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接触（一）
“有意思……”
“嗯？龙队，说什么呢？”
坐在监控席上的龙伟看着方绍云的方向嘴唇动了动，他身边正盯着数据跟其他几位教官赞叹的军官耳朵一动看了过来。但他这番动作注定在龙伟面前失去作用找不到答案，因为这个前一秒还嘴角带笑眼神犀利的男人，已然在发出那句声音之后站起身子从监控台上走了下去。
“绍云！你！你怎么了？”
看到方绍云跟石青完成测试返回了终点，坐在哪儿早就等的不耐烦的沙尔塔立即跳了起来冲了上去。
他推开一群碍眼的家伙跑到自家王身边刚准备赞美几声表达一下自己高兴的心情，眼神一动粗重的眉毛一跳就注意到眼前这个跟周围学员打招呼的身影，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捂在了左胸侧面的肋骨上。
“绍云！”
“别喊，嘶——没事。”
注意到沙尔塔站在自己身边想搀又不敢搀表情，方绍云对身侧同样发觉问题的石青点了点头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
“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没长好的肋骨又裂开了。等训练完毕，去一趟医务室找校医检查一下就好。”
无所谓的挥挥手，他就着沙尔塔伸到面前的胳膊走到休息区坐了下去。
他也没想到差不多长好的肋骨会在最后关头裂掉，不就是他最后抽刀转身飞射的动作大了一点么。
现在想想，冈迦族成年人所能发出的力量实在是有些变态。原本他还以为自己的身体素质并不逊于他们多少，可现在看来这个差距还真是跟肉眼看上去的体积差一样大。
发出一声叹息，他趁其他学员关注另一组测试的时候右手手掌从上衣下摆处探进了衣服里按在了左肋处。稍稍一凝神微不可查的金色光芒从他眼中迅速闪过，衣服下面他放在肋骨上的右手蒙上了一层金光尝试着缓解伤口的疼痛。
这个伤在他看来真的不算什么毫不影响正常的行动，就是不处理放在那里胀疼胀疼的影响他的心情，要不然他还真想连医务室都不去了。
“嗯？！不对！这治疗能力还真是……鸡肋……”
凭借对人体构造的了解，方绍云开始治疗没多久，按在伤口上的手掌就一顿忍不住想停下来。
原因无他，不过是发现自己的治疗异能并不好用而已。过了这么两三分钟治疗了这么久，伤口感觉上去是逐渐恢复没有疼的感觉了，可只要稍微动动身体或者一扭，一股新的疼痛就又会从皮下传出让他身体一颤。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是，他发现就算他再治疗，伤处的伤情也没有得到任何缓解。不管是伤口处肿胀的感觉还是呼吸时隐隐传来的刺痛，都让他有一种自己的治疗异能怎么这么废柴的感觉。
A＋？这样的治疗能力竟然还能排到A＋！？
会出现这种情况要不是联邦具有这种能力的人太少，就是像那些检测人员说的那样他这个能力更适宜表层伤口的治疗和安抚神经！
‘王，那个人，上次跟咱们一起吃饭的那个人，他……’“嗯？”
正在心里思考着自己的能力问题，沙尔塔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中一闪让他回过了神。
一抬头，几乎就是来人在身前站定的同时，方绍云眼神一定看清了出现在面前的人果然是沙尔塔口中的跟他们一起吃饭的人，那个第一天测试就利用他们认识坑了他一把的中校龙伟！
这男人第一次看到给他的印象就不简单让他见过一次就感觉难忘，第二次利用他们认识这点跟他套近乎坑了他就更让人记忆深刻！还有现在，这么趾高气昂的站在面前一动不动俯视他，难道是在等着他这个中尉给他敬礼？这事儿真他妈的有些操蛋让人忍不住想打他一顿，要不是昨天毕明峰专门告诫过他，他还真想用能力给他一个教训。
“长官！”
“嗯，好好。坐坐，站起来干嘛？”
点了点头，在方绍云面前站了有二十秒的龙伟，终于等到了一个礼也就没计较让他等了这么久的事实。他皱着眉伸出手在方绍云肩膀上压了压神情不动，果然在手掌按在他左肩上时就看到面前面无表情的少年中尉身体一动想要躲开。
这样看来他之前的感觉果然没错，这小子的身上绝对有伤，就是不知道这看似不影响他行动，甚至不影响他完成整场测试的伤口是怎么回事了。竟然让这小子坚持到现在，都不对任何一个教官说。
“中尉，身上有伤？”
“……是。”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了片刻方绍云最终实话实说。
他不知道这男人对他是什么意思，几次三番的借着他们认识甚至很熟这种感觉往他跟前凑。还有他这语气也太怪了让人忍不住想他不怀好意，明明就是一个很英俊很有前途的棒小伙子，怎么偏偏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有一颗不正常的心？
“肋骨是吧？最下面两根对不对？”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注视着方绍云表情的龙伟也顺势收回了按在他肩上的手掌。
他一直觉得面前这孩子对他怀有一种戒心，不管是第一次见面跟他吃饭时，第二次训练给他挖坑坑了他时还是现在，这孩子都对他怀有一种本能性的疏远感觉。这不对，这可不行，目的还没达到呢。虽说这小子吃过一次亏就变的不好骗这一点很好，可在彻底了解他之前就让他生出更大的戒心，却不行……
想到这儿，龙伟一笑手掌在下巴上擦了擦眼神亮了：“中尉，别这么记仇行不行？不就是骗了一次嘛，也是为你好。你看长官我这么关心你，坐那么老远都能发现你身上有伤，要不是认识你、关心你，会专程过来护送你去医疗室？”
说着话，他就一揽方绍云的肩划拉了一圈身体一转向着操场外走去。
反正这时候最后一组测试也已经结束了，剩下的也就是整队解散。刚好让他利用这点时间缓解一下这小子的紧绷情绪，也好在有限的时间内跟他好好的亲近亲近。
……
77、接触（二）
医院。
全称，‘联邦中央军校附属医院’。
按照方绍云自己的意思这点小伤校内医务室处理一下就行了，哪想到龙伟竟然会带着他到了学校对面的大型医院。
这地方可是几十层高，集研究、住院、门诊为一体的综合性医院。设置在这里挂着中央军校的名字固然是为了方便校内的师生就医，可就这点小伤就专程跑到这里来治也太让人想不明白了吧？
这家伙是什么意思，难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看这家伙挂号时嘴角露出的贱笑，就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带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厅内，方绍云嘴角抽搐的看着龙伟收好军官证带着一路老百姓好奇的目光返了回来。
这地方除了方便学校师生就医进行医疗研究之外也顺带对一般市民开放，严谨的治疗方案、治疗程序都让这所距离市中心很远的医院受到市民欢迎。尾随龙伟一路回来的那些视线也不怪人家主要怪走特殊通道的龙伟龙中校，这事儿换成任何一个人去做都会引来各种羡慕妒忌恨，谁让他挂号的速度比百十号人快了一倍还多呢。
“行了，十三楼。先去检查，再看要不要拍片。既然知道你伤在哪里，能省几个钱算几个钱。”
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比方绍云高了半头的龙伟领头往楼梯上走，坐电梯爬十三层这种事你以为他会干？有等电梯到的时间，他早就已经上去了。至于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身子笔直姿势挺拔的少年，就更不需要担心了。没忘他来医院之前带着伤才跑过一次障碍越野吧？这等强人又岂是这种小伤小病能够打倒的？
有些坏心眼的踩上楼梯时快时慢，龙伟拒绝承认他是在试探身后少年的承受能力。疼痛的忍耐力他是不怀疑，就是不知道他对情绪的控制能力怎么样。现代这年月战争之复杂环境之恶劣关乎到方方面面，稍微情绪不好就会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搭上一条命。
“快点快点快点。”龙伟两层楼梯三层楼梯的跨上还不忘往身后喊。
“怎么，难道坚持不住了？刚才操场上不是跑的挺快打破了所有人的记录嘛，现在让你跟着我就不行了？”
“……”
跟在忽快忽慢变着法改变速度的龙伟身后，方绍云拒绝回应他的挑衅。
他其实有些想笑又有些生气，原因就是类似这种事儿他曾经也干过。当然，方式不一样，性质却相同。他也终于知道这男人打的什么主意，无非就是看上了他、对他这人感到好奇，想在彻彻底底的试探了解之后，将他划拉到自己的队伍里去。
“哎呀，十一层了，怎么这么快？”
从一楼说到十一楼，一直是龙伟一个人唱独角戏。一直得不到回应他有些没趣的对身后方绍云瞥了一眼，心下对他沉稳的性格满意几分，顺便对逗弄他的兴趣更大了。
他还不信！这一手可是屡试不爽坑人无数，逗得一代人对他横眉竖眼的。这种方法没用那就换一个，他相信总有一个是这小子没法忍受的。
“行，到了，进去吧。”
踏上十三层，骨伤科。龙伟刚走到科室门口，就被房间内正面大开的窗口照进的明亮光线射的眯起了眼睛。那红彤彤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直直刺进他的眼睛里，固然让他身上生出一种温暖的感觉，可也让他忍不住眨了眨眼，忘记了身后的方绍云生出了一种流泪的冲动。
这可不是他泪腺发达，望月流泪听风伤心什么的。实在是这种阳光太烈太温暖，让他有些接受不能啊……
“中校同志，堵在门口很有意思？”龙伟站在那里正适应着，一声男声就从科室内传了出来。
“要么进，要么出。别站在那里直视太阳，显得同志你很伟岸。”
哗啦啦一阵纸张摩擦声响过，龙伟回神睁开眼睛进屋也拉着方绍云一起走了进去。他像是根本没听见对方的揶揄只想着自己的目的，一走到室内医生桌边就一甩方绍云的胳膊将他按在了凳子上。
大眼瞪小眼说的就是此时的方绍云，跟他对面国字脸留着串脸胡的男性医生。龙伟则在两人互相打量的目光中移到了医生对面坐下，靠着窗口上半头躲在窗户棱子的阴影里望着窗外的阳光开始发呆。
“嚯！中尉？”
理都不理坐到对面的龙伟，中年医生一瞄方绍云肩膀上的肩章顺便拿起了龙伟之前拍在桌子上的病例看了一眼。
“十八岁？军校？就中尉！？”
“什么时候联邦的军衔这么好升了？”
一连三个疑问，最后又跟着不可思议的审视目光，几乎就是四秒之内方绍云已经被面前的医生打量了数遍。
从头到脚，只是委婉的说法，方绍云觉得这医生的目光直接解刨了他。看那样子那目光不光想要看清他的心肝脾肺肾，就连他的骨髓细胞什么的也想研究个透彻。
“咳……医生，我肋骨折了，麻烦你给看一下。”方绍云看了一眼带他进来就坐在那里悄没了声息的龙伟果断选择自救：“之前在中心医院检查过一次，今天训练时不小心又裂了。并不怎么疼，就是感觉有些肿……”
“噢，是吗？”
点了点头，中年医生收回了视线示意方绍云将衣服撩起来。
他也发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激烈不合时宜，就算再怎么惊叹对面这小孩儿小小年纪就中尉，也得先给人家看病么。
不过，他耽误这一会儿想必也没什么，看样子这小家伙也不痛苦。要是他是躺着进来，腰挺的不是这么直、坐的不是这么端，他一个医德这么好的医生又怎么可能忘了正事儿？
小心的在方绍云露出的上半身肋侧捏了捏，问了问他的感觉医生心里顿时有了谱。刷刷刷几笔在病历上一写，啪啪啪在桌上电脑前一敲，起身在内间取了些工具现场就准备治疗。
拍片子？
那是什么东西，这点伤又哪里必要？他看这小中尉精神健旺的像小牛犊一样，哪里有一分受了伤的样子。
“别动，我帮你固定一下，再给你开点药。”他手上一边动作，嘴里一边交代道：“最近一个星期不要剧烈运动，跑步也最好停下。等骨头彻底长好，你想怎么练都随你。”
“是。”
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方绍云看着医生在自己左肋下方开始动作，索性一扭头看向了房间另一侧。
在那里有一个男人正坐在哪儿看着窗外从他们进来以后就一直一言不发。仔细一看他的坐姿正靠在墙上，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记事本样的东西。
他上半头隐在窗棱的阴影当中，时不时低头看看手上的本子再抬起头嘴巴开合望着窗外，这些固然奇怪让人好奇他这是怎么了却不能在第一时间吸引方绍云的注意。让方绍云注意的是之前一转头就看到这个男人低头抬头的瞬间，勃颈侧面纵横交错一直蜿蜒而下隐没进衣服领子里的伤口。
……
78、接触（三）
“龙……”
“中尉，你最好别叫他，让他一个人呆着。”
看到那样的伤痕，方绍云无法控制的就要叫喊出声。
只是他刚刚开口喊出一个龙字，中校这个称谓还没来得急出口，正在给他处理伤势的国字脸中年医生就突然说话打断了他的声音。
被他一打岔，下意识想要叫醒龙伟的方绍云一愣，迅速回神自嘲一笑暗暗问自己这是怎么了。这龙伟又不是他当年的兵，并不需要他担心又何必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更别说这混蛋从第二次见面开始就在打他的主意变着法的折磨他，这家伙最好就这么溺死在自己的回忆里不要出来，也省得精精神神的时候到处祸害人。
“中尉，这位中校……是学校里的教官？”
“对，嘶——他是。”
方绍云身体一震，感觉皮肤上一痛一凉忍不住肋侧看了一眼。
“呵，奇怪我为什么不让你叫他对不对？像他这种年纪轻轻就积功而进的中校，越是看起来安静无害就越要小心。”
手里的动作不停，正在给方绍云骨折处涂抹药液的医生说话的同时瞄了窗口方向一眼。
之后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样，在忙完手头上的工作以后顺势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团成球状往龙伟的身上一丢。呼的一下，在方绍云挑眉惊讶的表情里，龙伟拿在手上的小本子一挥一拍，猛地发出一阵声响就将刚刚才飞到他身前的那团纸拍到了房间的另一侧。
他在做出这种反应的同时，视线一直看着窗外完全无意识。一直等到他手臂抡起本子跟纸团接触传来一阵震动之后，他才像是清醒过来一样转过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看了过来。
“什么事？！”在纸团落地的瞬间，收敛了笑容的龙伟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没什么，就是想给这位年轻的中尉演示一下什么叫做危险。我可不想再让我这里出现一次好心却没好报的惨剧。”
涂好药顺势继续在方绍云肋侧贴医疗胶的中年医生，根本就不在意龙伟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类似龙伟这种人他工作这么久已经见多了，无非就是特定的环境、特定的契机下、想起了特定的一些事。
记得有一次，大约一年前一位士兵带着昏迷的同伴来到这里就医。原本好好的一个昏迷，一个帮着护士解病人身上的衣服呢，哪想到在那士兵碰到昏迷同伴衣服领子的瞬间，昏迷的那个就无意识的双手一搓喀吧一下将士兵的手腕折断。
幸好干完这事的当时，那人立即醒了过来放开了那位士兵的手。要不然伤了人还不算什么，那伤更有可能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