘洒洒,勾勒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问号。 第六十一章 江城醒了,一众医生护士忙前忙后地替他做着全身检查,尹路尧被关在门外不让进,只能可怜兮兮地扒拉在玻璃墙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已经睁开了眼的人。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一小时后,医生和护士一一都撤了出来,尹路尧见状立马就想往病房里钻,医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他都醒了我还不能进去看看他吗?”尹路尧用力摔掉医生的手,不客气地说。 医生被吓得倒退两步,贴着墙站稳了才说道:“不是不能进去看,病人的病情现在很稳定,我们决定先把他转到普通病房,另外我们会尽快安排他进行开颅手术,手术之前你都可以一直陪着他。” 尹路尧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语气也软了下来:“是不是做了开颅手术他很快就能痊愈了?” 医生笑着点头道:“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这么严重的伤病人都熬过来了可见他的求生意志有多顽强,所以我想开颅手术应该也难不倒他的。” “太好了!”尹路尧激动得上前一把握住医生的手,“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医生有些接受不了这么人格分裂的病人家属,嘴角抽搐着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普通病房里,江城一脸严肃地靠坐在床头,尹路尧则满面欣慰地坐在床边盯着江城的脸看个不停。 “有什么好看的?”江城微微侧过了脸,长时间昏迷不醒导致他一开口说话声音就沙哑不堪。 尹路尧勾了勾嘴角,往前挪得更近江城的脸,性感的唇瓣差点贴上江城的耳廓,他低语道:“你一直都很好看你不知道?” 饶是脸皮再厚江城也没忍住红了脸,身上的伤还没好,浑身都使不上力,他只好把脸往旁边又偏了一点。 “你还是要躲着我吗?”尹路尧不依地扑上去搂住了江城的腰不撒手,脸贴着江城单薄了不少的胸口,语气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经过了这么多你还是要躲着我吗?就算死你也要躲着我吗?” 江城瞬间就僵住了,他太久没有享受过尹路尧的拥抱,说实话他是有些不适应的,可是这种感觉熟悉又美好,他终究是舍不得推开。 不知过了多久江城才放松下来,枯柴般的手臂情不自禁地回抱住尹路尧,他小声说道:“我死里逃生了。” 熟悉的触感差点让尹路尧感动得痛哭流涕,他搂得更紧了些,一辈子都不想再放开了,脸颊轻轻蹭着江城的病人服,嘴里小声呢喃着:“是的,你死里逃生了,我们都死里逃生了。” 江城却是听见了,他们之间总是有这样超乎寻常的默契,他明白尹路尧话中有话,他什么都清清楚楚。 想到过往,想到肩上的重任,江城终究选择妥协。 “路尧。”江城轻声唤着尹路尧。 “嗯?”尹路尧在江城怀里抬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你还能再接受我一次吗?”江城笑着问,“就像以前一样。” “接受你?”尹路尧突然松开了手坐直了身子,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几乎要把江城透视。 江城直直对上尹路尧的眼神,不闪不躲:“我还爱你,一直都是。” 尹路尧不说话,脸上面无表情。 江城重重叹了一口气:“刚才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我原本以为我会一直被困在梦魇之中,可我终究还是醒了过来。”顿了顿江城继续说道,“在梦中我曾告诉自己,如果这一次可以醒来我就不会再欺骗自己,路尧,我们都耗不起了。” 尹路尧瞬间动容,他等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了,可他还是觉得这是一场梦,一戳即破的幻影,英挺的眉微微蹙起,他试探性地问道:“你还爱我?真的吗?” 江城回答得异常虔诚:“真的,我还爱你。” 尹路尧:“你没骗我?” 江城:“我没骗你。” 对话到这里就足够了,其余的没有再追究的必要,过去的已经过去,谁都不该活在过去的阴影里苟延残喘。 门外,张途僵立得像一尊泥像,他听见了病房里两人对话的全部内容,不知是哪个粗心大意的护士竟然没有将门合上,堪堪留下了一条大拇指宽的缝隙。 两天后江城再次被推进了手术室,这一次的手术进行得十分顺利,颅腔里的血块被成功取了出来,不出意外留院观察大半个月没有大碍的话就可以出院回家慢慢休养了。 随着江城手术的成功,警方也闻讯赶来,当日的厮杀案伤亡实在太大,这么久了警方一点头绪都没有,要想破案最关键的人物显然就是江城,所以江城的病情一稳定他们就立马赶到医院来替江城录口供。 尹路尧是万分不想警方来打搅江城的,无奈江城坚持要和警方谈谈,刚刚和好如初尹路尧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逆江城的意,不过条件是他必须留在江城身边陪着。 来的警察一共两人,其中一人是尹路尧和江城都非常熟悉的梁督察,这个疯女人一直都咬住他们不放,三天两头就去“天齐”的场子查牌,这么多年下来莫说是“风雨无阻”,就算是“废寝忘食”恐怕都没办法形容她对抓住“天齐”把柄的狂热。 “说说吧,是谁这么恨你非要砍死你不可?”梁督察糙着手靠在正对病床的墙上,板着一张死人脸。 “这不是你们警方该去查的事情吗?”江城靠坐在床头笑得痞,“怎么梁督察竟然跑来这里问我?我可是受害者,你们该给我一个交代而不是我给你们交代,你们这么低的办事效率对得起纳税人每个月纳的那么多税吗?对哦,我也是纳税人,还比一般的纳税人纳得多得多。” “你!”梁督察被气得够呛,冲过来就要揪住江城的衣领给他一点教训。 一旁的尹路尧迅速伸手挡住梁督察的动作,戏谑地调侃道:“怎么?警察打人啊?我们可是可以投诉你的,梁督察。” 说罢尹路尧和江城相视一笑,调戏警察多么好玩的一件事。 “Madam梁,这些我需要记下来吗?”一边的小警员怯生生地征询梁督察的意见。 梁督察猛地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小警员识相地闭嘴不说话了。 江城掩嘴假装咳嗽了两声,然后挥手示意尹路尧放开梁督察,尹路尧受意松了手,勾着嘴角退到了刚才的位置继续看江城捉弄警察的好戏,他早该猜到江城答应接受警察给他录口供绝对不会很合作的,江城一直以来都是最恨警方的。 “梁督察,这样说吧,其实我根本就是不打算追究的。”江城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状似无意地说,“这是道上的事情,你们警方最好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病房里除了江城其他三人都愣了,尤其是尹路尧,江城这次伤得这么重差点真的下去见阎罗王了,他居然说不追究?! 尹路尧小心掩饰着自己的诧异,在警察面前他从来不会露怯,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梁督察终于回过神来了,揉着太阳穴满脸不解地说:“就算你是三合会的成员但你同时也是香港市民,我们警方有责任确保你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所以我劝你还是和我们警方合作。” “指望警方我江城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能够捡回这条命也是全靠我自己的造化。”江城毫不客气地讽刺着,“靠你们?真是笑死我了!” “江城!”梁督察的脸被气得一阵白一阵红,“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藐视警方!” “藐视警方?”江城笑得愈发张狂,“藐视警方可以判我入狱吗?最多不过罚我几千一万的,钱我大把,不劳梁督察你费心。” 梁督察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被憋死,正好手机这时响了起来,她气冲冲地掏出手机接了电话,火气大得差点烧焦电话那头的人。 不过接完电话梁督察的火气就下来了,脸色冷得比医院的床单还白,差点没把手机给捏碎了。 “江城,你好样的,我祝你早日康复!”梁督察走之前咬牙切齿地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江城笑笑目送梁督察离开:“多谢关心。” 只剩下两个人的病房重新恢复了安静,尹路尧和江城都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他们都清楚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不开口只是因为还在酝酿。 半晌之后,尹路尧主动走了过来想要扶着江城躺下,江城一把握住尹路尧的手,柔声问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追究?” “你这不是准备和我说了吗?”尹路尧抽出手拍拍江城的手背,“先躺下吧,坐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 “嗯。”江城顺从地躺下了,尹路尧给他把被子的边边角角都压得好好的。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尹路尧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抚摸江城的脸。 “我只是不想把事情搞大,一旦牵扯上警方事情就不受我们控制了。”江城也蹭着尹路尧粗糙的手掌,微眯着眼说着,“而且我的确不知道是谁伏击我,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息事宁人,你也不要再派人去找他们的麻烦了,等事情淡下来,‘天齐’也恢复元气了我们可以一个一个解决他们,不管有没有份只要有嫌疑就跑不掉。” 尹路尧点头:“嗯,是我脑子太不清醒了,没你想得这么透彻。” 江城浅笑:“如果换作是你被人袭击身受重伤我可能连你都不如,越紧张就越容易犯错,我是不是应该窃喜你还这么爱我呢?” 尹路尧笑得得意洋洋:“有一个这么爱你的人你就知足吧。” “我很贪心的。”江城偏头一口咬住尹路尧的食指,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要你全部的爱。” 尹路尧:“全都给你。” 第六十二章 得知江城的开颅手术成功,陈验也打算去医院里探望一下,他沉寂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在尹路尧和江城面前露露面了,不是他胆小如鼠不露面就是怕了江城,事实上是正如张途所说他在养精蓄锐,他要蓄积足够的力量然后奋力一搏。 陈验在“建成投资”的地位已经十分稳固,只要他做事足够小心谨慎就没人抓得住他的把柄,事业上的春风得意多多少少也让他整个人容光焕发了不少,他不允许自己颓废,相较于职场上的那些对手,江城的段数要高上许多,既不能掉以轻心,也不能知难而退。 那天颜雅茹火急火燎地找他找到了南丫岛,陈验也心知肚明这一次要赢江城并不容易,可他仍固执地选择要单打独斗,如果非要深究原因,可能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或许是骨子里那点倔强在作怪吧。 江城躺了多久的医院尹路尧就有多久没有回过家了,要么睡在“天齐”总部要么就靠在江城的病床边将就一晚上,陈验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偌大的双人床一个人睡倒是可以随便滚来滚去,多自在,他不留恋尹路尧的体温,连爱都没了,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是阿飞开车送陈验到的医院,本来阿飞还提议陪陈验一起上来结果被全盘否决,这趟浑水还是越少人来淌越好。 一路上问了好几个护士小姐陈验才找到江城住的病房,还没走近就有两个人从病房里风风火火地冲出来了,带头那人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一头干练利落的短发,面无表情,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她身后是一个紧紧跟着她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陈验情不自禁地多瞄了这两人几眼,结果换来死人脸女人恶狠狠的一瞪,陈验立马就收回了视线,不自觉地瘪了瘪嘴,提着手里的水果篮潇洒地转身继续往病房走。 陈验在病房的门边停了下来,正想敲门就发现病房的门并没有锁,有一条小拇指大小的缝隙没合上,好奇心害死鬼,陈验也不能免俗,病房里一个是他爱的人,一个是他的情敌,这么好的“刺探敌情”的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 于是陈验小心翼翼地把笨重的水果篮放在脚边,然后弓着身子把右耳贴上了房门,这样他就能听清楚病房里的人在说些什么了。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追究?”陈验听出说这话的是江城。 “你这不是准备和我说了吗?先躺下,坐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这是尹路尧的声音,是陈验最熟悉不过的温柔语气。 “嗯。”江城像听话的小猫一样轻声应了,听到这里陈验抑制不住地抬头透过门边的缝隙朝病房里看去,正好看到尹路尧动作轻柔地扶着江城躺下之后仔仔细细地为江城压着被子的边边角角。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尹路尧在床边坐了下来,还伸手去抚摸江城的脸。 “我只是不想把事情搞大,一旦牵扯上警方事情就不受我们控制了。”江城也享受般地蹭着尹路尧宽大的手掌,微眯着眼说着,“而且我的确不知道是谁伏击我,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息事宁人,你也不要再派人去找他们的麻烦了,等事情淡下来,‘天齐’也恢复元气了我们可以一个一个解决他们,不管有没有份只要有嫌疑就跑不掉。” 尹路尧点头:“嗯,是我脑子太不清醒了,没你想得这么透彻。” 江城勾起嘴角浅浅地笑了:“如果换作是你被人袭击身受重伤我可能连你都不如,越紧张就越容易犯错,我是不是应该窃喜你还这么爱我呢?” “有一个这么爱你的人你就知足吧。”由于尹路尧背对着门,陈验看不到他的表情,可这句情意绵绵的话任谁听了都会吃醋,陈验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我很贪心的。”江城偏头一口咬住尹路尧的食指,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要你全部的爱。” 尹路尧:“全都给你。” 强忍住破门而入的冲动,陈验拎上水果篮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这个时候冲进去大发脾气不是很愚蠢的行为吗?不仅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反而会惹得尹路尧越来越厌恶,这么蚀本的买卖陈验不做。 阿飞正靠在车门上一边抽烟一边等着陈验,看见陈验把水果篮原封不动地又拎了回来他脑子里只产生了一个想法。 “没找到城哥的病房吗?”阿飞主动过来接了陈验手里的水果篮,顺手给陈验开了后座的车门。 陈验一语不发地钻进了车里,阿飞自觉没趣把水果篮塞进副驾驶座之后也钻了进来。 陈验见阿飞也进来了直接招呼阿飞道:“开车回家!” “回家?”阿飞扔了烟头趴在靠背上,“不要我再陪你上去找找吗?”阿飞还是认为陈验是因为没找到江城的病房所以心情郁闷。 陈验看了阿飞两眼,想了想还是说:“没必要了。” “哦,也行。”阿飞点头,本来从内心来讲他是不赞成陈验去探望江城的。 开回别墅的一路上陈验都没再和阿飞说过一句话,阿飞也觉出了有些不对,可是透过后视镜去看陈验又看不出什么,陈验很平静,和平常无异,只是不说话而已。 回到别墅,阿飞帮着陈验把水果篮拎到客厅之后就想回家了,潘粤还等着他买饭回家。 “阿飞,你等一等!”陈验突然叫住了阿飞,“我想你帮我搬点东西。” “行,搬什么?”阿飞立马兴高采烈地应允下来,至于潘粤,饿着就先饿着吧。 “搬家。”陈验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第六十三章 “搬家?”阿飞以为自己听错了,禁不住又问了一遍,“搬……搬什么?” 陈验盯着一脸难以置信的阿飞看了几秒钟,终究是没忍住轻轻嗤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就上楼了。 阿飞站在客厅中央看着陈验潇洒离去,他还想再开口叫住陈验的,但陈验的背影实在太决绝,他张开了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验上了楼就径直回了他和尹路尧的主卧,这间主卧他住了一年多,现在要搬走心里更多的还是舍不得。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专属于陈验的记忆,如果不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说什么都不会选择这个置诸死地而后生的办法。江城不仅醒了,而且还和尹路尧和好如初了,不,他们之间的感情可能更胜从前。 从始至终陈验都只是江城的一个替代品,当正主回归之际替代品也是时候该功成身退了。 可惜就可惜在陈验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事事逆来顺受、只会对尹路尧摇尾乞怜的孬种了,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都不同了,他有足够的能力赚钱养活自己和潘粤,他也有足够的信心在“建成投资”继续大展拳脚,他还有足够的毅力和江城斗下去。 选择搬走并不是因为陈验在第一个回合输给江城输得一塌糊涂,刚才在车上他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如果赖着迟迟不走,等到江城出院他就失去了所有克敌制胜的先机,尹路尧肯定不会再让江城一个人住在外面,与其等尹路尧亲自来赶人倒不如自己先走得干干净净的,这样既不会惹人厌又保留了应有的尊严,陈验再笨也懂得“一山不能容二虎”的道理,更何况现在的江城爪子比他更有力、牙齿比他更锋利,他需要退而求其次来争取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 衣柜里的衣服陈验一件也不想带走,那些奢侈品都是尹路尧曾经送给他的,他留下它们就是要尹路尧看见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这样的机心换做一年前的陈验打死他都想不到,果然,社会是个无奇不有的大染缸,可以把单纯的人磨砺得很腹黑,可以把善良的人扭曲得很邪恶,可以把内向的人撕裂得很外向,可以把青涩的人磨练得很成熟…… 一个20寸的行李箱就装下了陈验所有的东西,他要带走的不多,只是堆在床头的十几本投资方面的书和颜雅茹送给他的那套《重生之舅舅在下》。 每晚睡觉之前他都会翻开这套《重生之舅舅在下》来看看,这部小说他早在很久之前就看完了,可是视线一旦触及小说的封面他仍然忍不住想再看看,明明里面的故事情节他已经烂熟于胸了,可有些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 不得不承认的是颜雅茹不仅在现实生活中给予了陈验最大的支持和鼓励,连在毫不相干的二次元也无形中推了他一把,舅舅和外甥的故事在性向正常的人看来或许是天理难容的,可是陈验却不这么看,他发自内心地佩服小说里的这两个男主角,为了在一起他们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不可能,小说里的舅舅夏以隽对他的情人兼外甥尚易尧说过一句话让陈验的印象尤其深刻,夏以隽对尚易尧说:“易尧,只要我们够坚持!” 是啊,只要够坚持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舅舅和外甥尚且都可以有一个好的结果了,尽管他们分隔两地各自沉淀了十五年,但十五年后的再次重逢使他们有了更多的勇气来面对这份不被家人看好和接受的感情,陈验每次合上这部小说时都会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够坚持! 拖着行李箱快要走出主卧时陈验突然想起了钱包里的那张附属卡,那张附属卡他一次也没有用过,但却像宝贝一样小心地放在钱包里每天都贴身保管着。 犹豫过,不过陈验最终还是利落地掏出了钱包抽出那张附属卡,无限额度的卡,多少人梦寐以求?可陈验一点都不稀罕,他稀罕的只有尹路尧的心意而已。 放下行李,陈验对着这间富丽堂皇的主卧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走也要挺直腰板。 把附属卡放在最显眼的茶几上之后陈验重新拎上行李便头也不回地出了主卧,下到一楼客厅时阿飞还在老老实实地等着他。 “阿飞,我们走吧。”陈验冲阿飞笑笑,这笑一点也不勉强,他甚至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 阿飞却是半点笑不出来,陈验真的要搬走了,按理说他该高兴的,可他一点也不觉得兴奋,他只觉得憋闷,说不出来由的憋闷。 “你真的要搬走?”阿飞主动过去帮陈验拎了行李,小小的一个箱子还挺重。 “嗯。”陈验没多做解释,只随随便便应了一声便和阿飞并肩朝大门走去。 “陈验少爷!”李伯终究是憋不住现身叫住了陈验。 陈验身形一顿,他这个决定下得突然,可的确是该有点交代的,就这样一走了之算是什么? “阿飞,你先把箱子拎上车去等我,我马上出来。”陈验拍拍阿飞的肩,交代道。 阿飞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拎着箱子出了大门。 看着阿飞走得够远了陈验才回转身来,尹路尧家的佣人都是很有眼力价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不该出现,所以现在客厅里只有陈验和管家李伯两个人。 李伯是陈验在这栋别墅里少数比较熟悉的人,往日他只把心思摆在尹路尧身上,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佣人们沟通感情,李伯算是一个例外。 “我要搬走了,李伯。”陈验朝站在楼梯口的李伯勉强地笑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李伯闻言一阵伤感,他挺喜欢陈验,从陈验第一天住进来开始他就挺喜欢陈验,或许上了年纪的老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睿智的,李伯看得出陈验真心喜欢尹路尧,他当然也看得出江城也是真心喜欢尹路尧,可和颜雅茹、张途的看法一样他并不待见江城,只有陈验才能让他放心把自家少爷交托出去。 “真的不能留下来吗?”李伯想朝门边的陈验靠近的,但迈出了第一步他就停了下来,他很清楚陈验选择离开的原因,问出这样的话只是出于心里那点不甘。 真的不能留下来吗?陈验多么想回答李伯说他其实不想走,可不走又能怎样?局面不会扭转反而会更加糟糕,所以他非走不可! “我只是给别人腾地方而已,要是不走会惹人嫌的。”陈验强忍住心底的愤懑,仍是语气平淡地说道。 李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怔怔地望着陈验。 陈验没办法和李伯对视,他不能告诉李伯以前那个单纯得像傻瓜一样的陈验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陈验早已今非昔比,可能因为他怕有些事情戳破了就没得挽回,虽然事实早已如此。 “好了,阿飞还在外面等着我。”陈验笑着将双手合十,“我走了,李伯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陈验说罢转身就出了大门,连李伯有没有回应他都不想知道,留点希望给自己挺好。 第六十四章 陈验刚走没多久尹路尧就开车回来了,这段时间总部、医院两头跑,觉睡不好,饭吃不好,连洗澡都是随便冲一冲就应付过去,现在江城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了他才放心回家来想舒舒服服地冲个澡。 一进到客厅,尹路尧第一眼就看见了茶几上那个包装精美的水果篮,还没问出口是不是有客人来过,一路跟进来的李伯就先开口道:“陈验少爷刚才搬走了,这水果篮也是他带回来的。” 尹路尧一愣,可是想一想就明白了过来,原来不是有客人来过,而是有人买了水果想去医院探望病人但到最后还是原封不动地拎了回来。 “那他有没有说过要搬去什么地方?”只是停顿了一秒钟尹路尧就一边解着衬衫袖口的扣子一边继续往楼梯口走去。 李伯紧随其后,应道:“陈验少爷没有说要搬去什么地方,他只是说要给别人腾地方,免得惹人嫌。” 尹路尧猛地顿住脚步,连卷袖口的动作也僵住了,李伯眼尖地注意到了尹路尧这个小动作,恰如其分地又加了一句:“陈验少爷还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哼,他能走到什么地方去?”尹路尧冷哼一声,“嗖”的一声转了身,居高临下地对李伯说,“我就不信他会放弃在‘建成’工作那么好的机会。”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李伯恭敬地垂手退到一边,试探性地问道,“今晚少爷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我好吩咐下去。” “不用了,我回来冲个澡就准备走,你帮我叫厨房炖一盅燕窝粥就行了,等一下我要带走。”尹路尧简单地下了命令就转身上楼,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暂时被压制在了心底。 “知道了。”李伯点点头,站在原地目送着尹路尧上楼。 回到主卧,里面什么都没动过,仿佛陈验根本就没有搬走一样,一切都还原封不动。 这间房间承载了他们太多共同的回忆,甜蜜的、痛苦的、纠结的……尹路尧并不是一个健忘的人,发生过的他一件不落地用心记住了,可他也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清楚二选一他该选谁,伤害在所难免,如果这就是结局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束,没有那种面对面的冲突和争吵,就像溪水一样静悄悄地流走。 深深吸入一口气,尹路尧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挪动脚步去衣柜里拿睡衣,可是一打开柜门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让他有些无法自拔,衣柜里满满地挂着的是他和陈验的衣服,一件一件按颜色由深到浅排列,尹路尧的每一套衣服陈验都有相应的同一色系的衣服和他搭配,默契得好像上辈子就在一起的情人。 “砰”的一声重力关上衣柜的门,尹路尧握紧了拳头狠狠一拳打在门上,厚实的木门也禁不住瑟瑟发抖。 好啊,我没想到你居然也有这样的心机了,不是要走吗?不是要给江城腾地方吗?那故意留下这些东西干什么?你以为我看见了就会想起你吗?别太天真了! 莫名的焦躁从心底升腾起来,迷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厚…… 好像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尹路尧扶着墙壁慢慢挪到了旁边的沙发想坐下休息,可还没坐下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附属卡就闯入了眼帘,尹路尧几乎可以感觉到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为什么什么都不带走?”尹路尧跌坐在沙发上盯着整张茶几上最显眼的那张附属卡喃喃自语,“你以为留下我给你的所有东西就是很洒脱吗?” “少爷?”李伯突然在门外唤着尹路尧。 “进来。”随便抹了一把脸,尹路尧迅速调整了脸上的表情,正襟危坐。 门并没有上锁,李伯推开门就径直朝尹路尧过来了,尹路尧看了李伯一眼问道:“有事?” “家里的血燕都用完了,所以我来问问少爷换成其他的甜品行不行。”李伯板着一张脸公式化地请示道,“或者我叫四姐现在出去买些血燕回来?” “算了算了,什么都别炖了。”尹路尧只当是没看见李伯的脸色,挥手叫李伯出去,其实从他一进家门李伯就是在故意说那些话给他听,他不是没有听出来的,他只是不想小事化大。 “好的。”李伯说罢就要出门,尹路尧突然想起了什么,立马又叫住了李伯:“等一等!”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李伯回转身来对着尹路尧。 尹路尧扯扯嘴角露出一个邪恶的笑,什么也没说,只是径直走回衣柜边,猛地一把拉开衣柜的门露出里面一柜子的世界名牌。 李伯有些不明白了:“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给我全部扔掉!”尹路尧指着放着陈验的衣服的那半边柜子说,“我洗完澡出来不希望再看见他的任何东西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李伯有些愣住了,尹路尧微眯着眼危险地扫了他一眼,李伯立马一个激灵,恭敬地应道:“是。” 尹路尧满意一笑,取过睡衣就进了浴室。 第六十五章 “啊嘁!”正在吃着饭的陈验冷不防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吓得桌上其他两人端着碗的手一颤差点把碗给摔了。 “小验你感冒了?”潘粤忙放下碗伸手过来摸陈验的额头,陈验推开潘粤的手自顾自继续吃饭,嘴里含糊不清地答道:“可能是有人在背地里骂我吧。” “打喷嚏还有第三种可能。”阿飞也放了碗,双手撑在桌上意有所指地望着陈验说,“可能有人正在想你呢。” 陈验禁不住笑出了声音,嘴里包着的饭都差点喷涌而出,幸好及时伸手捂住了嘴。 潘粤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皱着眉问阿飞:“你们俩唱双簧呐?到底怎么回事?” 阿飞耸耸肩表示无可奉告,潘粤又转向陈验,可怜兮兮地请教道:“好小验,你告诉我嘛。” 陈验想想这事也是纸包不住火的,他不说潘粤迟早也是会知道的,倒不如先来个坦白从宽。 阿飞察觉到陈验的意图忙不迭用脚在桌下踢了陈验一下,陈验看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阿飞无奈也只好垂下了头看着满桌子的外卖。 “我和路尧分开了。”陈验尽量轻松地陈述着事实,“这次我搬走不是一时贪玩,我是想给彼此多一点的时间和空间。” “是不是因为江城那个王八蛋?”潘粤一听情绪就激动了起来,震得桌子上的杯杯碟碟乒乒乓乓响。 阿飞和陈验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一定是因为江城那个王八蛋!”潘粤气愤得拍案而起,“尹路尧他凭什么玩完就算啊,他有什么资格赶你走?!” “我说了是我自己搬走的,和路尧无关。”陈验一把拉住潘粤的手臂要他坐下来,“这种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了,你别管。” “我不管?”潘粤用力摔掉陈验的手,大声吼道,“他害得我残废了我可以忍气吞声,但是小验你对他这么好他凭什么这样对你?” 阿飞见势不对立马帮腔道:“其实陈验说得也对,分开一段时间大家都能清醒点,到底还要不要在一起以后再说吧。” “尹路尧他妈的就是个烂杂种!”潘粤完全没听进去阿飞的话,狠狠一拳打在餐桌上,“小验,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报仇!” “报什么仇啊你!?你是他的对手吗?别忘了你自己现在是个行动都成问题的瘸子!你现在一无所有你凭什么去和他斗?!啊?!”陈验也有些火大了,“嗖”的一声也从椅子上起身,恨铁不成钢似的瞪着潘粤,潘粤总是这么冲动迟早会再出问题的。 潘粤被骂得无言以对,更多的可能还是陈验第一次这么恶狠狠地骂他,而且还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他们之间二十几年的兄弟情竟然敌不过那个坏男人,潘粤有些不服气,但他不忍心,不忍心用粗鄙的语言去骂陈验,他很小的时候就说过要一辈子保护好陈验的。 气氛瞬间下降至冰点,陈验闷着不说话,潘粤也闷着不说话,阿飞看看陈验又看看潘粤最后也选择闷着不说话。 在适当的时候拯救陈验的人总是颜雅茹,就在三人谁都不知道该怎么调节氛围时颜雅茹一通国际长途又挂到了陈验的手机上。 手机铃声一响三个人居然同时松了一口气,陈验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就离开餐桌进了阿飞的卧室反锁上门才按下接听键。 “什么事?”陈验背抵在门上,仰着头看天花板。 颜雅茹笑嘻嘻道:“没事,想请你去台湾玩几天而已。” 陈验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最近我没心情玩。” 颜雅茹立马泄气:“好吧,其实我是有事要你帮忙。” 陈验言简意赅:“说。” 颜雅茹老实交代道:“《重生之舅舅在下》在台湾卖得很好,出版社安排我去台湾签售。” 陈验差点没晕倒:“你不是要我顶替你去签售吧?” 颜雅茹笑得谄媚:“大嫂真聪明!” “你不要忘了我们从生理上就有本质的区别,你的读者又不是瞎子,我要怎么顶替你才行啊?!”陈验感觉快要不能呼吸了,忙扶着门站稳。 颜雅茹:“我从来没有暴露过我的性别,在网上连载是用的笔名,和出版社联系也只是邮件的来往,所以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 陈验快哭了:“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行。” “怎么不行?”颜雅茹开始强词夺理了,“我给你这么好的机会去见我的读者,包吃包住还包来回机票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老是窝在香港也要多出去看看才行嘛,而且台湾离香港这么远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耽美作者的。” 陈验翻了个白眼:“我本来就不是耽美作者,我也不稀罕去见你那些读者,我更不稀罕你包吃包住包机票。” 颜雅茹迅速变脸改为讨好:“去嘛去嘛,我真的找不到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了大嫂,你知道我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嘛,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我会身败名裂的。” 陈验最受不了颜雅茹的这一招,果然被说得有些心软了:“谁叫你写什么不好偏偏要写两个男人啊!” 颜雅茹一听就知道陈验已经动摇了,于是开足马力继续游说道:“如果我不是写耽美小说的我也不会这么支持你和大哥在一起啊,所以说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我知道最近你和大哥之间产生了点问题,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回香港帮你对付江城。” “别别别!”陈验义正言辞地拒绝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们之前就说好了这次的事情让我一个人独立解决,我不希望你插手。” 颜雅茹:“随你吧,那我精神上支持你好了。” 陈验:“嗯,你把行程安排发给我吧,我好安排时间顺便回公司请假。” 颜雅茹:“晚一点发你邮箱,爱死你了大嫂!” 陈验苦笑道:“你还是先别叫我‘大嫂’了,我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打赢这场仗。” 颜雅茹安慰道:“江城不得人心的,你看我和张大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所以你就放心吧。” 陈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谢谢你们。” 颜雅茹:“说这些干什么,有些人和事注定一辈子都脱不了干系,大嫂我挺你。”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陈验抽了抽鼻子,每每遇到这个话题他都伤感,“挂了吧,我还有事。” 颜雅茹:“有事打电话给我,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陈验哭笑不得:“你二十四小时开机等的人不是我是你的张大哥吧?” 颜雅茹尖叫一声:“你怎么会知道的?” 陈验忍不住还是笑出了声:“别以为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又不是瞎子,早在你上次回香港我就看出来了。” 颜雅茹蔫了:“好吧,我下次会注意的。” “遇到了就好好珍惜吧,张大哥是个好男人。”陈验笑着祝福。 “嗯,挂了吧,我也还有事。”颜雅茹颇为感概。 陈验:“嗯,挂了。” 第六十六章 晚上潘粤和陈验睡的一间卧室,阿飞一个人睡另外一间,有些话是该及时说清楚的,这份延续了二十几年的兄弟情两人都同样珍视。 不算宽的单人床要挤下两个身高都在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成年男子稍显困难,潘粤尽量侧着身子让陈验能够睡得舒服一点,陈验也不和潘粤客气,大大方方地占据了大半张床。 “小验,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冲动让你担心的。”潘粤单手枕着头,侧躺着看陈验的侧脸,黑暗中他也能看清楚陈验娟秀的侧脸,这么近的距离,他怎么会看不清楚? 陈验用手肘撞撞潘粤的肚子,笑着说:“我又没说要怪你,我今天也说了难听的话,你都不怪我我又怎么会怪你?” “小验……”潘粤不自觉地放软了声音。 “怎么了?”陈验干脆也侧躺,这样可以和潘粤对视。 潘粤抿着嘴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你真的很爱尹路尧?” “我们可以换个话题吗?”陈验垂下了视线,“我不希望你参与进来你到底懂不懂?” “我懂。”潘粤伸手抓住陈验的手,“我知道你很爱他,可是他这么对你我为你感到不值啊小验!” “感情的事情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陈验抽回手,沉默了几秒钟继续说道,“就算到最后我什么都争取不到,至少我不会后悔。” “你真的决定了?”潘粤知道陈验倔强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可他真的心疼陈验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 陈验突然扑进潘粤的怀里,牢牢地抱住潘粤的腰,脸埋在潘粤宽阔的胸膛里喃喃细语:“大潘,这辈子有你这个好兄弟我真的觉得特别高兴,可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事情而受到任何伤害,你说过你会保护我一辈子,同样,我也要好好保护你一辈子。” “傻小验。”潘粤也回抱住陈验,好久好久了,他们不曾这样搂在一起过,除了小时候因为怕闪电打雷会扑进潘粤的怀里陈验从不曾这么脆弱过。 “好困。”陈验是真的累了,今天他做出离开这个决定消耗了他全部的精力。 “睡吧。”潘粤轻轻拍着陈验单薄的背,像小时候每次安抚被闪电打雷惊吓到的陈验入睡一样。 “嗯~~~~~”陈验迷迷糊糊地应道,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潘粤一直这样搂着陈验,感受着怀里这个瘦弱的人低他几度的体温,渐渐地,耳边的呼吸变得平稳了。 “小验,你真的太傻。”潘粤用手轻轻拂过陈验的脸颊,陈验还是一动不动地伏在他怀里熟睡着,像极了小时候。 伸手取过床头柜上陈验的手机,潘粤快速翻看着陈验手机里的通话记录,看到最近拨进的一个电话让他禁不住一颤,这名字……压制住心底的疑惑,潘粤又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放回了原处,尽管怀里的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可他终究是心虚。 一个礼拜之后陈验飞往台湾,阿飞和潘粤都来送行,虽然不知道陈验这次去台湾究竟是干什么,但在这种关头离开香港出去透透气也好。 “我有点渴。”陈验给潘粤使了个眼色,“大潘你去给我买瓶水吧。” “哦,好。”潘粤知道陈验可能是有些事情要和阿飞单独交代,应了一声就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何必做得这么明显呢?”阿飞把手里的水递给陈验,“潘粤又不是瞎子。” “他会明白我的。”陈验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接过阿飞递过来的水,“有些时候找个借口大家都更能接受不是挺好的吗?” “陈验,你变了。”阿飞勉强地笑笑。 陈验无所谓地耸耸肩:“是啊,谁说不是呢?” “说吧,有什么事要和我单独说?买一瓶水并不需要多长时间的。”阿飞也不再多想,一个人要变谁也拉不住,变了就是变了,至少他是变得更懂得这个世界的生存准则而不是越变越糊涂了,所以,这样挺好。 陈验浅笑道:“我觉得你也变了,变得更幽默了。” “更幽默了不好吗?”阿飞挑眉,“生活不是就应该多点乐趣吗?” “有变化都是好的,至少不是止步不前。”陈验笑着点头,随手摸出一张储蓄卡递给阿飞道,“这里面有十万块,密码我写在背面了,其中五万块是我还你的,剩下的95万我以后再慢慢还,另外五万块我想你帮我租套公寓,等我从台湾回来了我就搬,一直住在你那里也不是办法,多余的钱你也留着,就当我给大潘交生活费和住宿费了。” 阿飞没有接,皱眉道:“我又没催你还钱,你这是干什么?而且住在我那里也没什么,人多还热闹些,你何必非要搬走呢?” “我住在你那里不合适,我和路尧现在的状况你是知道的,会有人说闲话的,我不想你难做。”陈验耐心解释着,又把卡往前递了递,“至于大潘还是继续住你那里,公司的事情多,我没那么多时间照顾他。” “我不怕被人说闲话。”阿飞还是不接,“你再考虑考虑吧。” “不用考虑了,我想得很清楚了。”陈验干脆把卡硬塞给阿飞,死死按住阿飞的手说,“收下!大潘回来了,我不想他知道那么多。” 阿飞回头看看,潘粤果然拎着一个袋子回来了,再看看一脸坚决的陈验,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才不情愿地把卡收进口袋里。 第六十七章 江城出院之后尹路尧就把江城接到了别墅和他一起住,不知道是不是爱情的滋润让江城的伤好得特别快,出院不足一个月江城就开始重新掌管“天齐”的大小事务。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次江城受伤间接把他重新推上了真正意义上“天齐”二把手的位置,张途的自动弃权,尹路尧的刻意放权都让江城这个“闲人”变得不再闲。 而一向对权力不太关心的江城似乎也默许了尹路尧这样的做法,在外人看来他们真的好像恢复到了以前那段两人一起掌权一起打天下的时期,配合程度默契到令人咋舌,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天齐”就成功收回了江城住院期间被其他帮派抢占的所有地盘,不出两个月更是毫不客气地吞并了曾经独占香港黑帮鳌头一时的大帮派“顺义”。 “顺义”的被吞并搞得香港黑道人心惶惶,所有人都知道尹路尧不好对付,江城也不好对付,而当这两个不好对付的人同一个鼻孔出气时几乎就是所向披靡。 他们是在刻意报复,尹路尧决不允许伤害过江城的人就这样置身事外,也正如江城所说,只要有嫌疑那就一个都逃不掉,“各个击破”显然就是最好的战术,“顺义”已经分崩离析了,那么接下来又该将枪口对准谁就只看尹路尧和江城的心情如何了。 除了在处理帮派事务上两人配合得非常默契之外,他们在床上的默契程度也让人佩服到五体投地,明明两人已经分手这么多年,可是对于对方身体的熟悉度似乎从未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淡,他们还清楚地记得对方身体上什么部位有一颗痣,对方身上这些纵横交错的伤痕的来历也都一清二楚。 “天齐”的很多兄弟都因为尹路尧和江城高调地以情侣档的身份重新并肩站上权力的最顶点而欢呼雀跃,强强相遇势必更强,“天齐”将会更加壮大,并且总有一天会彻底扫清这条登顶路上的所有障碍。 “阿城,‘顺义’已经翻身无望了,接下来你想对付谁?”尹路尧单手撑在床上侧躺着看刚刚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的江城,嘴角的笑意轻轻浅浅的,在江城面前他习惯以最温柔的一面示人,他欠了江城太多,总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补偿一点点。 江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朝床上的尹路尧走过来,并没有立马回答,他明白尹路尧为什么事事都顺着他,可有些时候他想开口却也开不了口,所谓的身不由己总能折磨得他面目全非。 “怎么了?”尹路尧一把搂过江城的腰把江城拖上了床压在身下,挑起帅气的眉居高临下地问,“还没想好?” 江城随手扔了擦头发的毛巾任由尹路尧压着他,不说话也不反抗,自从搬回来住之后这栋别墅里除了尹路尧之外的所有人都不欢迎他,虽然表面上对他还算恭恭敬敬,可江城的心里毕竟也不好受,佣人们因为陈验的搬走而和他貌合神离虽不至于让他觉得挫败,但是人就是这样奇怪的一种动物,一群看自己不顺眼的人天天在自己面前转悠,不上心可是添堵。 “心情不好?”尹路尧俯下去亲了亲江城的脸颊耐住性子问,“还是谁惹你生气了?” 江城从下往上盯着尹路尧的脸看,这张英俊到天理难容的脸折磨了他将近十年,他想要一个彻底的解脱,不止他会解脱,尹路尧也会解脱。 “路尧,你爱过他吗?”江城伸手捧住尹路尧的脸,无比认真地问,“像你爱我这样。” “他?”尹路尧有些没反应过来。 “陈验。”江城勉强地笑了笑,“你爱过他吗?” 尹路尧一听到陈验的名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拨开江城的手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宽厚的背对着江城。 “你还是爱过他的,对吧?”江城也跟着坐了起来从背后牢牢抱住尹路尧的腰,瘦削的下巴放在尹路尧肩窝里轻声说道,“否则你也不会在我搬回来之前就把他的痕迹抹去得一干二净。” “你今晚是怎么了?”尹路尧的语气很不好,却也没有再次拨开江城,只是闷闷地说道,“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又提起那个人干什么?” 江城轻笑了一声,尹路尧的反应已经给了他最好的答案,既然这样,那么就算他退出尹路尧也不会像第一次那样一蹶不振沉溺太长时间。 “是我脑子不太清醒,你别生气。”江城侧头亲了尹路尧一口,紧了紧手臂把尹路尧拉得离他的胸口更近了些,“以后我们就好好过日子,谁也别想妨碍我们。” “你怎么变得这么患得患失了?”尹路尧也不是真的发火,他只是在意江城明明和他在一起居然也能提到那个已经自动退出的人,这次的和好来得多么不容易,尹路尧又怎么会让这段感情再遭遇什么插曲,抓住了就不会再放手。 “怕失去。”江城的表情僵住了,幸好尹路尧看不见。患得患失?的确,真的是怕失去,可是他更怕得到。 “傻瓜!”尹路尧宽大的掌紧紧包住江城的手,嗔怪道,“你失去什么也不会失去我。” “路尧你知道吗?”江城的手一颤,尹路尧的包裹让他差点丢脸地落泪,“我是真的爱你。” “我知道。”尹路尧点头,“你对我的感情我从来没有质疑过。” “那我可以帮你吗?”江城说得不徐不疾,“就像张途曾经那样。” “阿途那样?”尹路尧很敏感,几乎在一瞬间就用力把江城掀开了,天神一样站在床边俯看着跌倒的江城,“你想插手‘天齐’的毒品和军火生意?” 江城也不忸怩,伏在床上坦诚地点头道:“是。” 尹路尧微眯着眼仔细打量着一脸平淡的江城,半晌都没再说话,他丝毫不怀疑江城对他的感情,当年也是江城主动退出不愿意插手毒品和军火生意,可是这一次来得确实太突然,尹路尧一向小心谨慎,所以就算是江城他也不得不防。 “或者你想把橄榄枝重新抛给张途?”江城试探性地问道,“如果这样那我收回刚才的话。” 尹路尧的眼角几不可见地一颤,脸上表情却还是没变:“当年你为什么要选择抛弃我我已经不想再去追究,事到如今也没有再追究的必要,我只是想问你一句话,你会背叛我吗?” 江城的心一沉,盯着尹路尧看的眼神里也掺杂了些许复杂的神色,他犹豫了。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尹路尧再次靠近,伸手捏住江城的下巴凑近了问,“还是说你沉默就表示默认?嗯?” “你变了。”江城打掉尹路尧的手,把脸别到了一边,“我也变了。” 尹路尧的手被晾在半空中,不尴不尬,让人窒息的沉默在房间里迅速蔓延。 第六十八章 陈验很忙,忙到不可开交,代替颜雅茹在台湾签售回来之后他就一门心思投入了工作,根本无暇顾及感情上的事,尹路尧是什么人他心知肚明,这个阶段也不宜动作太大,要不然铁定得不偿失,他要的是稳操胜券而不是破釜沉舟。 沉寂不是因为懦弱,陈验太清楚那天他躲在医院的病房门外看到的那一幕代表了什么,他知道自己不能被赶出“建成投资”,他不仅仅是需要这一份工作来养活他和潘粤,他身上还背负着95万的巨额欠款,他更加需要这一份工作来向尹路尧证明他的能力,还有……这一份工作是他现在和尹路尧之间唯一的联系,不能断了,不能! 所以陈验拼了命地工作,别人觉得棘手的Case他统统接过手来自己做,短短几个月,光是陈验的业绩就翻了三倍不止。 而在公司其他人眼中现在的陈验就是一只被尹路尧抛弃之后的丧家之犬,只能靠工作来麻痹自己。 躁动的都市生活,闲言闲语,在所难免。 有时是在男厕的隔间里,有时是在格子间办公室,有时是在公司的餐厅里。 可陈验选择一如既往地装聋作哑,他已经在“建成投资”身居高位了下属们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他说三道四,他还能说什么?一个个全都炒了吗? 呵,陈验现在的确是拥有这样的生杀大权,但是他还没有鲁莽到利用职权假公济私,这些无聊的言论听得多了也会麻木,而且嘴长在别人脸上,你太在意了反而显得很没有风度和气量。 说吧说吧,就当给繁重的工作增加一点娱乐消遣好了。 其实陈验自己都搞不懂他的心态怎么会变得这么好,或许是因为他确实成长了,经历得多了,想不成长都困难。 与尹路尧的碰面距离那次在医院的偷窥已经过去了三个月,香港的天气渐渐转暖了,春天的味道越来越淡,夏天越来越近了。 身为“建成投资”的董事长尹路尧这几个月一直都没有正式在公司露过面,即使他人在香港也喜欢玩点遥控公司运作的游戏,更何况公司的员工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虽然私底下嘴巴贱一点,但是他们的工作能力尹路尧从来就没有质疑过,要是遇到实在难缠的大客户或者棘手的问题,尹路尧往往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 这一次在公司露面并不是因为尹路尧心血来潮想来视察工作,那一晚江城的话着实有些刺痛了他,却也让他清醒了不少,一直以来他都没有给过陈验一个交代,两人的分手淡得好比白开水,自然而然得连尹路尧都不敢相信。 或许对于以前那些玩玩就算的床伴尹路尧稍微扔点钱就可以解决,甚至直接一脚踢开也没人敢说他尹老大一句什么闲话,偏偏这人是陈验,尹路尧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这不安来源于内心。 见一面吧,把话说开了心里或许就会好受一些。 公司的例行会议结束之后,各部门的经理和负责人都收拾好了桌上的文件有秩序地往外退,陈验捧着一大沓文件也像其他人一样准备退出会议室,整场会议他甚至没有把视线投向过主位上的尹路尧,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他的心很平静,他知道自己在做着什么。 尹路尧当然也很清楚陈验从始至终都没有瞄过他一眼,以前那个总是喜欢偷偷摸摸打量他的小家伙被他亲手掐死了,再也回不去了。 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酸。 “陈验,你留下来一下。”终究,尹路尧开口叫住了背对他往外走的陈验。 陈验一顿,抱着文件的手下意识一紧,幸好是背对尹路尧,他心想。 其他的经理和负责人一听尹路尧点名要陈验留下个个都像脚底抹了油一样飞快地溜了,偌大的会议室瞬间就只剩下了陈验和尹路尧两个人,空荡。 坦然地转过身,陈验脸上挂着公事公办的表情,并没有靠近,他就站在门边问尹路尧:“董事长还有什么事?” 尹路尧的嘴角一抽,差点没忍住一把抓过桌上的文件夹朝陈验面门上扔过去!哼,董事长?这界线未免划分得太清楚了!从来只有我对不起别人,没有别人对不起我尹路尧! 莫名的火气在胸腔里迅速腾起。 “陈总监这么叫我真是好见外,我们好歹也曾经在床上大战过几百回合。”尹路尧克制住脸上的肌肉不要乱动,迅速调整出一个戏谑的笑,即使是他坐着陈验站着他也要给人一种是他高高在上的感觉。 陈验丝毫没被尹路尧刺激到,只是无所谓地笑笑:“董事长也说了,那是‘曾经’。” “是啊,你怎么可能比得上江城。”尹路尧面上还是保持着意气风发的表情实际却是坐不住了,撑着真皮椅的扶手站了起来,陈验的反应实在超出他的预期,之前在肚子里打好的草稿现在全都乱了套。 一听到江城的名字,陈验还是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就是这个人半路杀出来抢了他的尹路尧,就是这个人亲手毁了他的幸福,就是这个人强制将他的人生更改了轨道,他本不该变成这样的,不该的。 沉吟了几秒钟,陈验仍是教养良好地冲尹路尧一笑:“如果董事长没有其他的事要吩咐的话我想先出去了,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尹路尧不悦地蹙了蹙眉,一步一步朝门边的陈验靠近,直到宽阔的胸膛贴上陈验捧着文件的手臂,在香港,四五月份的天气已经可以不用穿长袖了,所以尹路尧清楚地透过胸口上衬衫的布料感受到了属于陈验的体温,这体温,好熟悉。 陈验也有刹那的晃神,他已经太久没有触碰过这具他爱得要死的身体,就算隔了一层布料,他仍能借着这点熟悉的温度回想起过往的一点一滴。 尹路尧伸出左手捏住陈验瘦削的下巴,凑近了问:“在你看来你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陈验任由尹路尧捏着他的下巴打量他的脸,不闪不躲,只是他的视线却好死不死正好落在了尹路尧缺失的小指上,有力的掌如今只剩下了四根手指。 半晌,陈验才轻笑出声:“我是领薪水的人,工作不重要那么什么才重要?现在我不止要赚钱养活我自己,我还要赚钱养潘粤,他残废了,相信尹老大你没有这么贵人忘事吧?” “哈哈哈哈哈。”尹路尧大笑着收回了左手负在背后,“有你这么尽心尽力的员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健忘呢。” “董事长你这么想那真是太好了,份内的工作我一定会尽全力做好,绝对不会辜负董事长的期望。”陈验退后一步抵上背后的实木木门,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也相信董事长绝对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对吧?” “当然。”尹路尧笑着点头,“像陈总监这么优秀的人才我留你都来不及。” “多谢夸奖。”陈验浅笑着朝尹路尧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拉开门大步离开了。 尹路尧眼看着大门慢慢合上,陈验单薄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里,负在背后的左手有些微微的烫,他被陈验下巴的温度灼伤了,隐隐的痛感逐渐遍布全身。 第六十九章 几乎是飞奔回了专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反锁上门,下一秒陈验整个人就顺着门瘫软在地上,文件散落了一地,太困难了,实在是太困难了。 他可以抵挡住任何一个人的诱惑,但他始终抵挡不了尹路尧,或许那样平常的触碰甚至连诱惑都算不上,可陈验沉沦了,再不离开会议室他就会在尹路尧面前原形毕露。 自尊,骄傲,统统都被撕裂了,碎得不成样子。 在遇到尹路尧之前陈验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这么深爱尹路尧,以前的他只是把尹路尧当成一个偶像来膜拜,偶尔把尹路尧当成性幻想对象来YY,那样就足够的。 可是为什么那晚好好的会发疯到去“天齐”的赌场?明明最平淡的生活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一套可以遮风挡雨的破旧公寓,一个时时刻刻都为自己着想的好朋友,或许运气好一点还能遇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男人,那个男人会把一门心思全放在自己身上,不会见异思迁,没有丰富而复杂的情史,彼此都是对方的第一次。 多少人希望时间可以倒流,但终究也只能想想就算,时间不可能倒流,就算倒流又有谁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不会按着原路再重新走一次? 人,本就是感性动物,绝对理性的也许只有上帝。 不如不见,真的,见了还不如不见,不见至少不会这么难受,心脏像被恶魔的手狠狠挤压一样,透不过气,窒息的感觉盘桓在整间办公室。 既然不爱,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既然不爱,为什么当初要为我切掉手指?既然不爱,为什么你叫住我的语气里还会流露出熟悉的温柔?既然不爱,为什么刚才我会感受到你捏住我的手在微微颤抖?为什么? 太多太多的为什么。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多次陈验都没有反应,直到背后的门被人粗鲁地拍打陈验才回过神来。 是阿飞。 陈验胡乱抹了一把脸才站起来,顾不上收拾满地残骸直接开了门,要不然他不敢肯定这扇门会不会被阿飞拍破。 门打开的一刹那,陈验毫不意外地在阿飞脸上看到了焦急的神色,阿飞对他总是如此上心,只要他有一点点的不对劲阿飞都能着急上天。 “这门是公司的,拍坏了要赔的。”陈验尽量轻松地说道,“还有,你怎么上来了?” 阿飞的右手还举在半空中没来得及放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没来得及收敛,鼻子眼睛嘴巴全部皱成一团,异常狰狞。 愣了两秒钟阿飞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造型有多滑稽,忙不迭推了陈验进办公室然后“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隔绝外面那些人诡异的眼光。 只要遇上阿飞陈验的心情就很少会持续低靡,他也学会了怎样调节自己,低气压的时候不是没有,但会尽力控制。 “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陈验笑得很夸张,一点不给阿飞面子。 阿飞尴尬地挠挠头:“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打你电话那么多次你也不接,正好我开车路过索性就上来看看你,他们说你开完会出来之后就进了办公室没再出去过,所以我……”视线不自觉地扫视到了地上乱七八糟的文件,阿飞自觉地闭了嘴。 陈验也注意到了阿飞的视线,没想着掩饰什么似的,他蹲下来一边捡文件一边说:“今天路尧来公司了,我们之间闹得有些不太愉快。” 阿飞见状也蹲下来帮忙一起收拾文件,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陈验的侧脸上平淡得不像话。 假装得辛苦吧? 强撑得难受吧? “潘粤说想吃火锅了,正好我有空就去菜场买了些新鲜的食材,今晚去你家煮火锅吃吧。”阿飞把手中整理好的文件递给陈验,试探性地问道。 陈验接过文件,和自己手中的那一沓叠在一起,慢悠悠地站起来朝办公桌走过去,他想了想才道:“好。” 身后的阿飞一脸的期待终究是没有失望,死皮赖脸地贴了上来,阿飞痞痞地笑道:“可我和潘粤都不会煮,你有类似的工作经验,所以今晚就拜托你了。” 陈验简直想就着手中这厚厚一叠文件狠狠拍阿飞面门一下,憋住笑,陈验转过身来对上阿飞眯成两条缝的眼睛嘲道:“当然,如果你们不怕我把火锅煮出快餐的味道的话。” 阿飞的笑一下子就僵在脸上了,略厚的嘴唇瘪着:“这样的话那车上的一大堆材料不就浪费了?” 陈验假装无奈地耸肩:“我就这水平,吃不吃随你们的便。” 阿飞差点当场阵亡,捂住胸口可怜兮兮地乞求道:“能稍微煮得好吃一点吗?” “我尽量吧。”陈验憋笑快憋岔气了,“应该是吃不死人的。” “啧啧啧,一点贤妻良母的风范都没有。”阿飞好像意识到陈验在开他的玩笑了,也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既然这样,那我和潘粤就吃吃亏好了。” “说得好像很难为你们一样。”陈验笑着捶了阿飞的胸口一拳,撅起嘴朝门的方向努努,“你先下楼去等我,我收拾收拾就差不多可以下班了。” “那就楼下不见不散咯!”阿飞会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朝办公室的大门走去,手上也不闲着,一路上还挥着手。 陈验微笑着看阿飞离开,躁动的心也终于又开始恢复平静了。 尹路尧,我曾对自己说过,我不会轻易放弃你,你尽管等着好了,我的五指山虽不及佛祖厉害,但我也不可能放过你,从你出现在我视线里的第一刻起你就逃不掉了。 第七十章 江城终究还是成功接手了张途的工作成为尹路尧最亲密的助手,追根究底,尹路尧不忍去怀疑也不想去怀疑,他相信的始终是自己的心,只是必要的保留他也心里有数,张途不曾知晓的秘密江城也没有这个殊荣可以分一杯羹,有资格掌控“天齐”所有经济命脉和秘密的人只有他。 同样,继“顺义”被“天齐”成功吞并之后,尹路尧和江城又把目光对准了一直喜欢和他们作对的香港另一大帮派“其同”。 恶意抢占“其同”的地盘,在海上拦截“其同”的集装箱,以最低交易价挖“其同”合作多年的毒品客户跳槽……无所不用其极,仅仅一个半月“其同”的气焰就再也嚣张不起来了,和两只疯狗打仗除非你比他们更不怕死,否则一点胜算都没有,可惜的是这两个男人都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输,成为必然。 又清除了一大障碍,可是这么值得高兴的时刻尹路尧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地盘不断扩张,势力范围不断延展,在香港甚至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了,但尹路尧就是高兴不起来。 他坚定地选择相信自己的心,不过这一次他好像错得比较离谱,如果到最后真的一败涂地,那就是他自己亲手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恐怕就只有他始终坚守着自己的最后防线不让任何人踏足,否则真是会死不瞑目。 “天齐”庆功宴上尹路尧端坐主位,一言不发,一杯一杯灌着自己的闷酒,手下的弟兄们都有些莫名其妙,当然,他们不可能猜得到尹路尧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一致地认为老大不高兴是因为只消灭了两大帮派,还剩最后一个大帮派是心腹之患。 江城的境界就比小弟们高一些,他坐在尹路尧身边,不着痕迹地夺过了尹路尧的酒杯放在自己面前。 “烈酒伤身。”江城柔声劝道,“只是应酬兄弟们随随便便喝一点就好了。” 尹路尧斜睨了江城一眼,心里针扎一样难受之极,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老卢的那一通电话不要来得这么及时,在他即将跌下万丈悬崖之前伸手拉住了他,或许死了才是一种解脱,他这辈子仅仅才走过了短暂的二十九年,可他活得太累,身心疲惫。 “你知道我并不是为了这个。”尹路尧自顾自取过另一只酒杯,开始为自己倒酒。 江城立马伸手按住尹路尧的手,贴近了小声说:“‘东胜’的地盘迟早都是我们的,就算现在我们吃了点闷亏,可……” 尹路尧挥手打断江城未说完的话,笑得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在你看来事情就是这样简单?你当‘东胜’的人都是傻子?” “……”江城被噎得无话可说。 尹路尧继续笑道:“你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么可能猜不到事情的原委,换做是你在这种力量悬殊的局势下会选择做加速死亡的事?江城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没有人会嫌命长,你和我只是其中两个异类而已。” 江城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仍旧不发一言。 尹路尧停了笑,逼近了问:“想不想看好戏?” 江城的心一紧,已经有些预料到尹路尧所谓的“好戏”绝对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戏码。 果不其然,下一秒,大厅的木质大门就被人从外面狠狠一脚踢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大厅里的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数百道目光齐齐射向大厅的大门口。 大门口,张途一手拎着一个人,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把通体漆黑的枪,满身杀气。 饶是再镇定,江城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也禁不住一颤,尹路尧眼尖地捕捉到了江城的这个小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张途拖着手里的人一步一步朝尹路尧靠近,所有人的目光都随张途移动,太简单不过了,张途攥在手里只剩一口气的人他们都很熟悉。 “怎么样,这出戏好不好看?”尹路尧伸手揽过江城的腰,贴着江城的耳朵用极其温柔的语气问道,“嗯?江警官?” 江城蓦地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尹路尧看,尹路尧还是笑,只是带了些许微不可见的苦涩。 “阿尧,内奸已经抓到了,你想怎么处置?”张途放下手里的人,换脚死死踩在那人的胸口上。 江城想说点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事到如今,他的确无话可说。 尹路尧松开了江城,从椅子里起身朝张途走过来,他对刚才江城全身瞬间僵硬的反应非常满意。 “既然是出卖‘天齐’的内奸当然要按家法处置了。”尹路尧轻松地说着,时不时回头瞄江城一眼,“而且,这一次由我亲自来执行。” 张途知情识趣地退开,顺便递上了手里的枪,尹路尧摆摆手表示不用,于是张途收好枪就近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看好戏。 躺在地上的人呼吸已经很微弱了,身上刀伤、枪伤不下十处,胸口的起伏幅度也小到几乎看不见。 尹路尧纡尊降贵般蹲下来一把拎起地上的人,黑子闷哼一声,虚弱地睁开了眼睛,一看见眼前的人他就吓得差点屁滚尿流,忙不迭求饶道:“老大,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冤枉?”尹路尧觉得好笑,猛地把黑子又重重扔回了地上,擦得锃亮的皮鞋在黑子脸上狠狠地碾,“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帮江城传递出去的都是‘天齐’最高的机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愚蠢‘天齐’损失了多少钱?你又知不知道江城真正的身份是警方派来的卧底?” 第七十一章 最有震撼力的还是尹路尧最后那句话,在座的人除了尹路尧和张途之外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包括江城本人。 众人关注的焦点瞬间就从伤痕累累的黑子身上转移到了江城身上,感受着身上数百道恨不能把自己剥皮拆骨的目光江城依旧端坐如山,没了刚开始的局促,此时的他尤其坦然,莫名。 “怎么样?要不要请江警官替你求求情?”尹路尧重新蹲了下来,恶趣味地问黑子,“江警官的话我或许还是听得进一两句的。” 江城只当是没听见,闷着没说话也没打算逃跑,他了解尹路尧,就算他现在逃出了大厅,外面也绝对有大把的人排着队等着追杀他。 黑子张了张嘴,只发出了几个模糊的单音,刚才那一摔太重了,五脏六腑都快摔碎了一样痛得难以忍受。 尹路尧冷笑一声,再不磨蹭,抽出后腰的匕首对准了黑子的心脏狠狠一刀扎了下去。 速度太快,力道太大,黑子几乎来不及闷哼一声就一命呜呼了,死后眼睛仍保持着死亡前那一瞬间的状态,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好戏表演完了,尹路尧扔了匕首起身,张途也跟着从椅子里起身,两人对视一眼,都默契地张开了怀抱将对方拥入怀中。 “好兄弟!” “好兄弟!” 同样宽大的掌在对方厚实的背上用力拍着,这场戏持续的时间实在太长太长,他们骗过了所有的人却始终都骗不了自己。 一天是好兄弟,一辈子都是好兄弟!永远都不离不弃,没有背叛,没有猜忌,没有嫌隙。 目瞪口呆的众人到现在都还懵懵懂懂,确实,这场棋局的规模太庞大,可能有时候连下棋的人都会搞不清楚状况。 敌我未明,以退为进,将计就计……到最后出奇制胜,尹路尧的每一步棋都走得异常小心翼翼,他只是没有料到结果会是这样,他总是告诉自己怀疑谁都不该怀疑江城,可事实再一次证明世事总是难以预料的。 痛心吗?尹路尧知道事实真相的那一刹那曾在心里这样问过自己,反复挣扎到最后他仍是没有给自己一个很好的答复,他爱江城,当江城一次又一次地拿命来救他时他就已经不能自拔了,他想象不到江城居然是警方九年前就埋在他身边的卧底。 原来无数个抵死缠绵的夜晚都是假的,接近只为将香港黑道彻底肃清,尹路尧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江城遇袭他怎么样都找不到幕后黑手了,后来他对其他几个帮派的报复行动警方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那不过是江城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而已,江城一个人担纲了男主角不止,还把编剧和导演的工作都一并承包了。 尹路尧错就错在他一开始就把目标锁定错了,只因为江城太了解尹路尧,尹路尧绝对不会容忍迫害江城的人继续逍遥自在,那么既然找不出谁才是真凶那就全部除掉好了。 在这一点上江城恰好和尹路尧不谋而合,尹路尧想要称霸香港黑道,而江城希望借助尹路尧的力量一次性解决香港其他几个大帮派的力量,然后再寻找机会铲除“天齐”。 天意吧,要不是老卢那一通电话尹路尧还是不肯清醒,明明所有的矛头都已经对准江城了,尹路尧心底却始终存着一点点侥幸,江城赌的也是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下尹路尧绝对不会轻易怀疑他。 自从江城接手了“天齐”的毒品生意之后就接二连三地出现了问题,江城也是聪明人,知道通过一个不知情的人把加密后的消息传递给警方自己好置身事外,他也知道用点小手段把嫌疑推到“东胜”那边去,他只是没有算到尹路尧和张途居然是假装撕破脸皮,张途明里不管“天齐”的毒品生意了,其实暗地里一直在追查“天齐”内部的奸细,他更加没有算到尹路尧背后还有老卢这颗厉害的棋子,曾经的“毒品大王”也不是浪得虚名,如果不是在警方内部安插得有内应当年老卢也不可能稳稳当当地登顶东南亚毒品市场。 终究,没有人能算无遗策,输了,两个人都输了,彻彻底底。 江城输掉了九年的光阴,甚至还有他的命。 尹路尧输掉了九年的光阴,和他的感情。 “何必对一个毫不知情的人赶尽杀绝呢?”江城看着一步一步朝他靠近的人,异常疲惫地说,“你的手上已经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该收手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当时你及时赶到救了陈验一命也是他通风报信的?”尹路尧在距离江城一米处站定,丰神俊秀的人此时面无表情,“不过可惜,他帮了你那么多,遇到生死关头你居然不肯为他说哪怕一句话。” “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江城也从椅子里起身,站直了身子和尹路尧对视,“他终究都逃不过一死。” 尹路尧突然笑了起来,还装模作样地拍了几下手:“精彩精彩,你分析得很对,他终究都逃不过一死。”停了两秒钟,尹路尧敛了脸上的笑,若有所指地问江城道,“那么你呢?你会不会为你自己说上几句话?” 江城扯了扯嘴角,用沉默回答了尹路尧这个问题。 尹路尧早料到江城不会在乎生死,他也没有真的想把江城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他始终记得那晚江城对他说的话,江城说:“我是真的爱你。” 江城爱他,尹路尧对此深信不疑,如果说江城肯回心转意留在“天齐”继续帮他,那么他就愿意为了江城不惜一切代价平息帮内的反对声音,只要江城愿意。 “好了,我们回家吧。”尹路尧勾起嘴角笑了笑,同往常温柔的样子无异,甚至还主动过去揽了江城的肩。 江城有些搞不懂尹路尧突然变脸的原因,脑子里一片混乱。 其他所有人也都没明白尹路尧这是想要干什么,只有张途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一句话都没说。 尹路尧搂着江城路过黑子的尸体时若有若无地瞟了张途一眼,张途小幅度地点头表示他知道该怎么处理,拥有这样的默契,二十几年的兄弟情又怎么可能仅仅因为虚无缥缈的权力和金钱就分崩离析?其实不是他们拥有媲美影帝的精湛演技,只是所有的人都只会用眼睛看而不会用脑子想,眼见未必为实,这才是真正亘古不变的真理。 第七十二章 回到别墅,尹路尧像往常一样搂着江城入睡,江城的鼻息很不稳定,尹路尧感受得很清楚,这一晚,终究是不眠之夜。 可机会只有一次,尹路尧一向信奉这一教条。 凌晨两点,尹路尧的呼吸渐渐平稳,江城试探性地动了动,身边的人没有反应,表面来看,睡得很熟。 当一道单选题摆在面前,江城选择的始终是伤害尹路尧的那一个选项,尽管他真的深爱这个男人,只因为他明白他的肩上肩负着比儿女情长更重要的责任,他不能让英勇死去的父亲蒙羞,他是警察世家里走出来的汉子。 在警察学校里学到的技巧让江城很轻松地躲过了别墅里的所有人,矫健的身姿迅速消失在迷蒙的夜色中。 与此同时,金碧辉煌的主卧里,尹路尧面无表情地对着手机那头时刻待命的手下下达命令:“A点放火,B点引爆装置,即刻。” 其实这样的结果早在尹路尧的预料之中,他亲手把自己摆上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一度想要把江城永远留在身边,所以他亲手摧毁江城所有的信念,只可惜江城最终还是选择背弃他。 “刚才你明明有机会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了我,为什么不下手?”高大的身体无力地瘫软在沙发里,黑暗中尹路尧一个人在喃喃自语。 ****** 江城风风火火地赶到猛鬼湾的时候正好三点二十分,可他还来不及为自己早到十分钟而窃喜就被眼前惨烈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海滩四周拉起了醒目的警戒线,来来往往的警察脸上都像死人一样阴气沉沉,腥咸的海风中还夹杂着人体脂肪烧焦的味道。 这一刹那,江城彻底绝望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故意放我走? 三点半?呵呵,真是讽刺!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江城的存在,一直死咬住“天齐”不放的梁督察怒上心头,拔了枪就要朝江城一阵扫射,幸好身后的同僚发现后立马阻止了她。 面对一堆警察江城不打算逃跑,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尹路尧不会放过他,只有警方才是他最好的庇护。 “江城,你个乌龟王八蛋!你还我十几条手足的命来!”梁督察发了疯一样挣扎着要冲过来打江城,江城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心痛得麻木。 是的,是他害死了这么多条无辜的性命,如果不是他传递消息给警方说今天凌晨三点半“天齐”在猛鬼湾有一笔很大数量的毒品交易,那么这十几个手足就不会白白枉死,原来等待他们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价值上亿的毒品,而是威力无穷的炸弹。 第二个噩耗传来并没有间隔太长时间,张警司死了,唯一能够证明江城卧底身份的人死了,在所有人看来他一辈子也洗脱不了黑道份子的身份了。 随后,作为“天齐”的领导人,江城被五花大绑地带回了警局,七八个警队精英对他进行了轮番轰炸,可他一个字也没说,不是不想解释,而是永远都没办法解释清楚了。 如果说江城佩服尹路尧的话,那么在这件事上江城算是对尹路尧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一连串天衣无缝的计划将江城打击得毫无还手之力,尹路尧一点一点摧毁了江城的希望,他让江城亲眼目睹警队的同僚们被炸弹炸得血肉模糊,他让江城陷入万劫不复的罪恶深渊,他扼杀了江城默默埋在心底长达九年的执着信念。 清晨六点,尹路尧带着他庞大的律师团准时出现在警察局,香港的法律精神是“宁纵毋枉”,江城一个字都不肯说,警方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够证明这次的爆炸事件是江城所为,所以就算再恨得牙痒痒也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尹路尧来把江城接走。 “为什么?!”江城近乎癫狂地抓住尹路尧整齐的衬衫衣领一阵咆哮,“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尹路尧丝毫不生气,他知道江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需要再多一点点的刺激江城就会彻底崩溃,而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我的手段你不是最清楚的吗?”轻轻拨开江城的手,尹路尧笑得温和,“现在这样质问我你真是有些见外了。” 没了尹路尧的支撑,江城整个人都瘫软到地上,清晨的风还有些凉,吹在脸上刀割一般疼痛。 “把他带走。”尹路尧瞥了地上的江城一眼,冲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然后躬身钻进了车里。 “背叛”和“卧底”是黑道最忌讳的两大罪状,犯其一可能会断手断脚,同时犯两条注定命丧黄泉。 连续一个礼拜不分昼夜地严刑拷打让江城有些神志不清了,可尹路尧就是不让他死,每次用刑之后都会给他用最好的伤药和补品来续命,加诸在身上的再多酷刑和在鬼门关前无数次的徘徊他都可以承受,他唯一接受不了的是每次用刑尹路尧都会在旁边悠闲自在地观看,过往的一切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当他选择走出别墅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尹路尧对他所有的爱和信任,这一切都是他该承受的,可仅剩的一点尊严他仍想保留。 “为什么……不干……脆一……点杀了……我?”胸口剧烈起伏着,江城趴在冰凉的地板上强忍住呕血的冲动才吐出这一句憋在心里多时的疑问。 “杀了你?”尹路尧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得前仰后合,地下室阴暗的环境让他的笑看起来愈发狰狞,猛地从椅子里起身,尹路尧一步一步朝浑身是血的江城靠近,“江城,你认为你骗了我九年我会这么轻易就让你痛痛快快地死了?别太天真了!” “我死……不足……惜,可……你为……什么连……张警……司的家人……都不……肯放过?”江城想撑起身子不被尹路尧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可一次又一次失败地跌回地上。 “你知道什么叫‘意外’吗?”尹路尧猛地抬脚把江城踢翻,然后用脚踩在江城的胸口上,耐心解释着,“半夜两点家里着火如果只有一个人命丧火海你觉得可信吗?更何况我还要一把火烧掉你所有的资料,我要抹掉你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所有痕迹,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再不会有江城这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城一张脸已经惨白,他没想到尹路尧恨他到这个地步,他只能苦笑,用苦笑来掩饰他内心的落寞。 “江城,我已经给了你机会,可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尹路尧加重脚下的力道,躬下身子微眯着眼说道,“如果那一晚你乖乖在我身边睡到天亮你的同僚们就一个都不会死,不仅他们不会死,你也不会死,所以是你害死了他们和你自己,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对,哈哈哈哈……我……哈哈哈……是罪……哈哈……魁祸……哈哈哈哈……首。”江城仍是止不住地笑,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很快就浸湿了眼前的地面。 没错,始作俑者才是最该死的,一切的一切再也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不管是你伤害了我,还是我伤害了你,该结束的总有一天会彻底结束。 第七十三章 陈验得知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回到尹路尧的身边扮演从始至终都不离不弃的角色,外人或许不了解,可这话是从张途的嘴里说出来的,他想不信都不行。 江城是警方派来的卧底,潜伏在尹路尧身边整整九年,的确,这些年江城帮警方收集了很多“天齐”的犯罪证据,可所有人也都有目共睹,江城每次传递出去的消息都没能置整个“天齐”或者说置尹路尧于死地,说到底那是因为江城不忍心。 而尹路尧迟迟不杀江城除了真的恨死了江城想要好好折磨一下他来泄愤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什么也已经呼之欲出。 两个明明还互相爱着的人却要用最残忍的方法来侵蚀对方的心。 这是张途找到陈验时说得最诚恳的一句话,他看不下去了,尹路尧的意志消沉得远远超出他的预料,除了陈验,他已经想不到还有谁可以来解这个僵局。 张途说:“回去吧,阿尧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人是你。” 陈验笑:“你也说了,他爱的人是江城。” 张途说:“江城必死无疑,阿尧不会放过他。” 陈验还是笑:“即使这样又与我何干?” 张途说:“我不想看着阿尧继续颓废下去,他的确爱江城,可我也敢摸着良心告诉你他也爱你。” 陈验快要笑得直不起腰了:“他爱我?别开玩笑了!” 张途说:“或许你拥有的这份爱暂时还没有江城那一份那么深沉和厚重。” 陈验挑眉:“暂时?”他对张途用的这个词很感兴趣。 张途点头:“是,绝对只是暂时。” 陈验敛了表情:“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张途笑笑:“凭我比你早二十几年认识你爱的这个男人。” 陈验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应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张途还想再说点什么,陈验就起身准备送客了,张途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他不该忘了现在他眼前的这位是香港最大的投资公司的财务总监,这个位置不是普通人可以坐得下来的,要想坐稳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而陈验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他更是清清楚楚,变了,所有人都变了。 送走了突然造访的张途,陈验立马又全身心投入了他繁忙的工作,现在,要想引起他内心波动的人和事已经不多了,他学会了面对任何突发状况都能泰然处之。 就算张途说得对,那他陈验凭什么要像一只可怜的哈巴狗一样吧嗒吧嗒跑回尹路尧身边去摇尾乞怜?他和尹路尧之间是绝对平等的,不能因为他爱尹路尧多一些他就必须得低人一等。 先就这样吧,这点微薄的尊严好不容易才保留至今,陈验暂时还不想去打破现在这得来不易的平衡。 ****** 连续一个礼拜,陈验的状态持续莫名的恍惚,这种恍惚不会出现在他的工作中,只是在结束了每天的工作之后就会悄悄爬出来挠他的心。 天天到陈验家来蹭饭的阿飞很快就发现了陈验的不对劲,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了解陈验,而是江城和尹路尧的事他多多少少也有所耳闻,尹路尧作为一个帮派的最高领导人已经半个月没有出席过帮派的例行会议了,所有的兄弟都在私底下嚼舌根,只是一个小小的卧底居然也能对一个大帮派的架构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天齐”没有被江城搞垮,到最后会不会被尹路尧自己搞垮还是未知之数。 张途去公司找过陈验的事情阿飞也知道,所以阿飞才这么笃定陈验每天下班后的失魂落魄究竟是为了什么,陈验很坚强也很倔强,被深深伤过一次之后他可能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大的勇气再去追寻这段残破不堪的感情了,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是有人能在背后推他一把。 深呼吸了好多次阿飞才鼓足勇气去厨房找陈验谈话,有时候他真的非常佩服自己,居然可以无私到把自己喜欢的人亲手推到另一个人身边。 陈验正在厨房里洗碗,阿飞一进厨房就眼疾手快地上前去接过陈验手里刚洗好正准备放灶台上的碗,另一只手用干毛巾仔细擦着碗上残留的水渍,一边擦还一边试探性地说道:“陈验,你刚才吃得很少。” 陈验丝毫不诧异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后的阿飞,仍是自顾自地洗着水槽里的碗,闷了很久才回了一句:“天气太热了,没什么胃口。” “嗯。”即使知道陈验给出的这个答案有些言不由衷阿飞也还是假装欣然接受了,只是手里擦碗的动作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快别擦了,碗都快被你擦出一条口子了。”陈验一把夺了阿飞手里的碗转身规规矩矩地把碗放进了壁橱里,瘦弱的背影正对阿飞。 “回去吧。”阿飞叹气,终究是开了口。 “这里就是我家,我回哪儿啊?”陈验仍旧背对着阿飞在整理壁橱里的碗碟,不过动作明显放慢了。 “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阿飞跨步上前,一把将陈验揽进怀里,粗重的鼻息喷在陈验嫩嫩的侧脸,用近乎乞求的语气贴着陈验的耳朵小声呢喃,“回去吧,我知道你还爱着他。” 面对阿飞突然的行动陈验有些不知所措了,浑身的肌肉都僵硬得堪比石头,阿飞从来没对他做过这么亲密的动作,可恨的是阿飞在对他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时说的竟是那样的话。 “阿飞,你?”陈验想侧头看看阿飞却被阿飞搂得更紧,动弹不得,身后有个地方被阿飞硌得很难堪。 “我知道自己很龌龊,可我也没有办法,我……”说到这里阿飞就没再往下说,吸了吸鼻子立马转了话锋,“老大是值得你爱一辈子的人,现在他需要你,所以,回去吧。” “阿飞,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谢谢你留给我足够的空间,谢谢你接受我肆无忌惮的小脾气…… 第七十四章 江城被关押在尹路尧家的地下室里,陈验赶到时刚好错过了每天都会准时上演的现代十大酷刑,空旷而又潮湿的地下室里黑漆漆一片,只有少许昏黄的光线从门外倾洒进来,可也只能照到地下室靠近门边的一点点面积。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作祟,即使是香港最热的季节这里面也阴嗖嗖的,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抱紧身体。 陈验在这栋别墅里住了一年多,他从来不知道外表看起来那么金碧辉煌的别墅里竟然会有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咳咳。”黑暗中突然有人咳嗽了两声,听得出来,这人很难受。 陈验被吓了一跳,但是想想立马又镇定了下来,这间地下室里没有人看守,除了他自己,剩下的人是谁就不用多说了。 “电灯的开关在什么地方?”陈验压低了声音问,“我想看看你。” “开关在门边。”墙角传来江城虚弱的声音,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不过没用的,这里只有严刑拷打叛徒和卧底时才会供电,其余时间只能在黑暗中瞎摸乱撞。” 陈验的心一沉,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回身看看狭窄的木门和阴森恐怖的陡峭走道,陈验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有心无力,江城曾经救过他和潘粤,可他现在竟然对江城九死一生的艰险处境无能为力。 “其实路尧他……”克制住手不要抖,陈验摸出手机用屏幕的光照明,深吸一口气才一步一步朝墙角慢慢靠近,“他还是爱你的。江城你知道吗?他爱你胜过爱我。” 江城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身体,而后了然地笑道:“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 “……”陈验突然就沉默了,举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中定格,不是江城身陷囹圄还自高自大让他哑口无言,现如今能用言语刺激到他的人这个世界上可能也只有尹路尧有这个本事,说来好笑,明明说得那么毫不在乎,可躁动的心就是不听使唤。 手机屏幕的光准确无误地照向墙角陈验想见到的人,即使光线微弱也已经足够照明,陈验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和江城的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的江城虽然生着病,可一点也不妨碍外人被他近乎完美的外表震撼,更何况江城的出现成功地解救了陈验一条小命,于是上帝光环顺理成章地套在了江城身上。 可现在陈验眼前的人哪里还有半点一年多前优雅帅气的样子,如果不是张途亲口告诉他江城被囚禁在别墅的地下室里,如果不是他亲耳听见说话的人百分之一百就是江城,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衣不蔽体的废人居然是江城。 “抱歉,吓到你了。”见陈验吃惊的样子,江城极力想要撑着地面坐起来,可双手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反而让他看起来愈加狼狈不堪。 “你快别乱动了。”陈验看得一阵心酸,立马上前去按住江城的肩膀让他不要乱动,“别动了。” “我还死不了。”江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事到如今他也变得十分坦然了,“他不让我死我就不会死。” “你……”陈验酝酿了半晌才又开口,“你也还爱着他,对吗?” 江城勾起嘴角笑了笑,可是高高肿起的脸颊却让他的笑看上去非常诡异:“你现在跑来问我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张途说你曾经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把‘天齐’一举连根拔起,但是你没有,因为你深爱着路尧。”陈验只当没听见江城的话,自顾自说着,“既然这样你就该早一点做出决定,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爱情和信念你只能二选其一,这么浅显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懂。” “我当然懂。”江城嗤笑一声,“可问题在于我舍弃不了其中任何一方。” “江城,其实你一点也不适合做卧底,你太感性。”陈验无奈地笑笑,他不该同情江城的,因为江城一点也不需要他的同情,所以他慢慢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浑身是伤的人,“你也不适合黑道这条路,你总是狠不下心来伤害别人。” “呵呵,你倒是把我的性格剖析得很到位。”江城闭上了眼,这半个月以来他习惯了不见天日的黑暗,即使只是手机屏幕这一点点光他也有些受不了。 “我只想问你一句。”陈验顿了一下,“你有没有可能放弃你的信念重新选择一次?” “重新选择一次?”江城止不住地笑,太过激动牵动了身上无数的伤口,他疼得皱眉,可嘴里仍不断控诉着,“你知道你说这句话有多么可笑吗?尹路尧亲手摧毁了我一直坚守的信念,他还抹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所有痕迹,现在你面前的我已经是一个多余的人,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因为江城这个人早已经不存在了。” “你恨他?”陈验颓然地垂下了握手机的手,胸腔里闷闷的,莫名的难受。 “是,我恨他。”江城咬牙切齿地加重了力道,“我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 陈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立场来为尹路尧说任何话,警察抓小偷,天经地义,可他还是没忍住要为尹路尧辩解两句:“路尧也有他无可奈何的地方,追根究底你们俩从一开始就不该站在对立的两方。” 江城无声地笑笑:“命运没这么简单,就像我和尹路尧,虽然我们互相恨着对方,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也都还深爱着对方。觉得无奈吗?那也只能忍着。” “那你为什么还?”陈验想说点什么但立马截断了自己的话,双手攥得紧紧的。 江城叹气:“什么都别说了,陈验,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你问。”陈验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他有些害怕,不知名的怕已经悄悄在他的心底里生根发芽。 “如果你是我,在尹路尧告诉你某个时间会炸死你的同伴,你会怎么选择?是冒死也要赶去通知同伴尽快撤离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留在他身边?” 陈验知道这个选择对江城来说有多艰难,从陈验见到江城的第一眼起他就在心里为江城定位了,他始终不相信江城会是一个滥杀无辜的罪恶之徒,事实也证明了他看人的眼光很准,他只是没有想到江城居然是警察,一身凛然正气的警察! 乱套了,全都乱套了! “你也觉得左右为难?”江城恣意嘲讽着陈验的畏缩不前。 左右为难?不,一点都不为难。陈验突然觉得心里豁然开朗了,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两全其美之法,非生即死,非成即败,好在他没有江城的警察身份,他还可以肆无忌惮地爱着那个气势凌人的黑道霸主。 “不,我会选择留在路尧身边。”陈验的声音不重,但一字一句全都掷地有声,他很坚定,不像江城一样摇摆不定最终落得个一无所有还赔上了性命。 江城毫不诧异陈验的选择,他甚至对陈验的这份执着羡慕之极,可如果再来一次他仍会选择前者,他丢不下心中的那份信念,即使那是尹路尧布下的陷阱他也会再跳一次。 这次江城会心地笑了,他输得心服口服:“这就是你和我最大的不同,我有太多的牵挂导致这份感情变得不纯粹,可你不同,你愿意为他抛开一切。” 陈验半点笑不出来,他不觉得这很好笑,爱一个人不就该这样吗?但是江城难道就应该白白丢掉性命吗?陈验有些不甘心,他欠江城两条命,不管怎样他都要试一试:“或者我可以为你向路尧求求情。” “不必了!”江城立马厉声拒绝,“他有多恨我就证明他有多爱我,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活该,或许我死了他还会为我一辈子牵肠挂肚,那样我才觉得畅快。” “江城,你太倔强。”陈验扔下这句话就转身跑开了,这里不止不见天日还太压抑,再不离开他就快要承受不了了。 第七十五章 重新踏入这扇熟悉的大门,陈验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他不知道在见了江城之后怎样将自己调整回来这里之前的状态,他做不到像尹路尧那么不顾旧情的狠心绝情,他也做不到像江城那样大义凛然的视死如归,他是陈验,就算脱胎换骨了他也还是陈验。 “陈验少爷?” 陈验有些恍神,直到被李伯叫住,扯扯嘴角算是露出了一个笑,陈验朝刚从二楼下来的李伯点了点头,客气地寒暄道:“好久不见啊,李伯。” “陈验少爷已经去过地下室了吧?”看到许久没见的陈验李伯显得有些夸张的激动,忙放下手里的托盘疾步朝陈验走来。 陈验勉强地用鼻子“嗯”了一声,他并不想在其他人面前谈论有关江城的任何事。 “少爷最近的状态很不好。”李伯近乎乞求地握住陈验的手,苍老的手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我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了。” 陈验想要挣脱,可一时之间竟是抽不出手,只能明知故问道:“他怎么了?” 李伯仰着头望着眼前这个自己一直都很喜爱的孩子,突然没忍住就老泪纵横了,他抓着陈验的手像要捏碎陈验的手腕骨一样用力:“搬回来吧,少爷现在最需要身边能有个人陪着,每天看着他躲在房间里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我恨不能代替他去遭那份罪,喝酒伤身啊,再这么下去会出事的。”李伯擦了一把眼泪继续道,“少爷的心里很苦,从他十六岁时迫于无奈加入三合会起他的心里就一直很苦,外人没办法帮到他,只能靠他自己强撑着,十三年了,我几乎是看着他这样一步一步熬过来的,可是现在这道坎他好像跨不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陈验早从张途那里得知了尹路尧最近的状态,所以李伯说的这些他一点都不吃惊,他只是有些说不出的黯然,原来尹路尧爱江城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行了,您先去休息吧。”陈验这次牟足劲儿抽回了手,然后毅然转身走开了,这种煽情的话他曾经听得太多了,换作以前耳根子比棉花还软的陈验或许还会感同身受般地安慰李伯两句,但现在的陈验已经没这个闲情逸致了,今非昔比了,他只想做好自己想做的事,其他的,与他无关。 李伯有些不习惯一下子变得这么冷漠的陈验,怔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陈验少爷!”李伯叫住陈验,追了上去。 “怎么了?”陈验顿住脚步,表现得相当从容。 “上楼去看看少爷吧。”李伯也说得诚恳,他是真心对尹路尧好,他也是真心喜欢陈验这个像白纸一样干净的孩子。 陈验勾起嘴角浅浅地笑了笑:“我只是想去厨房给路尧泡一杯参茶,酒喝多了伤肝,得解解酒。” 李伯像是没听清楚陈验的话一样,一脸茫然,陈验也不再解释什么,径直去了厨房。 厨房里的东西一点都没变,一切都熟悉得就像陈验还住在这里时一样,那个整天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就为煮一顿丰富的早餐的瘦弱身影仿佛还在眼前蹦来跳去,想着想着陈验不自觉地笑出了声音,是的,他很怀念,怀念这里的所有人、所有事。 ****** 尹路尧从来没有这么矛盾和犹豫过,从内心来讲,他并不愿意杀了江城,可他始终还是咽不下那口气,那口一直堵在胸口让他憋闷不已的气,他没办法接受江城欺骗了他整整九年这个事实,他更无法接受江城在他和信念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信念。 没错,尹路尧很清楚江城曾多次对他和“天齐”手下留情,但是江城多次传递“天齐”的机密给警方这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在他十几年的黑道生涯中蒙上了这样的污点真是要多难堪就有多难堪,他有他的骄傲,不容任何人置喙和践踏。 当陈验端着刚刚泡好的参茶推门而入时尹路尧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桌上和地上歪七扭八地横躺着饮罄的各色酒瓶,偌大的房间里弥漫着浓烈又刺鼻的酒精味,只是闻一闻就会让人产生微醺的不适感。 这就是尹路尧的生活,除了每天去地下室观看现场直播时是无比清醒的之外其余时间混沌得污浊不堪。 “傻瓜!”陈验满目柔情地望着桌边那个消瘦了不少的身影低声咒骂了一句,放下参茶之后就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房间,这里曾是他和尹路尧的卧室,这里曾留下了他们之间太多美好的回忆,他不能容忍尹路尧把这里搞得一塌糊涂。 伏特加、威士忌、朗姆酒、白葡萄酒、日本清酒、芝华士……陈验一瓶一瓶收拾着,每捡起一只空酒瓶他就苦笑一下,笑着笑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就一片模糊了。 傻瓜!彻头彻尾的傻瓜!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伤害自己?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江城一个人值得你爱,你到底明不明白? 积蓄太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自从那次尹路尧和他摊牌开始陈验就不允许自己再这么懦弱了,可心里的苦一点一点堆积,他也有自己的承受极限,强大如尹路尧也有弱点,陈验也一样,他也有自己致命的弱点,只要找准了,一戳,他就会彻底崩溃。 无力地跌坐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空酒瓶中间,陈验死命地用双手捂住了鼻子和嘴,他不想哭出声音,他不想吵醒睡熟的人,他不想让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可情绪的大坝一旦决堤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压抑太久的泪水瞬间势如破竹般喷涌而出,冲破了陈验所有的防线。 第七十六章 颜雅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陈验一点点都没有察觉到,他只是在注意到眼前突然多出来了两条踩着高跟鞋的腿时就拼了命地伸手紧紧抱住眼前这个人,并且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 颜雅茹任由陈验抱着她的大腿无声地痛哭,不说话,也没任何行动的表示,她只是想让陈验尽情发泄。 张途是后来才进来的,看见眼前这一幕也识趣地没有开口说话,而是自动自觉地在一旁默默收拾刚才陈验没收拾完的残局。 持续两个小时,陈验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的眼泪可以为尹路尧流,而眼前这两条充当临时纸巾的腿也早已湿漉漉一片,鼻涕和眼泪糊了颜雅茹满腿。 止了哭,吸吸鼻子,陈验有些尴尬地放开了颜雅茹,头深深埋着不敢抬起来。 “别露出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腿上这双价值四万五千港币的全球限量版丝袜我是不会让你赔的,你就放心好了。”颜雅茹蹲了下来把陈验的头揽进怀里,笑着打趣道,“如果你想要,还可以送给你用来做丝袜奶茶,用这双丝袜做出来的奶茶绝对够丝滑够浓稠你信不信?” “谁要你穿过的丝袜啊,我又不是变态。”陈验憋住了笑,却仍是没忍住轻轻掐了颜雅茹一下。 “这叫情趣懂不懂?”颜雅茹扶着陈验站了起来,还恶趣味地瞟了一眼身后的张途,张途接收到颜雅茹的视线立马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但还是晚了一步,只见颜雅茹笑嘻嘻地贴着陈验的耳朵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却用了正常说话时的音量说道,“你张大哥啊就最明白其中的乐趣了。” 陈验被噎得无话可说,鉴于张途在场又不能笑,于是只好继续保持垂头的姿势。 张途一张脸早已红得可以煎鸡蛋了,怀里捧着几只空酒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相当尴尬。 “还傻站着干什么?”颜雅茹突然又发了话,撅着嘴朝向大门的方向,“赶紧去隔壁帮我整理一下行李,我和大嫂这么久不见有好多话要说呢。” 张途红着一张脸点点头就如逢大赦般抱着空酒瓶迅速消失了,全然没有一点江湖大佬的风范,活脱脱一小白脸,颜雅茹自己也是止不住地乐。 张途离开之后陈验这才终于抬起了头,啧啧两声道:“像你这种女人居然有人敢要,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 “本小姐的魅力那可不是吹的。”颜雅茹放开陈验,异常妩媚又做作地拨了拨胸前的长发,眨着眼睛自夸道,“光是排队想请我吃饭的人就该排到西伯利亚去了。” “好了好了。”陈验笑着挽了颜雅茹的手,自动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不一定,看心情吧。”颜雅茹耸耸肩,说得很随意,她不想让陈验知道她这次回来全是因为他,她想陪着陈验走完这场仗的最后一个阶段。 “行吧,能多休息就多休息一下,做艺人也很辛苦。”陈验也不多说什么,拉了颜雅茹就绕到桌子后面,用手指了指睡着的尹路尧又指了指后面的大床。 “你的意思是我们俩把大哥弄到床上去?”颜雅茹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不情愿。 “总不能让你哥在这里趴一晚上。”陈验讨好似的撞了撞颜雅茹的肩膀,这一招不管什么时候都管用。 颜雅茹皱了皱鼻子,做出一个鬼脸,然后假装撩撩根本就不存在的袖子,做出一副要下苦力的架势粗鲁地勾上尹路尧的右手臂,也幸亏尹路尧醉得不省人事了,要不然绝对会立马跳起来扇突袭他的人几个响亮的耳光。 陈验看得忍俊不禁,也立马绕过去扶着尹路尧另一条手臂,两个人对视一眼默数“一二三”一起用力把尹路尧拖到了床上。 是的,的确是“拖”到了床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尹路尧瘦得不成人形了骨架子还在那里呢。 几番辛苦终于把尹路尧摆弄好,陈验这才看清楚了床上这张憔悴的脸,心痛怜惜地摸了摸尹路尧高高凸出的颧骨和毫无血色的唇,陈验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真的瘦了好多。 “我们过去坐坐吧。”颜雅茹用脚尖踢踢陈验的脚踝,指了指房间另一边的组合沙发,“折腾了这么久我也累了。” 陈验扶着床沿站了起来,没说话,直接朝沙发去了,颜雅茹紧随其后,她也有些笑不出来了,刚才耍嘴皮子的力气已经在抬尹路尧时就消耗殆尽了。 同陈验一样,她也惊诧于尹路尧的形容憔悴,只是一个月不见而已,怎么就能变了一个人似的? 两个人无声地对坐了十分钟,还是陈验主动挑起了话头:“雅茹,我想帮帮他。” “也就只有你能帮到大哥了。”颜雅茹重重叹了一口气,神情严肃。 陈验苦笑一下:“我说的不是路尧。” “不是我哥?”颜雅茹挑了挑好看的细眉,微眯起狭长的凤眼,身子微微向前倾,她在仔细观察着陈验的表情,“你不要告诉我你说的是那个人?” 陈验沉默了一会儿,终是点了头:“是,我想帮江城。” “你疯了吗?!”颜雅茹激动得立马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声音拔高了N个八度,修长纤细的手指恨铁不成钢似的指着陈验,“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面对颜雅茹的强烈反应陈验倒是表现得很平静,这个决定他在见到江城时就已经下了,他该为江城做一点什么,不管江城曾经有没有救过他和潘粤,他都想为江城做点什么。 “他是警察。”陈验耐心解释着,“而且他还是一个好人。” “那你知道我哥是干什么的吗?”颜雅茹差点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了,胸口剧烈起伏着,就差直接翻白眼晕死过去。 陈验的语气依旧平淡,他仰着头直视怒发冲冠的颜雅茹:“这和路尧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帮帮他。” “没有关系?”颜雅茹重重坐了下来,眼中杀意尽显,“他是卧底!是叛徒!是差点害死整个‘天齐’的人!他犯的罪根本无法饶恕!” 陈验禁不住往后靠了靠,他着实被颜雅茹吓了一大跳,是啊,他怎么可以忘了颜雅茹是尹路尧的亲妹妹,这两个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骨子里他们也都该一样的嗜血。 “给我一点空间,好吗雅茹?”陈验慢慢垂下了头,略带乞求。 颜雅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可能有些太过头了,调整好呼吸,敛了眼中的杀意之后颜雅茹从沙发上起身,和陈验坐到了一边。 伸手搂住陈验的肩,颜雅茹笑得温和:“我知道江城曾经救过你,但是你要记住你爱的人和他根本就是站在敌对的两方的,现在你和江城之间的胜负马上就要分出来了,我不奢求你能落井下石地去推他一把,但我也不希望你拉他一把,你明白吗?” “代价太大了。”陈验把脸贴近了颜雅茹的脸,喃喃道,“如果换做是我被关在地下室里,雅茹你还会说和今天一样的话吗?” 颜雅茹愣了愣,也许她永远都无法理解陈验的世界,她的确了解他,了如指掌,但是她不理解他,一点也不。 “你会吗?”陈验又问了一遍,他想知道颜雅茹的答案,很想很想。 罢了。 “不会。”这就是颜雅茹的答案。 陈验一听就笑了,孩子般天真的笑靥在脸上绽放得异常炫目,灿烂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第七十七章 第二天一大早陈验就起床下楼钻进厨房里忙活了起来,昨晚尹路尧空腹喝了那么多酒,今天醒过来肯定会饥肠辘辘,他也是很久都没有为尹路尧下厨做过早餐了,曾经的他还以此为乐趣。 谁说不是呢,每天清晨能够亲自下厨为自己的爱人做一顿营养丰富的早餐,然后两人面对面其乐融融地吃完早餐开始新一天的生活,光是想想就很美妙动人。 心形太阳蛋、培根火腿三明治、水煮西兰花、三文鱼色拉、鲜榨橙汁,陈验精心计算着每日早餐所需要的热量和营养,每完成一样他就要一个人偷乐好长时间,卖相可爱、颜色鲜艳的早餐看着心情也会好不少。 食谱上的这几道营养早餐全部完成之后陈验把它们一碟一碟放进了托盘里,然后满心欢喜地捧着托盘上楼去了。 刚拐过二楼的楼梯拐角陈验就撞上了刚起床素面朝天的颜雅茹,头发乱糟糟的也不梳,睡衣皱巴巴的也没换下来,就这样踩着豪迈的人字拖开始出来晃荡了。 或许是食物的香味引起了颜雅茹的注意,本来没什么精神的她迅速将目标锁定了楼梯口的方向,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盯着陈验……手里的托盘虎视眈眈。 接收到颜雅茹堪比饿狼的眼神,陈验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端着托盘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这可是他亲手为尹路尧做的早餐,任何人都没份的。 果不其然,只见颜雅茹霸气地一甩头发,脸上露出“奸险狡诈”的笑容就气势汹汹地朝陈验过来了,一点没有刚睡醒没洗脸没刷牙的颓废样子。 “嘿嘿,大嫂,你真是贤良淑德、温柔可爱,知道妹妹我早上喜欢吃西式早餐居然起这么早亲自为我下厨,我真是太感动了。” 颜雅茹说着就要伸手过来抢托盘,说时迟那时快,陈验一个猴子捞月迅速躬身从颜雅茹张开的双臂下躲开,然后立马朝主卧飞奔而去,一边逃命还不忘一边提醒颜雅茹道:“这是给你大哥准备的,你要是饿了就下楼去蹭李伯他们的早餐,据说他们今天早上吃叉烧包和菠萝油,你要是有本事的话就去多抢几个!” 颜雅茹扑了个空还被陈验嘲笑了一番心里的小火苗不禁“蹭蹭蹭”就上来了,于是,风一般地转身,双手叉腰,马步扎稳,对准了陈验飞奔而去的背影开始了一通威力巨大的河东狮吼:“陈!验!你!这!个!没!有!良!心!的!混!蛋!只!是!一!顿!早!餐!我!就!把!你!看!扁!了!你!最!好!躲!在!里!面!别!出!来!要!不!然!绑!你!去!鸭!店!我!可!不!会!拿!钱!去!赎!你!回!来!你!就!等!着!一!辈!子!不!见!天!日!吧!” 陈验的耳膜差点被颜雅茹这通吼给震破,还好及时躲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咔嚓”一声落了锁,万事搞定,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正在楼下餐厅里吃叉烧包和菠萝油的同志们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吃早餐的速度,彼此都心照不宣,免得待会儿颜雅茹转移目标了真的会突然从天而降。 陈验端着托盘走到床边,尹路尧还睡着没有醒,呼吸平缓得好像潺潺流动的溪水,听了让人不由自主地放宽了心。 小心翼翼地把精心准备好的早餐放在床头,陈验又蹑手蹑脚地进了浴室,动作利落地帮尹路尧把漱口的水接好,把牙膏挤好放到漱口杯上,把剃须刀放到顺手的位置,把毛巾整整齐齐地放在镜子边上,再抬头望望镜子里的自己,陈验给了自己一个绝对自信的微笑。 重新回到床边,陈验轻轻地在床边坐下,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人看,他希望尹路尧醒来的第一眼就能看见他的笑脸,好久不见,即使这人就近在眼前也是无比的想念。 ****** 尹路尧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他梦到了小时候和张途一起躺在老屋的顶上一边看月亮数星星一边天马行空地构想长大以后的宏图大业,他梦到了小时候每天都等着他放学回家的母亲慈爱温柔的笑脸,他梦到了学校的同学们偷偷看他时露出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羡慕嫉妒恨,他梦到了颜雅茹小时候像个顽皮的小男生一样和他抢东西吃。 他还梦到了年轻的母亲猝然离世,梦到了狠心绝情的父亲不负责任地离家出走,梦到了成绩优异的他不顾校长和老师们的反对毅然选择辍学,梦到了初初加入“天齐”时受的各种各样的委屈,梦到了十八岁时让他从此以后飞黄腾达的那一场大火,梦到了孤儿院花园里长椅上熟睡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梦到了被其他社团的人无数次追杀,梦到了和江城的第一次相遇,梦到了自己坐上“天齐”老大宝座的那一天…… 记忆像潮水一样在脑海里重新汇聚,混乱不堪,尹路尧站在江水的这岸,冷漠地看着记忆中的一幕幕走马灯一样在眼前不断重放。 十几年后的今天,他已经变得十分坦然,他没有能力可以改变过去,但是他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掌控未来。 这才是最真实的尹路尧,一个为达目的可以不折手段的黑道大哥,一个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才爬上今天至高无上地位的嗜血者,一个绝对自我绝对狂妄的征服者。 江水渐渐退去,画面逐渐模糊,当尹路尧再一次睁开眼时看见的不再是过去的种种,而是一张时不时就会蹿出来的熟悉脸庞,这张脸青涩单纯但又十分倔强,这张脸娟秀可人但又不乏妩媚,这张脸时而悠远时而撩动心弦。 第七十八章 “路尧。”陈验加深了脸上的笑意,还挪得离尹路尧更近了些,“你醒啦?” “真的是你?”尹路尧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他不敢相信刚才在梦中才出现过的人现在竟然真的活生生地就坐在他面前,算起来也是真的很久不见了。 “嗯。”陈验微微点头,想要伸手去摸摸尹路尧的脸又有些犹豫,咬咬牙终是按捺住了。 尹路尧也有些窘迫,在他最颓废最消沉的时候陈验回来了,其实更多的应该是感动,可有些话就是不知道该怎样开口,逃避的眼神四处流转,最终锁定在床头的早餐上。 注意到尹路尧的视线定在自己亲手做的早餐上,陈验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悠然站了起来,为尹路尧让开一条路,还做出了邀请的姿势,语带笑意:“先去洗脸刷牙吧,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 尹路尧收回视线转而抬起头和陈验对视,整整十秒钟,谁都没说话,就这样专注地盯着对方的脸看,不约而同地,两人都轻轻地勾起了嘴角,压抑无措的氛围随两人的浅笑烟消云散。 尹路尧掀开被子下了床,回头看看一盘子的早餐又看看眼前的人,禁不住抛出了橄榄枝:“一起吃吧,一个人吃太寂寞。” 陈验睁大了眼睛,抿着唇只是笑。 “验验。”尹路尧猛地上前抱住陈验,老虎钳般用力地桎梏着纤细的人,他早知道的,只有怀里的人才不会背叛他,才会这么一如既往地爱他。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陈验有些乱了阵脚,这个拥抱来得太猛烈了,他还有些不适应,当初离开的决定并不是一时头昏脑热,可现在回来的决定却不是那么清清楚楚。 “去洗漱吧,我等着你。”哄孩子般,陈验无奈地轻拍尹路尧不再厚实的背,莫名的心痛瞬间涌上心头。 “对不起。”尹路尧不仅不松手还搂得更紧了些,他有钱也有权,可他再也买不回当年那个青涩懵懂的陈验,追悔莫及,所以他诚挚地道歉。 不奢求原谅,只期望再一次的机会。 陈验的鼻子有些发酸,他很明白尹路尧为什么而道歉,但是连他自己都寻不回曾经的自己了,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永远也无法抹去它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今天的陈验同样深爱着尹路尧,可这份爱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因为人变了,感情也注定会有些变质,谁也改变不了,这是趋势。 “验验,我很抱歉。”尹路尧贴着陈验的耳朵低声喃喃,孩子般的低语彰显着铁汉柔情。 尹路尧硬硬的胡渣扎得陈验有些疼,可也甜甜的,他见到了尹路尧绝不轻易展现的一面,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陈验侧过脸就印了一个吻在尹路尧脸畔,他曾被这个人伤得很痛,可他仍倔强地告诉尹路尧:“我没事。” 尹路尧有短暂的怔愣,为陈验条件反射的这个吻,为陈验顽皮好强的这句“我没事”。 “我真的没事。”陈验低低地笑出了声音,终于伸手回抱住了尹路尧,撒娇般蹭着尹路尧消瘦不少的脸颊,“你看我们都还好好的。” “嗯。”尹路尧深深吸入一口气,搂着陈验笑得满足而幸福。 也许过了十分钟之后…… “快进去好好收拾一下自己。”陈验轻轻推开了尹路尧,朝浴室的方向努了努嘴,“里面我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 尹路尧望着陈验有些恋恋不舍,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过,他曾豪气云天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说不可能爱上陈验,但他没注意到在生活一点一滴的潜移默化中他这辈子都和陈验脱不了干系了,或许从十几年前孤儿院的那场大火开始燃烧时他们就注定要纠缠不休。 庆幸,当年的手下留情,所以尹路尧无比认真地说:“验验,搬回来吧。” 陈验闭上眼想了想,脸上的笑意逐渐蔓延:“嗯。” ****** 早餐是在沙发边吃的,陈验跪在矮几边的地毯上,长长的食指在几碟精致的早餐上故弄玄虚般打着圈圈,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端起那杯鲜榨的橙汁递给尹路尧,眼睛笑得眯成了两条缝:“先喝杯橙汁解解酒。” 尹路尧乖乖地接过了橙汁,仰头一口干了,喝完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道:“好喝!” 陈验乐得呵呵直笑,又端了太阳蛋递到尹路尧手里,尹路尧接过太阳蛋用勺子把心形太阳蛋一分为二,勺了其中大的那一半又回送到陈验的嘴边。 陈验立马会意,乖巧地张开嘴一口把煎蛋含进了嘴里,尹路尧收回手臂又勺了另一半自己吃了,这样的氛围真好,二人都在心里这样想着。 剩下的培根火腿三明治、三文鱼色拉、水煮西兰花都是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老天作证他们真的只是很纯情地你一口我一口吃着早餐。 吃饱喝足之后尹路尧就搂着陈验坐在沙发上发呆,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了进来,照在地板上明晃晃的,很温暖。 人很温暖,心也很温暖。 长时间保持别扭的姿势,陈验的腰有些发酸,但是不想打破这么美好的气氛,只是小幅度地伸了伸腰。 “怎么了?”尹路尧趁机在陈验脸上偷了一把香,浅笑着问。 “酸。”既然被发现了,陈验也大大方方地伸起了懒腰。 “呵呵。”尹路尧坏笑一声,狡猾的手就开始下滑了,“我帮你揉揉。” 陈验立马伸手按住尹路尧,撅着嘴抗议道:“痒。” “你能一次多说几个字吗?”尹路尧快要乐得不行不行的,“再这么可爱我真会忍不住的。” “你不是喜欢以前那个陈验吗?”陈验脱口而出,可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真是嘴贱,哪壶不开提哪壶。 预料之中,原本温情的氛围瞬间降温至零下,说错话的陈验自动把脸别到了一边不看尹路尧,尹路尧也被陈验这句话噎得无话可说,帅气的脸上白一块红一块。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尹路尧看着陈验倔强的侧脸突然就没了发脾气的冲动,在这段感情里他的确错得离谱,适当地放低姿态或许会收获另一番别样美丽的风景。 “验验。”尹路尧轻唤着陈验的名字,两条有力的臂膀再次环住了陈验的腰,尖尖的下巴顺势放在陈验的肩窝里,他在主动为这段感情疗伤,“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的你和我都是全新的自己,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路尧你知道吗?”陈验轻轻把身子靠在尹路尧怀里,明亮的眸子里尽是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我爱你,从一开始就是,我或许卑微,但我可以为了你、为了我们的这段感情做出改变,你看看我现在,我变得更加配得上你了,尽管以前的陈验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是现在和将来的陈验一样那么爱尹路尧,所以,我请求你不要再抛弃我,那种痛经历一次就足够了,再来一次我会崩溃的,彻底崩溃。” “没有抛弃,没有伤害,没有痛苦。”尹路尧一一承诺,“这些都不会再有。” “真的吗?”陈验小声问道,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不许问这么傻的问题。”尹路尧用力抱紧陈验,强势地重复道,“我不许你问这么傻的问题。” 这种霸道真是久违了呢,陈验在心里矫情又甜蜜地想。 可有件事情压在他的心底却是不吐不快的,在公在私,陈验都不希望江城的命丢在尹路尧手里,他已经是这场爱情争夺战的绝对胜利者,他兵不血刃地赢了江城,没费一兵一卒,但天性不允许他就此袖手旁观。 “那我可以要求你一件事吗?”陈验转过身和尹路尧面对面,不卑不亢,现在他和尹路尧是平等的,他不再需要仰望他。 尹路尧慷慨地点头:“你说。” 陈验提了口气,已经酝酿好的话其实不需要再做过多的铺垫,他要的也只是一个很简单的答案而已。 “放了江城。”陈验足够直白足够言简意赅,“放他离开香港。” 果不其然,尹路尧一听,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难看得吓人。 陈验预料到了尹路尧的反应,他果然还是放不下的,不管是爱还是恨。 “我知道你可能还爱他,只是因为他的背叛你不可能再那么包容他。”陈验伸手捂住尹路尧的嘴,他只是想一次性说完他想说的话,“这很人之常情,就像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一样,没人能够取代,我也绝对理解你在心里永远都为他保留一席之地,那一块地方我不会去抢占,我只要你的心中也为我保留一块小小的地方就足够了。”倾身靠在宽阔的肩头,陈验说得很诚恳,“他是你的过去,而我是你的现在和将来。不管他曾对你做过多么不可原谅的事也请看在他真心爱你的份上留点余地,你有你的无可奈何,同样,他也有,或者说他比你更加的身不由己。所以,路尧,放他一条生路,也放你自己一条生路,好吗?” 尹路尧的眉一直紧紧皱着没展开过,陈验说的这些他都明白,可真要放江城离开吗?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能走到哪里去?就算爱不再那么浓烈了,可恨呢?始终还是不习惯被人背叛的,这种痛远远比他挨上几刀更痛,或许人都有顽固不化的一面,而尹路尧的顽固不化恰恰只出现在处理感情问题上。 追根究底,他还没有完全放下对江城的爱,也没有完全放下对江城的恨。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陈验仍坚持着,“你已经烧毁了可以证明他身份的所有资料,他只能永远都顶着三合会成员的身份,但他是个叛徒,警方不会放过他,香港黑道也没人再敢接收他,他已经同丧家之犬没有区别了,为什么就不能放了他呢?” 尹路尧挪开陈验的手,凑近了陈验的耳朵,颤抖着声音说:“你该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就这样放了他。” “所以我说我理解你在心里永远为他保留一席之地!”陈验迅速闪开,一脸痛苦地望着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当年江城不希望你手上沾满鲜血所以他一定要你放了我,今天我也一样,我不希望你杀了他之后再来后悔!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路尧你知道吗,我不想你后悔。” 会后悔吗?应该是会的吧,毕竟曾经爱过。 尹路尧想把陈验重新拥入怀中,可陈验用双手死死抵住了尹路尧的动作,两个人的倔强旗鼓相当。 “咚咚咚!”突然有人敲门,急促而慌乱。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默契地预感到了不祥之兆。 “大哥,开门!”门外的人是颜雅茹,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恐慌和无措。 陈验和尹路尧心知不妙,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到门边,一把拉开门,下一秒颜雅茹就扑进了尹路尧怀里,娇小的身子不断颤抖着,她在害怕。 “怎么了?”尹路尧安慰着妹妹,宽大的掌轻轻拍在颜雅茹背上,让人安心。 陈验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他第一次见颜雅茹露出这么柔弱的一面,从内心来讲,他总觉得这件事蹊跷得很。 颜雅茹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但说话的声音还是止不住地发着抖:“江城死了,好恐怖,他割断了自己的颈动脉,血流了满地。”边说还边拨浪鼓一样摇着头,姣好的面容煞白一片。 “哐当!”尹路尧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棍子,脑子里“嗡嗡嗡”的,什么都乱成了一团,搂着颜雅茹的双臂像是被人抽掉了力气一样无力地垂落。 陈验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带来这个噩耗的颜雅茹,他不信!他不信江城会自杀!江城是个多么要强的男人,他怎么可能自杀?第七十九章 江城死了,死于失血过多,一刀切断颈动脉,伤口很整齐,这说明他在动手时就有了必死的决心。换句话说,江城的确是自杀,这和颜雅茹的说法不谋而合。 “Ken,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确定他是自杀?”尹路尧驻足在江城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旁边,脸色铁青地问全港最权威的法医。 Ken一边摘手套一边偷偷瞄了尹路尧几眼,现在这个场合的氛围绝对不适宜他平时工作那种嬉皮笑脸,光看尹路尧这副想杀人的样子他猜也猜得到死的这个人对尹路尧而言肯定很重要,从高中到现在十几年的同学了,Ken也算是对尹路尧的脾气秉性略知一二,引火烧身的蠢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酝酿了几秒钟,Ken这才装模作样地扶了扶鼻梁上根本没有下滑的眼镜,尽量从一个专业的角度来回答尹路尧的问题:“路尧,其实刚才我已经给你解释得很清楚了,死者致命的伤口非常平整,而且死者身上除致命伤之外的其他所有伤口造成的时间都已经超过了十五个小时,这和我推断的死者死亡的时间范围严重不符,所以他杀的可能性直接就被排除掉了,那么剩下的结论也就只有自杀,而且死者在动手时必死的决心非常坚定,所以伤口不止很平整而且割得很深。” 尹路尧越听脸色越难看,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有力的指节已经泛出瘆人的白,如果不是他自己也心知肚明Ken的专业判断绝对不会出现问题他早就现场直播大发雷霆了。 “好,我知道了。”生硬地抛下这句话,尹路尧转身落寞地离开了地下室,其实他一直都在极力劝服自己相信江城的死和任何人都无关,但是事实是否如此相信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他已经不再有立场去怪罪任何人,究其根本,江城的死他也责无旁贷。 “哎!你先别走啊,这个烂摊子到底要怎么……”Ken正想追上去问清楚江城的尸体应该怎么处理张途立马就冲上来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嘴,并辅以恶狠狠的眼神。 直到尹路尧消瘦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张途才放开了Ken,这种时候谁的兴致都高涨不起来,张途也是,江城一死虽然说一次性断了尹路尧的念想,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陈验一直默默地站在墙角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把尹路尧所有的小动作和表情都记在了心底,眼神时不时还会扫过趴在血泊之中再也动不了的江城,他很恨,很恨自己为什么昨天没有直接把江城带走。他完全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的,但是当时他犹豫了,他知道如果他私自带走江城他和尹路尧之间就彻底完了,所以他选择了向自己的内心妥协,让尹路尧决定放不放江城。 长长地吸入一口气,陈验痛苦地皱起了好看的眉,直到这一刻他才确定自己根本和以前那个陈验一样,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懦弱,还是那么无能,还是那么踌躇不前。 耳边,Ken还在继续聒噪:“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这具尸体如果你们留着没什么用的话我可不可以带回实验室。” 张途一听立马火冒三丈:“你是没脑子还是缺心眼?!”颤抖的手指着江城,“难道你没看出来这个人对阿尧来说很重要?” Ken一脸“我又不是瞎子”的表情:“我和路尧这么多年同学我当然了解他,只是留给你们随随便便火化了还不如交给我带回实验室做做实验,那样多有意义,死者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对不对?” 张途简直想冲上去狠狠揍不知死活的Ken几拳,这话要是让尹路尧听见了,别说是十几年同学,就算是天王老子的皮尹路尧也敢扒。 “赶紧走赶紧走!”逼于无奈,张途只好赶人了。 Ken一脸委屈:“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废话!”张途瞪圆了眼睛,嘴角的肌肉狂躁地抽搐着,“别说阿尧不可能让你带走他,就算阿尧同意你也不能带走。” “为什么?”Ken跳脚不干了,“既然路尧同意我带走为什么我不能带走?!你说!” 还真能装无知!张途翻了个白眼,干脆选择无视Ken,拿了早就准备好的红白蓝胶袋准备把江城的尸体装进去。 Ken见状不由得急了,冲上去就要抢张途手里的胶袋:“你想毁尸灭迹?” “什么毁尸灭迹?”张途一把夺过胶袋,没好气地吼道,“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这个人没有身份的,你带回实验室打算怎么向你的上头交代?一片光明的前途你还要不要了?” Ken一听,瞬间颓了:“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陈验不想再听有关江城尸体何去何从的任何谈话了,扶着墙慢慢挪了出去,胸口憋了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今天的阳光分外的绚烂,还有些刺眼,陈验刚出地下室,被照得差点连眼睛都睁不开。 “我等你很久了。” 陈验用手臂挡着阳光,前面不远处有个逆光的熟悉黑影,被叫住的这一刹那陈验不自觉地勾起了左边嘴角,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苦笑。 第八十章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在房间里‘休息’呢。”陈验放下手臂和颜雅茹对视,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呛鼻的火药味,“怎么刚才那么血腥恐怖的一幕没有给你留下什么阴影吗?” 颜雅茹嗤笑一声,一边朝陈验走来一边满不在乎地摊开双手:“我以为你已经很了解我了。” “不,我从来就不了解你。”陈验想要扯动嘴角,最后徒劳收场,只能倔强地仰着头看天空,嘴里喃喃道,“我只是今天才知道自己有多傻而已。” “别说这么负气的话。”颜雅茹在距离陈验一米处站定,嘴角咧开至恰到好处的弧度温柔地对陈验笑笑,这和她在荧幕上塑造的完美形象简直一模一样,永远一副那么善解人意的样子。 “是啊影后,我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喜欢说些负气的话。”陈验装出坦然的样子点点头,他没有忘记颜雅茹是演员,是问鼎过很多国内、国际电影节影后宝座的优秀演员,在尹路尧面前装得那么惊慌失措对她而言只不过是小菜一碟,陈验想笑笑的,结果笑得很难看,鼻子酸酸的,眼睛涩涩的,心脏也痛得无以复加。 “你该知道这样对你、对我哥才是最快刀斩乱麻的处理方法。”颜雅茹不是傻子,她听出了陈验语气里的刻意和生疏,老实说,她被陈验的话刺得很疼很疼,却仍强装着没事。 “颜雅茹你太自私了!”陈验蓦地冲颜雅茹怒吼,激动得指天画地、手脚并用,“你没有资格决定任何人的生死!”这样扯着嗓子一吼,泪腺也开了闸,滔滔江水一样汹涌而出,阳光照射下,刺目得伤人。 颜雅茹有几秒钟的怔愣,从她出生到现在鲜少有人这样吼过她,疼爱她的母亲从来没有吼过她,她刚出生不久就消失不见的父亲也不曾这样吼过她,对她宠爱有加的亲大哥尹路尧也不会这样吼她,爱她爱得要死的张途更是不敢这样对她大呼小叫,只有在拍戏的时候剧情需要她也许会挨上对手这么一两通吼,但那是拍戏,是假的,而她现在居然在现实生活中被陈验吼得有些脑子发懵。 “江城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害死他?”怒吼之后,浑身的力气都被幽灵抽走了一样,陈验无力地抱头蹲了下去,蜷缩成瘦骨嶙峋的一团,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颜雅茹终于回过神来,从来没有人触碰过她的道德底线,但是这次陈验对江城之死的态度实在让她忍无可忍,到底是尹路尧的亲妹妹,颜雅茹真的发起狠来甚至连尹路尧都要自愧不如。 勾起嘴角一抹残忍的笑,颜雅茹猛地伸手一把抓住陈验的后领用力将陈验整个人都拉起来贴着她的胸口,狭长的凤眼危险地微眯着,狠辣的眼神里泛着森寒的光,每一个字她都咬得特别用力:“因为他一定要死!” 陈验有些猝不及防,他从来没有和颜雅茹发生过肢体上的冲突,现在被颜雅茹这么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无疑,他觉得耻辱,更何况颜雅茹冷酷无情的话再一次深深伤到了他。 什么叫“一定要死”?作为一个命途多舛的孤儿,陈验从小到大就尤其珍视宝贵的生命,不管是他自己的还是任何人的,他绝对不能容忍颜雅茹这么践踏江城的生命。 “雅茹,你很可怕。”陈验用力挣脱颜雅茹的桎梏,堪堪后退了好几步,面前这个外表美丽温柔的女人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颜雅茹了,不,应该说他从来就没有认识过真正的颜雅茹。 不屑地扯扯嘴角,颜雅茹不经意地瞄了一眼远处的主屋,二楼主卧阳台的玻璃门后厚重繁复的窗帘正无规则地晃动着,旁边却空无一人。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颜雅茹略感无奈地笑笑:“不是我可怕,只是你不敢面对现实。” “现实是什么?”陈验颤抖着手指向地下室的方向,悲愤得连声音也不稳,“现实就是你可以任意妄为,你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你可以在双手都沾满鲜血时还有资格觉得无所谓吗?” 颜雅茹蓦地瞪大了眼睛,心中那把无名火瞬间烧得她有些无法自控,任何人都可以怪她心狠手辣,任何人都可以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心如蛇蝎,任何人都可以恣意数落她的罪孽深重,唯独陈验不可以。 “陈验你有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颜雅茹彻底爆发,骨子里隐藏的狂躁本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去双手提着陈验的衣领,对准陈验的脸狰狞地咆哮道,“香港最权威的法医难道没有告诉你江城是自杀的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在践踏别人的生命?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双手沾满了鲜血?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动手杀了江城?就算我双手沾满了鲜血那也是因为你这个王八蛋,你才是罪魁祸首!” 陈验被吼得有些怔愣,他清楚地知道颜雅茹逼死江城的目的何在,其实不是丝毫征兆都没有的,颜雅茹对江城的态度一直都很明了,怪只怪陈验太过天真,他一直都认为人性本善,只可惜现实一次又一次地让他觉得挫败。 陈验不说话,颜雅茹愈加觉得不是滋味,和尹路尧相依为命十几年,她很清楚尹路尧为了她放弃了些什么、承受了些什么,她很心酸哥哥小小年纪就辍学挑起家庭的重担,她很心痛哥哥小小年纪就踏入没有回头路的黑道,为此,她一直深深自责着。 颜雅茹不想看着尹路尧继续痛苦下去,没有牵挂就没有痛苦,于是她决定和江城“好好谈谈”,不可否认,她希望江城能够自行了断,她并不想亲自动手,她也想让自己这双手干干净净的,她也想好好维系和尹路尧之间的关系,终究,她不想让尹路尧有借口来恨她、埋怨她,只因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妹。 第八十一章 “为什么不说话?”颜雅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几乎和陈验脸贴脸,“你不是把现实看得很清楚吗?啊?” “我看得更清楚的是你。”陈验被突然收紧的领口勒得有些喘不过气,脖子上的青筋夸张地凸出,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也憋得通红。 没有人肯认输,颜雅茹不肯,陈验也不肯。 于是,两人的对峙就这样僵持在炎炎烈日下。 颜雅茹肆意嘲讽着陈验的妇人之仁:“陈验,你到现在才看清楚我,难道不觉得有些晚了吗?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大哥就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如果你抗拒这样的我……”颜雅茹故意拖长语调,轻蔑地一笑道,“那你永远也没办法得到大哥的心,因为你根本就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陈验条件反射地伸手推开了颜雅茹,这个动作无疑暴露了他心底的恐惧,是的,直到今时今日他仍然害怕失去尹路尧,颜雅茹的话字字句句都像利刃一样狠狠戳在他的心上,如果他是江城,恐怕早已血流成河。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窘迫,陈验略带心虚地把手收了回来负在背后,他的手在颤抖,无端的。 “你在害怕?”颜雅茹用手指着陈验笑得越发狂妄,高人一等的姿态和尹路尧简直无出其右。 静下心来沉了沉气,陈验这才再次抬头对上颜雅茹犀利的眼神,右手食指一直指着心脏所在的位置,语气平缓,不卑不亢:“雅茹,爱一个人不是你说的那样的,我爱路尧,用心在爱,我不希望自己变得好像你们一样,我有自己的方式去爱一个人。” 或许在别人看来陈验顽固不化,但陈验就是陈验,原则变了,那就不是陈验了。 “心?”颜雅茹冷笑一声,差点笑得连眼泪都汹涌而出,“你的理论真的很好笑。” “或许吧。”陈验轻轻勾了勾嘴角,不愿再谈,留下这三个字转身快步走了。 “你站住!”颜雅茹立马追了上去,“陈验!” 陈验很累,累得无力再和颜雅茹争论,他只是想找一个房间好好地休息一下,不管是心还是身体都疲惫不堪。 “我叫你站住!”颜雅茹猛地一把按住陈验的肩膀,意图卸掉陈验脚下的力道。 陈验有些吃痛,脚下的步子也因为阻力而停了下来,他经常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被卷进这样一场复杂的勾心斗角中,他很简单,天生就少了复杂那根弦。 “雅茹,我真的很累。”陈验无力地垂下了头,脚边泳池里的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刺目的光,他禁不住闭上了眼。 “陈验,你的脑子太不清醒了。”颜雅茹直感觉有口气憋在喉咙那里堵得她难受至极,捏住陈验肩膀的手更是不自觉地又加重了力度,简直想要捏碎陈验的锁骨一样。 “谁又是清醒的呢?”陈验死死咬住牙承受着肩上的痛楚,不还手也不反抗。 “我只知道你是不清醒的!”颜雅茹把心一横,非常利落地将陈验一脚踹下了泳池,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重物落水的声音闷闷的,陈验几乎还来不及挣扎就已经沉到了水底,不同于普通人家的泳池,尹路尧亲自设计的泳池足足有五米深。对于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来说,五米的深度足以致命,陈验在水底扑腾了几下,心中顿觉一阵绝望。 硫酸铜的颜色很美,化在水中像天空一样湛蓝湛蓝的,如梦似幻。 陈验渐渐安静了下来,也不扑腾了,也不恐惧了,此时的他从未有过的淡定从容。 二十三年前他就该被冻死或者饿死的,但是那次院长路过好心地收留了他,所以他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 十一年前他就该被烧死或是一刀毙命的,但是那次尹路尧手下留情了,所以他又多活了十几年。 一年前他就该被老卢一枪解决掉或是被扔下海喂鲨鱼的,但是那次尹路尧宁愿自断一指也要保住他,所以他才能活到现在。 想想现在,这么活着真的有意义吗?他看不透任何人,帮不了任何人,甚至连为自己爱的人改变他都没办法做到。 失败,这是陈验对自己的评价,在这样濒临死亡的时刻,他对自己做出了这样中肯的评价。 如果那个可恶的女人已经死了,自己这样下到地狱肯定会被她嘲笑吧?如果那个可恶的女人还没死,自己就这样先她一步走了不是更失败吗?不是说好要活得好好的、过得好好的吗? 可现实总是会与计划背离,陈验想,他是不是永远都读不懂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 意识一点一点变得模糊起来,陈验连思考的能力都几近丧失,可是就算是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心里最挂念的仍旧是那个他爱得死去活来的人,尽管被伤害了一次又一次,思绪依旧被那个人占据得满满的。 犯贱吗?都这样了,那就一直犯贱下去好了。 正如陈验自己所说“谁又是清醒的呢?”,一旦爱上了谁又是不犯贱的呢? 不管你的姿态假装摆得有多高,一旦被戳破就注定会输得一败涂地。 ****** 小剧场: The Theme:《赌徒》部分主创见面会Part One Attendees:作者大人、尹老大、陈小验、影后、群众们思密达 群众们(群情激涌,一声比一声更加高亢):验验是要死了吗?!验验是要死了吗?!验验是要死了吗?! 尹老大(不耐烦地):闭嘴!吵死了! 陈小验(娇羞地躲在尹老大怀里):尧尧V5! 作者大人假装娇羞地吐了吐舌头,影后不屑一顾地翻了个白眼。 群众们(群情激涌,一声比一声更加高亢):验验是要死了吗?!验验是要死了吗?!验验是要死了吗?! 尹老大(更加不耐烦):小曦子!赶紧滚下去控制一下现场的秩序! 作者大人(左顾右盼,跟着瞎起哄):小曦子!赶紧滚下去控制一下现场的秩序! 尹老大和影后同时无语,默契地朝作者大人比了一个中指。 陈小验(好心提醒):大人,尧尧叫你呢。 作者大人(一脸恍然大悟加悲愤再加上一点点的委曲求全):哦。 经过四十分钟的调节,现场群众们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一点,见面会也正式拉开序幕。 群众A(举手发问):验验是要死了吗?!验验是要死了吗?!验验是要死了吗?! 陈小验(嘻嘻笑着不说话):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影后(瘪了瘪嘴,一脸鄙视):问你话呢,嘻你妹啊! 尹老大(严肃地):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 影后(炸毛摔桌):都怪小曦子把我写成了女人,按我的霸气程度怎么可能是女人?!耽美小说里的女人说出去人家只用大脚趾想也知道只是一个配角,我堂堂的影后怎么可以只做配角?! 调节好现场秩序作者大人本来准备回到台上,但是听到影后的抱怨立马又龟毛地缩回了群众中,用人潮淹没自己啊淹没自己。 于是,第一个问题就这样咔嚓跳过了(>_<) 群众B(手脚并用地朝影后扔了几个臭鸡蛋和烂西红柿):坏女人,你害死了我的江城和验验! 影后(怒发冲冠):保安!保安!保安! 于是小B就这样被拖出了会场,所到之处全都留下了一条鲜红的血迹,宛如电影节的红地毯。 群众C(心有余悸地):尹老大最后会真心爱上验验吗? 陈小验(一脸幸福小女人样仰望着高大威猛的尹老大):不管会不会,我都跟定了尧尧。 尹老大(眼光四处瞟):这个问题让小曦子来回答你。 作者大人鸵鸟一样一只手举着一只鞋,鸡窝头藏在两只鞋后面,只余中间一条用来观察台上动静的小小的、小小的、小小的缝,赤裸裸的两只脚此时正在地上卖力地蹭着痒痒,你蹭蹭我的脚缝,我再蹭蹭你的脚缝,爽! 旁边的群众忽然闻到一股类似香港脚的恶臭,均掩鼻迅速弹开,于是,作者大人就这样完全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最可恶的还是负责灯光的小哥,他居然应景地给作者大人的头顶上打了一束天使降临般的亮光。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的作者大人(尴尬地抽搐着嘴角):哦呵呵呵呵呵呵,我们都是香港人,我们都有香港脚。 第八十二章 陈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他不小心掉进了海里,周围的环境陌生而又凶险,腥咸呛鼻的海水不断往他的鼻子和嘴里钻,心中的恐惧也因为他的不断下沉而加深,没有人来救他,他开始变得绝望,他的生命如此年轻,仅仅二十三年,还不到人生的三分之一,他还有好长的路要走,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尽管他活得失败,但他并不想死得这么窝囊和无奈。 陈验努力地睁大了双眼,他不想闭上眼,因为一旦闭上眼就有可能永远都睁不开了,但是在黑漆漆的海底他什么都看不见,伸手想抓一根救命稻草也什么都抓不到,心是空的,没有什么能让他安定下来。 窒息的感觉涨潮般迅速蔓延到全身,冤鬼一样阴魂不散地一直环绕着陈验,直到他惊叫着从床上弹起来。 “验验,怎么了?”耳畔是熟悉的温柔语气,尹路尧将惊醒过来的陈验紧紧搂在怀里,宽大的掌有节奏地在陈验的背上安抚着,“梦到了什么?” 陈验仍旧有些惊魂未定,趴在尹路尧的肩上呼呼喘着粗气,模糊的印象中他记得好像有人在他快要溺死在泳池里时纵身跳进池中救了他,可是他怎样都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感觉到那人有力的臂膀一直紧紧搂着他的腰,带着他一起冲破了扼住他咽喉的窒息。 大脑长时间的缺氧导致陈验的神智和情绪都不太稳定,只能依靠潜意识的支配死死抠住尹路尧的肩胛骨不放,尹路尧被陈验抓得有些疼,却也极力忍耐着,怀中的人不停地发着抖,他很心疼,当他义无反顾地跳进泳池里时他就知道自己有多在意陈验,他害怕再迟一秒钟陈验就可能永远离他而去了,那一刹那他也终于拨开云雾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原来不是不在意的,他只是被一份已经变质多年的感情暂时蒙蔽了双眼。 江城的离去尹路尧依旧觉得心像被谁剜了一刀一样,可那种痛远远没有他亲眼目睹颜雅茹一脚将陈验踹下泳池时来得那么波涛汹涌,那一刻,他的行动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该放下的终究需要放下,一直挑在肩头死命扛着永远都没办法解脱,也没办法看清楚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尹路尧侧头在陈验的脸颊上亲了亲,柔声安慰道:“已经没事了。” “路尧,是你吗?”陈验的情绪终于稍微稳定了一点,心中的恐慌因为被尹路尧宽阔的胸膛紧紧包裹而逐渐散去,他只是还有一些不太确定,他不确定现在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是我。”尹路尧低声笑了,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陈验柔软的发。 像小猫一样被主人爱抚让陈验觉得很舒服,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享受着头发被甜蜜地“蹂躏”,这样他能更清楚地辨认出救他的那个人就是尹路尧,即使看不见,他也能准确地描摹尹路尧的眉眼,烙在心底的一些东西是怎样都抹不去的。 可是,他还是想再问一问,他渴望听到尹路尧给出肯定答案时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勾了勾嘴角,陈验像小猫一样伸手慵懒地环着尹路尧的脖子,小学生背课本一样认真地问:“路尧,差点被淹死的感觉好难受,是你救了我吗?” 尹路尧愣了愣,突然了然地一笑,这不是简单的谁救了谁的命,而是谁救赎了谁的心。 “傻瓜!”尹路尧低声笑骂道,“不是我救了你,而是你救了我。” “我救了你?”陈验呆头呆脑地重复道,他猜想自己是不是被硫酸铜溶液泡太久给泡傻了。 “是啊,你救了我。”尹路尧轻轻推开陈验,然后拉过陈验的一只手贴在他的左胸,郑重其事地重复道,“验验,你救了我。” 陈验的掌心和尹路尧的胸膛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胸腔里那颗强而有力的心脏正在急速跳动着,仿佛在告诉正在用掌心倾听它的人这颗心的主人此时此刻有多么的真诚。 掌心忽然开始发烫,烫到陈验禁不住缩回了手,他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不敢再直视尹路尧太过火热的眼神,那里面的东西太明显不过,满满的爱意和从未有过的尊重。 这是陈验曾经最渴望得到的,可这些原本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陈验感觉自己好像是无耻的小贼一样,他偷了别人的东西放进自己的口袋,于心难安。 “路尧,你会怪我吗?”陈验垂着头小声喃喃,几乎连他自己都快要听不清楚。 “怪你什么?”尹路尧重新将陈验揽进怀中,耐心地引导着,“怪你这么晚才肯回到我的身边?” 陈验一听鼻子就有些发酸,天知道不是他不愿意早点回来,他只是想多积累一点资本,他想拥有足够站在尹路尧身边的资格,他想坚守仅剩的一点尊严,他想挫败他最强劲的敌人之后以胜利者的姿态重新回归。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有了,连最强劲的对手也莫名消失了,不费吹灰之力他就赢得了最终的胜利,他却并没有想象中胜利者那样的酣畅淋漓,他甚至觉得悲哀,为江城,也为他自己。 “或许我说了你会不高兴。”陈验在尹路尧怀中抬头,倔强地仰视着现在只属于他的男人,“可江城的死我仍然觉得愧疚,觉得不安,我始终不相信他会自杀。”深吸了一口气,陈验鼓足了浑身的勇气才能继续把下面的话说完,“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小偷,我偷走了别人最珍贵的宝物然后卑鄙地据为己有,这场所谓的爱情争夺战我只是小人得志而已,我赢得一点都不光彩。” 陈验的话无疑让尹路尧震动,江城之死有多少内幕他是清楚的,妹妹是他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颜雅茹心里在想什么他比任何人都要明了千倍万倍,可他没有当场拆穿,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甚至后来在泳池边上演的那场激将法也是他们兄妹二人之间的一场较量,她看准了他,所以她最后赢得理所当然。 一双清澈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尹路尧调整好脸上的肌肉挤出一个笑,他曾经糊涂了太长时间,再也输不起了,陈验的话毫无疑问撕开了他不愿承认的现实却也撕掉了他一直隐隐作痛的那块陈年旧疤。 就像空洞的蛀牙,不拔会痛,反反复复、钻心蚀骨地痛,虽然拔了也会痛,但新的牙长出来之后便再也不会受到蛀牙的困扰,一劳永逸。 所以,痛是重生一个必经的过程。 伸手覆上陈验的脸,尹路尧轻轻地蹭着陈验嫩嫩的皮肤,淡淡道:“我不会不高兴,你也不是小偷,只要是我不想给的东西谁也偷不走,现在你得到的都是我愿意给的,你明白了吗?” 陈验沉默着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样往下接,一直以来他都期望能得到,但一旦得到他又有些惶恐。 “嗯?”尹路尧掐了一把陈验的脸示意陈验给他点反应。 陈验干脆把脸埋进尹路尧的胸口,他用这种方式来拒绝给尹路尧任何回应。 这么孩子气的动作把尹路尧惹得忍俊不禁,到底陈验年纪还小,往往这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就能勾起尹路尧强烈的满足感和占有欲。 “不要逃避我的问题。”尹路尧强势地捧起陈验的脸让陈验和他对视,“还有关于江城,他已经是过去式,你也不必再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自杀,Ken是我的高中同学,我非常信任他,而作为全香港最权威的法医他的专业判断也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可是……”陈验想反驳一点什么,尹路尧立马打断他:“没有什么可是,这就是事实,你只需要记住就行了。” “路尧,你叫我不要逃避,那你又是在逃避一些什么呢?”陈验也严肃了起来,他看得出来,尹路尧在刻意回避一些他觉得讳莫如深的东西。 尹路尧的眼中迅速地闪过一丝迟疑,他默然地收回了手,酝酿了足够长的时间才做出了最终的结案陈辞:“江城是自杀没错,雅茹是我的亲妹妹,我绝对相信她做什么事都不可能害我,但同时她也是一个绝对聪明的女人,她知道有些事情如果做了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她,所以什么事情是该做的、什么事情是不该做的她心里清清楚楚。”视线转向陈验,尹路尧浅笑道,“这个答案你明白了吗?” “那我是不是错怪了她?”陈验好像有些明白尹路尧的话了,他所认识的颜雅茹或许并不完整,但也绝对不可能那么像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那个会腻腻歪歪地叫他“大嫂”求他办事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他伤害尹路尧的事? “雅茹没那么小气,你只要记得下次她从非洲拍戏回来乖乖向她认个错就好了。”尹路尧有些憋笑,颜雅茹玩的这招置诸死地而后生真是精彩漂亮,不仅陈验被耍得团团转,连他都要自叹不如。 小剧场: The Theme:《赌徒》部分主创见面会Part Two Attendees:作者大人、尹老大、陈小验、影后、群众们思密达 默默地穿好了鞋,作者大人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台上,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坐下,希望能借此来稀释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旁边的陈小验突然撞了撞作者大人的肩膀,并用双手虔诚地奉上一张奇丑无比的书签。 作者大人满脑袋问号和黑线(弱弱地问):这是神马? 陈小验一脸天真无邪(露出两颗白白的大门牙):大人,用这个遮住眼睛就可以隐藏自己了。 作者大人“咦”了一声,好奇地接过这块脏兮兮的东西往眼睛前面一挡,果然是什么都看不见了,简直太神奇了! 只听见作者大人头顶上“叮叮叮叮”四声清脆的响声之后立马恢复满血状态(就差手舞足蹈了):验验,你不愧是男一号,这么聪明的办法你都想得出来。 陈小验(又开始羞涩了):是大人赋予了我生命,我才能和尧尧在一起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说完娇羞地做企鹅状以小碎步跑开,如此唯美的画面请大家自行脑补>_<) 与此同时,尹老大和影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默默地点头表示明白对方的心情。 尹老大的头顶幽幽地飘出以下内容:这两个二货让人捉急的智商会不会影响整个剧组的平均水平? 影后感同身受般悲痛地点头(起立做了一个随风远去的飘逸动作,非常深情地):已经随风去远方了。 背影音乐响起——凤凰传奇《自由飞翔》 Rap:Yo Yo Yo Come On Baby Go …… 是谁在唱歌温暖了寂寞 …… Rap:Yo Yo Yo Baby Go Come On …… 在那人潮人海中你也在沉默 和我一起漂泊到天涯的交错 在你的心上自由地飞翔 灿烂的星光永恒地徜徉 一路的方向照耀我心上 辽远的边疆随我去远方 (驾驾驾吁……) 最后远道而来的粉丝们万马奔腾一样四散而去,此次见面会最终以不圆满的逗号告一段落。 ****** The Theme:关于文中一些没明确交代的疑问 Attendees:作者大人、尹路尧、江城、陈验、颜雅茹、阿飞、潘粤、张途 PS:作者大人拥有最终解释权 Question 1: (江城你到底是不是自杀的啊?) 江城:是。 (就不能详细说说嘛?) 江城:是自杀的,Ken不是也说了嘛,伤口很平整,一刀就切断了颈动脉,失血过多没及时抢救就死了。 (你没搞懂“详细”这个词是神马意思啊亲!是想问你为什么要自杀好吗!) 江城:好吧,其实我是用不锈钢勺子自杀的,随便在地上来回磨几下就很锋利了,以后你们自杀的时候也可以考虑一下这个方法,就痛那么一下下,很快就过去了。 (靠!) Question 2: (江城明明就是自杀的,影后你为咩一定要扮黑脸捏?酱紫好伤验验的心啊。) 颜雅茹:我是影后,难道我想挑战一下自己的演技都不行吗? (这……) 颜雅茹:再说亲眼目睹一个人在你面前割断颈动脉然后一点一点流干血这种刺激的亲身体验不是每天都有机会遇到的,火星撞地球的几率都比这个大。 (呃……) 颜雅茹:好吧,我承认是我逼死了江城,但是我没动手,他真的是自杀的。 (我们都已经知道江城是自杀的了!>_<) 颜雅茹:好吧,那你们知道我踢陈验下水是因为我知道我老哥一定会来救他嘛? (尹老大说了,那是你的激将法嘛,而且那么明显的提示瞎子都看到了,二楼的窗帘不是在晃动嘛,又没闹鬼,肯定是有人的原因呀!) 颜雅茹:发现你们好聪明! (……) Question 3: (尹老大,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江城是卧底身份的?) 尹路尧:小曦子不是写清楚了嘛,是老卢一通电话告诉我的。 (我们的意思是老卢又是怎么知道的?) 尹路尧:那我问你们,老卢以前是干什么的? (毒品大王啊!) 尹路尧:这不就对了嘛,没点路子怎么当得上毒品大王? (尹老大你的意思是?) 尹路尧:笨啊,当然是因为有黑警在帮老卢办事! (原来如此!) Question 4: (验验,你和尹老大就算是和好了吗?) 陈验: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那接下来还会有神马波折不?) 陈验: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我们都知道你唱歌很难听,HiaHiaHiaHia!) 陈验:我只是在读歌词而已。 (好吧,那可以透露一下你们俩还会经受一些神马考验吗?) 陈验:这个问题你们应该去问作者大人,她才是最清楚的,而且我要是剧透了下部小说她就不找我做男一号了。不过她那天偷偷地告诉我说《赌徒》会有第二部,貌似江城也会在另外一部小说里面重生。 (酱紫,验验,你这句话的信息量好大哟!) 陈验:是嘛,你们慢慢去消化好了。 (那……《赌徒》第二部具体会讲些神马内容捏?还有江城会重生回来和你再抢尹老大吗?) 陈验:第一个问题你们去问作者大人!第二个问题你们也去问作者大人!我累了,想找个房间休息休息,身心疲惫。 (呃……你入戏真深⊙o⊙) Question 5: (阿飞你肿么会喜欢验验呢?你和潘粤不才是最般配的好基友吗?插科打诨都在一起的。) 阿飞:潘粤是正正经经的直男,我没那个魄力掰得弯他。 (咦?你的意思就是说你曾经想要掰弯他但是木有成功哟?) 阿飞:你们想太多了。 (明明就是你自己说的,还不好意思承认。) 阿飞:我承认个毛啊,我喜欢的是陈验好不好! (好吧,发现你的胆子真的好大,验验是你老大的女人你居然也敢乱喜欢,万一被发现你会死翘翘吧?) 阿飞:咳咳,首先,陈验不是女人;其次,我喜欢他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作者大人说我喜欢谁我就该喜欢谁,一部小说里面总该有人要当炮灰。 (阿飞,你好有奉献精神!) 阿飞:才知道啊,回去记得关注我新浪微博啊,我的人生宗旨就是爱与奉献。 (切,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再嚣张一点是不是该上房揭瓦了啊?) 阿飞:大不了我回粉你们咯。 (……) Question 6: (潘粤你最近死到哪里去了,肿么一直都不见你出现捏?) 潘粤:这得问作者大人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算了,阿飞说了,总得有人要当炮灰,做配角就这命,你认命吧。) 潘粤:说得我好像从此消失了一样,算了算了,直说了吧,我后面还会再出现的。 (然后呢?) 潘粤:然后? (你出来干嘛啊你没说啊!) 潘粤: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去!) 潘粤:作者大人在前面都埋了伏笔的,你们自己慢慢去找吧,找不到的去问作者大人。 (她会讲么?) 潘粤:看心情吧。 (点点点) Question 7: (张途你和影后怎么爱上的呀?) 张途:从小就爱上了。 (不是这个意思,是你们神马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张途:雅茹是大明星,身份特殊,所以我不方便透露太多。 (啧啧啧,这么维护她,你小心被甩,明星都是很花心的。) 张途:她要是敢劈腿我立马去找男人。 (神马?找男人?你的性取向也这么多元化?) 张途:吓吓她而已,我对雅茹绝对忠贞不二。 (切,一副狗腿子样!) Question 8: (最后一轮问题终于轮到作者大人了!请问作者大人刚才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作者大人:呃,你们能问一点和我有关的吗?难道在你们的心目中我就这么不神秘吗? (不是,主要对主演们感兴趣一点。) 作者大人:我是他们的亲妈! (亲妈还这么喜欢虐他们?) 作者大人:打是亲骂是爱,这叫情趣。 (我们只能说你重口味。第二部不会再虐来虐去了吧?) 作者大人:暂时不会吧,第二部他们都忙着打丧尸去了,哪有时间闹矛盾。 (第二部是末世题材啊!?) 作者大人:目前有这个想法,不过最近在存《重生之姐夫在上》的稿,所以会晚一点再写第二部 吧。 (那江城呢?也会重生回来打丧尸?) 作者大人:你们没听验验说江城会重生在另外一部小说嘛? (这个真没注意>_<) 作者大人:好吧,江城重生到古代去了,还是搞基,只不过对象换成了古代帝王而已。 (wao~皇帝帅不帅?) 作者大人:屁话!不帅能当皇帝嘛? (呃……这是神逻辑?) 第八十三章 江城一死,张途便顺理成章地坐上了“天齐”二把手的位置,虽说以前他也是实实在在的大权在握,只不过俗话说得好“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在外人看来他始终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成功上位也算是拨乱反正。 可如果说张途上位是理所应当,那陈验的回归直接导致了“天齐”领导层架构的重新洗牌就容易惹人非议了,提出这个提议时“天齐”内部的呼声几乎是齐刷刷的一边倒,没有人肯同意年仅二十三岁的陈验因为尹路尧的关系越过他们直接坐上“天齐”的第三把交椅。 在没人支持的情况下尹路尧力排众议坚持要让陈验顶替以前张途“天齐”三把手的位置,尽管帮派里如浪潮般一波接一波的反对声音一直不绝于耳,但尹路尧只当是什么都没听见,他决定的事情向来没人能改变。 陈验刚一走马上任就接手了以前江城掌管的地盘,底下可以直接指挥调度的手下超过五百人,尹路尧还放心地把整个“天齐”所有正当生意的财政大权都交给了陈验处理,至此,“天齐”最有油水的地盘和财政大权尽归陈验一人所有,惹红了几乎所有人的眼。 短短一个半月,陈验雷厉风行的处事手段和干脆利落的管账风格就成功堵住了不少人的嘴,懂得见风使舵的人才能适应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既然陈验掌权已成既定事实,那么溜须拍马的人自然也就少不了,不过陈验倒是学乖了,除了尹路尧和张途,“天齐”里的任何人他都不会绝对信任,包括阿飞。 说到阿飞,自从那晚向陈验表明心迹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其实陈验并不是不知道阿飞去了什么地方,掌管“天齐”的财政大权之后每次去南丫岛查账他都能见到阿飞的身影,他没有主动招呼阿飞只是因为他不想把事情无限复杂化。 阿飞也足够知情识趣,陈验装作不认识他,他也绝对配合,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老大和小弟的关系。 但是追根究底,阿飞从来没有后悔过向陈验坦白他的心思,如果那时不说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说得出口了,起初他还幼稚地认为既然注定得不到那就一直守护在陈验身边好了,不管陈验需要什么他都可以戴着“朋友”的面具围绕在陈验身边给陈验无条件提供帮助,可是越到后来他就越没办法自主了,他渐渐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了心底压抑的情绪了,再憋屈下去他不确定会做出什么傻事,那么,干脆坦白好了。 其实也算不上坦白,只是那样一个露骨的动作就足够让两个成年男人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因为那样只会更尴尬。 阿飞亲手把陈验送回了尹路尧身边,这样对阿飞来讲也算是一种解脱吧,总好过看着陈验一直郁郁寡欢,陈验心里不好受,他更不好受。 或许这就是爱一个人的表现,阿飞怎么样都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会爱上一个同性,而且为了陈验他甚至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瞧瞧,最痛苦的代价不就是眼睁睁看着陈验已经属于另一个人而他什么都不能做了吗? 不如不见,真的不如不见。 这样对大家都好,不见面就不会想起那些不能被揭开的回忆,纵使快乐甜蜜,但也回不去了。 那一晚之后阿飞主动申请调到南丫岛来打理海鲜楼,没有人会傻到繁华热闹的香港岛不待而主动申请流放到破破烂烂的乡下地方,对此有人疑惑不解,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高高挂起。 于阿飞,他只想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让自己的心慢慢安定下来,但他并不想离开“天齐”,一旦离开就意味着什么他心知肚明,再也没有任何牵扯的挂念只会无疾而终。 所以南丫岛是阿飞最好的选择,得空时还可以代替陈验去孤儿院看看,那里是属于陈验的,可陈验鲜少会去视察,现在的陈验又不同于之前了,现在的陈验更像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每次出出入入身后总是跟着十几票忠心的手下,威风八面的样子让阿飞觉得欣慰,这样的陈验总不会再被人欺负了吧? 的确,到现在还能欺负陈验的恐怕也就只有尹路尧了,而且是在床上。 陈验一想到尹路尧心就开始不停地躁动,看着账本呢脸就无端地升温了,幸好有账本的遮挡,要不然在一众小弟面前因为思春而脸红真是有够丢人的。 静下心来调整了一下情绪和呼吸,灼热的脸颊也开始慢慢降温,一切都恢复如常陈验才悠闲地放下了手里的账本,他高高在上地坐在太师椅上,底下所有捧着账本的人都恭恭敬敬地站着等着听他训话。 做老大的平时对手下一定要严厉,但是某些时候也要学会恩威并施,这样才不容易激起手下们的逆反情绪,让他们肯踏踏实实地为你办事。 这一招攻心计是尹路尧半个月前临出发去索马里和海盗谈军火生意时教给陈验的,半个月不见,也难怪连身体都开始想念那个人了。 想着想着陈验就没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手下们都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他脸上诡异的笑,这下子更加没人敢说话了,都捧着各自手里的账本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 阿飞也站在一堆人里面,当然,他也看见了陈验嘴角突然勾起的弧度,不同于其他人,他了解陈验,所以陈验因为思念而浅笑,他因为心里五味杂陈而苦笑。 眼角的余光正好扫到阿飞,陈验的笑有一瞬间僵硬在了脸上,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常态。 陈验一直在给自己灌输这样一个思想,他有尹路尧就足够了,对于阿飞,除了发自内心的感谢陈验找不到更合适的语言来形容,他们这辈子只可能做朋友,再往前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账本基本上都没什么问题,你们做得很好。”陈验放下手里的账本搁在茶几上,然后顺手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停顿了足够长的时间才又补充道,“年底的分红你们多加十个percent。” 十个percent?手下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于“天齐”这样的大帮派,年底分红多加十个percent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是可以理解的,这也正是陈验想要达到的效果,金钱的诱惑往往没几个人能够抵挡得住,不过吃了甜头就得更加卖力地办事,要不然吞进去多少还得原数奉还。 “好了,你们都没听错。”陈验放下茶杯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精明的眼神快速扫过还有些发愣的手下们,这次他笑出了声音,“我说年底给你们加十个percent就一定不会只给你们九点九个percent。” “谢谢陈老大!”终于回过神来的手下们异口同声地欢呼着,不管上没上年纪的都差点兴奋得手舞足蹈了。 “好了好了,没事情要汇报你们就出去做事吧。”陈验拍拍手召回手下们有些灵魂出窍的魂儿,视线准确地锁定了唯一一个没有融入氛围的人,“阿飞留一下。” 手下们还沉浸在年底多加十个percent花红的喜悦中,根本就无心去管谁被点名留下来听一对一的训话了,都各自收拾了东西飞快地退出了会议室。 阿飞没有料到陈验今天居然会点名叫他留下来,不禁一阵慌乱,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和陈验单独相处,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点,现在陈验给他来这样一出估计是要功亏一篑了。 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陈验才叫阿飞坐下:“坐吧,不要这么见外。” 阿飞的心一颤,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自己就已经很见外了,面对愈加陌生的陈验阿飞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了?”陈验突然咧开嘴笑了笑,“还学会客气了?” “没有。”阿飞干脆垂下了头不再直视陈验的脸和眼睛,手里的账本攥得紧紧的,几乎快要抠破账本的表皮。 “阿飞,其实你没必要这样。”陈验朝阿飞靠近了几步,他也知道分寸,所以在还有两步距离时就自动停了下来,“我还是那个我,不管身份如何变化,陈验是不会变的。” 阿飞仍旧深深垂着头,他不敢面对的岂止是陈验这个人,他更害怕听到自己的心脏一次又一次地加速,不由自主。 “坐吧。”陈验再次出声叫阿飞坐下说话,“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聊聊了。” “嗯。”阿飞终于不再忸怩找了就近的一张椅子坐下,虽然头还一直不敢抬起来,但身体明显放松了不少。 陈验无声地笑笑,也走过去挑了一张椅子坐下,他和阿飞之间不多不少刚刚隔着两张椅子。 “最近怎么样?”陈验首先抛出了话题,用了玩笑的语气,“我看你刚才听到年底花红多加十个percent你都面无表情的,该不会是嫌弃十个percent太少了吧?” 阿飞立马摇头否认:“不是,我只是觉得钱这种东西没什么好值得高兴的,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也不少。” “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但是有件事我还是一直都记得的。”陈验说着就伸手进裤子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支票放到桌上推到阿飞面前,这张支票他是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的,无数次来南丫岛他都想和阿飞好好单独聊聊的,但是始终鼓不起勇气,或许今天正好提到钱这个话题就顺理成章地往下接了。 阿飞看着眼前的这张支票,说不出的难受,陈验想把欠他的钱一次性还清,是想以后什么联系都没有吗?这并不是阿飞的初衷,不管怎样,只要他不收这张支票他和陈验之间就还有一层借贷关系,就算这种关系并不怎么光鲜,但他仍想继续保持着,他不缺钱用,缺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维持这段关系。 深吸一口气,阿飞默默地把支票又推回到陈验面前,陈验见了不由得好笑:“当初不是说这是你的血汗钱吗?怎么我现在还给你你倒还不要了?你放心,这张支票绝对不是空头支票,可以取钱出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飞有些语无伦次了,“这张支票我不能要。” 陈验又把支票重新推过去:“你不收我会过意不去,毕竟一直拖着你,现在我有资本一次性还清了你就不能给点面子收了吗?” “我……”阿飞语塞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又憋出一句话,“这张支票太大了,我身上没这么多现金找给你。” 陈验差点没被阿飞的话给乐死,他只是在支票上多填了五万块而已,本来只欠95万,但陈验觉得多少都亏欠了阿飞,这才补足一百万的。 “不用你找给我,多出来的五万块算我给你的利息。”陈验仍旧笑得合不拢嘴。 阿飞酝酿了半天才道:“支票你还是收回去吧,我现在又不缺钱,等我什么时候缺钱了我一定会找你还的,现在还是先放你那里吧。” 陈验假装不高兴地挑了挑眉:“把我当自动提款机啊你?” 阿飞一眼就洞悉了陈验的假表情,心底的压抑消散了不少,禁不住也乐了起来:“你愿不愿意吧?” 陈验也憋不住了,笑道:“你就不怕我以后死不认账?” 阿飞笑着摇头:“你最好死不认账,这样就算我们俩都死了,下到地狱判官都会判我们俩有金钱纠纷的。” “噢,原来你这么阴险的。”陈验装出哭鼻子的表情,配合白皙的脸蛋儿的确楚楚动人。 阿飞强颜欢笑道:“你才知道啊?” 陈验:“那我更得把钱还给你了。” “我现在很忙,以后再说吧。”说罢阿飞飞也似的逃离了现场,卷起一阵不小的风,吹起了桌上的支票。 陈验看着阿飞离去,并没有追上去,因为没有必要,小心翼翼地收起支票,陈验摸了摸裤子口袋,好像还是热热的。 第八十四章 十月的亚丁湾已经没了酷暑的灼热,阳光晒在身上甚至还有一种沁人心脾的舒服感,一望无际的茫茫海洋上一艘PERSHING小型游艇漫无目的地浮浮沉沉着,远看,就像一艘迷路的小船只,找不到方向。 尹路尧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正躺在PERSHING的甲板上一张舒适的沙滩椅上闭着眼享受午后的日光浴,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显示他的心情还不错。 “这个时候我们不是很应该再聊聊有关合作的事宜吗,Mr.Yin?”说话的人是目前索马里最猖獗的海盗头子阿卜杜拉·哈桑,黝黑粗糙的皮肤配上狰狞的面容倒也对得起他海盗的职业。 尹路尧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沙滩椅上,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阳光的照射下尤其魅惑。 尹路尧该死的镇定却是让哈桑有些沉不住气了,作为海盗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人可以像尹路尧这么悠然自得的,被他劫持过的人哪一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生怕丢了小命?可尹路尧居然大摇大摆地在他面前享受午后的阳光! 哈桑丝毫没有忘记现在尹路尧身处的地方是他的势力范围,亚丁湾、索马里海域还没有人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只要他一声令下,尹路尧和这艘世界顶级的豪华游艇就可以永远消失在这个地球上,但是哈桑也很清楚,尹路尧这次亲自来到索马里也为他带来了一笔相当可观的利益。 当初决定当海盗是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当海盗可以肆意掳掠过往的船只和金银财宝,说到底,海盗就是为了金钱而生。 所以,面对着一笔绝对可观的收入,哈桑不能轻举妄动,尽管尹路尧带来的手下现在全部被他的手下控制在他的大本营里,但他也绝对不能因为一点小情绪就和财神爷撕破了脸皮。 “Mr.Yin?”哈桑在沙滩椅上坐直了身子再次唤着尹路尧的名字,生怕尹路尧就这样晒着舒舒服服的阳光睡了过去。 “Calm Down 哈桑。”尹路尧轻声笑了出来,仍旧是闭着眼睛惬意地说,“亚丁湾的阳光这么好,好好享受一下不是很应该的吗?” “我们非洲人和你们亚洲人不一样。”哈桑微微皱了皱眉头,粗壮的指节无意识地握紧,“我们甚至憎恨这么美好的阳光。” “你们应该感谢上帝赐予你们这么美好的阳光才是。”尹路尧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撑着沙滩椅坐了起来和哈桑对视,“明白吗?这是一种恩赐。” 哈桑望着尹路尧没再说话,黑得发亮的眼睛里一闪而过一抹噬人的杀意,尹路尧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哈桑的眼神,却笑得愈发猖狂:“哈桑,∫Mile,OK?” “Mr.Yin,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和你的手下现在的处境并不乐观。”哈桑冷笑一声,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恶意,此时此刻他的海盗本性暴露无遗,“去年我可以因为和你价钱谈不拢而选择暂时搁浅那笔军火买卖,不过现在我可以选择绑架你来向你远在香港的小情人勒索一笔高额的赎款。” 尹路尧当然听明白了哈桑话里的意思,生意谈不成就只能选择绑票勒索,呵,果然海盗就是海盗。 “生意,我们自然可以好好谈。”尹路尧保持着脸上痞痞的笑,帅气地从沙滩椅上起了身,高大的身形将哈桑整个人完全挡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又弯腰俯下身子凑近了哈桑丑陋的脸,像在市场上买菜一样随意地问道,“你觉得我这艘游艇怎么样?” 不得不说,哈桑被尹路尧这份过人的胆量和魄力所震撼,早在这次和尹路尧亲自会面以前他就派人调查过尹路尧的所有底细,他也曾得出过一个很严谨的结论,如果尹路尧不混黑道来当海盗一定会抢了他的金饭碗。 敛了敛浑身的杀气,哈桑偏过头大概扫视了一下尹路尧的游艇,他是海盗,说白了就是粗人一个,自然是不懂得这些社会上层人士玩的玩意儿的,只能模棱两可地敷衍道:“装备应该和我那艘海盗船不相上下。” 尹路尧听了不由得好笑:“哈桑,你错了,我这艘PERSHING虽然在世界顶级游艇品牌排名上只排到第十,历史也只有短短的二十几年,但是你知道我最喜欢它的什么吗?” 哈桑一头雾水,眉头皱得可以夹断长脚蚊的细腿,尹路尧也不再卖关子,站直了身子走到甲板边上,双手撑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那艘一直在监视他一举一动的海盗船,嘴角的笑意轻轻浅浅的:“我最喜欢的就是它的设计、它的速度、它的激情和它高贵的外形,PERSHING是最适合海洋的,没有之一。” “So What?”哈桑也从沙滩椅上起身走向尹路尧,他好像有些听明白了尹路尧的意思,不过他还是希望尹路尧能够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我从来就不喜欢拐弯抹角,Mr.Yin,有话直说。” “OK。”尹路尧转过身来背靠在栏杆上,“这艘游艇一周前才从意大利运过来,作为见面礼,我想把它送给你,以后就叫它‘哈桑号’怎么样?” “Mr.Yin,我希望你能明白‘见面礼’是什么意思。”哈桑眼角一跳,如果说这艘游艇仅仅只是见面礼的话,那么后续的利润就不可限量了。 “当然。”尹路尧了然地点头道,“只是见面礼而已,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要求你什么,我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完全平等。” “那么我们的合作……”哈桑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右手短拙的大拇指不停地在食指第二指节上打着圈圈,“不知道Mr.Yin考虑得怎么样了?” “关于合作……”尹路尧笑得狡黠,“去年我们之所以要搁浅那笔生意主要是因为价钱方面的原因,当然,我也不希望时至今日还坚持要哈桑你退一步让我几分薄利,我说了,我们是合作关系,大家平等。” “那Mr.. Yin你的意思是?”哈桑被吊足了胃口,禁不住微微倾身向前。 尹路尧注意到了哈桑的这个小动作,憋住笑,严肃地说道:“你的那批军火我不要了,现在我要的是下个月由美国运往肯尼亚的那批军火。”(PS:索马里位于非洲大陆最东部的索马里半岛,北临亚丁湾,东濒印度洋,西接肯尼亚和埃塞俄比亚,西北接吉布提,海岸线长达3200公里。) “你想我帮你抢那批军火?”哈桑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尹路尧。 “不错。”尹路尧双手操在胸前,脸上笑意只增不减,“我想了想,哈桑你毕竟是海盗,谈生意不适合你,只有本职工作你才会尽全力去做,对吗?” “Mr.Yin!你怎么不说你是因为不想花一分一毫就赚到一批顶级军火?”哈桑挑了挑眉,语气含糊。 “NoNoNo,大家各取所需而已。”尹路尧摇了摇头,开出了另外一个条件,“美国政府前不久已经承认了索马里政府,也就是说美帝想通过政府来控制你们,这么深的仇恨哈桑你不会就此忍气吞声吧?” 哈桑知道尹路尧是在用激将法,可冲动是天性,他摆脱不了,更何况他也是真的想给美帝一点颜色瞧瞧。 几乎是在尹路尧话音刚落,哈桑就接口道:“忍气吞声我做不到,我带领的海盗军团连沙特的‘天狼星’和中国政府的‘振华4’都敢劫持,美帝的一船军火又算得了什么?” “那我可以理解为这次合作成功拍板了吗?”尹路尧张开怀抱作势要上前去拥抱哈桑。 哈桑立马伸出手抵住尹路尧的胸膛,补充道:“不过事成之后军火我要一半。” “做人可不能这么贪心。”尹路尧啧啧笑道,“三七开,我七你三。” 哈桑转转眼珠子,最终还是选择接受尹路尧这个三七开的条件,厚厚的嘴唇一开一合地宣告:“Deal!” “Deal!”尹路尧笑着给了哈桑一个大大的熊抱,眼底瘆人的寒光一掠而过。 第八十五章 预祝双方第一次合作成功的庆功会是在哈桑硕大无比的海盗船上举行的,数百名黑皮肤的海盗中间夹杂着几张黄种人轮廓分明的脸,显得非常刺眼。 尹路尧在和哈桑程式化地碰了几杯之后就找了个借口一个人溜到二层的甲板上吹海风去了。 船上所有的人都在一层的大厅里狂欢,二层的甲板上空旷得吓人,尹路尧随便找了张椅子拖到甲板边上坐了下来,四仰八叉地闭着眼背靠在椅背上。 夜风很凉,吹在脸上很舒服,像被情人温柔地爱抚一样,不知不觉地,陈验露出两颗小虎牙的笑容就闯入了脑海,尹路尧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他留恋每一次和陈验接吻时的温热触感。 “噔噔噔!”背后突然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响起,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尹路尧猛地坐直了身子迅速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右手负在背后死死按在后腰的枪上。 “老……老大,是……是我!”阿才双手高举过头顶,对于尹路尧枪法的准头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尹路尧只是把手负在背后还没拔枪他就有些胆战心惊了,上次在老挝他可是亲眼目睹过的,活靶子这回事他忌讳得很。 听清楚是手下的声音尹路尧才放松了警惕,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回复悠然自得的状态,幽幽地开口问道:“有什么事?” 阿才还在呼呼喘着粗气,从这艘大船的一层最右边狂奔到位于二层最左边的甲板他用了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刚才又被尹路尧差点拔枪的动作吓了一跳,现在心脏擂鼓一样猛烈撞击着胸腔。 背后的呼吸声粗重得刺耳,尹路尧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斥责道:“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做事不要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记性?” 阿才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终于喘匀了一口气才磨磨蹭蹭地又向前走了几步,伏低身子压在尹路尧耳边小声说道:“老大,我们得立马赶回香港了,那边出大事了,周跃回国了……” 尹路尧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双手无意识地攥成了拳头,他只是离开香港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香港黑道居然就变了个样。 “顺义”和“其同”早前被“天齐”连根拔起,掌权的那几个大佬都被送进了监狱,剩下的一些虾兵蟹将也都因为突然没了依靠树倒猢狲散,香港四大黑帮名存实亡,只剩下了一家独大的“天齐”和苟延残喘的“东胜”。 可是就在一个礼拜前,“东胜”的老大周成军突然挂了,本来这是“天齐”一个很好的独霸香港黑道的机会,只可惜周成军在临死前就召回了在英国念书的儿子周跃,现在“东胜”的龙头老大由周跃继任。 周跃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一点在尹路尧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周跃时就看出来了。 周跃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从小在黑道势力氛围的“熏陶”下长大,他甚至比很多老江湖的手段更厉害,他知道“东胜”已经被“天齐”逼到了墙角,不过他选择的方法并不是像他死鬼老爸一样一味妥协而是绝地反击。 就在尹路尧离开香港这段时间,周跃悄悄地招揽了很多以前在“顺义”和“其同”混的小喽啰,还刻意封锁了周成军已经西去的消息,直到今天他成功壮大了“东胜”的规模才高姿态地向所有人宣布“东胜”现在由他掌权的消息,等于直接在向“天齐”和尹路尧叫板。 汇报完刚刚从香港那边收到的消息之后阿才就乖乖地退到了一边,垂首静候尹路尧的命令。 尹路尧的脸色很不好看,即使是在没有灯光照明的甲板上也可以感受到他的脸色煞白得吓人。 “立马出发回香港!”尹路尧猛地一拍椅子的扶手,“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风一样转身快速朝通向一层的楼梯口走去。 他需要向哈桑借一艘快艇开回岸边,这次来索马里尹路尧特意出动了他的私人飞机,为的就是突发状况发生时他能第一时间就做出应对的反应,今天晚上他就要赶回香港,他倒要亲眼看看成年之后的周跃有多大的能耐。 陈验得知周跃取代周成军成为“东胜”的新一任老大这个消息并不比尹路尧早多少,他从来没碰到过这种状况,他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张途只是告诉他周跃这次对“天齐”绝对不怀好意,而且必须立马通知尹路尧赶回香港。 目前,仅从社团人数上来看周跃就已经占尽了各种天时、地利、人和,“顺义”和“其同”本就是被尹路尧一手搞垮的,现在周跃棋高一着,居然想到召回所有“顺义”和“其同”的旧部下重新组建“东胜”,他是吃定了这些人恨死了尹路尧会为他无条件卖命。 尹路尧的专机抵达香港时陈验早已心急火燎地在小机场等候了将近三个小时,他看着尹路尧的专机一点一点靠近,然后稳稳当当地降落在他面前。 机舱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陈验几乎是压抑住了自己狂乱的心跳,他知道那个人马上就会从门后天神一般降临。 尹路尧出现在机舱门口时并没有想象中的帅气逼人,他有些蓬头垢面,甚至有一点点的狼狈。 日夜兼程地往香港赶,途径几个中转机场尹路尧都命令随行的所有手下不准下飞机休息,给飞机加满油之后又立马起飞飞往香港。 终于,他用最短的时间赶回了香港,也见到了最让他牵肠挂肚的那个人,这一瞬间,尹路尧突然觉得对付周跃已经没那么火烧眉毛了,他想先好好地看一看等待在停机坪上形单影只的那个人。 “路尧!”陈验快步朝尹路尧走过去,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尹路尧的安慰,他怨恨自己没能及时发现周跃的阴谋,这对“天齐”来说会造成多大的威胁他仅从这几天“天齐”内部人人自危的状况也能窥探一二,尹路尧放心地将整个帮派交给他,但是他没有帮尹路尧好好地守护,他惭愧,他力不从心。 尹路尧在踏上停机坪的这一刻就停了脚步,他站在原地张开了双臂等待陈验的扑入。 陈验猛地一头栽进尹路尧宽大的怀抱,双臂死死搂住尹路尧的腰不放,大半个月不见,除了思念几乎没剩下什么。 “路尧,对不起。”陈验贴着尹路尧的耳朵蚊子低鸣般道着歉,“真的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呢。”尹路尧轻轻拍着陈验的背低笑着安抚道,“周跃这小子不好对付,你输给他一点也不可耻。你知道吗?当年我第一次见他时也输给了他,那个时候他只有16岁。” “路尧,连你也斗不过他?”陈验诧异地把头从尹路尧怀里抬了起来,他绝对不相信居然有人会比尹路尧还厉害。 尹路尧笑得更大声了些:“是啊,我那次好像输了几十万给他,整整三个月的分红,你说我亏不亏?” “原来是赌钱赌输了啊!”陈验意识到尹路尧是想逗他开心,不由得也扯了扯嘴角,可是心里那根刺仍旧插在那里拔不出来,他有时候也很怨恨自己的死心眼,不过,没有做到就是没有做到,陈验从来就不缺乏承担责任的勇气。 “所以这次我们一起让他连本带利地还回来。”尹路尧腾出一只手捏了捏陈验的脸颊,鼓励道,“验验,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我不会赌钱。”想起和尹路尧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陈验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事到如今他还有些心悸。 感受到陈验的瑟缩,尹路尧心里一紧,那些过往是不该再被揭开的,他自觉失语,不禁紧了紧手臂把陈验搂得更紧,贴着陈验的耳朵笃定地说:“这次我们赢他的命。” 自信的口气,专属于尹路尧,陈验的心里不由得一暖,长久以来,他都想要证明自己没有爱错人,这一次,是一定不会错了吧? 第八十六章 和周跃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来得并没有超乎尹路尧的预料,他印象中的周跃就是这个样子的,总是喜欢先和他玩一些躲猫猫的游戏,然后在游戏还没结束之前又自己突然冒出来。 接到驻守赌场的手下打来的电话时尹路尧还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周跃居然还对当年那件事念念不忘,果然,这一次“东胜”对“天齐”的一系列报复行动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江湖寻仇。 没有错,周成军的死尹路尧必须要负上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他一步一步把周成军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但又不彻底赶尽杀绝,他喜欢玩弄猎物,尤其是在猎物极度恐惧的时候,他最乐意见到猎物在崩溃边缘表现出来的绝望。 可是,追根究底,周跃报复的目的是否只是这么单纯尹路尧比谁都清楚,周成军的死只不过是周跃实施报复的一根导火索而已,真正的地雷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埋下了。 坐上了前往赌场的车,陈验的心都还在“砰砰”乱跳,最近半个月,即使是尹路尧已经回到了香港亲自坐镇,但是周跃仍旧稳稳当当地占了上风,“东胜”的地盘不断扩张,以前属于“顺义”和“其同”的地盘有一大半都被周跃从尹路尧手里抢了过去。 说不担心那是假话,陈验很怕今晚这次和周跃的正面交锋尹路尧还会继续落在下风,在他看来尹路尧向来是无人能敌、所向披靡的,可是这个刚刚回国的周跃居然能在第一个Round还没结束就甩了尹路尧一大截距离,陈验心想他可能终于开始慢慢明白之前张途告诫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的确,以还不到25岁的年纪就能在伦敦成立全英国最大、崛起得最快的投资公司,并且是以一个博士还未毕业的学生身份。在商界,周跃的成功堪称奇迹,在黑道,他也绝对配得上“黑马”这个称号。 “怎么了?”尹路尧看出旁边的陈验有些心不在焉,禁不住伸手搂了陈验的腰将陈验整个人都拖了过来靠在他的胸口。 以尹路尧的聪明程度自然猜得到陈验的那点小心思,不过他尤其喜欢看陈验担心他的那种神态,这让他感觉陈验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存在,满足。 陈验放心地把头靠在尹路尧的肩头,事到如今他也没必要瞒着尹路尧他的心虚,对于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他从来没有流露过这种胆怯,如果说之前管理“天齐”的大小事务他做得顺风顺水让他的自信心上升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但那是因为尹路尧为他打下了结实的基础,“天齐”的江山本就足够稳固,他做的事情只是锦上添花,可是随着周跃的回港陈验才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还差得远,甚至连尹路尧都有些招架不住周跃猛烈的攻势,那他陈验又算得了什么? “路尧,我从来没想到周跃的手段能有这么厉害。”所以,陈验如实地向尹路尧陈述他的担忧,“张大哥之前就告诫过我,可我起初并不相信,直到现在,我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尹路尧静静聆听着陈验的低语,有力的臂膀搂得陈验紧紧的,说实话,他也没有料到周跃能有这么恨他,当年的事多多少少他要负些责任,可能吧,对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那样的伤害或许真的足以让周跃记恨他一辈子。 截断有些飘走的思绪,尹路尧沉着嗓子笑了笑:“如果我说是我故意让他的你信吗?” “?”陈验有些不明白尹路尧的意思,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尹路尧自觉和陈验说这些很无趣,那些陈年旧账自己在心里翻翻就行了,无谓再拿出来伤害一个无辜的人,想了想,尹路尧便自动换了个话题,揉了揉陈验软软的发,笑得很自信:“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这么快就对我失去信心,对吗?” 陈验被说得脸一红,立马把自己的脸闷在尹路尧怀里辩驳道:“我又没说对你失去了信心,只是想提醒你对手很不好对付而已,多带一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是哦是哦,验验好心提醒我而已。”尹路尧怪声怪气地学着陈验说话的语气,逗得陈验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好了。”尹路尧很快又恢复了正经,长长呼出一口气,宽大的掌在陈验后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他郑重地承诺道,“凡是触碰到我的底线的人,不管我之前有没有欠过他什么我都不会心慈手软的,陈验,你只需要支持我就行了。” “哦。”陈验闷闷地回应着,他并不是傻瓜,尹路尧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他确信自己从中听懂了些什么他不曾知晓的猫腻,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个地方开始变得很不舒服,那个正等在“天齐”赌场里的人究竟和正搂着自己的这个人曾有过什么样的瓜葛? 尹路尧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搂着陈验不放,车子前行在平坦的公路上,夜色下的街景在车窗里不断倒退,仿佛记忆一样涌上心头。 第八十七章 尹路尧偕同陈验进到赌场大厅时周跃已经端坐在大厅最中央一张赌桌旁等了很久了,看着众星拱月一样出现的尹路尧他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仍旧坐着不动,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右手修长的指节在桌沿上有规则地敲着节拍。 在和周跃视线相撞的那一刹那尹路尧有短暂的惊艳,八年了,周跃已然从当年那个外表青涩的小毛头长成了今天英俊潇洒的翩翩公子,时间呐,真的很可怕。 走到一半,尹路尧突然停了下来,走在尹路尧斜后方的陈验不解地拉了拉尹路尧的衣角,尹路尧侧过头和陈验对视一眼,笑得有些让人看不懂,然后他毅然决然地抬起左手挥退了身后的一众手下。 现在的大厅里清静得只有周跃一个人,闲杂人等早在周跃出现时就被周跃的手下用各种方法清理出赌场了,尹路尧四处望了望空荡荡的大厅,不由得摇头苦笑。 “放心,今晚你的损失我会补偿给你的。”周跃终于放下二郎腿从椅子里起身,挺拔的身形和尹路尧不相上下,他一步一步朝尹路尧靠近,像完全没注意到陈验的存在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尹路尧轮廓分明的脸看。 “不要说得我这么小气,周少这么多年没回香港了,我就算是清场一天来迎接你也是应该的。”尹路尧换了一副客气的笑,高大的身体不着痕迹地朝陈验的方向挪动了少许,企图挡住周跃慑人的气势对陈验造成什么伤害。 “只是八年不见而已,用不着连称呼都用得这么生疏吧?”周跃在尹路尧面前半米处站定,眼角的余光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尹路尧身后的陈验,漂亮的脸上却是笑容可掬,看起来那么无害。 陈验的心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即使尹路尧用身体帮他遮挡掉了周跃一大半盛气凌人的气势,但他还是看明白了周跃迷人笑容下对他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现在你是‘东胜’的老大,而我是‘天齐’的老大,我们之间有着太多利益上的冲突,所以还是生疏一点好。”尹路尧借着身体的遮挡用手轻拍了陈验的大腿一下以示安抚,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对周跃说,“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你说对吗周老大?” 周跃眼角一跳,脸上的笑意瞬间冷了下来,他自己很清楚这次挑明了和尹路尧对着干并不只是为了给他死鬼老爸报仇,这些年来他的心底压抑了太多对眼前这个高大帅气男人的怨恨,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这个人生生剥皮拆骨。 “既然来了就赌一把吧!”周跃沉着脸迅速转了身朝刚才他坐的那张椅子走回去,“还有,无关人等自觉滚出去!” 偌大的大厅里只有三个人,除了庄、闲两家,该滚出去的那个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陈验不服气地咬紧了嘴唇,拳头也攥得紧紧的,就是不肯退出大厅,雕塑一样直直挺立在原地不动。 尹路尧深知周跃的脾气,作为年纪相当的同龄人,和周跃相比,陈验输的不仅仅是心计,还有手段的厉害程度。 “乖,你先出去等我。”尹路尧尽量挤出一个轻松的笑,搂了搂陈验的腰故意压低声音凑陈验耳边暧昧地说道,“等一下回家我在床上好好补偿你一下。” 陈验听得耳根子迅速红了一片,周跃却是在刚刚坐下就亲眼目睹了尹路尧和陈验耳鬓厮磨的这一幕,虽然没听见尹路尧和陈验说了些什么,但是心底刻意压制的妒火已经烧得他无法自拔,猛地一拍桌子,周跃伸手一指陈验,大声吼道:“你!留下来给我们发牌!” 陈验被周跃突如其来的大吼吓了一跳,尹路尧却在心里暗爽了一下,周跃啊周跃,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喜欢吃醋的坏毛病? “过来吧,不是不想出去等我吗?”尹路尧给陈验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走开了。 接收到尹路尧的信息,陈验立马明白过来刚才是尹路尧的激将法,也好,他本来就想留下来看看这个周跃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他要亲眼见证尹路尧赢周跃赢得落花流水。 “想玩什么?”坐定后,尹路尧非常绅士地问周跃,“你年纪小,你决定吧。” 周跃瞄了一眼充当荷官角色的陈验,又扫了尹路尧一眼,邪恶地笑道:“就玩当年你输了八十七万给我的家家乐。” “呵呵。”尹路尧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连我输了多少给你都还记得这么清楚,难怪你老爸还在世的时候经常夸你念书成绩好。” “没你说得这么夸张,只是博士快毕业了而已。”周跃假惺惺地冲尹路尧一勾嘴角,眼光却是落在站桌子边的陈验身上的,据他所知陈验是孤儿,连公立中学都没上过一天,在周跃看来,陈验这种文盲只配做被他踩在脚下肆意践踏的地底泥。 尹路尧怎么会不知道周跃一向自视甚高,好在陈验并不把周跃的话当一回事,还给了他一个让人放心的笑。 “好了,开始吧。”尹路尧和陈验交换一个眼神,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重新坐下。 陈验开始洗牌,暂时抛开了心里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专心致志地扮演荷官。 桌子两方的人每人各三张,陈验发完牌重新站直了身子,然后对着周跃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周跃可以先看牌表态。 周跃冷冷地笑了一声,不看牌也不说话,直接推了一百万的筹码到赌桌中间,花花绿绿的筹码哗啦啦地散落开来,陈验一惊,周跃这是打算抬高第一把的赌注了。心惊肉跳地偏过头看了尹路尧一眼,尹路尧微笑着示意陈验他心里有数。 “要不要第一把就赌这么大啊?”话是这么说,可尹路尧也面不改色地推了一百万的筹码出来,同样是不看牌。 周跃单手撑在赌桌上,冲对面的尹路尧一挑眉:“这么点钱尹老大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尹路尧耸肩:“那么我先开第一张牌?” “请便。”周跃靠回椅背,悠然自得地等着尹路尧开第一张牌。 陈验的眼睛一直盯着尹路尧面前的三张牌,这三张牌是他发给尹路尧的,要是尹路尧第一把就输了他简直可以去撞墙了。 右手盖在右边第一张牌上面,尹路尧运了一口气之后慢慢翻开了这张牌,三个人都看得很清楚——黑桃3。 “该你了。”这次换尹路尧靠回椅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周跃死死盯着尹路尧的那张黑桃3看,手上也干脆利落地翻开了左手边第一张牌。 “看来你的运气也不怎么样。”尹路尧用手托着下巴,望着周跃那张黑桃5笑得幸灾乐祸。 “第一张牌而已,何必这么悲观。”周跃想也不想就又抛了三百万筹码出来,这是规矩,不看牌下注那么第二把的注就必须是第一把的三倍。 “不过我有预感,三张亮完我会赢。”尹路尧抛完筹码就坐着不动了,直接叫了陈验过来翻牌,“验验,你过来帮我开第二张牌。” 陈验抖擞了一下精神,深吸一口气走了过来,两只手同时按在中间那张牌上面,他没有第一时间翻开,而是和尹路尧对视了一眼。 “没事,翻吧。”尹路尧笑得很无所谓。 陈验利落地点头,视死如归般翻开了第二张牌,牌被翻开的那一刹那他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像是这样能把牌看得更清楚一点一样。 尹路尧望着陈验笑得合不拢嘴:“黑桃A,验验,你的手气真好。” “果然是好手气。”周跃为陈验鼓起了掌,冷言冷语地嘲讽道,“看来我今天回去也应该养一个像陈验这么好手气的床伴。” 陈验憋了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尹路尧立马用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让他沉住气,事到如今,陈验也知道大局为重的道理,只是紧攥的拳头用力得几乎让他捏碎自己的指骨。 确定陈验沉住了气尹路尧才曲起右手食指敲了敲桌沿:“开牌吧,说这么多也没用。” 周跃的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嘴角却勾起一丝浅笑:“我们来玩点更刺激的好了。” “怎么玩?”尹路尧做出一副奉陪到底的姿势。 周跃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沿上:“这一把,我不看牌,我用剩下的全部筹码先看你手里最后那张牌。” “你确定?”尹路尧也觉得有趣,不由得将身子微微前倾,“你至少还剩下了六百万的筹码。” “六百万买你先把牌亮完不是很好玩吗?”周跃收回一只手开始一摞一摞把筹码往赌桌中间扔。 “没试过,不过可以尝试。”尹路尧坐直身子,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起了最后一张牌,还没亮牌,陈验冷不防叫停了尹路尧的动作。 “等一下!”陈验紧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赌桌中间的一大堆筹码,一咬牙,也帮尹路尧抛出了剩下的所有筹码,“我们不能让客人吃亏,对吗,路尧?” “当然。”尹路尧投给陈验一个赞赏的笑,紧接着立起了两指夹着的牌,牌面朝向对面的周跃。 周跃在看清楚尹路尧最后一张牌时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嘴角,尹路尧敏锐地察觉到周跃这个细微的小动作,“啪”的一下把牌拍在了桌子上。 “黑桃K。”尹路尧自己都没绷住大笑了起来,“黑桃A、黑桃K、黑桃3,赢得了我这把‘龙虎’的就只有三个5了。” 陈验也在看清楚尹路尧最后一张牌时松了一大口气,正如尹路尧所说,周跃这一把要想赢,剩下的两张牌都必须是5才行,可这种概率用大脚趾想都知道实在太小。 “比起当年,你的手气和底气都足了不少。”周跃很快就恢复了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姿态优雅地在椅子上重新坐下之后随意地翻了翻剩下的两张牌,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 尹路尧和陈验都等着周跃揭晓最后的结果,可周跃似乎一点亮牌的意思都没有,只在看牌之后用右手状似无意地扣着牌。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尹路尧抓起自己的三张牌晃了晃,“要是你真的拿到三个5也应该给我们展示一下,对吧?” 周跃一副憋笑的表情:“我也希望自己能有这样的好运气。”说着他又站了起来,把唯一一张亮出的黑桃5又盖了回去,然后拿起三张牌朝桌上剩下那一大沓牌走过去,在尹路尧和陈验同样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周跃把三张牌分别插进了那一沓牌里面。 周跃抬起头把视线投向尹路尧时,两手一摊,脸上的表情可以用俏皮来形容,他笑着说:“你赢了。” 尹路尧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当年周跃也是用同样的表情冲他一笑,只不过当年周跃对他说的是:“你输了。” 陈验处于完全目瞪口呆的状态,他甚至不敢确定刚才发生的一幕是他亲眼所见的。 “怎么?怕我不认账?”周跃一边玩着手里厚厚一沓牌一边冲尹路尧挤眉弄眼,“我现在长大了,再也不是八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头了。” “那你是否又知道你这样做是不合规矩的?”尹路尧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他吃不准周跃今天的路子,并且他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规矩都是人定的。”周跃指了指自己的心,还略带嘲笑地扫了陈验一眼,“做人做事千万不要这么死板。” 尹路尧还没接口,周跃立马又抢白道:“这副牌就送给我留作纪念吧,支票下礼拜一银行开门了我再寄给你。”说罢拿上缺了三张的那副牌就扬长而去了。 尹路尧怔怔地望着周跃的背影消失在大厅的门口,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陈验试探着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如梦初醒一样。 眼前的陈验无比真实,而且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这让尹路尧觉得无比的感恩,那是否应该从实招来? 张了张嘴,尹路尧却有些欲言又止。 陈验抿了抿嘴唇,走近了尹路尧,大大方方地坐在尹路尧结实的大腿上,双臂环着尹路尧的脖子,无比认真地说出了他心底的话:“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往,你不必勉强自己一定要告诉我,因为我知道至少你现在是真的爱着我的。” “傻瓜!”尹路尧蓦地抱紧了陈验,什么都不用再多说,有了陈验这句话他还怕什么? 第八十八章 和一张一千万的支票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张请柬,这周三是周跃二十五岁的生日,他邀请尹路尧一个人去赴宴。 没有错,请柬上写得清清楚楚,宾客只有尹路尧一个人,周跃甚至连他在香港的其他朋友都没有邀请,这顿生日宴摆明了只是他和尹路尧两个人阔别多年的烛光晚餐。 “把这张请柬和支票一起给周跃寄回去。”尹路尧几乎是面无表情地把支票和请柬装进了信封里,然后递给站在一旁候命的李伯。 李伯惟命是从地接过了信封,正想转身去执行尹路尧下达的命令,陈验立马从沙发里起身,他说话的对象是李伯,眼睛却一直盯着稳坐如山的尹路尧:“李伯,把信封给我。” 李伯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陈验又看了看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尹路尧,最后还是决定把信封交给陈验,然后默默地退出了客厅。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谁都没先开口说话,反倒是陈验镇定得不像话似的给张途拨了一个电话,尹路尧坐在一旁听得很清楚,一颗悬吊吊的心终于慢慢落了地。 陈验挂了电话重新坐下,手里的信封被他攥得紧紧的,尹路尧换了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盯着陈验微笑。 接收到尹路尧的眼神,陈验自己也是没忍住勾了勾嘴角,他把信封重新递给尹路尧,语气平淡地说道:“去吧,有些事情总该给他一个说法。” “说得好像你很清楚当年发生的事一样。”尹路尧没接信封,保持着慵懒地斜倚在沙发扶手上的姿势,“我不去也并不代表我怕了他。” “我知道。”陈验点头,手里仍旧举着信封,“但是意气之争往往只会两败俱伤,所以我希望你去和他说清楚,这样就算是要硬碰硬我们也无话可说了,我不希望底下的兄弟们莫名其妙地被卷入这场恶斗。” “这就是你为什么叫阿途全面戒备的原因?”尹路尧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你觉得不管我去不去赴宴,‘天齐’上下都免不了和‘东胜’有一场恶斗,但是我去了至少可以让周跃断了念头,以后你就没了后顾之忧,是吗,验验?” “的确,我不否认。”陈验耸肩,“但我绝对相信你当年有无可奈何的理由。” “越来越聪明了。”尹路尧终于笑得咧开了嘴,还顺手接过了陈验手里的信封,在手里掂了掂,他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不过一千万的支票,还回去确实是有些可惜的。” “支票留下。”陈验夺过信封,抽出里面的支票又把信封重新递给尹路尧,笑得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我想他应该是不会在乎这区区一千万的,更何况那一晚他很有可能真的没有拿到三个5,对吧?” “即使他拿到三个5那也是验验的功劳,你是那晚的荷官,所以留下这一千万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尹路尧心安理得地接过只剩下请柬的信封,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才又把视线投向斜对面的陈验,“不过这是一场鸿门宴,你真舍得让我一个人去?” 就算知道尹路尧并不是害怕一个人去会有去无回,陈验也还是说了酸溜溜的话:“我会一直在餐厅外面等你出来,就算要死我也会陪着你。” “验验果然是长大了。”尹路尧坐直身子朝陈验张开了热情的双臂,“就冲你这句话我也会完整无缺地走出来。”想了想尹路尧又补充了一句,“当然,除了已经没了的这根小手指。” 陈验一听立马就有些扛不住了,尹路尧为了他宁愿自断一指一直以来都是他轻易不能被触碰的泪点,明明马上就要二十四岁了,一个成年的男子是不该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可是视线触及尹路尧只剩四根手指的左手时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开始往外面涌。 尹路尧被陈验的眼泪刺痛了,他曾说过他不喜欢脆弱到不堪一击的人,眼泪在他看来就是“怯懦”的代名词,可他没办法抗拒眼前这个爱他胜过一切的男孩子,自从经历过差点永远失去陈验的冲击之后他就一点一点沦陷了。 “傻瓜,这有什么好哭的?”尹路尧笑着起身过来把陈验拉进了怀里安慰,“痛是早就不痛的了,难看是难看了点,可是我知道验验一定不会嫌弃我的,对不对?” “路尧,我曾很恨自己的怯懦,我恨。”陈验扑在尹路尧怀里,控诉着曾经的自己。 “都过去了。”尹路尧轻拍陈验的后背,“我们都是全新的自己,再也不要说这么负气的话。” “嗯。”陈验用鼻子轻轻应了一声,安心地把脸贴在尹路尧脖子上倾听颈动脉跳动的声音。 第八十九章 周跃订的餐厅可以俯瞰整个维港的夜景,包场,偌大的餐厅空旷得只有他一个人,侍者和厨师全部被他赶了出去,今天,他只是想单独和尹路尧聊聊天而已,不想任何人来打扰。 尹路尧进到餐厅时很有些不适应,周跃赶走了所有的手下、侍者和厨师,甚至连一盏小小的射灯都没开,只在靠窗的那一张桌子上点了三根白色的蜡烛,晃动的火苗非常活跃,丝毫没有受到环境的影响,自顾自燃烧着自己释放着微弱的光明。 调整了一下情绪,尹路尧抬步朝靠窗而坐的周跃走了过来,周跃正单手撑在窗沿上投入地欣赏着维港的夜景,连尹路尧的靠近都没能打扰他的雅兴。 尹路尧走近一看,桌面上干干净净的,除了烛台和两只高脚杯就只剩下一瓶已经打开正在醒着的红酒。 “要不是你一早就来了,我还以为这里拍鬼片呢。”尹路尧戏谑地一笑,拉开椅子在周跃面前坐下。 周跃瞥了尹路尧一眼才回转身来,烛光下年轻的容颜愈加魅惑,活力四射的红色卫衣更添几分俏皮,相比那一晚,今天的周跃更像二十五岁的男人该有的样子。 “你说过,我穿红色特别好看,很有活力。”周跃状似无意地拉了拉领口,脸上的笑意极具杀伤力,“所以今天我特意为你再穿一次。” 尹路尧定了定心神,取过桌上的红酒开始倒酒,他想趁着这个间隙好好回忆一下很多年前发生的事,说到底,当年的确是他对不起周跃,尽管他当时也只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何必一直纠结于过去?”取过一杯优雅地晃了晃,尹路尧把酒递给了周跃,“过去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什么都不是。” 周跃接了,还故意在尹路尧手背上蹭了蹭,嗤笑道:“不纠结过去我又怎么会拥有今天的一切?” 尹路尧取过另一杯酒,低着头看杯中妖艳得让人窒息的鬼魅红,半晌才把头抬起来和周跃四目相对,他没有笑,没什么好笑的。 “周跃,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或许我曾经伤害过你,但是这不代表以后你把我逼急了我会因为愧疚而对你手下留情。”尹路尧挑了挑眉,朝周跃举起了酒杯,“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周跃和尹路尧碰了杯,端着酒却不急着喝,一直晃啊晃,嘴角噙着坏坏的笑:“尹老大的手段我又不是没有听说过,我只是很好奇你怎么选来选去偏偏就选了陈验这种货色。”顿了顿,周跃加深了笑意,“当年你利用完我之后把我一脚踢开你告诉我是因为江城,我不骗你,虽然我恨死了你和江城,但是输给江城我却也心服口服,但是你的口味突然变得这么淡我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是啊。”尹路尧毫不忌讳地点头,“比起你的学历,估计陈验一辈子拍马也赶不上,比起你的手段,陈验也是望尘莫及,比起你的样貌,陈验更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So?”周跃倾身向前,一副很想听下去的样子,“接下来我是不是会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 尹路尧笑着摇头:“不会惊天动地,他只是有一颗爱我的心,仅此而已。” “爱你的心?”周跃好笑地收回了身子靠在椅背上,“你什么时候会在意别人爱不爱你了?你不是习惯利用完别人就一脚踢开的吗?你可不要告诉我江城失踪这么长时间不是被你偷偷解决掉了?” 尹路尧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不需要去听那些小道消息。”周跃把酒杯送到了嘴边,浅浅地抿了一口,“仅凭我对你的了解。” “太抬举我了。”尹路尧一口干了红酒,把杯子重重放回桌面,“好了,酒也喝了,话也说了这么多了,我看你也是没准备什么下酒菜的,那么我就先回了。” 说罢尹路尧就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周跃也放下酒杯站了起来,两个同样高大的男子隔着不足一米的方桌对视着。 “尹路尧,从你踏出这里开始我们就回不去了,你不会手下留情,同样,我也不会。”周跃挑衅地向尹路尧下了战书。 “原来你之前都还对我手下留情了。”尹路尧止不住地笑,“看来我还小看了你。” “没关系,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切磋。”周跃也笑,笑得自信心爆棚,“当然我也期待着……” 周跃的话没有说完,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却不再接着往下面说。 即使烛光昏暗尹路尧也眼尖地捕捉到了周跃眼底泛起的杀意和胸有成竹,脑子里有些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尹路尧想抓但是没来得及。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疑云瞬间笼罩了上来,尹路尧暂时还不能理清,他可以明确的只是对面这个同他一样高大的男人已经做好了随时和他拼个鱼死网破的准备。 “不用送了,陈验还在楼下等我。”尹路尧理了理有些皱的袖口,转身离开。 周跃没什么行动,就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尹路尧的身影被黑吞噬,心突然有些莫名的疼,他死了,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少年死了。 陈验一直忧心忡忡地等在楼下,直到尹路尧完好无缺地重新站到他的面前他的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首先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陈验把尹路尧搂得紧紧的,小声呢喃:“我等得就快直接冲上去了。” 尹路尧第一次被陈验搂得这么紧,这种感觉仿佛重生,却也很新鲜,他回抱住陈验,低笑道:“说了我会好好的。” “是要正式开始了吗?”陈验问,语气却十分肯定。 尹路尧愣了一下,最后只用一个简单的“嗯”回答了陈验。 “我们回家吧。”陈验好像不怎么在意两个大帮派即将展开的全面对抗,松了搂住尹路尧的手改为挽着尹路尧,一脸幸福样。 “先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尹路尧也尽量稀释着危机感,拉了陈验就钻进了车里。 今天尹路尧没有带任何手下,就他和陈验两个人开车来赴了周跃的鸿门宴。 “嗯,我也饿了。”陈验系好了安全带,一副准备出发的样子。 “验验,我爱你。”尹路尧冷不防来了一句表白。 陈验有十秒钟的失神,他悄悄地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疼痛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随之而来的自然也少不了甜死人不偿命的幸福感。 第九十章 陈验常驻南丫岛了,这个消息一放出来“天齐”众人就哗然了,纷纷都猜测着尹路尧是不是玩腻了又想像上次一样一脚把陈验踹开。 对于这些无聊的闲言闲语陈验根本无心去顾及,他心里很清楚尹路尧是爱他的,那一晚尹路尧突如其来的表白他听得一清二楚,不会有错的。 离开香港岛之前尹路尧亲自开车送陈验去了码头,离别之时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话别,陈验仅仅是偷瞄到尹路尧目送他入闸时那抹明明不舍却又强自装出无所谓的眼神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南丫岛的海鲜楼是“天齐”最最干净的生意,并且远离争斗的漩涡,当初尹路尧提议让陈验常驻南丫岛时陈验一点也不诧异,在外人看来或许陈验是被放逐了,但在陈验看来他最清楚尹路尧心底的想法,因此他选择不反抗、不辩驳,并且义不容辞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陈验的手段在混黑道的老油条里面一点都算不上高明,遇上一个真的狠角色注定败北,这一点陈验本人和尹路尧都心知肚明。尹路尧不想陈验弄脏了手也不想陈验因此而受到任何伤害,对此,陈验更多的是感动,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让尹路尧分心,与其留在总部帮不上忙还不如替尹路尧坚守好后方,他对尹路尧有十二万分的信心,不管周跃到底有多么厉害。 到达南丫岛的第三天陈验才和阿飞碰上了面,倒不是谁故意躲着谁,只是大家每天都有本职工作要完成,一时还顾不上碰头叙旧。 今天见面也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有几个渔民抬着几箱海鲜非要卖给“天齐”的海鲜楼,但是“天齐”的海鲜楼向来是从国外进口海鲜,走的是高端市场,从来不从渔民手里直接购入,但是对比一下价格,进口明显比从渔民手中直接购入要贵好几倍,如果用渔民的海鲜可以降低不少成本,但是规矩始终是规矩,这让阿飞有些难做,只好去请示现在的负责人陈验。 阿飞敲门时陈验正在办公室里专心致志地对着十几家海鲜楼这个月的账本,头有些大,账本上好些地方都有问题。 揉了揉太阳穴,陈验暂时扔开了烦人的账本,朗声道:“进来。” 阿飞推门而入,正好和陈验四目相对,迅速收回视线,阿飞微微垂首道:“外面有几个渔民非要卖几箱海鲜给我们。” 陈验反倒没有阿飞这么敏感,仍是自顾自地揉着太阳穴:“我们不都是直接进口吗?你没告诉他们?” “我和他们说过了,但是他们还是不肯走,坚持要卖给我们。”阿飞渐渐进入了状态,没刚开始那样畏首畏尾了,“但是老大多次交代过海鲜楼要保持干干净净的,一定不能出什么岔子,所以我们不方便用其他方法赶走他们。” 陈验一听马上明白了过来阿飞所谓的“其他方法”是什么意思,也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人在哪里?我出去和他们谈谈。” “在街口那家海鲜楼的厨房后门等着。”阿飞侧过身子给陈验让路,“我和你一起过去。” “嗯。”陈验随便应了一声就起身绕过办公桌出门了,阿飞紧紧跟在陈验身后。 等在厨房后门的几个渔民见阿飞带了个像是能做主的人过来都忙不迭地上前去抢着要和陈验说话,结果被阿飞眼疾手快地都挡了回去:“都离我们陈老大远一点!” 陈验轻轻推开阿飞示意无关紧要,然后笑着对那几个渔民说:“我听说你们想把几箱海鲜卖给我们?” 一个身材瘦小皮肤黝黑的渔民站了出来:“我们的海鲜肯定不比你们进口的差,你看,在这里。”说着指给陈验看。 陈验象征性地瞄了几眼心里就已经有数了,的确像这个渔民说的,这批海鲜的质量不输进口海鲜,心里是这么想的没错,但是陈验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你们应该知道我们‘天齐’的海鲜楼向来是只用进口的海鲜。”陈验负手在背后,很有威严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渔民们,嘴角的笑意轻轻浅浅,“虽然我是负责人,但是也不能因为你们这批海鲜可以媲美进口海鲜就乱了规矩,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理解。” “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那渔民仍旧不肯放弃,“我们看陈老大也是个说话能顶用的人,我们出海打渔也很辛苦,要是去其他海鲜楼卖他们肯定也给不了我们高价,这才腆着脸过来问问陈老大要不要收。” 陈验略一沉吟,而后笑道:“那你们之前是卖给哪家海鲜楼的?” 渔民们没想到陈验会问这个,不由得都有些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个渔民却要稍微镇定一点。 陈验看出了一点端倪却也不点破,仍旧温和地笑着:“你们是不是怕说了之后我会去你们之前供货的那家海鲜楼打听行情?” 阿飞在身后拉了拉陈验的衣袖,陈验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现在的日子很难混,陈老大你就行行好,帮我们把这批海鲜给解决了吧。”小个子渔民说得楚楚可怜,身后其他几个渔民均随声附和道:“解决了吧……解决了吧……解决了吧……” “吵什么吵?”阿飞又跳出来咆哮,“一个人说话就够了,其他人不要插嘴!” “……”其他几个渔民果然闭了嘴,只在一旁观望。 陈验有些憋笑,却极力忍住了:“这样吧,我看你们也挺不容易的,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明白吗?” “谢谢陈老大!谢谢陈老大!谢谢陈老大!”几个渔民一听陈验松了口都不约而同地手舞足蹈起来,阿飞把眼一横,抛了几记眼刀出去,渔民们又立马闭了嘴,动作快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行吧,阿飞你和他们把钱算一下。”陈验说完转身就准备走,但是想了想又回转身来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件事我希望你们不要外传,毕竟我们的生意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坏了名声可不好。” “陈老大请放心,我们绝对守口如瓶。”小个子渔民一个劲地点头保证,陈验笑笑,踱步离开了。 阿飞把钱都算给了渔民们,然后又立马飞奔至陈验的办公室,陈验正在里面坐着喝咖啡,见阿飞来了,笑着举了举杯:“你要不要也来一杯?最近事情多,喝咖啡提提神。” 阿飞摆摆手道:“我喝不惯这东西。” 陈验也不说什么,又喝了一口咖啡,阿飞顺手关了门,朝陈验走过来。 “你还有事要和我说?”陈验挑眉问道,“这么神神秘秘的。” 阿飞也不和陈验拐弯抹角,直接拉开陈验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双手撑在陈验的办公桌上,一脸的认真:“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买下刚才那几箱海鲜,明明我们一直都不用本地海鲜的,而且那几个人好像都有点问题。” 第九十一章 “你以为我没看出来他们有问题?”陈验一口干了杯子里剩下的咖啡,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很响的声音。 阿飞惊了一下,立马收回了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说话也小心了一点:“那你买下他们的海鲜是什么意思呢?” 陈验勾起左边嘴角笑了笑:“放长线,钓大鱼。”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背后有人指使?”阿飞微微皱起了眉头,“那批海鲜肯定有问题!” 陈验略一点头:“有问题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 “那我们?”阿飞有些急了。 “放心,他们不敢有太大的动作。”陈验仔细分析着,“南丫岛一向太平,要是谁先挑起了事端必定会落在下风,就算是舆论的压力也会大得惊人,到时候就真的不好办了。” “你是说我们按兵不动?”阿飞猜测着陈验的意思。 陈验的神情略微有些沉重,刚才一回来他就在想这个问题,现在阿飞问了出来他还真不太好回答。 陈验沉默阿飞就等着,足足五分钟之后陈验才做出了最终的决定:“海鲜楼生意照做,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但是切记,刚才买的那批海鲜千万千万不能用,原材料还是用仓库里的。” 阿飞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就吩咐下去。” “嗯。”陈验好像松了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头仰着望着天花板。 “吩咐好了就来陪我说说话吧。”阿飞还没走出门口,陈验的声音就传来。 只是迟疑了一秒钟,阿飞就应了声:“好。” 安排好了一切事宜,阿飞再次回到了陈验的办公室,门是虚掩着,阿飞直接推门进去。 “事情我都处理好了,接下来……”阿飞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他本想叫陈验不用担心“东胜”的这次诡计,可陈验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保持着他刚才离开时的姿势,整个人往后靠在椅背上,如果屏气凝神仔细听能听见微微的鼾声。 陈验就这样靠在椅背上睡着了,阿飞想笑但没能笑得出来,不过就算笑出来多半也只能是苦笑。 陈验的压力太大了,根据这几天从香港岛传来的消息,“天齐”和“东胜”之争目前正处于逐渐全面爆发的状态,尹路尧在和周跃玩勾心斗角的游戏,这次的赌注是整个“天齐”的命运,输了的人将被迫退出香港黑道的舞台并且永无翻身之日,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豪赌,可尹路尧并没有占到什么优势,周跃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头疼! 陈验的头疼,阿飞的头也疼。 阿飞并不担心自家老大会输给周跃那小子,毕竟这才刚刚开始而已,这注定是一场长时间的拉锯战,结局怎样谁都无法预料,可陈验会在意,那么不可避免地,阿飞也就跟着在意了。 喜欢一个人,就该无时无刻不在为他着想。 阿飞喜欢陈验,感情从未退热,不管陈验是不是有夫之夫,不管陈验的夫是不是他最最敬爱的老大尹路尧,他就是喜欢陈验,执拗地喜欢着。 都说没有结果的感情是自作自受,可阿飞一点不这样认为,他反倒觉得要是哪一天陈验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了他居然无能为力那才是自作自受。 认命吧,阿飞总是这样对自己说。 轻轻把门重新虚掩上,阿飞生怕发出一点点的声音吵到了陈验睡觉,然后阿飞蹑手蹑脚地朝陈验靠近,从这个角度看下去陈验的脸非常好看,尖尖的,白白的,安安静静的。 阿飞情不自禁地扯了扯嘴角,眼角的余光突然瞄到了桌上那只空空如也的咖啡杯,陈验刚喝完的。 是真的累了吧,阿飞心想,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情,自从陈验坐镇南丫岛以来,十几家海鲜楼的负责人都默契地把每天的进账入账单交给陈验一一过目,哪家海鲜楼出了点小事也需要陈验亲自处理,生怕在陈验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一丁点的差错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明哲保身的道理到了哪个时代都吃香。 陈验的办公室不大,四四方方的格局,十平米撑死,前面是门后面是窗,里面只摆放了一张办公桌和两张椅子,现在是临近十一月份的天气,风从窗外吹进来已经有些微微的凉了。 阿飞生怕陈验就这样睡着了会不小心感冒,虽然以他目前的身份并没有立场这样做,但他还是在犹豫了三秒钟之后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把外套盖在陈验身上。 可能陈验并没有睡得有多熟,阿飞的动作有些惊醒了他,不过也只是用鼻子小声呢喃了几句就又没了动静。 阿飞心里暗叫一句好险,同时他也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做贼一样特别好笑。 陈验睡着,阿飞就这样站着盯着陈验睡熟的脸目不转睛地看,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曾说过,性是一种本能,阿飞粗人一枚,没读过什么弗洛伊德的《性学三论》,当然他也不知道弗洛伊德曾有过这么精辟的言论,他只是觉得就这样盯着自己喜欢的人看个够本已经满足不了他内心不断膨胀的欲望了,头顶上举着小叉子的小恶魔又冒出来张狂地叫嚣道:“阿飞你个超级宇宙无敌傻B!光看有什么用?喜欢就亲上去啊,现在不上更待何时?” 再理智的人终究都会有失控的时候,更何况阿飞也不是圣人,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要到嗓子眼儿了! 死就死吧!阿飞视死如归般地把略厚的嘴唇送了上去,在距离陈验的嘴唇零点零一毫米的地方他突然又停了下来,但仅仅只是停顿了半秒钟阿飞就“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当然,“吧唧”只是个拟声词,用来表示阿飞最终完成了亲陈验的这个动作,略带点夸张的成分,其实阿飞的脑子还是清醒的,他只是轻轻碰了碰陈验软软的嘴唇就迅速弹开了,他怕,怕被陈验发现他这么肮脏的一面。 第九十二章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乏喜欢找茬的人,陈验预料得一点没错,那批海鲜入库之后不久立马就有好几拨顾客非常有默契地同时投诉“天齐”海鲜楼货不对版,正在大厅里面闹得不可开交,十几家海鲜楼完全没办法正常营业,许多来吃饭的顾客一进门发现有人闹事立马就打了退堂鼓,想看热闹的也都被轰了出来。 “再这样任由那群人闹下去我们会损失惨重的。”阿飞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希望陈验能够尽快出面,“你到底还在等什么?” “等事情越闹越大啊。”陈验一派悠然自得地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嘴角的笑意有些高深莫测。 阿飞是一根筋,只知道事情一发生就应该立马出手解决,这样办事才有效率,对于陈验这种坐以待毙的处理方式他打心眼里不赞同。 “真的等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就什么都晚了。”阿飞不由得在陈验的办公桌上重重捶了一下,“老大把南丫岛所有的海鲜楼都交给你打理,你这样做会让他失望的。” “你也知道路尧把所有海鲜楼的决定权交给了我。”陈验动作优雅地合上了手里的文件,终于抬起头和有些急躁的阿飞四目相对,“所以,我说什么你照做就行了。” “可是……”阿飞被陈验眼中的坚定震了一下,但他还是有些犹豫。 “没什么可是的。”陈验一挥手,露出自信的一笑,“这里还有很多文件等着我看,你要是现在闲着没事做就出去给我泡杯咖啡进来吧。” 阿飞重重叹了一口气,终是争论不过陈验,只好听命出去给陈验泡咖啡,走到门口时背后的陈验幽幽地补充了一句:“记得不要放糖,也不要加奶,那样咖啡的提神效果会好一些。” 阿飞背对着陈验瘪了瘪嘴,心想:也不知道是谁刚喝完咖啡也能倒头就睡的。 陈验一直坚守在办公室里看完了手里所有的文件,顺便遥控操纵了一下“建成投资”最近遇到的几单棘手事,尹路尧正忙于和周跃硬碰硬,“建成投资”自然也无暇顾及,虽然陈验远在南丫岛,但是一些紧急的文件下属们也都默契地传真过来让他定夺,几个小时下来咖啡也喝了五六杯堆在一旁。 阿飞寸步不离,也一直待在陈验的办公室里,他看着陈验泰然自若地看完了一份又一份文件,打完一通又一通电话,喝完一杯又一杯咖啡。 阿飞从来不曾知道原来陈验认真做起事来时和平时那么不一样,完完全全地投入,心无旁骛,仿佛这个世界安静得只有他一个人。 阿飞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也不敢吱声,生怕打扰了陈验处理正事,原本因为陈验迟迟不肯出面解决顾客砸场一事而浮躁不堪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就这样默默地陪着陈验,外面隐隐约约会传来一些吵闹声。 凌晨两点钟,陈验颇有效率地处理完了手上所有等待处理的文件,伸一个大大的懒腰,打一个大大的呵欠,还有点眼泛泪光,困的。 “再给我泡一杯咖啡。”陈验用手哈着嘴。 阿飞一个激灵,立马坐直了身子关切地问道:“我去给你泡杯参茶吧,咖啡喝多了也不好。” “随便吧。”陈验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动作稍微快点,喝完咱就过去看看那群闹了快一天的流氓等我出面等成什么样了。” “我这就去!”阿飞一听知道陈验这是准备过去看看了,跑得简直比脚底抹油还快。 身为资深的闹事者,一直闹到凌晨也还没收场,气焰还越来越嚣张,海鲜楼这边的兄弟由于没有得到陈验的指示一直都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由着这群人摔桌子砸椅子赶客人,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毕竟多等一秒钟就少赚一秒钟的钱,还有白白遭殃的硬件设施通通也都价值不菲。 陈验喝完参茶之后故意选了规模最小的那间海鲜楼,带上阿飞和几个看起来很能打的手下优哉游哉地去了。 预想当中的一片狼藉,还没走进大厅陈验就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里暗自计算着这次的损失有多惨重。 大厅里灯火通明,桌子椅子倒了一大片,杯子碟子碎成无数块铺了满地,四五个吵累了的男人正坐在唯一一张完好无损的桌子旁休息,听见了大门这边的动静都不约而同地转了头过来看。 陈验的嘴角一直噙着复杂的笑,看不出愠怒或是友好,只见那几个闹事的男人立马从椅子里弹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陈验看,为首的那个人笑得好不得意:“我说‘天齐’这么大的家业怎么能没人站出来说话做主呢,没想到等了这么久您才肯现身啊。” 阿飞立马就想打头阵冲上去教训一下这个出言不逊的人结果被陈验一把拉住,无奈,阿飞只好又退下来站到陈验身后静观其变。 沉吟了一下,陈验才举步朝那几人近了些,从容镇定的气度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小小地吃惊了一下。 “刚才一直在处理手头上一些重要的事情,来晚了,这才怠慢了几位。”陈验一边说话一边招手示意身后的手下给他搬张椅子过来,阿飞立马受意飞快地在一堆废墟之中找到了一张完好的椅子搬了过来让陈验坐下。 “陈老大言下之意是‘天齐’海鲜楼出售冒牌的进口海鲜被人拆穿就不是重要的事情了?”刚才说话那人见陈验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也拉开椅子重新坐下,打算在气势上就不输掉,“这可算是信誉问题,做生意最讲究的可不就是信誉?” 第九十三章 “信誉?”陈验笑得张狂而又不屑一顾,简直停不下来,“你居然和我谈做生意的信誉问题?” 男人被陈验突然的发笑搞得心里一阵发毛,来这里闹事之前上头就告诉过他们陈验不过是一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尹路尧之所以把陈验调到南丫岛来打理海鲜楼就是因为陈验没什么大的本事可以掌管“天齐”其他的生意,所以挑衅陈验简单得有如探囊取物,基本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但是现在他极度怀疑面前端坐如山的人根本就不是传说中那个既没头脑又没手段只靠床上功夫讨好尹路尧而上位的陈验,不过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还是让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不着痕迹地偏过头和身后几个兄弟使了个眼色,他这才转过身重新和陈验视线相对,嘴角勾起的弧度张弛有度:“难道不是吗?” “是啊,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信誉问题。”陈验点头,仍是笑得停不下来,“只是‘天齐’做生意一向就是最注重信誉问题,难道你们不知道?” 男人有些吃瘪,暗地里握紧了拳头:“可惜就可惜在尹老大把南丫岛所有的海鲜楼都交给陈老大打理,但是陈老大你把关太松散,以致砸了‘天齐’做生意这么多年树立起来的良好口碑。” “这位兄弟,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说话可要讲凭证。”陈验蓦地止了笑,不再嬉皮笑脸反而换了一副无比严肃的神情,“你知道你这句话传出去会对‘天齐’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男人见陈验沉下了脸不由得在心里暗爽了一下,“陈老大这次算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我说了!”陈验猛地一拍椅子扶手,眼底射出不好惹的寒光,“说话要讲凭证!” 在场的人除了陈验本人都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阿飞站在陈验身后看不见陈验脸上的表情心里更是一惊,他想他可能有些明白陈验之所以等这么久才肯现身说法的原因了。 “凭证?”男人定了定神,一指身后桌上满桌的海鲜道,“这些可不就是最好的凭证?” 陈验扫一眼那桌几乎没被动过的海鲜宴不自觉地低声笑了:“我们‘天齐’的海鲜楼一向就是用的日本和新西兰进口的海鲜,有时候也偶尔用用其他国家产的优质海鲜,唯一不用的就是本地海鲜,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一听陈验问这桌海鲜有什么问题不由得更加志得意满:“问题就在于这些海鲜根本就不是进口的,只不过是南丫岛本地产的劣质海鲜。” “哦?”陈验挑了挑眉,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你怎么就知道这桌海鲜是国产货而不是舶来品?” “这么简单的问题陈老大也好意思问出口?”男人看陈验有一步一步掉进他的陷阱的趋势禁不住迫不及待起来,“国产货和舶来品之所以不同就在于它们的口味差别,吃一口就知道是不是滥竽充数的了。” “看来你还挺懂得享受生活,随便尝一尝就知道是真是假。”陈验为男人鼓起了掌,“不过我就没你这么厉害,我比较笨一点,只知道南丫岛附近海域海水的成分和其他国家海域海水的成分很不一样,所以我只会用科学的办法来检验它们到底来自哪里。” 男人一听就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了,正疑惑间,陈验就招手叫阿飞上前来有条不紊地吩咐道:“阿飞,立马打电话报警,就说有顾客怀疑我们的海鲜楼出售假冒伪劣产品,让他们派鉴证科的同事过来检测一下到底是不是我们的问题,要真是我们的问题我们二话不说立马向公众登报道歉,要检测出来并不是我们的问题而是有人故意滋事的话那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某些人!” “是!”阿飞精神抖擞了起来,知道这一场仗陈验赢定了,心里乐得跟什么似的。 来闹事那几个人差点没被陈验这一招惊得下巴掉地上,都瞪着眼睛面面相觑,千算万算没算到陈验居然这么不按常规套路出牌,今天这场闹剧本来就只是周跃想给陈验一个小小的下马威,万万不想惊动警方的,他们也没想到陈验的胆子居然这么大,但是仔细想想陈验既然敢报警那么是不是就代表身后这桌海鲜根本就是没有问题的! 暗叫一声糟糕,男人有些怕了,忙不迭叫住陈验:“陈老大,有事好好说,何必惊动警方呢。” 陈验却是半点不为所动,只是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你放心,要是检测出来是我们的问题我们一定会给你们和广大顾客一个最好的交代。” “这……”男人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然!”陈验拔高了音调,“如果让我知道是有人故意搞事的话,除了照价赔偿所有损坏的东西以及十几家海鲜楼不能正常营业的损失以外,我还会追究你们的民事责任!” 几人一听立马就想拔腿就跑,要不然等到警察来了就是插翅也难飞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们对陈验说的话深信不疑,生怕走慢了一步就万劫不复了。 陈验早知道他们的动作,眼疾手快地叫几个手下关上大厅的门堵住不让他们出去,自己则悠然地坐在椅子上好笑道:“现在想跑不是晚了一点吗?还有,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们,‘天齐’每一家海鲜楼都装有针孔摄像头,全方位的,从你们一踏进来你们所有的一言一行都已经被录下来了,就算是跑你们认为还跑得掉吗?” “你!”带头闹事的男人愤怒得眼睛都发红了,指着陈验的鼻子气得说不出更多的话。 陈验无所谓地耸肩:“不要这么心浮气躁,如果你想打我一顿也别忘了这里还有摄像头。” 这下子几个人完全颓了,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陈验,陈验倒是大大方方地让他们打量个够本。 阿飞打完电话过来,伏低身子向陈验报告:“警方马上就到。” “嗯。”陈验点点头,故意贴着阿飞的耳朵却用了在场所有人都可以听见的音量说道,“另外再多派些兄弟过去其他几家海鲜楼看着,警方来之前不要放闹事的人离开半步。” “知道了。”阿飞应声去了。 已经身心受创的几个闹事者又被陈验的手段惊了一下,带头那人反应快一些,伸手进口袋里就要掏手机打电话向外面求救却不料陈验幽幽地又来了一句:“我的记性真不好,差点又忘了告诉你们这里的信号已经被屏蔽了,只有用我们的内线电话才行。” “啪!”男人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异常壮烈地摔成了三四块,陈验靠着椅背笑得特别乐不可支。 第九十四章 闹剧终究会收场,陈验用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法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这次乌龙事件,还狠狠地敲诈了策划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一笔,至此,南丫岛恢复之前的风平浪静,海鲜楼的生意持续蒸蒸日上,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陈验也再度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中,可是就算再忙他也不敢再把尹路尧的生日给忘了,去年被颜雅茹整得异常惨痛的教训至今还历历在目,丢人又难堪! 好在今年陈验多留了一个心眼,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在Dolce&Gabbana为尹路尧专门定制了一对独一无二的钻石袖扣,华贵而又带点雅痞的感觉,非常符合尹路尧的气质,陈验一拿到这对袖扣就有些爱不释手,自己都这么喜欢,路尧肯定也会很喜欢的,他心想。 “砰砰砰!”突然有人敲门。 陈验迅速收好了袖扣藏到抽屉里,又理了理衣领才叫外面的人进来。 敲门的人是阿飞,手里托着一个很大的托盘,托盘上面摆了几碟热腾腾的菜和一碗香喷喷的米饭,正以老母猪拱圈门的滑稽动作挤了进来,他是来给陈验送饭的。 忙了一个上午,陈验也是真的有些饿了,饭菜的香味瞬间就让他食指大动,“蹭”的一声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接过阿飞手里的大托盘。 阿飞笑道:“又没人和你抢,这些全都是你的。” 陈验才不管这些有的没的,操起筷子就开吃了,大口大口地扒了几口饭才注意到阿飞还杵在他面前笑眯眯地看他狼吞虎咽地吃饭没有出去。 囫囵吞枣般把嘴里包着的饭菜咽进肚子里,又喝了口水陈验才恋恋不舍地放了碗筷,对上阿飞带笑的眼神问:“有事?” “哦,没事没事。”阿飞被拉回现实,忙略带尴尬地摆手否认。 “那正好我有点事要和你说。”陈验说着就弯腰下去拉开办公桌最底下的一格抽屉取出一个红色的方盒子摆到桌上,“明天我要回一趟港岛,这里面是我的印章,先交给你帮我保管着,要是有事发生你代表我全权处理,拿不定主意的再打电话给我。” 阿飞有些迟疑但还是伸手过去取过了陈验的印章小心地放进口袋里,自从上次“东胜”那一群草包跑来闹过事之后阿飞对陈验的看法就更不一样了,现在他不止是默默地喜欢着这个人,还深深地信服着这个人。 “什么时候回来?”阿飞收好印章,站直了身子问,“要不要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陈验毅然拒绝,“我这次是偷偷回去,我不想任何人知道,逗留一天就会回来。”顿了顿陈验又说,“今天我会加班加点做完手上的这些事情,到明天应该就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明天你就和兄弟们说我身体有些不舒服需要在家休息一天,有事找你就行了。” “嗯。”阿飞点点头,心里突然觉得有些黯然。 “行了,你去忙吧。”陈验交代完事情又操起了碗筷准备继续埋头吃饭,刚扒了一口饭又抬起头来冲着阿飞的背影说了句,“记得吃饭。” “嗯。”阿飞连头都没回,应了一声就开门出去了。 陈验不疑有他,自顾自继续吃饭,吃完饭又开始埋头苦干,一直忙到将近凌晨才算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伸个懒腰准备起身回家休息,明天一早他还要赶最早的一班船回香港。 陈验住在尹路尧的老屋里,距离海鲜楼有一段很远的路,他喜欢每天下班之后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回去,沿着并不宽阔的乡间公路,心里想着离他并不远却不能天天见面的那个人。 今晚的夜特别的静,或许是工作到很晚的原因,附近的村民都早早地熄灯休息了,一眼望去,黑漆漆一片,偶尔会有一两盏昏黄的灯突然间亮起,但是很快就又暗了下去。 陈验不自觉地摸了摸裤子口袋里装着那对袖扣的小盒子,似乎感觉到有一股暖暖的触觉正由他的掌心开始向外不断蔓延。 “路尧,再有不到十个小时我就可以见到你了。”陈验低声自言自语着,就算只是默默念着这个人的名字他也会觉得无比的幸福。 “你小姑子叫你回家吃饭!你小姑子叫你回家吃饭!你小姑子叫你回家吃饭!”颜雅茹故意捏着嗓子发出的尖锐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刺耳,却也着实吓了陈验一大跳。 是陈验的手机铃声,只有颜雅茹打电话进来才会响起这首世界上绝无仅有的铃声。 算算时间,陈验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接到颜雅茹的电话了,自从上次和颜雅茹大吵一架之后陈验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去找颜雅茹和好,颜雅茹答应和好答应得很爽快,不过有个条件,要和好就要用她专为陈验录的手机铃声,陈验当时就满脸黑线了,经过不断的协商,最后双方各退一步,陈验用颜雅茹恶搞的手机铃声,但是设置为只有颜雅茹打电话进来时才会响起这首恶俗而又颇具喜感的铃声。 陈验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按下了接听键,免得周围的村民个个都睡眼惺忪地开门出来寻找吵醒他们的罪魁祸首。 “亲爱的雅茹,你知道我这边现在是几点钟吗?”陈验一边继续走路一边压低了声音和颜雅茹通电话。 “你当我不知道香港和美国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吗?”电话那边,颜雅茹依旧笑得不知道天什么时候会塌下来。 陈验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漫天的星星,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那边现在肯定阳光特明媚吧?” “哪能啊?”颜雅茹瘪了瘪嘴,颇不满意地道,“就是因为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雨没办法开工我就只能窝在酒店里面,快发霉了都。” “哦。”陈验理解地点点头,“正好休息一下,平时拍戏太辛苦了。” “要是天气预报稍微准一点我就飞回来看你和大哥了。”颜雅茹不改玩闹的本性,“可惜啊,今年大哥的生日我又不能陪他一起过了。” 一听到颜雅茹提到尹路尧的生日陈验的神经就禁不住一阵紧张,忙不迭追问道:“今年你该不会又替我给路尧准备了什么‘惊喜’吧?” 颜雅茹一听陈验紧张起来了就乐得不行不行的:“去年那个惊喜你不满意?” 陈验嘴角开始抽搐:“我是个正常人!” “好吧,我不正常。”颜雅茹假装生气,“好心办坏事。” “别装了,我知道你心理承受能力非一般人能够企及。”陈验一翻白眼,完全不上颜雅茹的当。 “哟,真长进了啊?”颜雅茹被戳破也一点不觉得尴尬,反而更加来劲,“怎么样怎么样?我听张大哥说你现在在‘天齐’混得很不错啊,手底下的兄弟都还听话吧?不听话的人你直接告诉张大哥,我叫他替你TJ一下,保管立马对你耳提面命。” “别别别。”陈验忙拒绝道,“我有自己的一套做事方法。” “得得得,我多管闲事就是了。”颜雅茹换了稍微严肃一点的语气,“说实话,大哥明天生日你准备了什么礼物?真的不要我给你提提建议?毕竟三十岁对一个男人而言还是很重要的生日。” “我没你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就老老实实地准备了一份很正常的礼物。”陈验如实交代,“就一对袖扣,牌子是一串我不太认识的字母,不过据店员说这个牌子很有名气,而且我整整提前了一个月定制,市面上买不到一模一样的。” “啧啧啧,真有心思。”颜雅茹听得一愣一愣的,“是Dolce&Gabbana的袖扣吧?” “嗯,就是这个牌子!就是这个牌子!”陈验一点也不怀疑颜雅茹对这些世界名牌的了解程度,而且他听颜雅茹说出这个牌子时和店员向他介绍时读音非常相近。 “呵呵呵呵呵!”颜雅茹在电话那头笑得捶胸顿足,“大嫂,你有时候真的很可爱。” “我马上就二十四岁了!”身为坐“天齐”第三把交椅的厉害人物陈验早已不习惯再被任何人说他年纪小,这样会显得他混黑道混得不专业,他自认为。 “老娘还马上就二十八岁了呢!”颜雅茹一点不肯退让,“怎样?” “不怎样。”陈验立马就泄了气,在小弟们面前他或许还可以装装老成,但是在比他段数还高很多的人面前他基本属于无所遁形。 “好了,不和你说那么多了。”颜雅茹提高了一点音量,似乎在暗示陈验要认真听她接下来的话,“之前我已经给大哥打过电话了,我骗他说明天会回香港替他庆祝生日,让他什么地方都不要去,就待在家里面等我,接下来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陈验正苦于不知道明天回去能不能见到尹路尧,毕竟最近尹路尧正忙于和周跃周旋,肯定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说不定连自己的生日都给忘记了,但他又不想提前给尹路尧打电话说他明天要回去,他一直想给尹路尧准备一个惊喜,但又处处犹豫不决,现在颜雅茹无疑是帮他解决了一个难题,说不高兴绝对会天打雷劈,但陈验的那点口是心非又在心里挠着他的痒痒。 “要是明天你不回来路尧会失望的。”陈验按捺住心底的狂喜,假装镇定,“而且周跃很不好对付,路尧要是松懈了一点会不会落在下风啊?” “咳咳。”颜雅茹假咳两声,“在我这里就不要装了啊,明明心里巴不得我不要回来打扰你们二人世界的,那次出海你给我甩的臭脸色我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陈验不说话了。 “至于周跃,我哥才不会怕他。”颜雅茹一边绕着自己的头发玩一边倚在窗边欣赏着窗外的雨景,“我哥出来混的时候他还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呢。” “……”陈验望天说不出话。 “行吧,你赶紧休息,明天肯定早班船吧。”颜雅茹有结束通话的意思,“替我好好给大哥过一个难忘的生日。” “嗯。”陈验应了,想了想还是问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才传来颜雅茹的声音,稍显疲惫:“我看看圣诞节之前能不能赶回来吧。” “哦。”陈验有些说不出的感慨,如果说他和尹路尧这段感情坚持下来不容易的话,颜雅茹和张途这段长期异地的感情更不容易。 “到时候给你带圣诞礼物。”颜雅茹补充道。 “好。” “大嫂,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 “谢谢你一直陪在大哥身边。” “傻丫头。” 第九十五章 香港的十一月份,不似酷暑那样热得难以招架,秋风习习,带来阵阵清爽的触感。 尹路尧早早地起了床,悠闲地坐在花园里享受他的早餐,人生的第三十个年头,阳光明媚。 管家李伯毕恭毕敬地站在尹路尧斜后方,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披风,随时听候差遣。 陈验悄悄走近,和李伯对视一眼,示意李伯不要出声,李伯微笑着点点头,把手里的披风交给陈验,然后静静地退了下去。 陈验怀里抱着尹路尧的披风,足足伫立了五分钟之久才又举步朝背对他而坐的尹路尧走过去。 “路尧。”陈验轻唤。 尹路尧宽厚的背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慢慢地转过了身,对上陈验带着淡淡笑意的脸,突然咧开嘴笑了:“回来了?” “嗯。”陈验把披风给尹路尧披上,然后拉开一张椅子和尹路尧隔桌而坐。 “雅茹给我打过电话。”尹路尧一边给陈验倒红茶一边给陈验递三明治和羊角包,“我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好心回来陪我过生日。” “雅茹拍戏很辛苦。”陈验不着痕迹地覆上尹路尧的手,嘴角的笑意淡得好比白开水,“其实她心里一直都记挂着你这个大哥。” “是啊,大家都很忙。”尹路尧轻轻叹了一口气,抽回手背靠在椅背上,笑着叫陈验吃东西。 陈验唔了声,取过三明治就着红茶默默吃着,期间一直低垂着头,没有再说话。 尹路尧一直观察着陈验,没有了更多的动作,他早就听说了之前南丫岛海鲜楼那场风波,对于陈验,他现在多了一分更加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所以他是有些胆怯和畏缩的。 陈验吃完了三明治,尹路尧给他递上擦嘴的餐巾,陈验接过,细致地擦着嘴角的面包屑。 “今天想怎么玩?”尹路尧又给陈验倒了杯红茶,状似无意地询问陈验的意见。 “你说了算吧,你是寿星。”陈验笑笑,有些莫名的不知所措,见不到的时候时时刻刻都在想念,现在见到了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纠结。 尹路尧一听就乐了出声:“验验,你知道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吗?” 陈验的脸瞬间升温,泛出一丝晕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总不能出尔反尔。” 尹路尧倾身向前握住陈验放在桌上的手,低声笑着。 许久不见的情人一见面欲火一点即燃,尹路尧搂着陈验的腰在King Size的床上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紧接着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深吻,简直就要两人都窒息而死。 N分钟后,吻毕,唇分。 陈验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呼呼喘着粗气,脸上红霞一片。 尹路尧双手撑在陈验身体两侧,眼带笑意地盯着陈验发红的脸看,直看得陈验有些尴尬地把脸偏了过去。 “看着我!”尹路尧霸道地发号施令。 陈验毕竟还是脸皮薄,小脑袋拨浪鼓一样不断摇着,柔软的头发被甩得乱七八糟,贴在额头上煞是可爱。 “看着我!”尹路尧再次命令道。 陈验死命地咬紧了下嘴唇,猛地伸手搂住尹路尧的脖子把尹路尧拉下来压在他身上。 尹路尧也有些装不下去了,笑呵呵地抚摸着陈验的头,陈验却搂得更紧,几乎要把尹路尧勒死在他怀里。 “你口袋里装了什么东西?”尹路尧蹙了蹙眉,“硌到我了。” 陈验转了转眼珠子,头顶突然“叮”的一声,他差点把生日礼物这回事给忘了。 忙松开尹路尧,陈验掏出那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尹路尧,眼里噙着暖暖的笑。 “是什么?”尹路尧接过小盒子,笑着问,“这么小一个盒子,你不要告诉我你要送我一枚戒指?”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陈验戳戳尹路尧结实的胸膛,示意他自己去揭开这个谜底。 尹路尧痞痞地笑,却不急着拆开礼物,只是长手一伸把礼物小心地放在床头柜上就又压上了陈验。 陈验忙伸手抵住尹路尧的进攻:“不要先看看是什么吗?” “不用看了,现在我想先好好看看你。”尹路尧伸手挡住陈验的手臂卸掉了陈验一大半的力道,一下子就把陈验给制服了。 陈验在力气上吃瘪,只能任由尹路尧上下其手把他扒得一丝不挂,陈验的皮肤很好,比很多女孩子还光滑白嫩,现在却因为尹路尧的触碰而染上了一层诱惑人的粉红。 长时间不曾发泄过的尹路尧此时就像一头红了眼的野兽,正垂涎欲滴地注视着陈验赤裸的身体。 陈验主动张开双臂,微眯的双眼泛出情色的光泽,嘴里小声呢喃:“尧尧,抱我。” 陈验在床上的声音尤其好听,带上点勾引人的味道,又像是猫爪子一样在尹路尧的心上东一下西一下地轻轻挠着。 “验验~~~~~”尹路尧一路吻着陈验的身体向下,狂风暴雨一样的热吻几乎遍布了陈验全身,每一处都留有尹路尧独有的味道和温度,这种充实感让陈验很满足。 “啊!”陈验突然一声低鸣,下体正被一个温热的东西包裹着,湿漉漉的,还有一条软软的东西在极力挑逗他的情欲。 陈验微微撑起上半身,尹路尧正伏在他小腹处为他口交,每一次吮吸陈验都感觉脑髓快被吸出来了一样,不过几分钟他就彻底缴械投降了,射了尹路尧满嘴。 陈验觉得有些难堪,立马躺回床上用双臂遮住眼睛不敢再看尹路尧一眼。 “验验的味道很好,很新鲜。”不知什么时候尹路尧已经爬到了陈验身边,对着陈验的耳朵吹着热气,伴随淡淡的新鲜经验的味道漂浮在他鼻端。 陈验哪里受得了如此高技巧的挑逗,明明刚刚才释放过一次的荫净又有了抬头的迹象。 尹路尧满意一笑,伸手勾过陈验的腰让陈验趴在床上,陈验全身都软绵绵的,只能由得尹路尧肆意妄为,心里却被幸福感填充得一点不剩。 被进入的那一刹那陈验还是有些疼,一直咬牙忍着没吭声,尹路尧一边卖力冲刺一边亲吻陈验的脖颈和后背,两相抵消,其实还是舒服感更多一些。 第九十六章 一整个上午的美好时光都耗费在了床上,尹路尧心满意足地从陈验体内退出的时候也累得有些气喘吁吁。 歪歪斜斜地靠在床头,点燃一根香烟,尹路尧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怀里抱着陈验。 “看看我送你的礼物吧。”陈验把头贴在尹路尧胸口,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散,“我想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好。”尹路尧嘴里叼着烟,一手搂着陈验,一手取过盒子递到陈验面前,示意陈验搭把手帮忙打开。 陈验欢欢喜喜地打开了盒子,仰着头大大方方地偷看尹路尧的表情。 “喜欢吗?”陈验问。 尹路尧怔愣了片刻,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这个牌子的袖扣他在很多年之前也曾收到过,只是送他袖扣的那人…… “路尧?”陈验摇了摇尹路尧的手臂。 “啊?”尹路尧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放下袖扣,又按熄了烟头,才转头对陈验说,“很好看,我很喜欢。” “嗯。”陈验又紧紧搂住尹路尧,把头埋进宽阔的胸膛。 “少爷,是要现在就开饭吗?”门外突然响起李伯的声音。 “饿了吗?”尹路尧动动手臂,“饿了就先吃饭。” “不饿。”陈验摆头,“我想再抱你一会儿。” 陈验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却让尹路尧立马就释怀了,想太多也于事无补,轻柔地摸了摸陈验的头,然后冲门外的李伯道:“把饭菜都温着,我们等一下再下去吃。” “是的,少爷。”李伯应声去了。 “和我说说吧。”尹路尧伸手抚上陈验的脸,慢慢摩挲着,“怎么会想到让警方介入的?” 陈验一听就知道尹路尧是在问前段时间海鲜楼有人来闹事的事,他一直都尽心尽力地为尹路尧办事,他很清楚,他们之间除了一层情人关系,还有一层上下属关系。 “海鲜楼做的是正当生意,我不想因为我接管就让这笔生意变得不再干净。”陈验如实道来,“我一直都想好好为你守护那一片产业,你说过调我去南丫岛是不想我介入你和周跃的争斗,你怕我脏了手,你怕我受到伤害,同样,我不希望‘天齐’最干净的生意也变得不干不净,所以,让警方介入是最好的办法。” “嗯。”尹路尧点头,“你做得很对。” “路尧!”陈验猛地抬头和尹路尧对视,“我没有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傻瓜!”尹路尧虔诚地捧住陈验的脸,一字一顿道,“我说了,你做得很好,不费一兵一卒就粉碎了周跃的阴谋,我想周跃这次吃了你的暗亏,下次就再也不敢小看你了。” “也是他派来闹事的人都是些不顶用的草包。”陈验谦虚地笑笑,“要是换了他本人来我也未必招架得住。” “他以后再也不会派人去刁难你了。”尹路尧松了手重新把陈验搂在怀里,“现在他应付我都来不及,哪里还能分心去为难你。” 陈验也知道这场帮派之间的争斗尹路尧并没有输给周跃的征兆,反而对周跃步步紧逼,略微占了一点上风。 但这种你争我斗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陈验并不希望尹路尧一直都把心力放在这种无休无止的勾心斗角上,他也想要一点安定。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陈验小心地问。 “这不好说。”尹路尧扯了扯嘴角,也露出些微焦虑,“毕竟我和周跃都还需要顾忌第三方。” “警方?” “嗯。”尹路尧想了想又轻笑出声,“别想这么多,我能应付得了。” “好。”陈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今晚就要赶回南丫岛。” 尹路尧搂住陈验的手禁不住一僵,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接了句:“我送你去码头。” “我自己走吧,这次我是偷偷回来的。”陈验以脸颊蹭着尹路尧满是旧伤口的胸膛,纵使不舍,他也断然拒绝了。 这次尹路尧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了紧手臂,大家都心知肚明。 晚上陈验独自一人坐最后一班开往南丫岛的轮渡返回那个属于他的战场。 或许是时间太晚了,这班轮渡上的人并不多,稀稀疏疏的十几个人占了整个船舱。 陈验选了个靠栏杆的位置,坐在这里可以看到外面泛着星星点点亮光的海水,还可以旁若无人地细细回想今天和尹路尧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陈验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来一看更是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潘粤笑嘻嘻地揽过陈验瘦削的肩膀,无赖地抱怨道:“这么久不见,你就不能先对我表达一下你对我的思念之情吗?” 陈验一手拍掉潘粤搭他肩上的爪子,一脸严肃地质问:“该是我好好问问你这段时间都躲到哪里去了才对,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也不回,你是准备玩人间蒸发吗?” “我这不是又出现了嘛。”潘粤还是笑,“我这么大个人难道还会走丢吗?” 看着潘粤笑陈验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甚至还有点想哭的冲动,可潘粤现在活生生好端端地坐在他面前他又找不到理由哭出来,只能红着眼睛瞪着潘粤不发一言。 潘粤被陈验看得心里也是一阵难受,笑也笑不出来了,就这样和陈验你看我、我看你地互相盯着看。 “你怎么会在这班轮渡上?”陈验问。 潘粤抿了抿嘴:“我听说你现在在南丫岛管事,所以想去看看你。” “然后呢?”陈验挑眉,“你就没有其他需要向我交代的?” 潘粤直接举双手投降状:“自从阿飞自动申请调去南丫岛之后我一个人在家也憋得难受,我想了很多很多,我也不想再继续颓废下去,所以我找了份工作,我想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嗯。”陈验点点头示意潘粤继续。 “不和你们联系是因为我……”潘粤沉吟了一下,眉间紧蹙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你沉淀好了吗?”陈验主动握住潘粤的手,期盼地看着潘粤。 潘粤闷着不说话。 “搬到南丫岛来和我一起住吧。”陈验更加大力,“正好阿飞也在。” 潘粤还是保持缄默。 “这个世界上我珍视的人并不多。”陈验说得声情并茂,“你就是其中一个。” “我不想让你为难。”潘粤用力抽回手,“我只是想去看看你,然后就走的。” 陈验当然明白潘粤顾忌的是什么,当年的确也是潘粤背叛尹路尧在先,所以潘粤落得如今这个落魄的下场也是与人无尤,可是陈验就是陈验,他不会忍心让潘粤一个人在外面无根草一样漂泊,更何况潘粤现在腿脚不便。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不会介意的。”陈验巧妙地用代词“他”代替了让潘粤惧怕的那个人。 “小验,我很好。”潘粤勉力挤出一个笑,“我真的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陈验还想再劝,潘粤立马又道:“老板对我也很好,他没有因为我是瘸子就歧视我不给我工作,我上班上得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经历了这么多,潘粤的变化也很明显,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仗着尹路尧宠爱陈验就带着小弟到处横行霸道,现在的潘粤内敛了很多,成熟了很多,时间已经慢慢磨掉了他曾经张牙舞爪的棱角。 “这一次!” 陈验到最后还是妥协了,妥协在潘粤无比的坚持上,“不要再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短信!” 潘粤笑着伸出右手曲起小手指朝陈验勾了勾,陈验笑了,也立马伸出右手曲起小手指,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勾住对方的小手指。 第九十七章 张途闻讯赶回“天齐”总部时尹路尧正一边悠然自得地品着红酒一边欣赏电视里正在播出的国际新闻。 索马里海盗果然是名不虚传,富得流油的沙特阿拉伯敢得罪,迅速崛起的中国政府也没放在眼里,现在连世界第一强国美帝国主义也一起撕破脸了。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张途关好休息室的大门,神色复杂地朝尹路尧走了过来。 尹路尧躬身给张途也倒了一杯红酒,亲手端给了他:“暂时还没怎么想好。” 张途接了酒,也不喝,就端在手里晃来晃去:“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一点。” “胆子不大怎么做大事?”尹路尧邪魅地一挑眉,朝张途举了举杯,“而且出面的人是哈桑又不是我们,你怕什么?” 张途的嘴角有些抽搐:“海盗都是亡命之徒,你就这么肯定他们不会出卖你?” 尹路尧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疑,捏住高脚杯的两根手指用力得有些发白,过了半晌他才重重地放下酒杯:“坐下说话。” 张途微微蹙了蹙眉,却也真的挨着尹路尧在茶几边坐下,他侧头望着尹路尧,希望能得到尹路尧一个深思熟虑的答复。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哈桑向美方坦白我是幕后的策划者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尹路尧也偏头看着张途,眼中的笃定吓了张途一跳。 张途沉默不语,紧紧握着酒杯。 尹路尧轻笑一声接着说道:“如果他在拦截美舰之前就告密,那么他尚且还有一条退路。”停顿五秒钟之后尹路尧动作优雅地取过茶几上那瓶刚开的红酒,“可是现在他已经把事情都做绝了,好比哈桑现在可以得到的好处就是我手里的这瓶康德酒庄86年的上好红酒,如果他选择在事情发生之后告密,那么他原本得到的东西就会像这样……”猛地用力将瓶身狠狠敲在玻璃茶几的尖角上,酒瓶应声碎成了无数块,红酒也洒了满地。 张途被尹路尧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一脸震惊地望着尹路尧,尹路尧勾了勾嘴角:“不仅瓶子碎了,里面的红酒流光了,他还很有可能被瓶子的碎片割伤手。” 张途看看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和在地板上蔓延开来的红酒,又看看一副镇定得不像话的尹路尧,终是选择放下了酒杯起身准备离开。 “哥伦比亚种植园那边的情况你不要和我讨论一下?”尹路尧随手扔开手里的破酒瓶,砸在张途脚边。 感觉到身后一股劲风张途却一点也没闪躲,他绝对相信尹路尧投掷的准头有多么恐怖,但他也绝对相信尹路尧不会伤他,这一点他打心眼里笃定。 “种植园的事我自有分寸。”张途回转身来,对上尹路尧的视线,“你现在的重心是对付周跃和处理那批军火。” “嗯。”尹路尧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我是不是也该回你一句‘你办事我放心’?”张途略感无奈地笑笑。 “随你。”尹路尧也站起了身和张途平视着对方,“阿途,我并不是意气用事。” “我知道。”张途轻叹,“我只是有些担心。” “兵行险招。”尹路尧四字总结。 “你一向就是这么出人意表。”最后张途右手握成拳头捶了捶左胸,“而我总是没办法反驳你。” “注定的。”尹路尧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明显,“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败给你了。”张途长长地叹了口气,稍显疲惫。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快要圣诞了,一年又接近了尾声,颜雅茹结束了新电影在美国的拍摄,终于赶在圣诞节之前赶回了香港。 来机场接机的都是颜雅茹的铁杆粉丝,男女老少永不落空,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国际出口挤了个水泄不通,现场维护秩序的保安人员基本成了无用的摆设,面对如此强大的粉丝团任谁也是招架不住的,还被挤得东倒西歪连站都站不稳。 颜雅茹戴着宽边墨镜和口罩,身边围了好几个高大的保镖,一路朝出口这边走来,粉丝们一见到偶像情绪更加高涨,恨不能几刀砍死身边挡住自己的人直接冲到偶像身边去见识一下本尊和电视上长得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粉丝多是好事,这至少证明你目前还是很红很受欢迎的,但是妨碍到自己的正常生活就有些烦人了,虽然戴着墨镜和口罩,颜雅茹也还是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直接掏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简单地说了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距离群情激涌的粉丝们还有一段距离,颜雅茹突然调转了方向,朝一边的洗手间快步走去,几个保镖怔愣了半秒钟也立马跟着去了,一群粉丝瞬间如坠冰窖,他们不知道原来偶像也是需要如厕的,而且是当着众多粉丝的面那么豪气云天地进了厕所,顿时,粉丝群里心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响个不停,犹如一出豪华的交响曲。 五分钟后,颜雅茹从厕所里面出来了,仍是戴着宽边墨镜和口罩,在众保镖的簇拥下穿越粉丝群去了。 焦点一直在被粉丝群挤得七荤八素的颜雅茹身上,没有人再来关注厕所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与此同时,一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年轻女子躲在厕所的隔间里霸气地把一只脚踩在马桶盖上一抖一抖地打着电话:“说好的接机呢?你人死到哪里去了?真的要我被粉丝的热情烧死你才满意是不是?” 电话那头的妻管严唯唯诺诺地答道:“是你哥非要拉着我商量点事我才晚出发了一点,不过我也已经赶到机场了,你人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接你!” “一号口的女厕所最里面的隔间!”美艳女子咆哮道,“三分钟!赶紧在我面前出现!” “你确定我进得来?”张途差点哭了,“那是女厕所啊,最近香港抓女厕色狼抓得很严的。” “你不能扮成打扫清洁的大婶混进来吗?”越来越不耐烦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秒!你还剩下两分三十秒的时间!” 张途瞬间阵亡,喷泉状吐血。 第九十八章 颜雅茹回到香港第二天,香港各大八卦报刊杂志并没有报道颜雅茹回港时狂热的粉丝团机场接机的盛大场面,也没有恶意调侃颜雅茹居然当着那么多粉丝的面去上厕所,几乎所有的娱乐周刊都用了同一个红色黑体加粗的显眼标题——双料影后竟是黑帮老大亲妹兼网络银秽小说作者!!!!!!!另附长篇大论的文字和一大堆图片,只这一则新闻几乎占据了娱乐版块的半壁江山,可谓是有图有真相,想抵赖都无所遁形。 管家李伯双手颤颤巍巍地奉上今天的报纸,尹路尧一扫标题就沉下了脸,脸色甚至阴沉得吓人,别墅外面围了一大群群情激涌的记者,现下是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状况颇为尴尬。 沉吟片刻,尹路尧还是恢复了清醒的头脑,立马拨通颜雅茹的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起,尹路尧还未开口,那边颜雅茹就开始大声哭诉:“哥,怎么办?我家楼下围了好多记者,我现在连门都不敢出。” 尹路尧心说你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过听妹妹哭得这么伤心也没了脾气,尽量控制着情绪安慰道:“你先不要急,大哥一定查出是谁在背后捣鬼,这几天你也不要出门,通告全部推了,等一下我叫阿途上来陪着你,乖,不要怕。” “好。” 颜雅茹现在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咪,听话得跟什么似的,或许也是真的被吓坏了,出道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陷入过这么大的丑闻,一直以来她的形象都像白纸一样白,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尹路尧说得轻松,通告全部推了,其实早在今天早上六点之前所有曾找颜雅茹代言的广告商和经纪公司就已经给颜雅茹打过电话说单方面解除合约的事,黑帮老大的妹妹,而且还是网络银秽小说的作者,任谁也不敢再用她了,这则报道一出,注定断送了颜雅茹原本一片光明的演艺事业。 尹路尧挂了电话立马又给张途打了个电话叫他赶紧过去照看着颜雅茹,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有多热爱演员这个职业,现在是什么都完了,就算他是尹路尧也无力回天了。 陈验赶到时也被别墅外面的阵仗吓到了,他心里暗暗计算着,这下估计是全香港所有的记者都出动了,不管是不是娱记都对这么劲爆的消息很有兴趣。 正门是进不去了,陈验略一沉吟,打算从侧面的围墙翻进去,没办法,他今早一看到这则消息就飞奔回了港岛,这个时候不管是颜雅茹还是尹路尧都是最需要他的。 暗自感叹幸好白天别墅的围墙是没通电的,要不然还没翻上去就被电成一块焦炭了。咬咬牙,吃力地翻上了墙头,陈验差点被别墅里巡逻的小弟当成不要命的小记者给毙了,幸好及时报上了名号。 “陈老大怎么翻墙进来了?”一个小弟殷勤地给陈验拍拍衣服上的尘土。 陈验没有精力解释这么多,拍干净身上的脏东西之后就径直朝主屋去了,尹路尧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着呆,茶几上摆了好几碟一点没被动过的菜,陈验在大门口顿了顿,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才朝尹路尧走过去。 “再怎么样也是要吃饭的。”陈验半跪在尹路尧跟前,执起尹路尧的手放在掌心揉搓着,“路尧,我陪你一起吃,好不好?” 尹路尧好像不认识陈验一样猛地抽回了手,胸膛剧烈起伏着,陈验确信尹路尧现在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颜雅茹在尹路尧心目中的地位根本就无人能敌,现在居然有人这么伤害颜雅茹,毫无疑问,那个人已经成功挑战了尹路尧的底线。 “吃完饭我们一起想办法。”陈验不放弃地又拖过尹路尧的手,贴在他的左胸上,“路尧,你是‘天齐’的中流砥柱,你不能倒下你知道吗?” 尹路尧似乎有一点动容了,他慢慢把头转过来盯着陈验,脸上露出些许疲惫的神色。 陈验见尹路尧终于有一点反应了,高兴得立马叫来李伯把饭菜端去厨房里热一热,人是铁饭是钢,天塌下来也不能不吃饭的。 饭菜很快就热好了,陈验挽着尹路尧的手臂把尹路尧连拖带拽地弄到了饭桌边坐下,一旁的李伯不自觉地用袖子抹了两把老泪。 “路尧,吃菜。”陈验一个劲地给尹路尧夹菜,基本顾不上自己吃饭。 尹路尧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食不知味,机械得像个机器人。 尹路尧很苦恼,苦恼他明明知道伤害颜雅茹的人是谁却无能为力,所有他派出去打听消息的手下带回来的都是查不到任何和周跃有关的蛛丝马迹! 第九十九章 一顿饭吃完,陈验陪着尹路尧上了二楼书房,既然颜雅茹的真实身份曝光了,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抽丝剥茧找出操纵一切的幕后黑手。 “路尧,要不要再派手下出去打听一下消息?”陈验跟在尹路尧身后关上了书房的门,“可能他们疏忽了一些重要的细节。” “周跃办事一向小心谨慎。”尹路尧也镇定了不少,他知道意志消沉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是应该做些实际的事才行,“查不到就是查不到。” “那……”陈验皱起了好看的眉,“我们是不是可以从报道里面看出些什么纰漏呢?” 尹路尧眼睛一亮,真是被气糊涂了,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信息都给忘了,幸好陈验比他清醒一些。 “今天的报纸呢?”尹路尧拉开转椅坐下,“给我看看。” 陈验今天一早看到报纸上的消息就不要命似的往回赶,报纸也没来得及扔,还好好地躺在他的外套口袋里。 听尹路尧一说,陈验立马掏出皱巴巴的报纸递给尹路尧,自己则在尹路尧对面坐下,只要尹路尧恢复绝对精准的判断力就不怕找不出背后搞事的人是谁。 尹路尧仔仔细细地把整篇报道研究了一遍,看上去似乎没什么漏洞可抓,可见写这篇报道的人应该是个老手。 英俊的脸上乌云一片,尹路尧死死抓住报纸的两边,恨不能把报纸撕个粉碎,就在这时,尹路尧的视线突然被报道旁的一张照片给吸引住了,照片拍得比较模糊,一看就知道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偷拍的,但是仅从照片中人的轮廓尹路尧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把报纸在书桌上摊开,尹路尧指着报纸上的人问陈验:“雅茹的小说是你冒名顶替去台湾签售的?” 陈验一个激灵,脑子里有些什么重要的东西一闪而过他想抓却没抓住,面对尹路尧的质疑,他老实地点了点头:“是,雅茹怕被粉丝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叫我代替她去签售会。” 尹路尧的眼里射出森冷的寒光,陈验心道不好,难道路尧怀疑自己? “路尧,不是我!”陈验立马为自己辩解道,“我怎么可能出卖雅茹?” 尹路尧斜睨了陈验一眼,看得陈验心里直发毛,过了半晌尹路尧才道:“我知道不可能是你,但是这件事应该也和你脱不了干系。” “我从来没向任何人泄露过雅茹的真实身份。”陈验摇头否认,生怕尹路尧认准他就是间接害得颜雅茹跌入事业谷底的罪人,“就连阿飞和潘粤我都没透露过半句,他们还曾经怀疑我和雅茹有一腿,不过后来就相安无事了。” 尹路尧听到陈验提到了阿飞和潘粤,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他们见过你和雅茹在一起?” 陈验好像也想到了什么,但是他绝对不相信那个人会这样对他,不禁反驳道:“潘粤不可能这么做!” “你怎么知道我会怀疑他?”尹路尧冷冷地哼了一声,“连你也觉得他很可疑了不是吗?” 的确,陈验心里也是没底的,当初颜雅茹寄来的几套样书他除了送给了几个同学之外剩下的两套就送给了阿飞和潘粤,阿飞是绝对不可能背叛尹路尧的,那么剩下的就是有极大嫌疑的潘粤了。 潘粤对尹路尧恨之入骨这一点陈验心知肚明,只不过因为潘粤势单力薄根本没办法同可以只手遮天的尹路尧抗衡陈验才没那么大的疑心,可是知道他去过台湾的也就只有颜雅茹、阿飞和潘粤三个人,除去当事人颜雅茹和对尹路尧绝对忠心的阿飞,谁是罪魁祸首已经昭然若揭。 再联想到近来潘粤一系列稀奇古怪的行为就更加坐实了潘粤的罪名! 陈验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大跳,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他不敢相信潘粤竟然和周跃勾结在了一起,目的就是报复尹路尧,他还抓准了尹路尧的软肋,一击即中地把尹路尧伤得鲜血淋漓。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陈验还在为潘粤辩解着,不过他的慌张已经出卖了他,他在心虚。 “究竟是不是他查一查就知道了。”尹路尧一把将报纸揉成了一团,用力地捏在手心里,“我真是太心慈手软了,当年居然就这样放过了他!没想到时至今日他居然串通周跃一起来对付我!” 陈验被尹路尧冰冷的语气惊得浑身一个哆嗦,他不能让潘粤死在尹路尧手上,就算拼了命他也要护着潘粤,更何况现在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够证明就是潘粤在背后搞鬼,陈验总是存着点侥幸心理。 “路尧!”陈验蓦地起身隔着书桌抓住尹路尧的手,诚恳地请求道,“这件事交给我去处理好吗?让我先找到潘粤好好地谈一谈,万一并不是他泄露了雅茹的真实身份你也不会落得个不好的名声。” 尹路尧被陈验抓得有些疼,英挺的眉皱得可以夹死苍蝇,心里盘算了一下,尹路尧终是舒缓了脸上紧绷的表情。 反手握住陈验的手,尹路尧近乎温柔地说:“好,你先找到他谈一谈,不过切记注意安全,你要知道他很有可能已经和周跃勾结在了一起,明白吗?” 陈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刚才那么温柔地和他说话的人是尹路尧? 反应了很久陈验才回过神来,他感激地冲尹路尧一点头道:“谢谢你,路尧!” 尹路尧勾勾嘴角:“去吧。” “嗯!”陈验起身就出了书房,他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潘粤问清楚这件事。 书房里,尹路尧恢复阴沉的脸色拨了一个电话:“全面搜索潘粤的下落,找到之后不用留全尸!” 第一百章 第一天,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请在“嘀”声之后留言! 第二天,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请在“嘀”声之后留言! 第三天,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请在“嘀”声之后留言! …… 第七天,还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请在“嘀”声之后留言! 连续一个礼拜,潘粤的手机都打不通,所有的留言全部飞去了语音信箱,可是陈验没有等到哪怕一个回复。 心如死灰,陈验自己都嘲笑自己的天真,明明所有的矛头都准确无误地指向了潘粤,他却还是固执地相信着自己二十几年的好兄弟,无条件的。 而尹路尧派出去找寻潘粤下落的手下也一次次地空手而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有人在庇护潘粤,而庇护潘粤的这个人实力和尹路尧旗鼓相当或者更胜尹路尧一筹。 转眼已是圣诞,原本定在这天上映的颜雅茹的新电影悄无声息地被另外一部小成本电影取代了圣诞夜的绝佳档期,并且没被告知何时重新排期上映,颜雅茹自己投资成立的工作室损失惨重,而另几部由颜雅茹主演的电影也都陷入了无休止的搁浅状态。 圣诞夜的晚餐像往年一样丰盛,摆满了整张长长的餐桌,只是一同进餐的几个人都各怀心事,再好的山珍海味对他们而言也只是味同嚼蜡。 先说说尹路尧,他本想找到潘粤之后好好替妹妹报这一箭之仇,顺道抓住周跃的把柄然后毫无顾忌地将周跃一党一网打尽,可是一个礼拜过去了,不仅连潘粤的影子都没找到,周跃还愈发猖狂,逼得他现在的处境颇为难堪。 再说说陈验,他的心情很不好,这一点相信在座的所有人和各位看官都很清楚,潘粤对他来说很重要,尹路尧和颜雅茹对他来说也很重要,他要当好这杆天平却比登天还难,纠结过,挣扎过,可他就是没办法放弃其中任何一方。 紧接着再来说说颜雅茹,工作室亏钱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她也不在乎这么点钱,钱没了可以再赚,可是人气没了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这意味着她将再也无法继续自己热爱的职业,她被自己的演艺事业深深地抛弃了。 最后再来说说张途,颜雅茹心情不好直接导致了他的心情也沉入了谷底,颜雅茹是他此生挚爱,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颜雅茹痛苦什么都没办法为她做,他是黑帮大佬,他一出面,颜雅茹的负面形象将更加无法挽回。 “吃完晚饭我请你们看我的新电影。”颜雅茹勉强地挤了一个笑出来,这些天她想了很多,或许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她命里终该承受这样一劫。 其他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抬头说“好”,视线相撞又都默契地露出一个牵强的笑。 电影是在客厅里用DVD看的,是本该今天全线上映的那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亚裔女记者为了献身保护野生动物的事业义无反顾地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前往非洲与狡猾的偷猎者斗智斗勇数十年的故事,有欢笑,有泪水,女主人公向所有人展现了她人性的光辉,发人深省,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电影。 直到悠扬的片尾曲响起大家都还沉浸在最后那个镜头中,女记者满鬓斑白,佝偻着身子站在血红的夕阳下眺望着远方,大草原上的动物们自由自在地奔跑着,然后镜头慢慢地变得模糊,直到什么都看不清楚。 “怎么样?”颜雅茹也被自己感动到了,“有没有冲击奥斯卡最佳影片的资本?” “何止是最佳影片,简直可以囊括所有奥斯卡的大奖。”张途情不自禁地搂住颜雅茹的纤腰,满目爱意。 陈验和尹路尧也是欣慰地一笑,两人的手一触碰就紧紧抓住了对方,陈验还把头靠向尹路尧,寻找一点支撑的力量。 “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地调整一下。”尹路尧想说些话来宽一宽妹妹的心,“大哥会帮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好。” “哥,不用了。”颜雅茹娇羞地笑笑,第一次露出这么小女人的一面,“我和张大哥已经有了另外的打算。”说着就和张途对望了一眼。 “怎么说?”尹路尧有些好奇。 陈验也坐直了身子想认真听听颜雅茹的想法。 “你说吧。”颜雅茹撞撞张途的肩膀。 张途酝酿了一下,扫了尹路尧和陈验一眼,终究是鼓起了勇气开口道:“我打算带着雅茹离开香港。” “去什么地方?” “去什么地方?” 尹路尧和陈验同时问道。 “先到处去看看吧。”张途牵起颜雅茹的小手紧紧握着,“我想和雅茹一起再走一遍雅茹曾经去过的地方,然后定居法国。” 法国,最浪漫的国家。 颜雅茹需要时间来整理心情,尹路尧很能理解,颜雅茹更需要张途时刻陪伴在身边,尹路尧也能想通。只是张途一走,“天齐”他完全信得过的人就只剩下了陈验,这无异于自断一臂,但尹路尧也很清楚张途和颜雅茹都不是鲁莽的人,颜雅茹既然放得下她的演艺事业,那么就算张途放弃他的黑道事业又算得了什么?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妹,一个是自己的好兄弟,尹路尧真心地祝愿他们能够携手到老。 “什么时候走?”尹路尧几乎立即就扫清了脑子里不放张途走的想法。 “到时候我去送你们。”陈验却是没尹路尧想的那么多,他是发自真心地为颜雅茹和张途感到高兴。 “机票还没订,应该在一月上旬。”颜雅茹道。 “就不能过完年再走吗?”尹路尧挑起右半边眉毛,“你们这决定做得也太急了些。” “我和雅茹都想尽快离开香港这是非之地。”张途解释道,“或许过几年等事情淡下来我们就会回香港来注册结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什么再补充的,尹路尧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发表任何意见,陈验则一脸羡慕的表情。 “大嫂,我会想念你的。”颜雅茹朝陈验勾了勾小手指。 陈验捣蒜一样猛点头,他是真的高兴,无与伦比的高兴。 第一百零一章 一月九号,张途和颜雅茹走了,陈验和尹路尧都来送机,不舍得那是必然的,只是这个决定对他们俩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远离漩涡的中心就不会受到伤害,颜雅茹累了,张途也累了,也是该靠岸歇息的时候了。 “路尧,让我回来帮你吧。”回去的路上,陈验向尹路尧毛遂自荐,张途一走,帮派里很多事务都没人管了,在公在私他都想留在尹路尧身边。 尹路尧一直专心开着车当没听到陈验说的话,陈验殷切地侧着身子望着尹路尧的侧脸,他知道尹路尧在顾忌些什么,但是他不怕,既然认定了这个人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直到车子开回别墅尹路尧都没有给陈验一个正面的回答,算了,不回答就是拒绝的意思吧。 陈验开车门下车,站在原地不太想动,尹路尧也开车门下车,瞥了陈验一眼,道:“明天再回南丫岛,现在很晚了没船了。” 陈验紧紧咬住下唇,心里说不出的愤懑。 已经走开几步远的尹路尧见陈验没有跟上来,只好又倒回来强势地拖着陈验的手要进屋去。 陈验倔强的小宇宙在此刻爆发,他忸怩着就是不跟尹路尧进去。 “听话!”尹路尧怒吼一声,震得水泥地都在颤抖一般。 陈验的小心脏“咚”的一下,立马就没了脾气,乖乖地跟着尹路尧进去了。 洗完澡之后两人抱着睡觉,陈验想起了离开的颜雅茹和张途,心里唏嘘不已,不自觉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想什么?”尹路尧也没睡着,黑暗中低沉磁性的声音竟是那样安抚人心。 “在想雅茹和张大哥。”陈验也不瞒尹路尧,细瘦的手臂搂得尹路尧更紧了些,“他们一定会幸福的。” “嗯。”尹路尧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路尧?”陈验是想再说说话的。 尹路尧呢喃道:“怎么?” 陈验试探性地问道:“哥伦比亚的种植园你打算交给谁来打理?” 尹路尧答得却很随意:“老卢。” 陈验:“哦,他是很帮得你手。” 尹路尧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对你来说,还不是时候。” 陈验:“明白了。” 尹路尧:“我这样做是为你好。” 陈验:“我知道。” 尹路尧亲了亲陈验的额头,宠溺地道:“验验快过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 陈验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同心结。” 尹路尧笑:“你还信这种东西?” 陈验“昂”了一声:“信吧。” ****** 陈验继续坐镇南丫岛,一边也在继续打听潘粤的消息,但是潘粤却还是一点音信都没有,整个人像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尽管陈验极力在心里劝慰自己不要往最坏的方面想,但是时间过了这么久,为什么一点点消息都没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潘粤连半个影子都没有。 或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陈验有时候也会这样安慰自己,但是心里举小叉子的小恶魔又会时不时地跑出来和他唱反调,搅得他心神不宁。 阿飞在门外敲门,陈验没反应,阿飞直接推门而入,陈验竟是发呆得出神了。 “好多事等着你处理呢。”阿飞曲起右手食指敲敲桌面。 “啊?”陈验恍若未闻,痴痴地抬头望着阿飞,“什么?” 阿飞无言,只用手指了指桌面上堆积成山的文件。 “哦。”陈验一拍脑门,“我今天有些走神,等一下会处理的。” 阿飞叹着气在椅子上坐下:“要是潘粤知道你为了他状态这么不好他也不会安心的。” “你怎么会知道他不安心?”陈验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嗖”的一声站了起来,剥开文件撑在桌面上和阿飞对视,企图从阿飞的眼里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阿飞吓了一跳,忙架着椅子退后了些,嘴里还不断辩解着:“猜也猜得到啊,你别想太多。” “潘粤是不是私底下联系过你?”陈验仍是不肯放弃,“你和我说实话。” 阿飞面露难色,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否认:“没有。” “没有?”陈验有些失望,重重跌回椅子里坐下,嘴里不停念着“没有”、“没有”、“没有”…… 阿飞心里不好受,却也无可奈何道:“对,没有。” “阿飞你知道吗?”陈验的眼睛有些发红,说话也无力,“我很怕他已经死了,我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会的不会的!”阿飞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了这话,话一出口又神情古怪地补充道,“我相信潘粤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自有天相?”陈验喃喃低语,“呵呵,吉人自有天相。” 阿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怔怔望着陈验,阴影下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第一百零二章 琅南塔和哥伦比亚的毒品种植园都交由老卢掌管,尹路尧不是不担心老卢会趁机拉他下马重登东南亚毒品大王的宝座的,毕竟现在有周跃的力量在牵制着尹路尧大部分的精力和人手,如果老卢要造反这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可奈何尹路尧更加不放心把哥伦比亚的种植园交给另几个一直对毒品生意虎视眈眈的手下打理,权衡再三,他还是决定赌一把。 幸好老卢对尹路尧并没有异心,一直都尽心尽力地帮尹路尧办事,可能他也是对尹路尧心存感激的吧,尹路尧敢把手上两个种植园都交给他,这无异于自动把自己的咽喉送到老卢手上,对老卢来说这是一种无上的信任,他老了,不想再争来争去了,就这样也挺好。 老卢的本本分分让尹路尧放心不少,哈桑拦截的那批军火也是时候运回香港了,买家尹路尧早已经联系好了,价钱方面也谈得七七八八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经过几番分析,尹路尧最终和哈桑敲定了时间和地点,除夕夜,零点十分,西贡海。 随着交易的时间越来越临近,尹路尧的心里也越来越不安定,好像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莫名的浮躁不安。 除夕夜前一个礼拜,老卢偷偷潜回香港,约了尹路尧在西贡村屋见面,老卢如此小心谨慎的人居然冒着巨大的风险来见他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想自己最近老是心绪不宁,尹路尧暗道莫非真有什么事会发生? 老卢还是老样子,许是近来事业上春风得意,所以人也比较精神,见了尹路尧立马就迎了上来亲切地关怀道:“路尧,最近可好?” 尹路尧摇摇头苦笑道:“周跃果然不是盏省油的灯,而且我最近老是眼皮跳,心也静不下来。” 老卢沉吟一会儿,拉了尹路尧过去已经皲裂的旧沙发上坐下,许久才娓娓道来:“这次我回香港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关于哈桑手里那批军火?”除此之外,尹路尧想不到近来还有什么事情重要得过这一件。 老卢毫不避讳地点头道:“不错,正是关于这批军火。” “你有什么话说?”尹路尧紧紧皱着眉头,心下已经开始计较了。 “是这样的……”老卢双手交叠覆在膝盖上,他也有些紧张,“我收到消息,这次交易的时间和地点已经传到了警方的耳朵里,他们已经开始严密部署誓要将‘天齐’一网打尽。” 尹路尧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又是你在警方安插的黑警传出来的消息?” “对,据他们所说消息的来源应该是……”老卢看了看尹路尧的脸色,顿了顿才说道,“来自‘天齐’内部。” “内奸?”尹路尧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你确定消息可靠?” “不可靠我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老卢道,“就因为事关重大我才想和你当面说这件事,不管通过电话还是邮件都有可能被监听和破解,敌人这次是有备而来。” “方便约那个人出来说说话吗?”尹路尧镇定了些,开始仔细回想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所有事。 老卢知道尹路尧说的是那个黑警,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说道:“他已经恭候多时了。”说着拍了拍手,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就从房子的二楼走了下来。 尹路尧一看这人是谁就知道老卢所说不假了,原来老卢埋在警方多年的棋子竟是这位年纪轻轻就上位的高级警司,难怪每次老卢放出的消息都准确无误。 暗叹老卢手段厉害的同时,尹路尧朝那人点了点头:“原来是胡警司,真是久仰久仰了。” 胡警司整了整衣领,并没有半点不自在,也朝尹路尧点头示意:“尹老大,久仰。” 三人围着茶几坐了,尹路尧又问:“老卢说是‘天齐’内部有人向警方告密,不知道胡警司方不方便透露那个人呢?” 胡警司笑笑,望了老卢一眼才把视线转向尹路尧:“尹老大言重了,当年老卢救过我的命,而你和老卢又是好朋友,和我就不必这么见外了。” 老卢朝尹路尧点点头示意他不必这么警惕,大家都是自己人,尹路尧心忖老卢居然还留有这么厉害的一手,自己真是小看了他。 “好。”尹路尧猛地一拍大腿道,“那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警方如何布置想要置我于死地胡警司不妨挑明了和我说。” 胡警司忙摆手道:“尹老大不要太看得起我了,虽然我是警司,但是很多事情也并不是很清楚,这次行动我不会参与其中,具体部署我也就不清楚了。” 尹路尧有些不高兴了,却也忍着没有表现出来,面子上仍是和和气气的:“那么我不禁想问问胡警司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呢?” 知道被怀疑了胡警司也是面不改色:“如何得知这不是尹老大你该问的,我只是本着不想你拖累老卢的份上才告知你周跃在‘天齐’内部有人,其余的,我想尹老大这么聪明自然想得明白。” 果然还是和周跃脱不了干系!尹路尧恨得咬牙切齿,紧攥的拳头指节泛白。 “好了,警局还有事我就不久留了。”胡警司说着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脸慵懒地和其余二人告别,“剩下的我就不插手了,也没那个本事插手,祝你们好运!” 第一百零三章 “路尧,这件事你怎么看?”老卢坐得离尹路尧近了些,小声问道,“谁才是内奸?” “谁才是内奸?”尹路尧冷笑一声,“谁的胆子最大谁就是内奸!” 没错,尹路尧已经想清楚了,胡警司暗示他周跃在“天齐”内部有人,那么就很好解释为什么周跃在和尹路尧交锋时次次都能逢凶化吉,而尹路尧始终拿他没办法,只能继续僵持下去,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每次周跃成功抢到手的地盘大部分都是周浩管辖下的。 再想想知道尹路尧曾去过索马里以及知道除夕夜会有行动的人不外乎那么寥寥几个,一个一个排除,剩下的人就只有周浩。 周浩,周跃,尹路尧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一家人,难怪周浩胆子大到敢怂恿潘粤私下贩毒,难怪尹路尧一直都查不清楚周浩的背景,难怪周浩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间和周跃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间那么吻合,难怪…… 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王八蛋!”尹路尧一拍沙发扶手怒吼一声站了起来。 老卢也跟着站起来:“幸好提前知道了,我们还可以从长计议。” “行了。”尹路尧一摆手,“你先回琅南塔,剩下的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老卢也知道他不能久留,要是被警方抓住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毕竟被警方通缉了十几年,要不是罪恶滔天通缉令早就撤销了。 还是保命要紧,老卢心知尹路尧也不是等闲之辈,既然知道内奸是谁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老卢拍拍尹路尧的肩道:“一个月后我会亲自去一趟哥伦比亚,顺便研究一下南美的毒品市场,要是有可能的话我们可以试着把东南亚的市场转移一部分到南美市场,那边的油水不比东南亚的少。” “你办事我放心。”尹路尧也拍了拍老卢的肩,以示信任。 ****** 两天后,尹路尧临时决定在“天齐”总部提前召开年度总结会议,各个辖区的管事大佬都被叫来参与了这次会议,包括驻守南丫岛的陈验。 这次会议除了总结一年来“天齐”各项产业的盈利状况以及规划下一年的发展外还有一个相当惊人的决定,尹路尧当着所有人的面提拔周浩为“天齐”二把手,接管之前张途所有的地盘和职务,包括毒品和军火生意。 会议一结束,周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尹路尧面前展现他有多么的尽职尽责,谢过尹路尧的赏识之后就带着一众手下风风火火地巡视场子去了。 尹路尧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主位上等众人散去,他知道有人想就周浩上位这件事和他聊点什么。 刚才的会议上陈验一言不发,不是他没有话可说,他只是还没有完全消化尹路尧一意孤行做出的这个决定。 “说说吧,为什么?”陈验铁青着脸,直挺挺地站在尹路尧面前。 尹路尧正在把玩自己修长的手指,陈验的影子突然覆了下来,他这才抬起了头和陈验对视。 “干嘛绷着一张脸?”尹路尧禁不住笑了起来,“什么事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你明知故问!”陈验不自觉地拔高了音调,瘦弱的身子竟在微微颤抖。 “好了好了。”尹路尧主动揽过陈验的腰让陈验坐在他的大腿上,温柔的语气简直能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他又把脸贴上陈验的肩,近乎撒娇地唤陈验的名字,“验验,验验,验验……”直把陈验叫得没了脾气。 “别叫了。”陈验推开尹路尧的脸,作势要站起来。 “不生气了?”尹路尧又眼疾手快地抱住陈验的腰,一把将陈验拉了下来重新坐在他的大腿上。 “外面有人随时会进来。”陈验简直没办法和尹路尧沟通,这里不是家里,是人来人往的总部,要是被哪个没长眼睛的闯进来看见了他还有脸在“天齐”混下去吗? 尹路尧就是吃准了陈验脸皮薄,粗糙的大掌隔着衣服面料不停摩挲着陈验腰上敏感的肌肤,嘴角还噙着一弯暧昧的浅笑道:“怕什么,正好让他们见识一下验验脸红的时候有多漂亮。” 这下不用外面的人闯进来,陈验的脸立马就红得堪比猴子屁股,被热油溅到一样从尹路尧怀里弹了起来,陈验决定找个时间再和尹路尧谈谈周浩的事,现在他得赶紧逃离现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陈验不得不承认不能经常见面导致他对尹路尧的抚摸越来越没了抵抗力,再待下去他的老二铁定立马就立正了。 真是囧死了囧死了,陈验撒开腿就准备脚底抹油,却不曾想尹路尧的动作也快得惊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紧紧将他锁在老虎钳般的臂弯里,就是不放手。 “放手啦!”陈验直接放弃挣扎,开始和尹路尧磨嘴皮子。 “这么不想和我亲近亲近?”尹路尧坏笑着,还恶意地伸出舌头舔了舔陈验圆润丰满的耳垂,性感的嘴唇在陈验耳边蹭来蹭去,呓语般轻声呢喃,“嗯?不想和我亲近?” 陈验只感觉到浑身像触电般,双腿一软差点掉地上去,幸好尹路尧抱着他才不至于摔得灰头土脸。 “这样就受不了了?”尹路尧憋住笑,想想还是不折腾陈验了,免得他今天回去之后一整天都会魂不守舍,遂慢慢松开了手让陈验自己站稳了。 陈验站稳之后没有回答,调整好了呼吸也不敢再和尹路尧对视,只是小声道:“我……我回南丫岛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这次尹路尧没有追上去再抱着陈验不准陈验走,只是对着陈验的背影笑了笑:“我做什么事都有我的道理,验验你该相信我。” “嗯。”陈验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开门径直离开。 第一百零四章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泛善可陈,今年“天齐”的年夜饭不在南丫岛吃,陈验也就落得清闲,不用忙前忙后去准备那些琐碎的事情。 然而一个人没事做的时候陈验会忍不住去回想那天和尹路尧在总部的会议室里耳鬓厮磨的场景,不管在一起有多久了,陈验总是看不厌尹路尧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听不厌尹路尧伏在他耳边的呢喃细语,还有每一次吹在耳边让他浑身酥酥麻麻的热气。 尹路尧说“验验你该相信我”,那一刻陈验自觉自己确实是太冲动了,就算周浩曾经教唆潘粤私下贩毒导致潘粤成了残废还被逐出了“天齐”,就算陈验恨周浩入骨,就算周浩的资历还不如其他几个大佬,可做决定的事尚且还轮不到他陈验来指手画脚,要不是尹路尧宠他,他在“天齐”早没了立足之地。 所以陈验明白了,尹路尧爱他宠他又怎么会不懂照顾他的感受?上次潘粤出事,尹路尧那么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是不是周浩在背后搞事? 那么这一次路尧是要为自己除掉周浩吗?陈验禁不住会这样想,因为如果不是,尹路尧有什么理由让他去相信他? 所以,是的吧。 阿飞敲门进来时陈验还沉浸在他美好的幻想中,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嘴角弯弯的带着甜甜的笑意,眼神里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憧憬。 陈验这么销魂的一面被阿飞捕捉到了,阿飞看得不由有些发呆,立在门口半天都动弹不了。 “有什么事?”陈验立马收拾了脸上的表情,又换回办公时的严肃样子问阿飞有何贵干。 阿飞脸红得跟什么似的,连自己是进来干什么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杵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挠头也不是,抓耳也不是,颇为尴尬。 陈验倒是朝阿飞笑了笑:“有事没事你也先进来,就这样站在门口好看啊?” 阿飞被说得更囧了,不过脚下动作倒挺快,一个闪身就钻了进来把门关得死死的。 “外面情况怎么样?”陈验倒是很会岔开话题。 阿飞如逢大赦,忙点头道:“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外面拿号排队的人都等了不少。” “嗯。”陈验指了指椅子让阿飞坐,“这一年来你们打理海鲜楼辛苦了,过几天分完花红之后我再个人掏腰包奖励兄弟们每人一个红包。” “你的钱自己留着,光是花红就不少了。”阿飞立马拒绝,也不坐,站着和陈验说话,“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老大,人家都巴不得底下兄弟拿钱来孝敬自己呢。” 陈验顽皮地吐了吐舌头,还摇头晃脑的,笑得像向日葵一样灿烂。 “等一等!”阿飞突然怪叫一声,指着陈验的鬓角露出难看的脸色。 “怎么了?”陈验被阿飞的一惊一乍震到了,像个木头人一样不敢乱动了,头还保持偏在一边的滑稽样子。 “你……长白头发了。”阿飞走过来温柔地拨了拨陈验的头发,有些心痛,陈验只不过二十四岁就开始白发了,昨天好像都还没有的。 陈验脸色一僵,条件反射地摸着自己的头发站了起来,失魂落魄得差点撞到阿飞的下巴。 阿飞扶住陈验,勉强地勾了勾嘴角说:“我帮你拔了吧,现在还不是很多,就几根而已。” 陈验怔怔地沉默了半晌,最后只吐出了一个从牙缝里挤出的字:“拔!” ****** 尹路尧曾问过陈验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得到的答案是毫不犹豫的同心结,其实尹路尧并不信这些迷信的东西,如果两个人没了感情就算是同心结还在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既然陈验开了这个口,尹路尧也不想拂了陈验的意,想想没两天就是陈验的生日了,他便亲自开车去庙里求了一个经大师开过光的同心结,打算在除夕夜零点时送给陈验。 是的,尹路尧已经改了军火交易的时间地点,他打算让部署已久的警方扑个空,不过刻意隐瞒了事先知情的几个人。 另一方面,周浩在上位之后果然如尹路尧预料的那样到处横行霸道,颇为肆无忌惮,以前和他好得称兄道弟的几个兄弟现在都怕了他,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生怕周浩借现在在“天齐”的地位和权势指挥他们干这干那,当然,更多的原因则是不服气周浩平白无故就上了位。 鱼跃龙门身价百倍,周浩自以为是的态度已经引起了诸多不满,可尹路尧只当是没看见没听见,由得他去,反正过不了多久他就没命再享受了,而这一招尹路尧成功地将周浩孤立了起来,往后就算是周浩莫名其妙地挂了也不会有人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 尹路尧拿着同心结和大师告别,转身准备回总部,却不料身后早已站了一个人。 大师也是聪明人,见殿内其余两人都是浑身杀气,便迅速溜了,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里现在只剩下了尹路尧和周跃两人,空空荡荡。 “来求神拜佛祈求菩萨保佑你和陈验永结同心?”周跃逆光而站,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是锁定在尹路尧拿着同心结的右手上,而且语带戏谑。 尹路尧不想再去追究周跃是怎样得知他的行踪的,也不觉得来寺庙里求个同心结有什么丢人的,他大大方方地把手掌摊开让周跃看得更清楚,笑着答道:“是啊,过两天陈验生日,准备送这个给他。” 周跃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朝尹路尧靠近了两步:“尹老大真是懂得忙里偷闲,这种小事也要事必躬亲。” “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想着怎么对付你吧?”尹路尧将同心结收好放进外套荷包里,抬头时露出自信帅气的笑容,“周老大不也是忙里偷闲来祈求菩萨保佑你事事顺利吗?” 周跃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自然是希望能够事事顺利。” “那我就不打扰周老大求神拜佛的雅兴了。”尹路尧说着就迈开了步子往殿外走,与周跃擦身而过时意味深长地瞄了周跃一眼。 “记得替我祝陈验生日快乐!”身后周跃大声说道,“顺便也祝你们真的能够永结同心!” 尹路尧听到了周跃的话却没有驻足或回头,他知道周跃不会真心祝他们白头到老,他也不会稀罕周跃的祝福,脚下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很快便出了寺庙。 开车回到家里,李伯立马迎上来告诉尹路尧家里收到了一个匿名包裹。 正值多事之秋,尹路尧本不想拆开包裹看看里面是什么,毕竟如果真的是重要的东西寄信那人也不会不留任何信息,如果打开看了里面是些会影响心情和情绪的东西还不如不看。 “李伯,替我扔了。”尹路尧打量了一下不大的包裹,转手就把包裹又递给李伯,转身就要上楼。 李伯应了一声正准备把包裹拿出去扔掉,这个时候尹路尧的手机却好死不死地响了一声。 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尹路尧点开看了,登时气得摔掉了手机。 还没走出门口的李伯被手机落地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尹路尧正背对他站在第三级楼梯上,高大的身形气得不住颤抖。 “少爷?”李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猜也猜得到不会是什么好事,只是小声地叫了尹路尧一声,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包裹拿给我。”尹路尧单手紧紧扶在楼梯扶手上,用力得几乎要捏碎上好的铁艺。 “是。”小心地奉上包裹,李伯真是心有戚戚焉,近来尹路尧的脾气总是不太好。 取过包裹尹路尧就火急火燎地上楼去了,李伯站在楼梯口朝上看了一阵,最后摇摇头无奈地走开了。 第一百零五章 除夕夜。 夜八点五十五分,喝得醉醺醺的周浩被几个小弟搀扶着从酒店里出来,车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周浩一边骂娘一边跌跌撞撞地爬进车里,车门关好,车子缓缓开走。 夜九点十分,陈验喝得连站稳都很困难,几个手下小心翼翼地架着他,打电话招呼了车子到酒店门口来接人。 夜九点二十五分,尹路尧挨桌敬酒敬完一轮,终于光荣倒下,倒下前还死死抓住阿飞的胳膊不放,阿飞无奈,只能提前离席送尹路尧回家。 夜十一点四十五分,西贡海,陈验负手站在海边吹着风,额前的碎发乱七八糟地随风舞动。 “还有将近半个小时,陈老大过去休息一下吧,这里风大。”身后小弟体贴地为陈验加了一件外套,然后垂手站到一边。 陈验看了看时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用了,你过去叫兄弟们都警醒一点,这次的任务绝对不容有失。” “是。”小弟应了一声去了。 距离交易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说不紧张又怎么可能,这毕竟是陈验第一次代替尹路尧来和对方碰头,不管出于什么心,陈验都不希望这次交易出现任何纰漏,他从很早开始就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像张途那样为尹路尧独当一面。 这次的任务来得很突然,直到昨天晚上尹路尧才通知陈验今天由他负责和哈桑的人接头,尹路尧只是简单地和陈验交代了交易的时间地点以及军火的数量,陈验也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地把尹路尧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底,他等这一天等得实在太久太久了。 分针和时针慢慢地重合在一起,零点了,陈验看了一眼表,小声地祝自己二十四岁生日快乐。 再有十分钟,就没人敢再说他陈验只是依靠尹路尧的宠爱上位的花瓶了,心里,莫名地激动了起来。 “船来了。”刚才给陈验披衣服的小弟小声地在陈验耳边提醒道。 陈验抬眼望去,黑漆漆的海面上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向他们不断靠近。 “你叫什么名字?”陈验侧头问小弟,因为眼前的人让他想起了阿飞,同样对他毕恭毕敬但又十分关心。 “我叫阿才。”小弟说,“以前在老大身边做事。” 路尧?难怪,阿飞以前也在路尧身边做事。 陈验无声地点点头,收拾了心情从岩石上跳了下去,阿才紧跟着也跳了下来,一直护在陈验身边。 在周围休息的七八个小弟也都朝岸边聚拢了过来,围成一个半圆,陈验站在圆心的位置上。 大船一点一点靠近,陈验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他既紧张又兴奋,藏在大衣口袋里的手微微颤抖着。 零点十分,一艘快艇载着三个人靠岸了,大船停在距离岸边七八十米远的海面上浮浮沉沉,陈验挺直腰板站得稳稳的,等待带头那人下来交易。 带头的是个三十几岁的黑人,又是黑灯瞎火的,即使凑近了陈验也几乎看不清楚这人长什么样子,只能壮着胆子伸出右手去和黑人握手。 “我是‘天齐’老大尹路尧派来交易的代表,陈验。”陈验自我介绍道,“希望我们这次合作愉快。” “%¥……&*#@%……&¥……**&”黑人也伸出右手和陈验握了握。 “???!!!”陈验满头黑线加问号,他没听懂黑人在说什么。 一旁的阿才立马向前一步,凑陈验耳边说:“他说他叫图巴,是代表哈桑来交易的,另外他也希望这次合作愉快。” 陈验诧异地望着阿才,心说阿才真是高手,这个黑人说的绝对不是英语,这么奇葩的小语种他居然也能听懂,果然不愧是在路尧身边混过的人,厉害厉害! 短暂的吃惊之后,陈验清咳两声以掩饰刚才的尴尬,又对图巴说:“我可以先验验货吗?” 这次阿才自觉地当起了翻译,叽里呱啦地和图巴说了一通,图巴听完点点头,招手叫身后的手下抬了一个箱子过来。 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好方便陈验开箱验货,阿才递上来一根铁锹,陈验接过来握在手里,他没有急着撬开箱子,而是学着电影里的情节绕着箱子高深莫测地转了两圈,然后停下来露出诡异的一笑。 阿才在一边把陈验所有的动作和表情都看了个遍,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阿才,还是你来开箱。” 陈验又把铁锹递回给阿才,阿才一愣,马上反应了过来,接过铁锹上前去三下五除二地把箱子撬开了,扔掉铁锹,阿才取了箱子里的一把冲锋枪过来给陈验看。 陈验扫了一眼阿才手里的枪,觉得没怎么看清楚又想把枪接过手来仔细研究。 “有点重,小心。”阿才好心提醒。 陈验瞥了阿才一眼,阿才立马闭嘴不说话了。 陈验把枪端在手里装模作样地做了一个瞄准猎物的动作,嘴角的肌肉不停抽搐着,肱二头肌也在叫嚣着受不了,果然是很重很重!幸好是晚上,要不然丢人就丢到姥姥家了。 “手感不错,射程也没得说。”陈验把枪递给身边的手下,还想再去箱子里选一把枪出来看看,远处突然有人大叫道:“小验,有警察,快跑!” 第一百零六章 变数就发生在这一瞬间,随着潘粤一声大吼,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很快就跳出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带头的俨然就是对“天齐”恨得咬牙切齿的女强人梁督察。 图巴反应很快,见有警察追过来了立马就想跳上快艇逃跑,不过梁督察没给图巴逃跑的机会,隔着三四十米远也能一枪打爆快艇的油箱,“砰”的一声巨响,快艇爆炸了,顿时掀起一股热浪,熊熊大火一瞬间就烧了起来,映红了半边天,图巴和两个手下几乎被炸得粉身碎骨。 陈验被突发状况吓了一跳,连这种情况下应该逃跑都不记得了,直到跑近的潘粤一把拖着他的手不要命似的狂奔他才逐渐回过神来。 阿才则带着几个小弟为陈验殿后,七八个只有一把枪防身的黑社会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周旋,堵住他们的去路,为陈验逃跑争取时间。 霎时间,整个沙滩上混乱得敌我不分,枪声震天,嘶吼声、惨叫声、子弹从耳边快速飞过的声音,还有人不断倒下的声音。 陈验的呼吸沉重得有些吓人,他几乎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在沙滩上逃跑不比平地,踩在沙里一脚深一脚浅还特别容易摔倒,跑了半天也不过只跑出了几十米远。 陈验怎么样都想不到局面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今天是要好好证明自己的,而且今天还是他的生日,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验,我跑不动了,你赶紧跑,我来掩护你!”潘粤突然甩开陈验的手,一瘸一拐地往回跑去加入和警方的枪战,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护陈验周全。 “潘粤!”陈验心里空落落的,潘粤放开了他的手,他就好像失去了方向的孤舟一样,傻愣愣地站在沙滩上,看潘粤消瘦不少的背影如何为他杀出一条血路,还有敌我两方残酷的厮杀。 这一刻,陈验多么希望尹路尧能够从天而降来解救他,解救这么多手足,可终究他没有等来那个在他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男人。 警方越逼越近,潘粤和阿才他们有些顶不住了,敌我力量悬殊,输是必然,他们只是想让陈验有时间可以全身而退,否则缴械投降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方法,至少命保住了。 这个时候潘粤像是有感应一样突然回头看了看,陈验永远都记得这一刻潘粤脸上表情的变化。 “快跑啊小验!”潘粤扯着嗓子嘶吼,脖子上青筋毕露,一边找东西遮掩一边还要开枪阻止警方的靠近。 那是硬汉的表情,陈验竟是觉得有些欣慰,看着这么多兄弟为他一个人拼命,他做不到就这样撒腿跑掉。 也许有人会认为陈验傻,但如果不傻也就不是他陈验了,拔出枪,陈验视死如归一样往回冲,他的命并不比兄弟们的命值钱,没必要让这么多人为他一个人无辜枉死。 “小验!回去!”潘粤脸上表情一变,也顾不得躲躲藏藏了,站直了身子就要跑过来拦住陈验找死的行为。 也就是在潘粤站起来的这一刹那,紧追过来的梁督察瞄准了潘粤的左肩胛骨就是一枪,近距离射击,子弹穿胸而过,射在陈验脚边,在沙地上射出了一个小小的坑。 “潘粤!”陈验瞬间就红了眼,扔了枪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接住了潘粤摇摇欲坠的身体,那一枪,正中潘粤的心脏! “小验。”潘粤静静地躺在陈验怀里,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或许对他来说这一刻就是解脱,他做了很多错事,但他用命偿还了那些过错,再深的罪孽用命来还也该赎清了。 “潘粤,你不要说话,我送你去医院,我马上送你去医院!”陈验的泪腺崩溃了,撕心裂肺的哭声震天动地,原本还在鏖战的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停了手。 阿才先扔了枪,双手高举过头顶蹲下,然后几个手下也跟着扔了枪,陈验这样做无异于投降,他们再拼命也无济于事了。 梁督察招呼几个警员过去拷了阿才他们,警员问:“他们呢?”他指的是潘粤和陈验。 梁督察摆摆手,示意再等一等。 “小验,我对……不……起你。”潘粤伸手摸了摸陈验脏兮兮的脸,虔诚地道着歉,“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不过我死……了你应该……就能原……谅我了。” “不要死!不要死!”陈验癫狂了一样拼命摇头,用手捂住潘粤不断涌血的伤口,“我命令你不准死!” 潘粤咧开嘴笑了,突然喉头一紧,呕出一口血,陈验哭得更加凄厉,忙用衣袖想要给潘粤擦干净嘴角的血渍,只是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手颤抖得厉害,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我和周……跃合……作报复……尹路尧,颜雅茹……的身份是……我曝……光的,还有……那批有问题……的海……鲜也是我……咳咳咳咳……”潘粤咳个不停,瞳孔也开始涣散,他几乎快要捕捉不到陈验的脸。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陈验捂住潘粤的嘴不准他再说话,这些事情他早已不准备追究了,他只是希望潘粤能够活下来而已。 潘粤想伸手再摸摸陈验的头发,手举在半空中,还没摸到就无力地跌落,断气的时候他仍死死睁着眼睛看着陈验。 陈验怔愣了两秒钟,他还没有适应怀里的人已经只是一具尸体,前一分钟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变成了尸体,这个人是他相依为命二十年的兄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陈验的情绪终于崩溃,他紧紧抱着潘粤的尸体,用力得太阳穴都快爆炸。 与此同时,海面上那艘大船“砰”的一声巨响爆炸了,大火烧得海面火红,船上其实没有军火,也没有哈桑的人,警方白白损失了五六个上船搜查的精英,这场警方精心部署誓要将“天齐”一网打尽的戏码终成一出闹剧。 夜一点,距离陈验的生日刚好过了一个小时。 第一百零七章 阿飞把尹路尧送回家交给李伯,正欲脚底抹油功成身退,背后原本醉得爹妈都不认识了的尹路尧居然口齿异常清楚地叫住了他:“阿飞,留下来陪我坐坐。” 阿飞全身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一紧,颤颤巍巍地回转身来,尹路尧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的醉意,整个人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李伯也早已知情识趣地走开了,偌大的客厅只剩尹路尧和阿飞两个人长身而立。 阿飞是聪明人,知道老大叫他留下肯定就有老大的意图,不过他不敢多问,尤其是莫名其妙地喜欢上陈验之后,阿飞面对尹路尧总是多了一分小心和生疏,磨蹭了近一分钟阿飞终于乖乖地找了张距离尹路尧不远不近的单人沙发坐了。 尹路尧勾了勾嘴角,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他欣赏识时务的人,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提拔阿飞在自己身边做事。 从夜里十点到凌晨两点半,尹路尧坐着就坐着,也不开口和阿飞说话,入定得像得道多年的高僧。 尹路尧不开腔阿飞也不敢贸然说话,就这样默默地陪着尹路尧坐着,他参不透尹路尧这样做的意图,但潜意识里就把尹路尧的反常表现和他心底那个不能说的秘密联系在了一起,心里不禁紧张了起来,但是尹路尧的定力他是知道的,既然想不到破解的办法也就只能静观其变,只是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腰有点酸屁股也有点难受。 尹路尧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的声音吓了阿飞一大跳,三更半夜的,突然来这么一下就算是鬼都会被吓到,阿飞摸了摸胸口,为自己顺气。 尹路尧却像是早就知道这个时候电话会响一样,动作优雅地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放在耳边开始通话,毫不避讳旁边还有个人。 “死了?好,我知道了。” “做得好,他早就该死了!” “那批可卡因就当我补送给你的见面礼,祝你步步高升。” “对,所有责任都推到他一个人的头上。” “嗯,那个疯女人还是这么猖狂。” “行了,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 “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尹路尧利落地扣了电话,然后又熟练地拨了一个电话放在耳边等待接通,左手的食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打着拍子。 阿飞听得胆战心惊,虽然刚才的电话内容他只听了一半,但傻子也该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而且都死人了,等一等! 阿飞被自己的想法吓死了,尹路尧莫名其妙地叫他留下来但是又不说叫他留下来有什么事,刚才电话里尹路尧说“他早就该死了”,这个“他”该不会是陈验吧?难道老大已经知道了? 太多的疑问堵在阿飞的胸口,他恐惧地望着一脸平静的尹路尧,顿时觉得心如死灰。 “肖阳,我是尹路尧。” 电话接通了,阿飞立马又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专心听。 “那么吵,又在哪里逍遥自在呢?” “算了,不来了,我想修生养性。” “当然有事找你,没事我就不会打扰你快活了。” “嗯,就是知道你打这类型的官司十拿九稳才找你的。” “完全脱罪不太可能,你尽你最大的能力帮他减刑就行了。” “对,警方一定会劝他转做污点证人来指证我。” “不过没有关系,他一定不会答应转做污点证人的。” “我一直都这么自信,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了,那就不打扰你了。” “好,下次一起出来喝两杯。” “嗯,就这样。” 尹路尧挂了电话,把手机随手扔在一旁,又不说话了。 阿飞这下更加丈二和尚了,如果说第一通电话让他怀疑尹路尧发现了他对陈验的那点心思要置陈验于死地的话,那么第二通电话又说明了什么呢?谁绝对不会转做污点证人来指证尹路尧?最有可能的人就是陈验!这么一分析阿飞简直就要风中凌乱了。 “你回去吧。”尹路尧突然开口叫阿飞离开。 “哈?”阿飞两条眉毛皱成一条,他现在又不想走了,他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一副这么惊讶的样子。”尹路尧捏了捏鼻梁,声音里透着些疲惫,“天一亮你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去吧。” “哦。”阿飞撑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看了看尹路尧,有些欲言又止,终究他还是选择了就这样离开,他的心里始终对尹路尧抱有希望,不管尹路尧曾经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阿飞走了,客厅里只剩下尹路尧一人,他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像在思考问题又像是在放空。 李伯躲在屏风后面看了看,终是摇摇头又走开了。 “对不起。”尹路尧对着空气小声地自言自语着,“我必须这么做。” 大年初一,所有的报刊杂志都在报道警方除夕夜在深圳湾海域成功截获了一笔市值三千万的可卡因,并且成功击毙拒捕的毒贩头目周浩。 报道下面另附一篇篇幅很小的报道,主要内容是介绍周浩的身家背景,其中着重强调了周浩和“东胜”老大周跃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摆明了,警方是想把周浩和周跃栓到一根绳上,即使目前没有证据指证是周跃指使周浩贩毒也要将舆论的势头往这个方向上引导。 报道的最后附了一张意气风发的警官照片,不是别人,正是香港最年轻的高级警司胡锐,也是这次抓捕活动的带队,同时也是将周浩一枪击毙的人,为此香港警务处处长还特地为胡锐颁发了英勇勋章。 相比一路平步青云的胡警司,梁督察就没这么走运了,部署了这么久的抓捕行动到头来居然是警方死伤得更多,这次行动的报道也只占了副刊角落里豆腐干那么一小块地皮。 交易军火的一方已经当场就被炸死,原本以为会大有所获结果就只缴获了一箱军火。其余的人虽然已经全部带回了警局准备一一落案起诉,但是要想将“天齐”一举歼灭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而且尹路尧为陈验请了全香港最有名气的大律师肖阳作为陈验的辩护律师,算来算去,这一把还是尹路尧赢了。 第一百零八章 羁留室里陈验呆呆地坐在狭窄的石床上,身上还穿着被捕当天穿的那一身衣服,蓬头垢面,毫无生气,面无表情,嘴唇已经干得皲裂,飞起很多白白的干壳,头歪歪地靠在墙壁上一动也不动,任由梁督察磨破了嘴皮他也不开口说一个字。 “陈验,你要想清楚,你并不是主谋,只要你答应警方转做污点证人指控尹路尧,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替你向法官大人求情,到时候你可能关几个月就能出去重新做人了,绝对比你一个人扛下所有罪名要好很多。”梁督察在几平米大小的羁留室里来来回回地踱步,面上勉强保持着镇定,其实她心急如焚,如果陈验还是不肯开口说话,那么等一下肖阳进来给陈验洗过脑了她就更没有机会控告尹路尧了。 陈验这次好心地抬头瞥了梁督察一眼,然后又把头重新埋下,还是一个字不说。 梁督察差点肺被气炸,不过仍克制着在爆发边缘的情绪,耐着性子对陈验继续劝说道:“陈验,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没必要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变态断送自己的前途,只要你肯站出来指控尹路尧,我向你保证尹路尧伤害不到你一分一毫,所以你不必担心指控他会被报复,警方一定会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你的安全。” 陈验像是被人戳到痛处一样狠狠地瞪了梁督察一眼,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在他面前说尹路尧半句坏话,就算那个男人坏得人人得而诛之他也不允许面前这个开枪打死了潘粤的女人侮辱尹路尧半句。 梁督察被陈验怨怼的眼神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往铁栏杆方向靠了靠,定了定神,她还是不肯放弃策反陈验:“你我都很清楚这次只不过是尹路尧扰乱警方视线的一场游戏,他把你当成棋子一样摆布,就算你百般维护他我也要清楚地告诉你尹路尧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要是当时我对你下了杀心你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和我嘴硬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陈验突然冷哼一声,笑得肩膀都在颤抖,笑得梁督察有些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梁督察蓦地冲到陈验面前,一把提起陈验的衣领,逼近了陈验的脸,危险地问道,“有什么这么好笑?” 陈验毫不畏惧地抬头和梁督察对视,半晌终于大发慈悲一样沙哑着嗓子对梁督察说:“我笑你太天真。” 梁督察气得瞪大了双眼,正要开口反驳陈验的话,陈验又抢先补充道:“难道不是吗?其实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你根本就不是路尧的对手,所以你心里很恐惧,你怕错过这次最好的机会,但是你低估了我对路尧的感情,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他,我也不可能背叛他,现在你明白了吗?天真的梁督察。” “你!”梁督察愤怒得把陈验整个人都从石床上提了起来,攥住陈验衣领的手也越来越用力,这一刻她真的很想勒死陈验! 陈验不屑地嗤笑一声,并不反抗,任由梁督察提拉着他,脖子上大动脉狰狞地凸出,他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王八蛋!”梁督察用力把陈验摔回硬邦邦的石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着,若不是最后还残存一点点理智她绝对会不顾一切杀了陈验这个油盐不进的小混蛋! 陈验摔倒在石床上,即使穿着厚厚的大衣他也被硌得很疼,身上疼,心上更疼。 眼睛突然有些酸涩,陈验倔强地仰头望着掉渣的天花板,路尧,你知道吗,我愿意为你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罪名。 看守犯罪嫌疑人的警员被这边的响动惊动了,忙不迭跑了过来查看状况,看到陈验异常狼狈地摔在石床上,警员不由得出声提醒正在气头上的梁督察:“师姐,有话好好说。” 梁督察一听更是气得不行,陈验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得不行,要是放在五六十年代她早就用刑了,看陈验能撑得了多久。 妈的!梁督察在心里暗骂一声,然后转身朝看守的警员吼道:“给我开门!” 警员一个哆嗦,都知道梁督察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不禁心有余悸地掏出钥匙给梁督察开门。 梁督察怒气冲冲地走了,陈验终于撑着石床坐了起来,环顾一下羁留室恶劣的环境,他居然扯了扯嘴角。 半小时之后,肖阳来了,带着他的徒弟。 陈验警惕地瞥了肖阳一样,他再没见识也听说过肖阳的大名,专门和警方对着干,不知道帮多少十恶不赦的黑道分子打脱过罪名,是香港法律界响当当的大人物。 “陈验你好,我是肖阳,将会成为你的辩护律师。”肖阳教养良好地做了自我介绍,和陈验保持着一米半的距离。 “路尧呢?”陈验关心的首要问题不是肖阳能不能帮他打脱罪名,他最关心的是尹路尧现在在哪里?在干着什么?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来看他一眼? 肖阳狡黠地笑了笑,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事不关己一样淡淡地说:“因为人证物证齐全,所以开庭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陈验自嘲着笑了笑,无力地把身子靠在墙壁上,喃喃道:“那么你呢?” “我?”肖阳好笑道,“我是你的辩护律师,当然不一样。” “哦。”陈验点点头,不说话了。 “说说吧。”肖阳双手操在胸前,上下打量着陈验,“路尧和我说你不可能转做污点证人指证他,我想知道为什么。” “肖大状这么神通广大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陈验懒洋洋地反问肖阳。 “呵呵。”肖阳笑了起来,“看来我这个老同学的魅力真是不减当年。” 陈验有些好奇地看了肖阳一眼,肖阳注意到了,丝毫不在意,反倒自己把一切都告诉了陈验:“我和路尧是高中同学,当年我也像你一样爱过他,只可惜他后来辍学了,要不然以他的成绩现在说不定已经进了美国联邦调查局。” 陈验更加好奇地盯着肖阳看,肖阳看起来很年轻很帅气,虽然有点痞痞的,不过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大律师,相当的有本事。 原来这样有本事的人也曾经爱过路尧,陈验慢慢地垂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你不用担心。”肖阳靠近了些,语带笑意地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比较喜欢女人软软的身体。” 陈验的脸不自觉地红了,他不禁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好了。”肖阳提高了一点音量,“今天我来主要是想和你沟通一下案情,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就可以了,不要添油加醋,也不要漏掉任何细节,其余的交给我就行了,我会尽量帮你减刑,这也是路尧交代我的。” “减刑?”陈验喃喃着这两个熟悉的字眼,梁督察游说他时也曾提到过这个充满诱惑的词。 “不错。”一谈到专业问题肖阳立马变得严肃了起来,他以为陈验不满意只是减刑而不是无罪释放,便详细地解释道,“因为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你非常不利,而且警方这次死伤很严重,上头也很重视这单Case,他们有意请最铁面无私的王官重新出山来担任你这单Case的主审法官,所以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帮你争取减刑,希望你可以理解。” “明白了。”陈验深深吸入一口气,既然决定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罪名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好的,那么我们现在开始就来梳理一下事发当晚的整个过程。”肖阳打了一个响指示意身后的徒弟准备开始记录案情,然后对陈验抛了一个自信的笑,“你可以开始了吗?” 陈验勉强地笑了笑,“嗯”了一声,这一步迈出去就真的没的后悔了,陈验握紧了拳头,一边一五一十地讲述当天晚上的经过一边把所有的委屈往肚子里咽,爱一个人,真的好累好累。 第一百零九章 一个礼拜后,警方以非法交易军火的罪名正式落案起诉陈验,还有十天时间这个案子就要上庭公审,警方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所有正在休假的警员全部销假回来轮流值班,不止是因为陈验的辩护律师是出了名不好对付的肖阳,更因为怕尹路尧趁这几天时间又搞出什么事情来搅乱局面。 在尹路尧手上吃过太多次暗亏,这次警方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可以剪除尹路尧羽翼的机会又怎么能够放松警惕让尹路尧钻了空子?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开庭的前一天警方存放证据的房间突然着火了,虽然抢救及时,但是大部分的证据也已经烧毁,剩下的证据虽然足够控告陈验,但力度明显弱了很多。 第二天正式开庭,肖阳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和过人的机智先把代表警方的检控官质问得哑口无言。然后他又趁热打铁打出感情牌,把陈验从小到大的经历编成了一个相当感人的故事在法庭上声情并茂地讲述了出来,目的就是想打动陪审团和法官,希望他们看在陈验从小身世坎坷才会一时糊涂走了歪路的份上轻判陈验,给年轻人一个可以改过自新的机会。最后他打出王牌,香港的法律精神是宁纵勿枉,陈验固然是有罪,但是警方却不能提供足够的证据证明陈验罪无可恕。 “综上所述!”肖阳顿了顿,字字掷地有声,“希望法官阁下能够对我的当事人予以轻判!” 白发苍苍的王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陪审团的几个成员说:“请问陪审团,你们的商议有结果了吗?” 陪审团的团长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当然,她肯定也是一位母亲,要不然肖阳也不会铤而走险对陪审团打感情牌。 “法官大人,我们已经有结果了。”陪审团团长站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宣布道,“本案被告陈验被控非法交易军火,经过陪审团慎重的考虑和讨论,一致认为被告虽然是三合会的成员,但是并无不良前科且本性不坏,加之警方无法提供足够的控告证据,所以我们一致裁定对被告监禁五年以示惩戒。” 王官认真听取了陪审团的意见,略微斟酌了一下便开始对陈验做判决:“本席宣判,被告非法交易军火罪名成立,判入狱五年,即时生效。” “Yes!”肖阳呼出长长的一口气,这次总算是不负所托,扣除一些公众假期,陈验三年多就可以出狱,实在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法官退席,全体起立,肖阳趁着这个机会偷偷地瞄了被告席的陈验一眼,陈验整场就没说过几句话,全是肖阳在自由发挥,也难怪,陈验心心念念尹路尧会来听判决,可等到退庭尹路尧连个影子都没有。 “可怜呐,造孽啊。”肖阳小声地自言自语道,然后招呼徒弟收拾东西离开。 陈验被两名狱警带走了,三年多牢狱之灾,对很多人来说转眼即逝,但对陈验来说一天都太长了,半个多月,仅仅半个多月不见尹路尧他就消瘦了不少,鬓边的白发又开始往外面冒,陈验整个人像苍老了十岁,要不是上庭之前换了套新西装涂了点发蜡他几乎憔悴得不成人形。 晚上肖阳找尹路尧出来喝酒,要不是亲眼所见,肖阳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就是那个帅得稀里糊涂的尹路尧。 按着尹路尧的肩膀在沙发上坐下,肖阳倒了杯干红递给尹路尧,戏谑地调侃道:“不看不知道,一看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憔悴的节奏都这么合拍。” 尹路尧像是没听到一样,掏了支票递给肖阳:“不管怎样,这次多亏了你。” “和我还说这些干什么?要不是你那场及时火我也不会赢得这么顺利。”肖阳笑着收了支票,又和尹路尧举杯,“来,为我们的胜利干一杯!” 尹路尧很给面子地和肖阳碰了碰杯,喝了一半就放下了。 肖阳本想让氛围轻松一点,毕竟他刚刚才打赢了一场官司,可尹路尧摆明不想配合的态度让他也不好再嬉皮笑脸。 敛了敛流氓本色,肖阳单手搭在尹路尧的肩膀上,轻声问道:“既然爱他又为什么不去听审?你知道他有多盼望你能去看他一眼吗?” 尹路尧苦笑着摇了摇头:“是我害他入狱的,我有什么资格去看他?” 肖阳“啧”了一声,揽了揽尹路尧,破天荒地变得语重心长了起来:“路尧,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自认对你还算了解,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爱他,那么我就有理由相信你这样做必定有你必须要这样做的理由,我不是要逼着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陈验也很爱你。” “我比你更了解陈验。”尹路尧点头,“所以我更怕伤害他,但我又确实伤害了他太多太多。” “呐,我最近在看刘墉的一本书,叫做《爱要一生的惊艳》,里面有句话呢是这样说的……”肖阳收回了手在空气中乱画了一通,“如果有一种机器,能够透视人心,每个光鲜亮丽的衣衫和丰腴壮阔的胸膛后面,一定都有颗伤痕累累的心。”肖阳侧头看尹路尧,伸手去戳尹路尧的左胸,“你的心,陈验的心,如今都伤痕累累。” 尹路尧低头看肖阳戳中的位置,突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肖阳紧接着又说:“但是我相信,能够治愈你们的人只有对方。” “肖阳,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文艺。”尹路尧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真的谢谢你。” 肖阳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弹开得老远:“今晚的月亮打南边出来了?” 尹路尧知道肖阳在和他开玩笑,并不以为意,只是端起刚才没喝完的干红,远远地敬了肖阳一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第一百一十章 对于张途突然之间回了香港尹路尧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三十年的兄弟这点默契根本就不算什么,陈验入狱,他能够信任的人除了张途还能有谁? 休了近两个月的长假,张途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都相当不错,当他推门而入时尹路尧浅笑着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兄弟就是兄弟,总能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出现。 “一个人回来的?”尹路尧起身和张途拥抱,用力在张途结实的背上拍了几下。 张途也在分开时用力在尹路尧的胸口上捶了一下,笑着宣布喜讯:“嗯,雅茹怀孕了,不适宜来回奔波。” “恭喜!”尹路尧欣慰一笑,特殊时期能有这种好消息总能冲淡一些雾霾。 张途也是抑制不住马上就要当父亲的喜悦情绪,一想起颜雅茹的肚子里正在孕育着他们爱的结晶眼角都带上了笑意。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呢?”尹路尧揽着张途的肩过去沙发上坐了,“雅茹这个时候最需要人在身边照顾。” 张途沉吟了一下,说:“帮你渡过了难关就走。我们在北海道租了套房子暂时住了下来,请了保姆照顾雅茹,我没敢告诉雅茹陈验的事,怕她不顾一切要回香港,你也知道孕妇应该尽量少用电脑和手机,所以雅茹到现在都还只以为我是回来去我爸妈的坟前告诉他们她怀孕了这个好消息。” 尹路尧边听边点头,想了想又问张途:“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再过几年吧,我们都想等那件事淡下来了再考虑结婚的事。”说到前段时间关于颜雅茹真实身份的风波张途仍是心有余悸,他是个男人,男人就该保护心爱的女人不受到任何伤害,可在这件事上他除了放弃自己的事业陪伴在颜雅茹身边之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他甚至连幕后黑手是谁都不知道。 尹路尧长叹了一口气,想到妹妹受到的伤害也是恨得咬牙切齿:“潘粤死了,也算是替雅茹出了一口气。” “是他?”张途满脸不敢相信。 “嗯,他和周跃狼狈为奸,想打击报复我。”想到潘粤其实尹路尧的情绪还是有些复杂的,一边是亲妹妹,一边是自己爱的人,他总是想在这之间寻找到一个平衡点,可他也不过是凡人,总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张途一听就炸毛了:“当年要不是我救了他一命他早该投胎去了,我没想到居然是他!” “行了,人都死了。”尹路尧挥手打断张途,立马就入了正题,“你回来我就松口气了,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警方上次想要截获那批军火结果扑了个空,但是现在我要集中精力对付周跃,分身乏术。” “军火的事交给我就行,你只管想办法怎么对付周跃。”张途拍拍胸脯,“顺便为陈验狠狠出口恶气。” “你猜到是他了?”尹路尧挑眉望着张途。 “前因后果联系到一起,再加上最近的新闻,也能猜到几分。”张途深吸一口气,想到无辜入狱的陈验更是义愤填膺,“就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非要让陈验进去?” 尹路尧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也只是苦涩地笑笑:“周跃疯狂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比起让他亲手送陈验入狱或者更严重一点直接找人解决了陈验,我宁愿是我亲手送陈验进去,肖阳也算厉害,为陈验争取了最短的时间,三年多而已,足够我收拾周跃了,这样我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张途叹息一声:“但是这样陈验会原谅你吗?等他出狱你们还能再像以前那样吗?” 尹路尧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嘴角噙着笑:“会的吧。” ****** 监狱里的生活用两个字来形容,失落。 陈验也想活得阳光灿烂一点,但想到很多事情他总是振作不起来,每天都像行尸走肉一样苟延残喘着。 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访,他想一个人清清静静的,他想用这三年多的时间来想清楚很多事情。 性格孤僻的人总是容易受到排挤,尤其是在拉帮结派很明显的监狱里面,对于独行侠,囚犯们往往会一致敌视。 三月,对于香港来说算是比较暖和的了,穿两件衣服的季节应该是怡人的,阳光和煦,微风拂面,可陈验只觉得这一切都是灰暗的,阳光太刺眼,微风太凛冽。 每天难得的放风时间,陈验总是用不到一半就想回到阴暗潮湿的囚室里去,他怕光明,他只想把自己隐藏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进来一段时间,陈验也看清楚了很多,他学会了怎样稀释自己的存在感,怎样不去多管闲事,怎样尽可能地保护自己。 晚上起夜,撞上在厕所里玩性爱游戏的室友们他只当是什么都没看见,嘘嘘完又回自己的床上去继续睡觉。 在食堂吃饭,端着盘子到处找不到坐的地方,他向来喜欢独来独往,自然没有人愿意和他一桌坐,就算有空位也会踩一只脚上去,意思很明显,不欢迎你,陈验每每都会自嘲着笑笑,然后找一个角落去蹲着吃完饭,餐盘放在大腿上也能将就将就,不算太难受。 洗澡时,个个都会剥得干干净净,只有陈验永远都穿着内裤进浴室,这样也挺好,洗个澡连带把内裤也一起洗了。这样做不为别的,陈验很清楚监狱里寂寞太久的男人之间经常会发生些什么,他不想参与进去,只能尽量避免和其他人的接触。 只是每当遇上各种状况,陈验都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尹路尧,他本不该待在这种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只要他愿意随时能够翻案出狱,但想来想去,他还是没办法否认自己仍然爱着亲手送他进来的男人。 有首歌是这样唱的,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可对陈验来说,爱不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而是第一眼就已经惊艳,一眼就是一辈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又是每天的放风时间,所有的囚犯都欢呼雀跃着涌向了操场,只有陈验永远一个人远远地坠在最后面。 两个月了,其实时间过得还是挺快,每天吃饭、干活、放风、睡觉,陈验熟练地重复着这些动作,循规蹈矩。 在囚犯们的眼中陈验就是一个怪咖,机械得像个机器人一样,不说话不吭声,也从来不笑,冷若冰霜。 可在狱警们的眼中陈验无疑是囚犯们应该争相模仿的典范,不多言多语,也不会聚众闹事,安安分分。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了,陈验像往常一样蹲在铁丝网围墙的角落里乘凉,时不时抬头看看操场上正在进行的篮球比赛。 突然一抹阴影覆盖了下来,原本刺眼的阳光被遮挡住了,陈验有些不适应地抬头想看看是谁这么没劲会来招惹一根无聊的木头桩子。 来人逆着光站着,陈验一时之间没能看清他的长相,直到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 “谁叫你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访呢?”调笑的语气。 “阿飞?”陈验撑着背后的铁丝网站了起来,长时间蹲着腿有些发麻,阿飞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笑笑说:“嗯,是我。” “你怎么?”陈验简直难以相信阿飞也会穿着和他一样的囚服被关在这个牢笼里。 阿飞没回答陈验的疑问,先扶着陈验走动了几步,还体贴地俯下身子帮陈验揉了揉小腿,仰着头问:“现在好些了吗?” 陈验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只是抿着嘴点了点头。 “我们去那边坐坐。”阿飞指着不远处的木头看台,“好多话想和你说。” “嗯。”陈验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不知算不算笑的表情,他的心情相当复杂,理都理不清。 阿飞扶着陈验在第一级台子上坐了,整个身子往后仰着看场上的篮球赛,笑着说:“其实这里也不算太差,至少还有可以消遣的活动。” 陈验侧头看着阿飞,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阿飞突然转过身来和陈验对视,脸上的笑一点都不勉强,他挑眉问道,“觉得这个惊喜太大了?” 陈验不自觉地往后挪了一点,眼睛慢慢垂了下来:“你……怎么会进来的?” 阿飞翘着二郎腿,表现得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他现在的囚犯身份一样,还朝陈验挤眉弄眼:“不小心动手扁了一个差佬。” “你袭警?”陈验惊了,在香港,袭警是不小的罪名。 阿飞瘪瘪嘴,无所谓地说:“就当换个生活环境,这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说着就要伸手过来拉陈验的手。 陈验躲得更远了些,他不是傻子,阿飞也不是冲动的人,更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去袭警,无端地,有些害怕了。 “你不该这样做的,根本就没必要。”陈验说得很小声,心里有个地方开始揪痛。 阿飞不放弃地朝陈验挪近了些,强势地握住陈验的手,陈验想反抗,但是怎样都抽不出手,只能用眼神狠狠瞪着阿飞。 “别这么看着我。”阿飞更加大力地握紧陈验的手,盯着陈验的脸不闪不躲,“你明明知道我必须要这样做。” “阿飞,你的头脑太不清醒了。”陈验用了另一只手来帮忙掰开阿飞的手,“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背叛路尧。” “我知道你爱老大。”阿飞有些泄气了,慢慢松开了陈验的手,只是坚定的眼神仍盯着陈验的脸不放,“但是我也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你知道你被判入狱之后我在外面过得有多么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吗?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在这里受苦,我也没本事可以救你出去,所以我能做的也就只是进来陪着你,也只有在这里我才可以抛开所有,你不再是黑帮大佬,我也不再是黑道阿飞,在这里你只是007985。”阿飞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的编号说,“而我只是007998。” 陈验有些不忍再听下去,站起来就想走,阿飞没有伸手拉住陈验,而是坐在原地平静地对陈验的背影说:“陈验,我只是想在你最孤独无依的时候陪在你身边而已,等你刑满出狱,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陈验猛地顿住了身形,拳头攥得紧紧的,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胸膛也剧烈起伏着,他很久之前就知道阿飞对他的心思,无奈世事总弄人,阿飞出现在他已经爱上尹路尧之后,所以,注定是要辜负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陈验倏然转了身,右手食指指着石子地面,表情无比的认真,“因为我爱路尧,我愿意为他扛下所有的罪名,不管他怎样对我,我都还是那么爱他,永远不会改变。” 阿飞怔怔望着陈验,半晌没再说话。 陈验深吸一口气,慢慢朝阿飞靠近,直至伸手把阿飞揽进怀里,他轻拍着阿飞的背,小声说话:“这辈子我都注定要耗在路尧身上了,如果你愿意,我们下辈子再在一起吧。” 阿飞的身子一颤,他在陈验怀里仰头,眼眶红红的,湿湿的,说话的鼻音很重:“好,下辈子。” 陈验勾起嘴角笑了笑,阳光洒在他身上,晕出一层橘黄的薄雾。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张途要离开香港回北海道了,好兄弟通过将近两个月完美的配合已经成功把周跃逼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没了周浩这个内应周跃节节溃败,尹路尧又有胡警司这张致胜王牌在手,随时能借刀杀人整死周跃,只要再逼得紧一些,赢得最终的胜利简单得有如探囊取物,所以,这种慢慢玩弄垂死猎物的游戏只需要交给尹路尧就好。 “回去好好照顾雅茹。”尹路尧给了张途一个临别的拥抱。 张途也用力回抱住尹路尧,贴着尹路尧的耳朵说:“你应该保佑我回去不要被罚跪搓衣板才是,离开这么久,雅茹那么聪明肯定已经知道我瞒着她的事了。” 尹路尧笑得毫无形象:“孩子都有了,你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张途推开尹路尧,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等孩子出生雅茹就多一个帮手来折磨我了。” “那就先恭喜你了。”尹路尧事不关己一样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张途咽了咽口水,预感到自己以后的生活肯定会被那两母子搞得乌烟瘴气,不由得开始羡慕尹路尧:“像你这样就好了,以后和陈验过二人世界,不会有孩子来折腾你们。”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尹路尧竖起右手食指摆钟一样摆了摆,“孩子也是生活的一种调剂。” 张途一听,突然如逢大赦般拽住尹路尧的衣袖,尹路尧满脑袋问号,脸上露出便秘的表情:“周围都是人,我们这样会被误会的。” 张途打着哈哈,两条眉毛一上一下地挑着:“阿尧,你是我的大舅子,以后就拜托你了。” “???”尹路尧剥开张途的手,先退开了一步远才问,“此话怎讲?” “是这样的。”张途搓着手笑,一脸要实施奸计的表情,“雅茹有和我谈过等孩子出生先给你和陈验养的问题。” 尹路尧被吓了一大跳,又跳开了两步远,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也知道我和雅茹约好了要游遍她之前去过的所有地方。”张途开始了游说之前的坦白从宽,“但是现在突然有了孩子计划就被耽搁了,我们是这样考虑的,等孩子出生,先交给你们养,我和雅茹继续去完成没走完的旅程。” 尹路尧的嘴张得更大了些,下巴差点掉地上,心里暗骂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 张途嬉皮笑脸地挨了上来:“人家说,小孩子最亲的不是父母而是舅舅,阿尧,你不会拒绝的喔。” 尹路尧扶了扶自己的下巴,顺便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然后毫不客气一脚踹开张途。 可是倒过来想一想,也许陈验会很喜欢小孩子也说不定,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仍保持着相当的严肃,尹路尧清咳两声,说:“总得等孩子断奶之后才送回来,母乳喂养好,听没听过?” 张途头顶的小灯泡一亮,知道尹路尧这就是答应了,立马拍干净了裤子上的脚印狗腿一样过来给尹路尧夸张地作了两个揖:“阿尧你真是我的救星。” “你想和雅茹多过几年二人世界而已,新婚夫妇干柴烈火,可以理解。”尹路尧憋住笑点头,“不过要是孩子跟着我习惯了不想认回你们,到时可别怪我。” 张途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个问题,脸色一变:“不会吧,要是孩子以后不肯认我这个正牌老爸怎么办?” “那就一辈子都跟着我过好了。”尹路尧得意地笑,“其实姓‘尹’也蛮好的,至少以后会长得比较帅。”尹路尧撞了撞张途的肩膀,故意刺激张途,“看来今晚回去我该好好想想给我小外甥取个什么名字才好,你说叫尹什么比较好听?” “喂!”张途不干了,“我看还是我自己养好了,不敢劳烦你。” 尹路尧终于爆发出一阵大笑:“你有没有脑子?我什么时候占过你的便宜?开玩笑没听出来?” 张途仍是惊魂未定,抚着胸口说:“还是不要冒这个风险,我心里不安定。” “OK!”尹路尧两手一摊,无所谓地说,“我感谢你让我少了一个包袱,这样我和陈验也可以自在地享受多一点二人世界。” 想到二人世界,张途又有点心动了,尹路尧一瞥张途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推了张途一把,尹路尧好笑道:“放心和雅茹环游世界去吧,孩子交给我来教,等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了就还给你们。” 张途“咦”了一声:“会舍得吗?” “舍不得到时让陈验也给我生一个就行了。”尹路尧用手在肚子前面画了一个圆弧,眼角的余光瞥着张途,笑,“这样行不行?” 男人又怎么生孩子?张途知道尹路尧在开玩笑,不过想到陈验,他心里仍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回香港这两个月,他曾不止一次去监狱探视,结果每次都被狱警告知陈验不想见任何人。他没办法理解被最爱的人亲手送进监狱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或许心会很痛,或许会生不如死,可他最不能理解的是尹路尧对这段感情过于自信的态度。 “阿尧,陈验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视。”张途瞬间就严肃了起来,“这次,你可能真的伤他太深了。” 尹路尧脸上的笑就这样僵住了,手还保持着做大肚子的造型,喉结上下颤动着,他被张途说得有些不知所措。 “等他出来好好补偿他吧。”张途抿紧嘴唇上前拍了拍尹路尧的肩,“或许正如你所说,你们还会回到以前的状态。” “行了,我知道了。”尹路尧恢复了一点,放下手垂在身体两侧,淡淡地说,“去值机吧,时间不多了。” 张途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看尹路尧明显不好看的脸色只能点点头:“那我去了,你回吧。” 张途拖着行李往值机柜台去了,尹路尧站在原地看张途的背影,最后还是忍不住冲着张途的背影吼了一声:“阿途,谢谢你!” 张途的身形顿了一下,下一秒就举起空着的一只手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继续往前走,男人就该洒脱一点,绝不拖泥带水。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果然是兄弟情深。”周跃拖着行李箱出现在尹路尧背后,戏谑地调侃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真的有一腿。” 尹路尧浑身一凛,转身对上周跃的视线,然后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准备回英国避难了?” 周跃丝毫不在意尹路尧明显的嘲笑,单手撑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一派悠然,完全没有输得一派涂地的颓相,还能和尹路尧说说笑笑。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回学校去参加即将举行的博士毕业典礼而已,昨晚校长特地打国际长途给我,说毕业那天要亲自给我拨穗,叫我一定要到。” 周跃脸上挂着淡淡的表情,没了黑帮老大的痞气,倒更多了一分自负,“你知道的,我成绩这么好,连校长都想巴结巴结。” “原来这样。”尹路尧敷衍地点点头,张扬的气焰迅速扩散开去,“我还以为你知道自己就快在香港待不下去了所以准备提前撤退了呢。” “那么你到底是想我回香港还是不想呢?”周跃垂眸笑了笑,然后又抬眼去看尹路尧的脸,嘴角的弧度漂亮得耀眼。 “我当然是想你……”尹路尧故意拖长语调,微微倾身向前凑近周跃的耳朵,不带丝毫感情地说,“死在我手上了。” 周跃的眼睛里快速闪过一丝落寞,在尹路尧直起身子之前恢复了正常,尹路尧望着他在笑,他却装作害怕的样子拍了拍胸口:“说真的,我有点怕呢。” “是吗?”尹路尧伸出右手捏住周跃的下巴,仔细端详眼前这张漂亮得连女人都要自叹不如的脸,半晌,轻笑出声,“你说你要是像以前那样可爱该有多好?” “原来你觉得那个时候的我可爱。”周跃任由尹路尧捏着他的下巴,露出绝美一笑,“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尹路尧收回手负在背后:“只可惜你变了,我也变了,过去的再也回不去了。” “是啊。”周跃感叹,“再也回不去了呢。” “你走吧。”尹路尧深吸一口气,侧开身子为周跃让了道,“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周跃眼角一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拉杆,他诧异地望着尹路尧完美的侧脸,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不恨我吗?如果不是我,你就不用亲手送陈验进监狱。” “恨,当然恨。”尹路尧几乎脱口而出。 “呵呵。”周跃笑得眯了眼,“所以我不接受你的怜悯,我一定会再回来,就算死我也要死在你的手上。” “这一点你真是一点没变。”尹路尧失笑道,“还是这么顽固不化。” 周跃说:“我当你在夸我了。” 尹路尧无可无不可地耸肩:“随你吧。” “我走了,再见。”周跃给尹路尧飞了一个吻,然后拖着行李箱走了。 尹路尧怔怔看着周跃远去的背影,终究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回来,我不会再对你留任何情面。” 周跃的嘴角向上一翘,露出满足的一笑,他没有回头,没有停下脚步,没有再说一句话,拖着行李箱快速消失在国际通道的尽头。 尹路尧就这样直挺挺地立在原地,望着国际通道的方向,身边过往的人来了又去,他就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些什么。 路过的机场工作人员发现了尹路尧的不对劲,上前询问道:“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尹路尧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工作人员莫名其妙,也很快走开了,没有谁会为谁多做停留,这个世界缺了谁一样运转。 翌日,尹路尧边吃早餐边看报纸,随手翻到B版,上面有一条醒目的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昨夜一架由香港国际机场飞往伦敦的客机在起飞三小时后遇上特大暴雨,飞机左翼同时被雷电击中,不断冒白烟、漏油,十五分钟之后飞机完全失控,二十分钟后飞机坠毁,机上两百八十九名乘客包括机组成员在内全部罹难。 “李伯!”尹路尧放下报纸,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混乱。 李伯应声来了:“少爷有什么吩咐?” “打电话去机场问问,昨天晚上有几家航空公司有航班飞伦敦。”尹路尧单手撑住自己的头,有些疲惫地说,“顺便确认一下周跃搭乘的航班。” “好的。”李伯躬身去了。 十分钟后,李伯带回了向机场确认的最新消息,尹路尧只是听着,什么都不说,李伯说完了,问:“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尹路尧摆摆手:“没有了,你下去吧。” “是。”李伯离开时顺手带走了刚才那份报纸。 饭厅里,尹路尧面无表情地盯着桌面上丰富的早餐发呆,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逢年过节,就算是监狱也会适当为囚犯们改善一下生活,今天是端午节,除了吃饭时每个人可以在打饭的窗口领到一个肉粽之外,晚饭之后在食堂还会播放电影,所有的囚犯都可以在规定的范围内自由活动,不用急着回去蹲班房。 午饭时阿飞和陈验一起排队打饭,蹲班房蹲了一个月阿飞也或多或少感觉到了其他囚犯对陈验的态度都不太友善,所以每次打饭他都排在陈验后面护着陈验,也算是告诉其他囚犯陈验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想找陈验的麻烦先要掂量掂量够不够他阿飞打的。 轮到陈验打饭,阿飞笑嘻嘻地在陈验耳边嘀咕:“端午节快乐!” 陈验端着餐盘回头瞥了阿飞一眼,没说话,走了,阿飞扁扁嘴,很快领了粽子端了餐盘就跟了上去。 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阿飞一只脚霸气地踩在旁边的凳子上一边像献宝一样把自己的粽子也递给坐他对面的陈验:“今天过节,你多吃点。” 陈验嘴里包着饭,腮帮子鼓鼓的,说话含糊不清:“内字给食啦,俄纵有丫个。”(广东话:你自己吃,我还有一个。) 阿飞还是嬉皮笑脸的:“我皮粗肉厚的不怕,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 陈验把头从餐盘里抬起来,嘴里包着饭看阿飞,也不说话,只是眼神相当凌厉,意思很明显,自己拿回去吃掉。 阿飞被看得有些悻悻,只好收回了手,顾不上吃饭,先剥了粽子,掰成两半露出里面的瘦肉,然后用勺子小心地把肉勺到陈验的餐盘里。 陈验有些愣住了,半晌才抬头看阿飞,阿飞正一脸满足地啃没肉的粽子啃得不亦乐乎,傻里傻气的样子。 “谢谢你,阿飞。”陈验想笑笑又有些笑不出来,只能继续埋头吃饭。 “唔唔唔。”阿飞嘴里塞满了黏糊糊的糯米,连说话都不方便,只一个劲冲陈验点头,意思是叫陈验快点吃饭。 吃完午饭,陈验要端盘子走人,阿飞眼疾手快地拉住陈验的手,陈验放下盘子,不解道:“怎么了?” 阿飞神秘兮兮地冲陈验一笑,然后伸手进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递给陈验:“看看吧,里面有惊喜。” 陈验接过皱巴巴的报纸,打开一看,发现时间是一个月之前的,再大概扫了一下报纸的内容,陈验心里一紧,皱着眉头看阿飞:“什么意思?” “这样还不明显?”阿飞指着报纸上一张证件照说,“周跃空难死了,现在香港黑道已经没人是老大的对手了。”说完又觉得不妥,遂补充道,“不对,就算周跃还活着也不可能是老大的对手。” “然后?”陈验的眉头不仅没分开还越皱越紧。 “然后?”阿飞耸肩道,“然后就是老大在香港黑帮终于独占鳌头了,再没有人敢和老大作对。” “路尧。”陈验喃喃着尹路尧的名字,手把报纸攥得死死的。 “陈验。”阿飞轻声唤着陈验,无比虔诚地送上自己真心的祝福,“等你刑满出狱就可以和老大双宿双栖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陈验有些后知后觉,经过阿飞的提点总算是明白了过来,连日来阴郁的心情立马好了不少。 “走吧,去操场上散散步。”阿飞起身收拾了自己和陈验两个人的餐盘端在手上,“从现在开始你要多点呼吸室外的新鲜空气。” 陈验感激地望着阿飞,抿着唇点了点头。 晚上食堂放的是周星驰的电影《九品芝麻官》,虽然是老片子,但囚犯们都看得很起劲,星爷的搞笑功力一向非同一般,逗得囚犯们哈哈大笑。 阿飞的笑点不高,从片子开始放到现在一直没停过笑,陈验相对冷感,不会像阿飞这样毫无形象。 片子差不多放到三分之二,陈验有点想去厕所,想想阿飞看得认真也不去打扰他,从凳子上起身就往厕所去了。 阿飞看得异常投入,没发觉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仍笑得不是拍桌子就是拍自己的大腿拍得“啪啪啪”的。 厕所离食堂有些距离,陈验轻车熟路地拐过一道又一道拐角,身后波涛汹涌的笑声越来越远,而他形单影只得有些可怜。 今晚监狱里所有的人都在食堂看电影,包括看守囚犯的狱警们,所以除了食堂到处都空空荡荡的,连呼吸稍微重一点都能听见回声。 厕所很大,除了陈验一个人都没有,选了最里面的小便池,陈验背对门口就开始解决三急问题。 尿到一半陈验就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他猜测是和他一样来解决尿急问题的囚犯或者发现他不见了的阿飞,所以并不多疑。 尿完穿好裤子,陈验转身就对上了一张他现在很不想看到的脸,那人正饶有兴味地盯着陈验上下打量,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陈验不想惹是生非,绕过男人就想出去,男人也不拦着陈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陈验出去。 十秒钟之后陈验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囚犯架着又送进了厕所,男人糙着双手看不断挣扎的陈验,色咪咪地笑:“早就和你说过,只要你跟了我在这里面就没人敢惹你,谁叫你这么不知好歹?不过你这只小野猫的烈性子我倒是喜欢得很。” 陈验挣脱不了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男人:“钟凯,你何必和我一般见识?这里面愿意和你上床的人多了去了。” “是,你说得对,想着爬上我的床的人多了去了。”钟凯笑着点头,还伸手摸了摸陈验光滑的脸蛋儿,“不过,我就看上你了,不把你吃到嘴里我心里真是很不舒服呢。” 陈验想侧过脸躲开钟凯的抚摸却被有先见之明的钟凯一把卡住脖子,陈验迅速涨红了脸,钟凯不断加重着手上的力道,还威逼利诱道:“你要是乖乖从了我,我就保证你和你朋友可以在这座监狱里面横着走,连狱警都不敢拿你们怎么样。” “就凭你也想上我?”陈验也来了脾气,人善被人欺,他之前就是表现得太好欺负了。 “口气还不小。”钟凯松了手,整个人贴了上来,厚厚的嘴唇在陈验脸上蹭来蹭去,邪恶地笑道,“你听好了,我马上就准备上你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陈验浑身禁不住一僵,脸上的表情也像被定格一样,这种时候他不会指望任何人来救他,也没人能救得了他,他唯一想到的只有…… “你杀了我吧。”陈验不知道他怎么能把这句话说得这么从容不迫,的确,如果他被眼前的男人强暴了,他还不如去死,尹路尧有没有这方面的洁癖他不知道,但毫无疑问,他有。 “杀了你?”钟凯好笑道,“杀了你哪有上了你有意思?” 陈验一张脸由红转白,毫无血色,他咬了咬唇,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不要颤抖:“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有资格上我。” “哦?”钟凯双手环在胸前,嘴角挂着早知如此的笑,“你是说尹路尧?” 陈验诧异地对上钟凯得意洋洋的脸,钟凯嗤笑道:“你要知道,在这座监狱里就算是尹路尧来了也得给我几分薄面,我想他应该不介意我用一用他的玩具吧。”说着朝其他囚犯使眼色,“你们说是吧?” 众囚犯附和着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厕所里,陈验顿时心如死灰,他最后的一点希望都破灭了。 大叫吗?不不不,那样会引来更多的囚犯来看自己的笑话。 屈服吗?不不不,这样还不如直接咬舌自尽来得干脆利落。 可那要怎样? 陈验心底里还是希望能从这里出去,他一直安安分分,无非就是想平静地度过这几年监狱生涯,尹路尧还在外面等着他,他的人生还有大把时间可供挥霍。 “兄弟们,给我扒了他的衣服。”钟凯银笑着发号施令,“等大哥我爽完你们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 “谢谢大哥!”众囚犯也来了兴致,架着陈验的几个开始上下其手地扒陈验的衣服,围观的人垂涎欲滴的眼神就没离开过不断挣扎的陈验。 陈验死命地咬住下嘴唇不敢叫出声,只能拼尽全力反抗。 可结果怎样,不用多想。 钟凯早已解开裤头掏出了他丑陋的性器等在一旁,陈验被剥得一丝不挂,双手双脚还被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他绝望地趴在冰凉的地上,两条白皙修长的腿呈极度银荡的姿势被人拉开到最大限度。 “路尧,路尧,路尧……”陈验小声地呢喃着,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空洞得吓人,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绝望过,只能不断重复呼唤那个人的名字,或许这样心里能够好受一点。 “来来来,今天过节,先给你尝尝我的大肉帮。”钟凯单腿跪在陈验脸畔,一只手用力捏住陈验的下颚,一只手扶着自己胀成紫红色的阳具往陈验的嘴边送。 看好戏的众囚犯见此情景都血脉喷张了起来,一边吹口哨吆喝起哄一边推来搡去地争等一下提枪上阵的先后顺序。 陈验被捏住下颚,嘴合不上,钟凯的那物在他嘴里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带着一股恶心的腥咸味和冲鼻的尿骚味。 陈验很快就被折磨得眼泛泪光、口水直流,胃里也开始一阵一阵的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钟凯享受着美妙无比的口交,阳物在陈验嘴里越胀越大,每次深喉也越来越用力,几乎次次都撞到陈验的扁桃体。 “咳咳咳咳……”陈验开始止不住地咳嗽,喉咙里又痒又难受,眼泪也决堤一样往外面涌,地面上很快就湿了一大片,这一刻,真的生不如死。 可偏偏咳嗽带动了舌头,正好扫到钟凯的大家伙上,犹如情人狂热的舔舐,钟凯简直爽翻了天。 “小宝贝儿,你真棒!”钟凯一边加快速度挺进一边腾出一只手在陈验光滑的腰际来回抚摸,还啧啧调侃陈验背上的伤疤,“你的尹路尧怎么舍得让你这样的尤物受这样的伤呢?留下这么大道口子,真是可惜了。” 陈验红着眼瞪钟凯,恨不能把钟凯剥皮拆骨、挫骨扬灰。 “赶紧把大爷舔得射了,等一下奖励你尝尝后面被塞满的感觉。”钟凯满嘴污言秽语,黝黑的脸上满是满足感。 陈验“呕”的一声差点吐了出来,脑袋前倾的动作恰好把钟凯的阳物含得更深了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钟凯低吼一声,射了,射了陈验满嘴。 粘稠的白浊悉数射在陈验的嘴里,陈验有些猝不及防,被呛得难受至极,满嘴都流淌着不属于尹路尧的经验。 钟凯慢慢退了出来,甩了甩还没退热直挺挺的楠根,“啪啪啪”拍在陈验脸上,溅了陈验满脸的脏东西,然后强制合上陈验的嘴,不准他把经验吐出来。 陈验耻辱地望着钟凯,钟凯挑眉笑了笑:“保证比尹路尧的有营养。”手向上一抬,陈验被迫扬起了头,嘴里的经验顺着食道滑进了胃里。 钟凯终于松了手,俯身在陈验的唇上舔了舔,意犹未尽道:“表现不错,现在我们试试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陈验无力地骂道:“你混蛋!” 钟凯大笑:“骂得好,骂得我性致更高了。” 众囚犯欢呼鼓掌,个个裤裆处都撑起了小帐篷,几个心急的已经迫不及待掏出了硬邦邦的阳物边看现场直播边自慰。 陈验攥紧了拳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路尧,救我。 第一百一十六章 耳边是急促的脚步声,陈验知道,钟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下一秒,一双粗糙的大掌就开始在他腰间情色地游走,慢慢地又往下,在他臀缝间来回摩擦。 粗重的呼吸声像无孔不入的空气一样往陈验耳朵里钻,他没办法用手去捂,无奈得开始小声抽泣。 “大哥快磨枪上阵啊!”有人嫌进度太慢了。 “等一下有的是时间让你们爽个够!”钟凯骂骂咧咧,不过动作也快了起来。 两手一左一右分开陈验的臀瓣,抵上火热的性器,陈验一颤,知道自己这次一定在劫难逃。 “你们在干什么?陈验!”是阿飞! 陈验猛地睁开眼睛想要扭头去看,无奈太多人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好声嘶力竭地大叫:“阿飞救我!” 钟凯一个激灵就从陈验身上弹了起来,快速提起裤子穿好,所有人也都严阵以待,迅速排成一排挡住突然闯进来的阿飞。 “你们这群王八蛋!”阿飞眼角的余光瞄到地上散落着陈验的衣物,不由得红了眼,冲上来就开打,管他是不是敌众我寡,管他是不是以卵击石,管他是不是自讨苦吃,发了疯的狮子一样怒吼,“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所有人包括钟凯都冲上去围攻阿飞,没人桎梏着,陈验终于得了自由,连滚带爬地往墙角躲,他害怕,怕得瑟瑟发抖,怕得连自己现在衣不蔽体都不记得。 神经线一旦松了下来,陈验就再也抑制不住开始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他心里堆积了太多太多的委屈,这么多年,从被亲生母亲抛弃到差点冻死街头,从爱上尹路尧到交易军火被捕,从入狱到刚才被人肆意凌辱,从得救的一刹那到现在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每一个瞬间都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回放。 “走开!走开!都走开!”陈验双手捂住耳朵把头埋进身体,蜷缩成一团,低吼着想要赶走脑子里那些让他胆战心惊的画面。 明明只有二十四岁,却好像已经早早地经历完了一生一样,陈验的身体,陈验的心,陈验的灵魂都已荒荒凉凉。 “陈……验……”有人在小声地呼唤着他。 “陈……验……”似乎很吃力的样子。 “陈……验……”但又满溢对他的爱。 陈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眼睛里仍是充满了恐惧,他突然发现周围竟然安静了下来,人都走光了,剩下缩在角落里的他和躺在地上的一个人。 “陈……验……”阿飞虚弱的声音通过空气传过来,这次异常清晰。 “阿飞?”陈验仍带着抽泣,眼前模糊成一片,他看不清楚阿飞脸上的表情。 “陈……验……我想……摸摸你……的脸……咳咳咳……”阿飞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像是破了皮的风箱,声音沉重而又刺耳。 陈验抹了一把眼泪,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阿飞倒在一片血泊中,胸前的衣服血红一片,却还倔强地想要朝陈验露出一个笑。 “阿飞!”陈验尖叫一声,立马飞身扑到阿飞身边,抱着阿飞的头颤抖着声音问,“你怎么了阿飞?你怎么了?” 阿飞扯动了嘴角,笑得一点也不勉强,他伸手在陈验脸上摩挲,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描摹这张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脸。 “陈验你……听我……说……”阿飞保持着脸上的笑,“……我快……死了,但是你……别去……找……任何人……的麻烦,只要我……死之后……你……息事宁人……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后……在这里……面……就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陈验不住摇头:“不会的,你不会死,阿飞你不会死。” 阿飞的手停在陈验的唇上示意陈验不要说话,陈验泪眼婆娑地看阿飞的唇艰难地一开一合:“听我……的……没错,我的……肺被……刺穿……没得救……了,但我的……死……可以换……你……三年多……监狱生活……风平浪静,值……得……” 泪水再一次模糊了陈验的视线,陈验死死咬住嘴唇,泪珠断线珠子一样顺着脸颊往下掉,滴在阿飞的脸上,慢慢晕开。 “陈验……你还记……得……之前的……承诺……吗?”阿飞伸手抱住陈验的腰,头枕在陈验的大腿上,慢慢回忆着,“你曾……说过……下辈子……会……爱我,我记得……很……清楚……” “是,下辈子我爱你。”陈验拼命点头,泪珠被甩得到处都是。 “呵呵……呵呵……呵呵……”阿飞开心地笑着,“就算……你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我记得……就好,我还记得……你欠我95……万没……还,我也……不要你……还,我要你……下辈子……爱我就……够了,如果你……不爱我,那我就……当你的……债主……找你讨……债,天天……追着你……要你……还钱……” “一起还。”陈验搂紧了阿飞,信誓旦旦地许下承诺,“你的钱,你的爱,我全部还给你。” “好。”阿飞侧头把脸贴上陈验的小腹,印上淡淡的一个吻。 “阿飞。”陈验哽咽着,“阿飞。” 阿飞紧了紧搂住陈验的手臂,含笑说:“一直……没……机会……告诉你,其实……我的……全名叫……蒋……诺……飞,你记住……了,下辈子……我还……叫……蒋诺飞……” “好。”陈验俯下身在阿飞额上亲了亲,“蒋诺飞。” 伴着陈验的这个吻,阿飞慢慢闭上了眼睛,搂住陈验的手快速垂下,嘴角仍带着笑。 阿飞,蒋诺飞,永远离陈验而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翌日清晨,阿飞的尸体被带走火化,陈验痴痴傻傻地望着殡仪馆的车远去的方向呆立了整整一天。 一个礼拜之后,钟凯被人发现赤身裸体地横尸浴室,死后被人割下生殖器塞进了后庭,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面目全非得只有通过DNA检测才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自此,这座监狱就消停了,没人再敢明目张胆地拉帮结派,没人再敢找陈验的麻烦。 是谁杀了钟凯为阿飞报了仇?其实陈验心知肚明,他一直都知道那个人不会对他的处境不管不顾。 接下来的日子,没了阿飞的陪伴,陈验又恢复了独来独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澡,一个人洗衣服,一个人干活,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散步,一个人晒太阳,他记得,阿飞和他说过,要多呼吸外面的空气。 时间流走得很快,转眼,三年零六个月过去,陈验刑满出狱。 监狱大门口的狱警把陈验入狱时的所有财物交还给陈验,并嘱咐道:“出去了记得要好好做人,不要再回来了。” 陈验双手接过东西,点点头,没说话。 转身离开时陈验异常潇洒,一场牢狱之灾让他失去了太多,潘粤为他而死,阿飞为他而死,就连钟凯也是因为他而死,他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只想过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生活,水里来火里去的血雨腥风并不适合他。 也许,从一开始的决定就是错的,爱一个人,或许只需要原原本本地爱这个人就可以了。 陈验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东西,这些都是属于过去的陈验的,应该像这场牢狱之灾一样Say Goodbye。 驻足,陈验在路边蹲了下来,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在路边,陈验找了根树枝开始挖坑,他想把过去的陈验尘封起来。 东西不多,很快就挖好了一个大小合适的坑,陈验扔了树枝,把东西放进了坑里,然后开始填土,一边填一边对自己说:“再见!” 东西埋好,陈验继续往下走,这条斜坡有点长,耗费了他很长时间。 再长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陈验再一次驻足,因为前方二十米处停了一辆他很熟悉的车,车里坐着他很熟悉的人。 陈验的呼吸一滞,他有些紧张,三年多,他们不曾见过面。 尹路尧也注意到了陈验,很快就开了车门出来,两个人就这样远远地注视着对方,即使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和表情,但他们无比确定对方就是他们要等的那个人。 夕阳西下,橘黄色的阳光透过行道树的缝隙洒在连接两人的这条水泥路上,形成一条斑斑点点的地毯。 尹路尧慢慢张开了双臂,既像展翅翱翔的雄鹰又像需要拥抱的孩子,他笑了笑,瞬间融化了周围的一切,包括陈验。 “路尧。”陈验轻声呢喃,“真的是你。” 尹路尧收回手放在嘴边做扩音器状大喊:“验验,我在等你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准确无误地戳中陈验的软肋,他抬了抬脚,内心的力量驱使他朝着那个发光发亮的地方飞奔而去。 尹路尧一把接住陈验,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温和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童话里的故事。 “验验,验验,验验。”尹路尧只是不断唤着陈验,如同陈验,他一样紧张。 “路尧。”陈验脸贴着尹路尧的脸,轻轻蹭着,“路尧。” “验验。”尹路尧的声音有些抖,“你能原谅我的无可奈何吗?” 陈验静默了几秒钟,吸了口气,缓缓呼出,他贴着尹路尧的耳廓,一字一顿地说:“你说过我该相信你,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你一直都守护着我。” 尹路尧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轻轻把陈验推开,双手捧住陈验的脸,虔诚地说:“我们回家。” “我们的家。”陈验勾起嘴角笑得阳光灿烂。 阴霾,再见! 过去,再见! (作者插话:追求唯美重逢情节的筒子们看到这里就可以哒,想继续往下面看的筒子们只要不拍我砖也行O(∩_∩)O~抱头鼠窜~~) “来,先给你介绍一下。”尹路尧笑着牵起陈验的手把陈验拉到车旁,打开后座的车门,里面坐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正装模作样地翻着手里的故事书,连故事书拿反了都不知道。 只是这孩子的长相,和尹路尧至少有五分相似。 陈验心里“咯噔”一声,整颗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这个孩子…… “尹陈,快叫人,刚才是怎么教你的?”尹路尧朝小男孩招招手,十分宠爱的样子。 尹晨?陈验如同被雷击中,僵在原地动不了。 “爹地!”小男孩扔掉故事书就想扑到尹路尧怀里,结果个子太矮,只能抱住尹路尧的大腿。 “路尧?”陈验把手从尹路尧掌中抽出,退开了两步远,惊慌失措地看眼前的两父子。 “不是叫我!”尹路尧失笑摇头,又伏低身子抱起孩子给陈验看,“你仔细看看这孩子长得像谁?” “像你!” “像你!”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前一个来自小尹陈,后一个来自陈验。 尹路尧被逗乐了:“尹陈快点叫人,再不叫人回家不给吃棒棒糖。” 小男孩嘟着嘴一副可怜样,想到棒棒糖,最后不情不愿地冲陈验叫了一声:“舅妈!” “???!!!”陈验退开得更远了,原本和尹路尧重逢的唯美氛围已经被破坏得所剩无几。 尹路尧却在笑:“尹陈真乖,等一下舅舅给买好大好大的棒棒糖。” “不给舅妈吃!”小尹陈肥嘟嘟的小手一把搂住尹路尧的脖子,还装作羞涩地把脸埋进尹路尧的肩窝里,咯咯咯地笑,小滑头一个。 “???!!!”陈验更搞不懂了,头上的黑线多得可以给尹路尧织一件过冬的毛衣了。 “验验过来。”尹路尧朝陈验招招手,介绍道,“这是雅茹和阿途的儿子。” “张大哥倒插门?”陈验吃惊地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孩子,长得像尹路尧,性子像颜雅茹,长大以后绝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据【不】可靠研究证明:男孩子普遍会长得比较像舅舅↖(^ω^)↗如果有舅舅的话。) “我倒想他倒插门。”尹路尧一边逗小尹陈一边解释,“这孩子全名张尹陈,张途的‘张’,尹路尧的‘尹’(尹璐瑶的‘尹’),陈验的‘陈’,现在明白了吗?” 陈验彻底服了,主动走过来接过小尹陈抱在怀里,问:“怎么会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叫着顺口!” “叫着顺口!” 这次小尹陈和尹路尧异口同声,顿时,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天边,太阳快要沉下地平线,夕阳的余晖将最后一点光亮洒在他们身上,天空海阔的背景,温暖美好的氛围,勾勒成一副动态的画,名叫幸福的一家三口。 ——正文完—— 番外三:敏感的老公 老公是个很敏感的人,尤其是我出狱之后,他启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敏感神经,神经的触角伸向四面八方紧紧把我包围在最中间,不准我和除他之外的男人接触,不准我每天待在公司里的时间超过八个小时,不准我收除他之外的人送的任何礼物,他还霸道地要求我不管手头上的事情有多忙多急都要每隔两个小时给他打个电话,电话的内容就是告诉他我之前两个小时都做了些什么以及见了些什么人。 当然,我知道老公爱我才会对我诸多要求,其实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至少,他不会再对我始乱终弃,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的考验终于修成了正果,谁也不能再分开我们。 当年老公接我出狱之后就向我求了婚,而且是当着“天齐”所有兄弟的面,他是想给我一个正正当当的名分,那一刻,心底的感动大得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之后我们就飞去荷兰注册结婚,领到结婚证书的那一瞬间突然感觉自己这辈子就圆满了,有一个很爱很爱我的老公,有一个很温暖很温暖的家,这是我从小就梦想着的,如今,终于都一并实现了。 婚后老公不想我再接触“天齐”的黑色生意,就把“建成投资”交给我来打理,这样也正合我意,在我刑满出狱的那一刻我就亲手将过去的陈验埋葬了,全新的陈验就该重新出发,一切都还是美好的。 而且我相信以老公的能力就算没有我帮手他也能把“天齐”大大小小的事务给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我只需要帮他管理好“建成投资”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老公既然放心把整个“建成投资”都交给我,我也想要好好地大展一番拳脚,老公在黑道混得风生水起,道上的人见了他要矮一截,警察见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作为老婆的我也不能给他掉链子。 其实我一直都有把“建成投资”做大的想法,虽然老公经常说公司就是拿给我解解闷的,用不着太上心,维持原样就挺好,就算蚀了本也没关系,只要我玩得开心,但我小小的虚荣心却决不允许老公的公司在我手上败掉。 为此,老公还和我发了好多次脾气,就因为我经常跑出去见客户不能按时下班回家陪他和尹陈吃晚饭,不能保证每隔两个小时就给他打个电话报告我的行踪,最重要的一条是我居然背着他去见了其他男人,尽管那些男人都是公司的重要客户。 有时候客户非要约见面详谈我推不掉真是没有办法,老公这么敏感生怕我背着他跟谁跑了,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也忍不下心去责怪他的小心眼,他这是爱我呢,就由得他发发小脾气,然后再在床上满足他一下,被他狠狠地蹂躏蹂躏他也就消气了,这一招屡试不爽,所以我也大着胆子去触碰他给我定下的那些条条框框。 今天又有个客户约我出去见面详细谈谈明年合作的计划,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老公那里先晾一晾他,晚上回去好好哄哄就行了。 今天的客户来头不小,是香港很有名的财团的公子,半年前刚从英国硕士毕业回来,即将接手家族里所有的生意,算得上年轻有为,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坐上香港首富的宝座,所以说和他合作对“建成投资”来说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见面约在靠近维港的一家意大利高级餐厅,我提前了十分钟去,结果卢兮已经早早地坐在了事先预订好的桌子旁,正悠闲地歪着身子看窗外维港绚丽的夜景。 我有些尴尬,让客户先到真是有些失礼,忙快步走了过去,眼尖的侍者过来给我拉开了椅子,我坐下之后卢兮也正好回过头来和我的视线对上。 我抱歉地笑笑:“让卢公子久等了。” “我也是刚到不久,算不上久等,而且维港的夜景也不会让人失望。”卢兮嘴角噙着一湾浅笑,脸上的表情调动得恰到好处,让人丝毫看不出愠怒,甚至从骨子里就散发出了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我心想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教养就是不一样。 “卢公子你看我们是先谈谈合作的事宜还是先点菜?”我坐得直直的,一派标准谈生意的架势。 卢兮却乐了起来:“就算是谈生意也用不着这么严肃呀,买卖不成仁义还在呢,对吧?” 我只能赔笑:“卢公子说得对。” 卢兮看了看我就拿过桌上的菜单看了起来,一边看菜单还一边状似无意地问我:“听说陈总已经结婚了?” 我也拿起菜单看了看,被问到已经结婚的问题,想起强势又温柔的老公心里又是一阵甜蜜掠过。 “是的。”我答得爽快。 “这么年轻就结婚真是有些可惜了。”卢兮点了些菜,然后翻到饭后甜点那一页就没再往下翻了,眼睛定在一款颜色鲜艳、造型独特的冰激凌上挪不开却迟迟没点。 我招手叫侍者过来悄悄为卢兮点了那一款冰激凌,而后对他笑笑道:“马上就三十岁了,不早了。” “呵呵,看得出来你的婚姻生活很幸福。”卢兮笑起来的样子很帅气,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贵族的气质。 我又点了几个菜,随手把菜单还给侍者,整个人向后倚靠在椅背上,笑呵呵地说:“除了他那点小脾气也算得上幸福美满。” 卢兮也点了些菜,侍者捧着菜单下去了,我和卢兮对望一眼,都情不自禁地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菜上得很快,我和卢兮一边吃一边东南西北地闲聊着,一顿饭吃得也算其乐融融,饭后甜点送上来时卢兮不着痕迹地加深了眼角的笑意,我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却开始盘算这笔生意一旦谈下来我又能为老公赚多少多少钱。 甜点吃得七七八八的时候餐厅里又进来了一对中年夫妻,路过我们这桌时我隐约听见那中年女人在小声地说什么楼下的法国餐厅有黑社会的人在闹事,搞得餐厅没办法做生意之类的话。 “对了,你爱人是做什么的?”卢兮突然抬头问我。 “啊?”我只顾着竖起耳朵听那女人的抱怨,面对卢兮时只能面露茫然。 卢兮放下吃冰激凌的小勺子,动作优雅地拿起餐巾擦着嘴角,眼睛里全是笑意。 “没事,我偶尔也会八卦一下就是了。”放下餐巾,卢兮将双手撑在桌上,睁着大大的眼睛近距离地和我对视。 我有些不习惯,总觉得这个动作偏暧昧了,于是忙把身子往后撤了撤,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我看我们还是先谈谈合作的事吧。” “好啊。”卢兮倒是很给我面子,答得异常爽快,并且知情识趣地撤回了身子给我足够的空间。 结果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餐厅的大门口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紧接着一高大英俊男子带着十几个身强体壮的手下风一样冲了进来,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喊:“老婆!” 我的头上立马挂满了黑线,真想钻到桌子底下去躲起来,这么丢人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一向英明神武的老公身上!!!??? “陈总?”卢兮发现我的脸色不太好看,忙不迭关切地询问道,“你怎么了?” 我用手挡着脸,嘴角抽搐着:“实不相瞒,那个人就是我老公。” 与此同时,老公已经带着小弟们掀翻了靠近门口的好几张桌子,整个餐厅顿时混乱得鸡飞狗跳,胆小的人们还没买单就纷纷脚底抹了油,餐厅的经理和侍者们也慑于老公强大的气场畏畏缩缩地躲着不敢上前劝阻,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还有一根柱子挡着,老公暂时没有发现我。 然而卢兮并没被我自认为说出来会惊天动地惊世骇俗惊涛骇浪的言论吓到,反而冲我同情地笑笑:“看来你今晚回去不会很好过。” “我觉得你应该先考虑一下自己等一下的处境。”我好心提醒卢兮道,“我老公明文规定不准我背着他出来见除他之外的男人,包括公司的客户。” 卢兮还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我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老公混黑社会的?” 我发现自己的嘴角越抽搐越厉害了:“卢公子刚回香港不久可能不太清楚,我老公就是尹路尧。” “尹路尧?!”卢兮的脸色霎时就变了,音调瞬间提高到了High F,“你说你老公是尹路尧?!” 这次换我同情地点头:“是,或许你不认识他,但你肯定应该听说过他的大名和‘英勇’事迹。” “老婆!”老公终于在把这家餐厅砸得面目全非之前找到了我,我冲他咧嘴笑笑,自觉地站了起来躲到他身后去,老公宽大的身子挡着我,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噬人的杀气。 “卢兮是我的大客户。”我悄悄地贴近老公的耳朵小声提醒道,“对人家客气点。” 老公眼睛都气红了,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我知道老公这次气得够呛,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失态,于是我乖乖闭嘴不敢再开口说话了,只能对有些呆掉的卢兮投去爱莫能助的眼神。 “尹老大是不是对我有些什么误会?”卢兮扫视了一圈围住他的十几个人,又看看怒气正盛的老公,脸色虽然有些不好看,但还算比较镇定,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误会?”老公紧紧搂住我的腰,语气不善地说,“你他妈明目张胆地勾引我尹路尧的老婆还敢说是误会?” 我瞪大了眼睛,完全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卢兮却有些面露难色,支吾着没再说话。 “老公?”我戳戳老公的腰,不想他把事情搞大,毕竟卢兮背后的卢氏也不是好惹的。 老公侧过头看了看我,我冲他挤出一个极尽可怜的表情,最后老公还是败下了阵来,伸手挥退了十几个手下给卢兮让出了一条路。 “滚吧!”老公用力一踢桌角,震得桌上的杯杯碟碟乒乒乓乓响,也吓了我一大跳。 卢兮明显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最后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迅速溜了,没带走一片云彩。 事后我软磨硬泡让老公赔偿了这栋楼里所有被他从下至上砸了个遍的餐厅的损失才肯跟他回家,原来老公偷偷在我的手机里装了定位系统,但是他也只是知道我在这栋楼里却不知道我具体在哪一层楼,所以一层一层找了上来。 “你破坏了我一单大生意。”我和老公手牵手在街上散步,一边走一边抱怨,“和卢氏合作‘建成’要不了三年就能上市。” “我说了公司就算倒闭了也没关系,但是姓卢那小子明显对你不安好心!”老公恨得咬牙切齿,牵住我的手却握得紧紧的。 我忍不住偷笑道:“你又知道了?” “你老公我这么神通广大有什么是不知道的?”老公停了下来,双手捧住我的脸,扁了扁嘴做可怜状,“我老婆这么好,要是哪天被坏人顺走了我就亏死了。” “哪有这么夸张?”我伸手环住老公的腰,撅了撅嘴作势要亲上去,老公迅速明白过来,松了手,我倾身向前吧唧一口就亲到了老公脸上。 背后一直跟着的小弟们笑得嘻嘻哈哈的,老公猛然一个回头,恶狠狠的眼刀“嗖嗖嗖”射过去他们立马就噤声了,还装作无辜的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笑得肚子疼:“都敢当着人家的面向我求婚了还不准人家嘲笑嘲笑你的品位啊?” “我尹路尧的老婆哪里轮得到他们来品头论足?”老公不屑地一抬眼睛,大手一挥揽过我的肩膀,搂着我大模大样地继续行走在香港最繁华的街头。 不是没有接收到过往的路人纷纷投来的异样眼光,只是我和老公都默契地选择了对这些无聊的人的无聊眼光和言论置若罔闻,我们就是我们,我们活着不会碍着他们什么事,他们的存在也丝毫不可能影响到我们,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不该和性别有半毛钱的关系。 番外四:家有熊孩子 雅茹和张大哥的环球旅行计划具体到哪天才能结束实在是不好说,小两口结婚这么多年还像热恋中的男女一样如胶似漆,连还有个儿子寄宿在香港都可能不记得了。 那两口子咱们就暂且先不提,在这里我不得不说的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经过老公这些年手把手的“悉心”教导,张尹陈小朋友已经华丽丽地完成了转型,从古灵精怪的小滑头升级成不折不扣的小魔头,典型的天不怕、地不怕,现实版的无敌破坏王,只要有他在,家里没有一天不被搞得一团糟。 每天弄死一缸进口金鱼对小魔头来说已经没什么稀奇的了,剪断家里所有电器的电线也是小菜一碟,偷拿厨房里的菜刀砍死园丁辛辛苦苦种植的花花草草也算不上什么,每天都对着刚换好水的泳池撒一泡童子尿搞得泳池只能成为摆设也尚在承受范围之内,三天两头就划花一套价值不菲的真皮组合沙发我和老公也都由着他。 最最最最最不能忍受的是每次我和老公回房办事小家伙都会在最关键的时候从房间的某个我们想不到的角落里跳出来吓我们一跳,这一吓我倒是不要紧,软了就软了,反正又没地方给我磨枪,但是老公就囧了,那东西还插在我身体里呢,就这样蔫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惨不忍睹的场面请大家自行脑补。 总而言之,全家上下十几口都对小魔头敬而远之,管家李伯一把老骨头明显不够这熊孩子折腾的,已经偷偷向我提出要告老还乡很多次了,可这个家里缺谁也不能缺了李伯,我只能费尽唇舌劝李伯留下来,还动用了老公的力量,结果李伯每次都是老泪纵横地答应再待一段时间看看,我知道,李伯的脸上在流泪,心里在流血。 要说小魔头可恶成这样早该被扫地出门了,可偏偏我又对这孩子爱得没办法,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像老公不说,看着他我就好像看到了老公小时候,他还懂得适时讨人欢心,就算是饭桌上半真半假地给我夹一根青菜也足够我高兴老半天。 老公总说尹陈长大了绝对比他还帅气逼人,又是颠倒众生的妖孽一枚,我每次都嘲笑老公说:“是啊是啊,尹陈越长越帅,你就越来越老了。” 结果老公次次都帅气地一甩头做风情万种状:“这样呢?是不是仍然很有杀伤力?” 到最后我只有捧腹大笑的份。 随着尹陈一天天长大,我终于发现人的潜力果然无极限,如果说你们认为他搞破坏的功力已经黔驴技穷那就大错特错了,六岁的孩子总能给人制造无数的惊喜——又惊又喜。 由于上次老公带着人声势浩大地砸了七八家高级餐厅才找到我,对此我已经有所顾忌了,除了每天按时回家之外,我甚至会偶尔把办公的地方搬回家里,把自己放在老公的眼皮子底下,满足一下他越来越膨胀的占有欲。 事情是这样的,我只是起身回房间去上了个洗手间,离开的时间不足五分钟,等我回到书房,眼睛习惯性地一扫笔记本的显示屏,气血瞬间上涌,差点掀翻我的天灵盖。 我的股票在三分钟之前被人全部抛出!!!不要小看这区区三分钟,我掐指一算,损失已经在百万以上。 张尹陈!我气得连牙齿都在打架,第一反应就是要把小魔头找出来好好教育一番。 我像条狗一样趴在书房的地板上一寸一寸地搜寻着小魔头的踪影,书桌底下、茶几下面、书架的缝隙里、沙发的背后、柜子里、抽屉里、地毯下面……找了个遍。 最后得到的答案是疑犯早在犯完案之后就迅速逃离了犯罪现场,并且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犯案手法之高明简直令人发指! 我一时之间不能接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损失了白花花的几百万,胸腔里郁结难抒,堵得我难受至极。 老公在楼下的客厅里和南美的毒贩沟通合作事宜,我满腔委屈无处发泄,就算知道他正在做正事也想去寻求一点安慰,哪怕只是轻轻靠在他肩头不说话也能比现在舒服些。 根据一般小说的情节发展,我会在下楼时见到让人全身毛孔瞬间齐刷刷地张开的一幕,事实上,张开的不止我全身的毛孔,还有我合也合不拢的嘴。 老公的确还在客厅里打电话,他的姿势是这样的,右手拿着电话慵懒地斜倚在沙发的靠背上,左手的食中二指有节奏地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不过关键并不在这里,而是我一直苦苦追寻的嫌疑犯也在客厅里,小魔头手里抱着个成人玩的篮球,硬要往老公怀里塞,老公条件反射就用左手去挡,两个人你推过来我推过去像划船一样,老公一边还在继续谈着生意。 推来搡去到后来篮球“不幸”地掉了,好死不死掉在老公的脚边,小魔头开始撅嘴撒气不说话,两只手背在身后,腮帮子鼓得高高的,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老公。 老公一向宠爱这个调皮得天理不容的熊孩子,要不是在谈正事肯定立马就把尹陈搂进怀里开始各种安慰讨好了。 不过小霸王生气也是不能不哄的,老公下意识就弯腰下去想把篮球捡起来。 注意!关键来了,如果是正常的成年男人,要想一只手抓起篮球基本不成问题,更何况老公身材高大,手长脚长的。坏就坏在老公的左手只剩四根手指,不管他怎么抓都不可能把篮球抓起来。 我一直躲在楼梯的拐角没下去,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老公迅速涨得通红的一张脸,死要面子如老公怎么能够容忍自己被一个破篮球打败,结果他越着急就越抓不起来,越抓不起来就越着急,如此恶性循环。 熊孩子在这个时候像打了鸡血一样立马恢复了先前的活力,拍着手笑得前仰后合,与此同时,我和老公终于明白,老公也被整了,熊孩子知道老公不可能用左手抓起篮球,故意想这个办法来给自己找乐子,把自己的乐趣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张尹陈在这方面的功力已经登峰造极了。 可怜的老公,我投去同情的目光,老公像是有感应一样转头望向楼梯的方向,看到我精神萎靡的样子,老公也向我投来同病相怜的目光,最后我们同时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认倒霉的苦笑。 最后总结一句,家有熊孩子,简直是居家旅行自寻烦恼之必备良药。 番外五:或许永别 (上) 老公说已经逝去很多年的家驹是他一辈子的偶像,Beyond的音乐总是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魔力,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当时我就假装嘲笑老公说原来黑道大哥也可以有一颗文艺青年的心,真是难能可贵,老公对我的嘲笑不置可否,只在回家之后把我压在床上狠狠收拾了一顿。 其实对于天生五音不全的我来说,音乐显然没那么大的吸引力,可我也会下意识地去买Beyond的CD在车里放着听,老公喜欢的,我也想仔细听听。 从来不知想拥有多少的理想 还离不开种种困扰 勉强去掩饰失意的感觉 再次听到昨日的冷嘲 徘徊于街中恐怕只得孤独 寻回思忆中的碎片 变作了一堆草芥风中散 与你奏过午夜的怨曲 总有挫折打碎我的心 紧抱过去抑压了的手 我与你也彼此一起艰苦过 写上每句冰冷冷的诗 不会放弃高唱这首歌 我与你也彼此真的相识过 ——Beyond《午夜怨曲》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心里爱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Beyond《海阔天空》 前面是哪方 谁伴我闯荡 前路没有指引 若我走上又是窄巷 寻梦像扑火 谁共我疯狂 长夜渐觉冰冻 但我只有尽量去躲 几多天真的理想 几多找到是颓丧 沉默去迎失望 几多心中创伤 只有淡忘 从前话说要如何 其实你与昨日的我 活到今天变化甚多 只有顽强 明日路纵会更彷徨 疲倦惯了再没感觉 再别可惜计较什么 ——Beyond《谁伴我闯荡》 千杯酒已喝下去都不醉 何况秋风秋雨 几多不对说在你口里 但也不感触一句 泪眼已吹干 无力再回望 山不再崎岖 但背影伴你疲累相对 沙不怕风吹 在某天定会凝聚 若我可再留下来 ——Beyond《岁月无声》 …… Beyond的经典老歌一首一首地循环播放着,我想我或许有些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包括老公都前仆后继地疯狂喜欢着Beyond的音乐,这些歌的歌词写得真好,无一不在向人们传递着当今社会极度匮乏的正能量,为了梦想而追寻,永不放弃。 老公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我仅从Beyond的音乐里就能听出来,十六岁的年纪,肩负家庭的重担,放弃前途一片光明的学业,只为了可以用最快的方式为妹妹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天空。 关于梦想,老公一直都坚持着,即使是这样一条在外人看来或许只能走到死的不归路,即使这条路布满荆棘,即使这条路让他再也没办法洗清身上的罪孽。 而我最爱的或许也是老公的这份坚持。 “原来陈总也喜欢听Beyond。”助理笑嘻嘻地把整理好的资料从后座递给我,收回手时还故意在我脸上调戏了一把。 对于这种玩笑的举动我一向不会和她计较,年轻人有点活力总是好的,更何况她很清楚我的性取向,知道我对女人没有半点兴趣。 “人老了也就只能听听老歌了。”我笑着调侃自己不再年轻,顺手接过资料,随手翻了翻,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项目的计划书,我连续开了几天的夜车才做出来的。 “三十岁朝上的男人现在最有市场了。”助理埋头解着安全带,说得煞有介事,“要是我再早几年认识陈总肯定会毫不犹豫倒追你。” 我轻咳两声装得很严肃:“你这种刚毕业的小丫头片子我才不会感兴趣。” “你不喜欢我是你的权利,但是我喜欢你也是我的权利,谁也不会碍着谁。”小丫头牙尖嘴利,还撑起身子扑到驾驶座的靠背上来贴近了我说话,“当然很可惜的一点是陈总喜欢的是男人,光这一点我就输得一败涂地了,生理条件所限没办法,我总不能去做变性手术吧。” “好了好了。”我赶紧打断这个话题,佯装生气道,“待会儿见客户的资料你都很熟悉了?就会和我耍嘴皮子。” “何止是熟悉?”助理杏眼一瞪,“简直是倒背如流!” 我被堵得无言以对了,只好开了车门下去,用行动表明该做正事了。 今天约了一个重量级的客户见面谈谈合作事宜,由于这个客户身份特殊不能在香港久留,还有三个小时就要搭乘专机返回新加坡,所以逼于无奈我也只能把见面的地点选在机场的咖啡厅,争取在客户回新加坡之前的一分一秒把这个我倾注了很多心血的合作项目拍板。 正好老公今天下午从哥伦比亚回香港,我算了算时间,和客户谈好之后应该能顺便接了老公回家,情况好一点谈成了这笔生意还能给老公一个惊喜,上次老公坏了我和卢氏的合作导致“建成投资”离上市又远了一步,这次大好的机会一定不能再错过了,而这个项目完成之后最好的结果就是“建成”能在一年之内就上市,比起和卢氏合作又近水楼台了一步。 “还不赶紧下来?”我敲了敲车窗玻璃,威胁道,“要是今天的事情搞砸了就扣你的年终奖。” 助理瘪了瘪嘴,装出一副无懈可击的可怜样,不情不愿地从车里出来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久,似是有话要说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啦。”我笑着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儿,“大不了不扣你年终奖就是了。” “陈总。”助理没有恢复我预想中的活力四射,只轻轻唤了我一声就不再说话,清澈的眼睛里好像闪烁着什么复杂的情绪。 “行了,我们马上就要并肩作战了,关键时刻你可不能给我掉链子!”我抖擞了一下精神,决定将脑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挤出脑外,当务之急是促成这次合作,其他的都先缓缓。 “好。”助理勉强地笑了笑,过来亲切地挽了我的手臂,对此我并不震惊也没有像被开水烫到一样立马就甩开她,对于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我更多的是包容,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举动我基本都会由着她。 “女人真是一时一个样。”我被拖着走,无奈地笑着,“也是你很帮得了我,要不然早该卷铺盖走人了。” “也许你真该早点炒了我的。”助理小声地嘀咕着,这次竟然听不出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傻瓜!”我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我和你开玩笑的。” “你才是傻瓜!”她突然侧过头看我,“谁也没你这么傻!” 我有些怔愣,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陈总。”助理挽着我的手更用力了一点,年轻的脸上满是真诚,“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真的谢谢!” “这是怎么了?”我更加手足无措,完全被女人的善变吓住了。 助理见我一脸茫然和惊吓,却勾起了嘴角:“走吧,不要让客户等得太久了,这可是你教我的。” 然后我就被拖着继续往前走,正事要紧,我也没时间去多想什么,满脑子都是计划书的内容,心里默念着老公一定要保佑我谈成这笔生意。 (下) 孙夫人是亚洲首富地产大王孙志成的结发妻子,三年前孙志成因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死亡,由于没有遗嘱留下,孙夫人就顺理成章开始在孙氏内部独揽大权,毫无疑问地成为当今世界最有钱有权的女人。 对于这个传奇般的女子外间一直都有不少流言,只不过孙夫人为人十分低调,从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甚至连她的名字和长相都鲜少有人知道。 这次孙夫人来港是为接下来进军中国大陆房地产界寻找合作伙伴,经过三轮的投标,层层筛选,就只有“建成投资”稳稳当当地坚持到了最后。 当然,投中了标也只能算是成功了一半,要是我拿不出好的合作方案孙夫人一样可以翻脸不认人。 说不紧张又怎么可能,我手里攥着“建成”所有的资本,要是这一次不成功下一次的机会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走到咖啡厅门口,我突然停了下来,心里紧张的情绪叫嚣得愈发厉害。 助理不解地望着我问:“不是要临阵退缩吧?” 被一个小丫头嘲笑胆小如鼠倒是很好地激励了我,我打了一个激灵,深深吸入一口气,右手曲握成拳在左肩处用力捶了捶,对她露出自信的一笑:“开什么玩笑?” “那进去?”她挑了挑眉,笑得狡黠。 “难道要站在门口喝西北风?”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来放松神经,其实效果还挺不错,至少我真的坦然了许多。 进了咖啡厅,侍者立马就迎了上来,我说明来意之后他就轻车熟路地带着我们往VIP包厢的方向去,到了包厢门口还恭恭敬敬地为我们开了门,侧着身子让我们进去。 包厢不算特别大,但是装修得非常奢华,光是顶上那盏水晶灯价值就在七位数之上。 房间里灯光调得很昏暗,基本看不太清谁长什么样,只能大概判断唯一坐着的人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孙夫人,孙夫人背后还站着两个助理模样的男人,都很干练的样子。 我提了口气,这才举步朝孙夫人走过去,孙夫人正在摆弄桌上的一杯咖啡,低垂着头,并没有因为我的闯入而停止手上搅拌的动作。 我直接选了孙夫人对面的椅子坐下,桌子不大,就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咖啡桌,铺着米黄色的麻布,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光晕的毛边。 “让孙夫人久等了。”我习惯性地用了这样一句老套的开场白,助理站在我背后小声地偷笑。 孙夫人却好像不为所动,只优雅地侧过头去和身后其中一名助理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起身去墙边的迷你吧里现场直播煮起了咖啡。 这样被活生生晾在一边让我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可能有钱人都这么神经兮兮的,我只能在心里这样自我安慰,表面上还是表现得很淡定从容。 大约十几分钟后孙夫人终于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回到了桌子旁边坐下,与此同时,包厢里的灯光一点一点变得明亮起来,不再像起初那样朦胧。 孙夫人把刚煮好的咖啡推到我面前,姣好的面容正对我笑得很温婉慈祥:“摩卡,你的最爱。” 充足的光线让我一次看清了孙夫人的庐山真面目,我惊讶的不是她居然知道我最爱的咖啡是摩卡,而是眼前这张算不上绝顶漂亮但是年轻得足够震撼人心的脸竟是那么的熟悉。 我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和我隔桌而坐的人,瞠目结舌得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验,我知道你很恨我。”孙夫人还是保持着微笑,年轻的容颜在灯光的照射下依旧熠熠生辉,任谁见了这样一张嫩得吹弹可破的脸也不会相信她已经年近五十。 “可是当年抛弃你我也是逼于无奈。”她动了动手指,这个动作毫无疑问彰显了她其实也是紧张的,只不过比起我来她的自控能力要好太多太多。 “我十六岁时生下你,那时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根本没办法照顾你,也没有能力照顾你。”她说得声情并茂,眼睛里闪烁着自以为是的母性光辉,可我一点都感觉不到温暖,我只觉得冷,冷到了骨子里,就像三十一年前被人孤零零地遗弃在路边,只等待上天来决定我未来的命运,那个时候是香港一年之中最冷的季节。 “所以你今天是回来赎罪的吗?!”我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杯杯碟碟乒乒乓乓响,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我浑身都在颤抖,多年前的寒冷再度降临,冻得我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我不能接受这个带给我无数噩梦的女人竟然活得这么光鲜亮丽,我过去在受苦受罪的时候她去了什么地方?凭什么在我以为她已经死了的时候又要回来折磨我? “不。”她淡淡地摇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只是来带你远离痛苦。” “痛苦?”我冷笑一声,是真的觉得很好笑,原来我现在过得幸福美满在她看来竟是痛苦的? “妈妈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很苦。”她伸手过来覆在我的手上,“小验,和妈妈一起回新加坡,妈妈会好好补偿你,孙氏的股份你要多少妈妈都会给你。” “滚开!”我用力一甩,狠狠摔开她的手,撕心裂肺地咆哮道,“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选择抛弃了我,却又在我终于有了归宿的时候想要认回我,你当所有人都是见钱眼开的白痴吗?!” 她被我甩开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幸好身后两个助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得灰头土脸,重新在椅子里坐好,她并不生气我不识抬举的行为,只是依旧保持着一副高人一等的状态,右手修长纤细的食中二指敲击着桌面,仿佛敲在人们心上末世即将降临的倒计时。 “尹路尧根本就不配给你幸福。”她缓缓地说着,和我像极了的脸上是云淡风轻的神色,“他只会给你带来伤害和痛苦。” “这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你来做主。”伸手扫掉桌上的摩卡,上好的骨瓷撞击到地板应声而碎,滚烫醇香的咖啡溅得到处都是,我的手却在止不住地颤抖,或许我还是怕的,这个女人戳中了我心底某一处不能被触碰的地方。 再在这里待下去我真的会疯掉,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建成”这次能够顺利中标并不是因为实力有多么雄厚或者说有多么适合成为孙氏进军大陆房地产界的合作伙伴,就连见面的时间地点都是事先算好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的阴谋。 我起身就想夺门而去,却不曾想被人堵住了去路,而这个人是我一直都很信任的孙蜜——我的助理。 孙蜜孙蜜孙蜜,可能我真的反应太迟钝,这样一个长期和我近距离接触的人,这样一个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人,这样一个我百分百信任的人,她竟然是我了不起的母亲大人埋在我身边的卧底。 “孙蜜?”我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只不过满嘴苦涩,我怔怔地和挡在面前的人对视,我期望能从她的眼里看出一些什么来,“除了你的性别,你的所有信息是不是都是假的?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骗的人?应该是的吧,就在不久之前你还说过我是最傻的傻瓜。” 孙蜜抿紧了唇不说话,还是一副和平时无异的表情,闪闪的大眼睛毫不畏惧地和我对视,我几乎怀疑她是不是影后出身。 “小验,小蜜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妹妹。”背后突然传来孙夫人的声音,她在向我靠近,“除了这一点她没有向你隐瞒任何信息。” “是啊,除了这一点!”我倏然回转身来和她对视,“但也就是这一点已经足够让我觉得你们母女俩很恶心!” “随你怎么想我,这是我欠你的,我该承受。”她还是无动于衷,这副铜皮铁骨真是无人能及。 “哥哥,跟我们一起回新加坡吧。”孙蜜朝我这边靠了靠,想伸手像以前一样挽着我却又瑟缩着不敢真的挽上来。 “你们能放过我吗?”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我承认,我挥不去脑海中这个小丫头过去留给我的印象,“算我求你们!” “哥哥,尹路尧不是个好东西!”孙蜜说得激动了起来,“或许我说出来你不会相信,但是当年孤儿院那场大火的确是尹路尧所为,他烧死了院长,烧死了你的小伙伴,他烧毁了你唯一可以栖身的家。” “你闭嘴!”我几乎是无意识地转身抽了孙蜜一个狠狠的耳光,手掌麻木地疼昭示着刚才那一巴掌我丝毫没有留有余地。 孙蜜的嘴角瞬间肿了起来,眼睛也红红的,她没有伸手去捂,只是就这样不偏不倚地看着我。 “小验,她是你的妹妹!”孙夫人过来揽了孙蜜的肩膀把孙蜜搂在怀里,狭长的杏眼瞪着我,“你心虚什么?你完全有不信的权利,但你反应这么激烈不正好证明其实你信了?” “我没有!”我极力为自己狡辩着,“我没有!” “没有?”她冷笑一声,锋利的眉挑得高高的,“尹路尧利用你的感情来和江城赌气,尹路尧亲手送你入狱,尹路尧逼死潘粤,哪一条不是他赤裸裸的罪证?” “你!”我再次把手举得高高的,却没了刚才的勇气,僵在半空不上不下。 “如果扇我一耳光你会消气的话,那你就扇吧。”她竟然真的闭上了眼,像极了视死如归的勇士。 可我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来承受这些,我活得太累了,只想要简简单单的生活。 “可我爱他,爱得不能失去他。”我抱着身子像个孩子一样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嘴里小声喃喃着。 “小验。”有人在抚摸我的头,轻柔得让我想哭。 “路尧毁了我的家,但他也给了我一个家。” “他利用了我,但他也是真的爱我。” “他亲手送我入狱,但他也时刻守护着我。” “他逼死了潘粤,但他也差点死在潘粤手上。” 我的思绪浆糊一样杂乱无章,却依旧清楚地记得这几点,我一直都想把这些不堪的过去尘封起来,没想到今天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撕裂,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跟妈妈走,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有人在为我擦拭脸上的泪水,我竟是不自觉地哭湿了一张脸。 “我们是合法夫妻,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求婚。”我哭得更厉害,眼前已经一片模糊。 “傻孩子,香港政府不会承认荷兰的同性婚姻证书。”有人倾身过来在我额上亲了亲,温热的触感熟悉而又陌生。 不被承认?我视若珍宝的结婚证书只是一纸空文,多么可笑。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