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这样的,似乎一早便有人来接了的样子。”掌柜将自己所见一五一十地如实相告。
有人来接?安鲤朝他家恩公望去,却见他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此时的何以蓉已经回到了侍郎府。一回去她便遭到了唐靖宇的追问,遂将先前在应景园客栈中所发生之事细细地说了。
厅堂中,唐靖宇蹙着眉走来走去,脸上显然是不可思议:“你说什么?好端端他的人怎么会不见了?我听说他似乎是会一点功夫的样子,会不会是跳窗逃走了?”
何以蓉摇摇头:“没有,我看到窗子一点被推动的迹象也没有。”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就不信了,一个人哪里会凭空消失了去?!”唐靖宇显然是不信,认为一定是何以蓉办不成事的推托之词。“你说说你,连这点小事也办不成,这下可要坏了爹的大事了。”
何以蓉抿了抿唇,不说话。她的心中也有气,为了这事,她还弄得个里外不是人,还一并将她的清誉给毁了。
“诶!宇儿啊,你也别说以蓉了,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她,都怪那付云卿太狡猾。”这时突然插进来一个有些苍老,却仍旧中气十足的声音,算是为何以蓉推脱。原来唐靖宇的爹——唐春也在。
“不过那个付云卿竟然连迷香都放不倒他,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唐春的脸色似乎并未像唐靖宇那么气愤,倒是泰然,“原想离间付云卿和付展珩那老匹夫的关系,让他们再度闹僵,没想到竟然失败了。”
“爹,那现在该怎么办?”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分不开,那么便一网打尽!”唐春阴阴地笑了笑,眼中满是算计。付展珩那老匹夫在他的上头压了他那么多年,是时候该除去了,以免夜长梦多,还是乘早下手较好。
唐靖宇怔愣地看着笑得有些阴测的亲爹,竟是禁不住生生打了个寒噤。
……
因为付展珩还得赶着上朝去,所以得回一趟家中换朝服。昨晚闹了那么一出,他和夫人两人都未睡好,今日起得有些晚了,看看时辰已经来不及吃早膳。
匆匆交代了一声,让付行之等会儿将他夫人何梓月送回府中,付展珩连早饭都来不及吃,便匆忙离开了。再不走,上朝怕是要迟到了。饿一顿早饭是小,上朝吃到可是要倒大霉的。
剩下的几人都是“闲人”一枚,安鲤本来除了寻找龙门外便没什么其他的事做,而付行之因为身在京城,安平镇里的事物也找不到他。就算有,那也不急于一时。而何梓月,身为丞相夫人,又有什么事情需要做呢?
三人一边悠然自在地吃着早膳,一边聊起了家常。这之后,付行之便携着安鲤,一起将何梓月送回了丞相府。
这几日天天下雨,原本正是寻找龙门的好时机,不过因为诸多事情牵绊,他们又是才刚回来,于是老老实实待在了清风庄。
索性他们托了水神帮忙打探龙门,让他们省心不少,也便不那么急了。身为水神,想必也有一定的本事,总比他们瞎找强。哦,对了,那个赤练蛇君也自告奋勇地帮他们寻找龙门,不管他的目的为何,总之若是能找到,也算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这么一想,他们便打算先解决了这里的事情。
这一日,何梓月一个人待在家无聊,便又跑来了清风庄找她的儿子以及“男儿媳”来谈天。三人坐在凉亭中,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听着亭外的雨声潺潺,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娘,爹他……最近在朝中一切可安好?”聊着聊着,付行之忽然问道。
“还是老样子呗!你爹虽然身居高位,但一直都刚正廉直,从不贪污,也算得上是一位好官。”何梓月不明白她家儿子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权当是出于对他老子的关心。心中欣慰不已,于是尽量将自己所知道的告知给儿子知道。
付行之安静地听着,听他娘说到这个,认同地点点头。他爹那个性从以前便是那样,本来以为经过这么多年,他多多少少总会有些改变,可如今接触下来,似乎是一点也未变。唉~这么做,一定会引起那些大臣的不满。
“哦,对了,那位名叫‘何子珏’的太傅大人云儿你也见过,他似乎与朝中的一些大臣们关系都还不错,但是奇怪的是从未听说他与哪个大人特别要好。倒是对你,似乎更为热衷一些。”说起那个何太傅,何梓月忍不住挖苦他儿子。当初何子珏对云儿的那股“热情”劲儿,让她看了都汗颜不已。
付行之嘴角一抽,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遇上何子珏后,他第一次发现,其实默默无名也是很好的。
嘲笑了一阵,何梓月又想起一件事来,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不过,前几日跟你爹比较要好的骠骑大将军张录将军上回来府上,我端茶给他们时不小心偷听到他们似乎是在密谈,说是他的军中似乎有些奇怪的地方。当时还有另外一位大人也在,他说最近那些被你爹拒绝的新进官员们似乎都纷纷投靠了唐春。”
“唐春?”付行之细细一琢磨,道,“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唐靖宇的爹?”
“是啊,就是他,他现在已经是右太尉了,不过不知为何,圣上破例设了左右两位太尉,不过那个左太尉听你爹说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你说奇不奇怪?那个唐春向来喜欢跟你爹对着干,不过你爹对于这个倒是不甚在意,还说那些喜欢溜须拍马的人随他们去就是。”
付行之眼中深不可测,一片幽暗。
何梓月回到丞相府后,为了让两父子的关系更加缓和,便将儿子关心他的事情说给了付展珩听,当然她聪明地略过了偷听到的那件事。
付展珩对付行之忽然问起他在朝中的事情感到有些奇怪,忽然眼睛一亮:“难不成他突然对朝堂感兴趣了?”
有了这一想法,付展珩就坐不住了。眼下恰逢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若云卿当真开始对入朝为官感兴趣了,以他的能力以及当初第一才子的声名,参加考试一定能够考得功名!
付展珩当天就来到了清风庄询问,得到的结果,当然是令他失望的。
“你这是在浪费才华!有多少人想考都考不进去,你倒好,有本事却不去考!”付展珩郁闷地看着这“胸无大志”的儿子,恨铁不成钢。
付行之倒是一派云淡风轻,轻轻笑道:“有甚可惜?而且我也并不觉得我浪费了我的才华。爹你不觉得我如今反而更加逍遥自在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拘无束,也没有朝中的勾心斗角,乐得清闲。”
付展珩无话可说,一甩袖,走人了!望着那负气远走的背影,付行之唯有无奈。
这之后,又过了几天,安鲤一个人蹲在院中的鱼塘边托着下巴想事情。柳文熙正巧出来,见到他,便拐了个弯走了过来,也跟着蹲在了他的身旁。
“小鲤啊,你今日怎么这么难得一个人在这里?云卿呢?”
安鲤瞅了他一眼,缓缓道:“恩公他在亭子里。”
“哦?他在哪里做甚么?”
“他在跟何子珏谈事情。”
“哦?那你怎么不在一旁跟着?”柳文熙惊讶了。忽然他偷偷一笑,眼中闪过恶劣的笑容,带点怂恿地道,“子珏可是一直都仰慕者云卿,他们单独待在一起你不吃醋?你不看着点好吗?”
安鲤扭头看了他好一阵,像是看傻瓜一样,难得的白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柳文熙被他这样的反应弄得一愣,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吃醋还是不吃醋啊?
这人真笨,安鲤想。
他当然是放心才会主动离开那里的喽,不然他一定赖在恩公身边不离开!恩公是怕他会无聊,才说让他自个儿先去玩玩。不过他也不想离开恩公很远,所以才选择这个离恩公最靠近的鱼塘!从这里转头便能看到亭中的情景。一旦何子珏有任何“不轨之举”,他第一时间便能发现!
接下来的几日,似乎一直都很平静,安鲤一直都跟他家恩公一起待在清风庄里,偶尔出门逛逛,买些京城的特产,已经开始为回去平安镇而做准备。
这一日,两人相拥着懒懒地躺在躺椅中在园子里晒着太阳,准备一整天都不出门。忽然柳文熙急急慌慌地跑了过来,因为急迫,有些结巴地说道:“云卿,不好了云卿,我方才出门,看到你爹被禁卫军抓起来了!”
付行之眼皮一跳,蓦地直起身来:“怎么回事?为何会被抓?”
“我听说你爹是以妄图造反的罪名给抓起来的,就在刚才!”柳文熙气喘吁吁地解释道,顺了口气,又道,“而且唐春已经带着官兵往我们这里来了,要抓你。说你是丞相的儿子,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现在怎么办?你要不要先去哪里躲躲?”柳文熙急得团团转,他望向付行之提议道。然而,身为当事人的付行之却意外的……很平静……
196:患难见真情
这时,青竹以及庄里的其他几人也闻声出来了。青竹是跟在柳文熙身后进来的,方才他们俩大概正在一块儿吧。
何楚惜和张霸以及王管家也纷纷朝他们走来,脸上皆是疑惑的表情。“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来抓人。”青竹难得开口说了三个字解释,不过因为他的话实在是他简略了,其他人根本听不明白,仍是一头雾水。
柳文熙知道自己这时候抽嘴角不是时候,但还是没有忍住。知道等着青竹的解释太浪费时间了,柳文熙遂自己解释起来。众人听说之后,均是一脸凝重。
“可是这躲也躲不了,若是躲了,那便是抗旨不遵,以后走到哪儿都是通缉犯。”何楚惜沉重地分析,很意外这个“前山贼头子”竟然挺懂得律法。
“那怎么办?”张霸全没了主意,怎么好端端的会摊上这事儿呢?!
“恩公?”安鲤虽然不懂什么律法,什么朝堂之事,但也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由担忧地望向他家恩公。
一直未开口的付行之在众人焦急的议论后,抬眸看了看围在他身侧的这几个人,在众人被他那打量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外加头皮发麻时,他才终于开口说话了:“楚惜、张霸、青竹,还有老王,你们与这件事无关,未免受到牵连,你们便乘着官兵还未到,先行离开吧。”
“什么?!”众人惊呼,连青竹也有些惊讶于付行之这样的决定。安鲤也紧张地望着他家恩公,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袖管,生怕他家恩公也让他离开。
不理会众人的惊讶,付行之径自解释道:“他们要抓的人是我,并不知道你们在此,就算他们知道你们的存在,想要来个一网打尽,没有在这里抓到你们,他们没有证据也不能那你们怎么样。所以,你们还是先行离开吧。”
“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怎么能撇下你独自离开?若是就这样走了,我还算不算是男人?!”柳文熙第一个表示抗议。好兄弟难道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吗?!
出乎意料的是,何楚惜是第二个表面自己立场的:“我亦是不会走的。”
“我也不走!”张霸也立即表明自己的心意。
“老奴一把年纪了,横竖都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在外有无牵无挂,所以还是留在这里吧。”王管家神色不变地道。除了付行之、安鲤以及一脸没事人似的青竹外,这里就数他最淡定了。
少爷一向对他不薄,甚至待他如同对待他的长辈,他自己,说句以下犯上的话,也一直都将少爷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这个时刻他又怎会丢下“儿子”不管而独自奔走呢?!
付行之点点头,他也知道老王除了他,已经无依无靠。而且他也能理解他的想法,他又何尝不是已经将这个衷心的老奴当作是自己的亲人看待?
“你们留下来一定会被当作势我和我爹的同党而抓起来,‘叛变造反’可是杀头的重罪,你们可都想清楚了?”付行之挑挑眉,问道。
众人不说话,但都以点头作为回答。
付行之将视线转向何楚惜,说道:“楚惜,你我本是萍水相逢,你何苦留下来遭罪呢?”
“付大少不但有恩于我,这段时日对我也情同手足,待我不薄,我留下来兴许还能帮上忙。而且……”何楚惜顿了顿,继续道,“付大少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我亦有我的私心……”说到后来,何楚惜的声音渐渐几不可闻。
“叛变造反”是杀头的重罪,他再清楚不过,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是,也唯有此法,才能再见到那个人,即使是只能见最后一面,那也……值得了……
“哦?私心?”付行之兴味地看着他,有什么“私心”能让你连性命也不顾?
不过别人不愿意说,他也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挖掘人家的私隐。付行之再次将头转向张霸,正待说什么,却见他撒气似的将脸一撇,大声说道:“付老大,你啥也不用说了,你就算是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哦?为何?”
“虽然咱们处的时日很短,以前也不认识,但你现在是我的老板,再说当初还不计前嫌上我一口饭吃。没有付老大你,也就没有现在的我,说不定我到现在还是个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呢,也不知道这条命啥时候就没了!付老大你虽然不说,但我知道我以前惹过的那些人要来找我麻烦,都是付老大你给帮着摆平的。我是个粗人啥也不懂,但好歹知道知恩图报,我就烂命一条,有什么好怕的?!”
张霸第一次吐露出自己的心声,他搔了搔头觉得一个大老爷们说这些话有些臊,那张黝黑的脸上不禁热了起来,不过好在脸黑,就算泛了红也看不出。
付行之倒是有些意外。他又将头转向柳文熙和青竹。后者不用他说,在就自己呱呱地叫了起来:“是好兄弟的就别他妈给我废话!”
得,连脏话都跑出来了!看来柳文熙是气得不轻。青竹微微蹙眉,指正道:“熙,你讲脏话。”
柳文熙身子一僵,怒道:“你管我!”
付行之好笑都看着他,施施然道:“本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若是走了,你爹娘可怎么办?你就放着不管了?”
果然,听到爹娘,柳文熙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有些犹豫起来。但随即又大义凛然道:“我相信爹娘会理解我的!”
付行之:“……”
“唉~算了,既然你们都不肯走,那么,便留下来一起看戏吧。”青竹他倒是不担心,也无需过问。还用问吗?文熙在哪儿,他一定会跟到哪儿。
“啊?”众人均是一愣,看戏?付大少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虽然付行之像是在劝说他们离开,但听到他们都不肯独自离去,付行之心里不可避免地腾出了一股暖意。除了青梅竹马的文熙外,其他人可以说与他毫无关系,甚至楚惜和张霸是后来才跟来的,他们竟然也愿意同他一起共患难。
看来,对于他们,他也可以放心了。或许对于这样的他们,他可以放心的将秘密告诉他们吧……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热度,付行之一怔,发现他家小鲤儿正凑到他的耳边说悄悄话呢!
“恩公,你为何不让我离开?”
付行之笑:“若是我让你离开,你会离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