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婚(包子)上——萝卜兔子
萝卜兔子  发于:2014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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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古玩鉴赏大家苏州高家分十一派系,每一派系高家都有专门的传承人,各不相干从不通学。 但钱币派系因为子嗣问题而无法继续传承。 然而高衍这个传闻中一直不被高家承认的私生子,不但精于钱币的鉴赏,同时通学其他十家的本领,更精通仿古的钱币制造工艺。 高衍脱离高家之后遇到了一个男人,承诺给高衍和儿子冬冬一个平静不被打扰的生活,但高衍需要给这他鉴赏钱币。 …… 在新生活即将开始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冬冬竟然正是高衍和那个男人的儿子。 内容标签:生子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高衍 刘毅 冬冬 ┃ 配角:宋明 刘恒 王殷成 豆沙 1. 高衍在自家的院子里烧了十几个笔记本,很多年之前他就预感到会有今天,这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高衍是苏州高家的一个从不被承认的私生子,他的父亲在高家分支里掌管钱币鉴赏。 提到苏州高家,古玩界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一个家族掌管了十一种古玩的鉴赏甚至是仿古工艺,家族由此分成十一个派系,每一派系都掌管一门手艺,并且只在本派系中流传,一代传一代,从不通学。高家是一个大家族,由嫡传的并且有天赋的子嗣专学手艺。 在古玩圈,高家嫡传的鉴赏人几乎是请都请不来的高人,没人知道他们各个派系的掌管人到底叫什么名字,他们或许是公司白领,街头小贩也可能是很出名的房地产商人…… 高衍的父亲掌管钱币鉴赏,然而一辈子都没有娶老婆,因为高衍的父亲喜欢的是一个男人,高衍是一个私生子,一个根本就不被承认的子孙。 因为高家对派系手艺的传承特别看重,他们只挑选自己承认的孩子学手艺,并且只在自己的派系里挑选。但钱币这一支到了高衍父亲这一代只有他一个子嗣,高衍又是私生子不被承认,高家没办法,最后只能在别支找了一个孩子,让高衍教那个孩子手艺。 高衍的父亲是有私心的,他把自己毕生所学毫无保留的交给了高衍,甚至让高衍学其他鉴赏能力,但对那个传承手艺的孩子只教他想教的。 高衍从小就学习各种古玩赏鉴,特别有天赋,不但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还特别有灵性,长大之后成了钱币鉴赏的大手,更加精通其他十门手艺。 但高衍的父亲临死之前就嘱咐高衍,永远不要回高家,平平静静过自己的生活,用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自己是高家的子孙,也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自己掌握了钱币的鉴赏和仿古工艺,更加不要说自己懂其他十门手艺。 高衍一直牢记父亲的话,这么多年一直都很低调,只在古玩市场上凭着自己的眼光倒买倒卖一些小玩意儿赚点差价过小日子,从来不做大买卖,圈子里有人觉得他眼光好拿一些“大玩意儿”让他看,他也总说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更加拒绝去任何拍卖行转悠。 ****** 然而上周一天他在古玩市场转悠,却无意间被高家的人盯上了。 当时很多人围在一个摊位前看热闹,摊主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契丹钱树,正在有模有样的吹嘘这个钱数怎么怎么有价值,他是怎么从一个老人家手里弄过来的,这个钱树的背景又是怎么怎么的,最后还吹嘘了一把自己独到的眼光。 所谓“钱树”其实就是铸钱的半成品,古代钱币出炉时与槽铜连成一体的一窜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对称的小树。 钱树在流通市场上并不多见,高衍当时听了之后心里痒痒得难受,跑过去凑了个热闹。 旁边有人嘀咕了一句,“谁知道这玩意儿值多少钱!” 高衍只看了一眼,随口道:“大辽天庆元宝铅钱树,十万左右吧。”说完自己就撤了,他也不敢多呆,怕自己等会儿心里痒痒得难受就开始吹嘘。 他那天只随口说了那么一句就闪人了,却不知道那天站在他旁边的一个男人正是高家的人,男人看了他好几眼,高衍离开之后男人甚至看着他的背影寻思了很久。 高衍回去之后照样过小日子,只是没两天他就发现不对了,他住在郊区的一个独门小院子里,周围的邻里关系不错他都认识,但是这几天经常有陌生人在他院子外面晃悠。 高衍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叫宋明,也在古玩圈子里混的,他给宋明打电话让宋明帮他查看一下,宋明火速就跑来了,装成路人从高衍门口走过,转身上车就给高衍打电话:“你得搬家了!那些人估计是高家的人!” 高衍疑惑高家的人怎么会找过来,他们不是知道自己的存在并且一直不承认的么?不是一直不管他死活好坏的么? 宋明在电话里提醒道:“他们知道你的手艺么?” 高衍:“不知道,我不做钱币生意!!” 宋明:“那你最近有没有鉴赏过钱币?” 高衍刚要否认,突然想起几天之前自己在古玩市场里看到的那个契丹钱树,高衍愣了好一下,宋明催促了两句,高衍才把当时的情况和宋明说了。 宋明在电话那头拍大腿,“唉,只能走了!带着冬冬赶紧走!高家背景那么深厚,你一直不被他们承认,现在你还偷学了高家的鉴赏手艺!钱币那一支你爸一死他们就从别家找了个人在培养,现在要是知道你什么都会,你想你还活得成?赶紧走赶紧走!!” 宋明几乎是急不可耐地在电话里催促,高衍却还算冷静,道:“你给我几分钟,让我想想。” 高衍挂了电话之后很冷静的想了一会儿,他是在想自己带着冬冬成功离开的可能性有多大。 高家不承认他,一直以为他只是普通人,高衍的父亲死后高家甚至暗地里观察了他好几年,确定他只做一些古玩小买卖之后从放松了警惕,随他在外面生活。 高衍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高家现在势必是要彻底查清楚自己到底会什么手艺的,自己想走肯定是走不掉的,就算离开又能去哪里?出国?移民?高家那么大的背景能查不到自己去哪里么? 不,他不能直接走掉,但是冬冬必须走!他的儿子必须离开! ****** 高衍给宋明打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宋明刚要开口,高衍道:“只能这样!没有其他办法!!你带冬冬先走,我脱身之后去找你们。” 宋明在电话那头毫不客气的大吼:“你要是回不来呢?!” 高衍无奈笑了一下:“那只能麻烦你以后照顾冬冬了……” 宋明不吭声了,很久才道:“我回头先把冬冬带走,你抓紧时间!” 高衍挂了电话之后去房间里看冬冬,冬冬的房间在二楼,小家伙今年才三岁,午觉总是睡不够,肥嘟嘟的小身板躺在床上,一睡能睡两个多小时,高衍不去叫冬冬就睡不醒。 但是高衍今天推开冬冬房门的时候发现孩子竟然已经醒了,躺在床上睁着大眼睛,竟然还在啃指头。 高衍坐到冬冬床边,拉开孩子的手,冬冬刚刚睡醒,眨巴眨巴眼睛,伸出肥嘟嘟的两条手臂,嘴里咕哝咕哝:“抱抱!” 冬冬从小身体就不太好,伤风感冒发热都是家常便饭,医生说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体质弱,从小就要好好将养,如果小时候不好好养着大了就是各种病,治都没办法治!于是高衍就特别疼爱孩子宠孩子,宠得孩子时时刻刻见到高衍都要抱抱,不抱抱就撒娇耍脾气,有时候还扔东西,把积木玩具一个个往楼下扔,扔得满院子都是玩具。 高衍把冬冬抱起来,揉在怀里,一想到没多久就要和冬冬分离了就格外难过,但转头一想这或许是一个契机,一个撤离脱离高家的契机,如果这次成功了,以后他就能带着冬冬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高衍抱着冬冬,冬冬趴在高衍肩头上,小肉手捏成拳头放在高衍肩膀上,嘴里哼哼着,这是冬冬特有的撒娇的姿势,每次喉咙里都哼哼,哼得高衍心里都化开了一片。 高衍道:“等会儿宋叔叔过来接冬冬,冬冬先去宋叔叔家几天知道么?” 冬冬一把小嗓子软糯糯的:“为什么呀?” 高衍:“冬冬不是一直想出去玩么?爸爸带你出去玩,不过爸爸有点事情要先处理一下,冬冬先跟着宋叔叔好么?” 冬冬抬起头看高衍,大眼睛眨呀眨的,带着很明显的兴奋:“是真的么?爸爸要带我出去玩?” 冬冬因为身体的关系从小就待在家里不怎么出门,左邻右舍的孩子都能出去结伴扑蝴蝶玩泥巴,冬冬却只能待在空调房里自己玩,他的免疫力太差了,根本经不住一群孩子嬉闹。 冬冬太孤单了,就是因为身体太差才不能随便出门,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高家,高衍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抽痛,他觉得特别对不起冬冬。 宋明不久之后就开车来了,高衍收拾了冬冬的一些东西让宋明一起带走,宋明抱着冬冬离开的时候小家伙戴着口罩扭着脖子看他,还喊了一声:“爸爸你要快点啊!!” 高衍冲冬冬挥了挥手,看着宋明带着冬冬离开,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高衍心里突然就像空了一块,他握着拳头,心想自己这次必须离开必须脱离高家! 他不能在高家的监视下活一辈子!他明明有很好的鉴赏能力,他明明可以赚很多钱给冬冬好的富足的生活!!他必须这么做!! ****** 高衍家院子外面一开始确实有人监视的,但是高衍让宋明在本市的古玩市场散播消息,说有人在出售一株“遥辇汗国通行泉货金钱树”,消息很快传开,高家很快乱了阵脚。 因为那株“遥辇汗国通行泉货金钱树”是契丹钱树里价格最高的,也是当年高衍父亲的遗物,但是高衍父亲死后没人知道那株钱树去了哪里!高家本来以为在高衍这里,但是找来找去却找不到,高家钱币一派如今的掌权者更是找得发疯,因为那株价值级高的钱树在高家是一种权位的象征。 宋明带着冬冬离开之后高衍就在院子里烧自己的笔记本,他本来想直接走的,但是这十几本笔记本记载了太多高衍鉴赏古玩的心得,他不能留下。 火盆里最后一星火苗灭掉之后,高衍眯了眯眼,豪不犹豫转身跨步离开。 宋明带着冬冬已经先走了,他要独自去做一些事情,这些只能他去做,如果成功了他就能带着冬冬远走高飞,如果失败了……不,他不能失败,为了冬冬他也绝不能失败!! 2. 在高衍很小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的目睹过两个家长嘶吼一般的争吵。 高衍的父亲叫高潜,母亲叫什么,高衍却不知道,或者小时候是知道的,但是那时候太小却忘记了。 他们那时候一家三口也住在现在的小院子里,高衍在楼下一个人玩,高潜和爱人在楼上吵架,吵得格外凶狠。 高衍问高潜,大人为什么要吵架,高潜只抱着他不说话,很长时间不说话,沉默久了,高衍也学聪明了,再也不问。 后来高潜的爱人高衍的另外一个爸爸离开了,家里只剩下了高潜和高衍,高衍从来不问妈妈去哪里了,小时候会很想很想那个人,等长大了也就那样了,甚至有时候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妈妈都没有感觉了。 等渐渐长大了,高潜把一些事情说给高衍听,高衍才明白自己到底生出在一个怎样复杂的家庭背景中。 ****** 高潜是一个私生子,高潜的父亲高荣生年轻的时候是个花花公子,女人一个又一个,高潜的母亲就是其中一个。 高荣生是当年钱币一支的掌权者,有天赋又聪明,所以对他的行径高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键是,管不住。但问题在高荣生三十岁左右的时候显露出来了,高荣生睡了那么多的女人,家里也有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但是他却生不出半个孩子! 当时有个很有名的洋医生告诉高荣生,他不能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高家上层震怒了,抓了高荣生回来,那个时候高潜的母亲出现了,把还在襁褓里的高潜抱了过去,说这个孩子就是高荣生的。 高荣生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心里又狂喜,高家上层商量了把孩子接到高家养,反正高荣升的老婆也没有孩子,过继一个儿子她在高家也能立足脚步。而高潜的生母呢?一个舞厅里的歌女罢了,高家怎么会多管?! 高家本来想给歌女一笔钱打发了,歌女却不想和孩子分开,高家既然不接受她,她当时就想带着孩子离开,但是哪里有这么容易?!在那个时候,逼死一个舞厅里的歌女是何其容易,断了她的谋生方式把污水往她身上泼,看着她就这么疯了从高塔上跳下来。 而另外一头,高荣生的原配妻子也自杀了,本来就生不出孩子被高家人诟病如今又要养一个别人生的孩子,原配妻子心性太高,觉得既然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高衍没有在高家生活过,不知道高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但高潜却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了很多年,深知这个家族腐朽不堪的一面。 这样一个家族,用权利地位和金钱牢牢捆绑住你,即便如今经济发展了早就改革开放了,但这个家族还是有如此多让人忍受不了的规矩。古玩鉴赏到如今本就已经是一个开放的文化氛围了,但这个家族一直牢牢守住自己的阵地,绝技不外传只能一代传一代,只能是高家认可的孩子! 而高衍明明是高潜的孩子,却被排除在高家的认可范围以外。 高荣生娶了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女人,过继了一个别支派系的男孩儿,让高潜教那个男孩儿东西。高潜不愿意,高荣生就拿高衍的命威胁高潜。 高衍和那个男孩儿差不多大,高衍至今都记得那个男孩儿看着自己憎恶的眼神,辱骂自己难听的话,拿转头扔自己,带着高家的一帮孩子在他学校外面堵他揍他。 高潜的爱人最后又为什么会不声不响的离开?也是因为高家,威逼利诱什么样的招数都用,最后逼得他不得不离开,高潜甚至最后都不确定自己的爱人是不是还活着! 高潜憎恶自己的身份和高家,爱人被逼离开生死不明,孩子不被高家承认至今没有户口和身份,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高考上大学,鉴赏钱币时还要被高家操纵做一些见不得人的恶心事,要教给高家承认的孩子却只能偷偷教给高衍,对于高家,高潜完全被当成了一个鉴赏钱币的工具,他没有自己活着的意义。 而于高衍来说,高家是一个小时候遥遥远望想要推门进去被认可的门,而如今,那只不过是一个带给自己家庭悲剧不幸的陌生牢笼。 高潜死后高衍带着冬冬过平静的小生活,他想安定平凡的生活没什么不好,他有冬冬,只要看着冬冬平安长大就行了。 然而多天之前的那件事情成了他心中的病,他一直以为他这个不被高家承认的人在他们眼里不过一堆屎而已,如今他恍然这么多年原来自己还和当年的高潜一样,活在高家的掌控之中,他想是不是有一天冬冬也会成为他们威胁自己的筹码?会不会等冬冬长大了也会一群高家的孩子冒出来欺负冬冬? 高衍觉得自己醒悟得太晚了,不过幸好还来得及。 ****** 高家一坐祖宅坐落在车水马龙的市区,穿过绵延的小巷拐过石板街,便能看到一户独门独院的小楼。 高衍站在小楼门口,一前一后站着两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他身前的男人很有节奏地敲了两声门,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打量他们一眼,拉开门让他们进来。 高衍跟着进门,与女人对视一眼,女人眉头皱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不削,高衍就当自己没看见,抬步跟着前面的人朝前走。 正堂并不大,两个木墩的石柱,木质地板茶几沙发,很有现代风格的装修格式,一个年纪很大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坐在主位上,另外一个七十岁左右的男人坐在一边,刚刚开门的女人走进来,坐到了侧位上男人旁边。 高衍不认识主位上的男人,但他认识侧位上的一男一女,男的正是他的爷爷,女的是他爷爷现在的老婆,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 高衍站在那里,默声不开口,两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把高衍送进来之后就出去了,门一关站在门口当门神。 年纪很大的老人家靠坐在沙发上,鼻梁上架着老花眼镜,坐直之后细细打量高衍,恩了一声,道:“和高潜有四分相像。” 女人斜眼上上下下打量高衍,表现得相当不削,老人家对高荣升道:“你来问吧,我在旁边听着。” 高荣生点点头,“是。”转头看着高衍,凝眸严肃道:“遥辇金钱在你那里?” 高衍心里冷笑地看着高荣生,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道:“是,在我那里。” 高荣生:“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高衍理所当然道:“那是我爸留给我的东西,说不说是我的事情。” 高荣生:“你放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如果没有高家会有你?” 高衍觉得特别可笑,这一次他没有隐藏心里的情绪,直接表露了出来,他冷笑一声,垂眼看着高荣生,道:“高家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高潜是我父亲,高家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女人这时候开口,讽道:“私生子就是私生子,说话都这么没规矩!你爸没告诉你和长辈说话要有礼貌么?” 高衍转眼看女人,道:“我起码还姓高,你算什么?” 一直坐在主位上的老人家咳了一声,道:“好了好了,别吵了!年轻人,你把金钱树拿出来,高家也不会为难你,你带着你的小儿子好好过日子。” 高衍心里冷笑,这还真是高家惯用的手段,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拿小的威胁大的! 高衍道:“我家院子里一口养鱼的大水缸,里面有一块石头,把石头凿开就是了。” 老人家点点头,看了高荣生一眼,高荣生冲女人抬了抬下巴,女人开门出去了。 老人家道:“你主动把金钱树叫出来,应该是有什么条件吧?说吧!” 高衍:“我要离开这里,以后我的行为和高家没有半点关系。” 老人家坐着不动不说话,高荣生想了想道:“高潜有没有教你钱币鉴赏?” 高衍矢口否认:“没有。” 高荣生:“真没有?” 高衍道:“我爸恨死了高家,为什么要教我这些东西?” 高荣生心里掂量了一下,转头和老人家对视一眼,老人家微微摇了摇头,高荣生心下了然。 这个世界上总有这么一群人,他们宁可相信你不好也绝对不会觉得你好,宁可觉得你是个丑逼,也绝对不相信你长得好看。高家也是一样,他们从来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态,在他们看来,高衍这种不被承认学都没有上过几年的人,怎么可能学成高潜的全部鉴赏能力?就算高潜有心偷偷教了又怎么样?他最多学点皮毛罢了! 如果高衍真的学成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隐忍不发,只在古玩市场倒卖一些小玩意儿? 更何况现在高衍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儿子,一想到高衍那个才三岁却不能出门吹风的小儿子,高荣生心里就冷笑,小废物一个罢了,就算高衍以后想把自己从高潜那里学来的都教给那个孩子,又怎么样呢?大门都不能出,小时候是个小废物!长大了就是一个大废物! 高荣生和老人家想得都差不多,无非就是觉得高衍是一个没用的人,带着一个体弱的小儿子生活罢了,就算不在高家的掌控范围以内,他也闹不出什么风风雨雨。 于是高衍就在这样被高家鄙夷的形态中离开了高家的这栋小楼,并且得到了高家的承诺,可以离开。 ****** 高衍的车就停在巷口外面的街道边上,高衍上车,打转方向盘驱车准备直接离开。 而后视镜范围内,他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一辆黑色的悍马停在那里,在高衍上车的时候已经启动了,而悍马后面还停了好几辆越野吉普。 悍马副驾驶位上,一个穿着白西装的男人接通了电话,“喂?” 刚刚高家宅院里的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路上小心一点!” 高环宇道:“放心吧,妈。” 高家愿意放过高衍,但是高环宇和他妈怎么可能放过高衍呢?高潜虽然还是陆陆续续把自己该教的都教给了高环宇,但是在高环宇他们看来,高潜必然是有所保留的。 代表权位的金钱树失踪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高环宇的心病,如今高衍拿了出来,高环宇更加不会放过他了,家族内部派系争斗如今已经十分明显,如果有人存了心思想让高衍替代自己,那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算什么? 高衍那个废物儿子他可以当成看不见,但现在他不能放过高衍,高衍就是个随时可能影响全局的定时炸弹,高衍必须死!! 高衍的车慢慢行上快车道之后,高环宇的悍马也紧跟了上去,后面的好几辆吉普都做好了准备。 ****** 而另外一边,一个古董投资商得到了高衍的部分资料。 投资商不久之前在当地的古玩市场上投放了几个钱树,暗地里想看看有没有识货的人,想笼络到自己这里,而高衍刚好出现,不但一下说出了钱树的名字还把钱树的价格都爆出来了。 投资商拿着高衍的资料,一个男人在旁边道:“我们只查到他很少的资料,都是古玩市场上的一些人提供的,没有查到他的具体信息,因为我们发现他没有户口和身份,是个黑户。” 投资商黑眸浓眉,五官立体深刻,只是眉眼十分冷峻肃穆,“继续。” 男人道:“有一个有趣的事情,就是,这个男人,他姓高,苏州高家的那个已经去世的高潜,是他的父亲,但他没有身份,高家似乎并不承认他。” 男人的手机却突然响了,男人和投资商打了个招呼,接通电话听了几句之后挂断,皱眉道:“刘总,不好了,我们的人说有好几辆车跟着高衍的车,把他的车逼上了高架,”顿了顿:“我怎么觉得,是有人要灭口?” 投资商抬眼,双眸沉沉的站了起来,他的个子足有一米九,比男人高了整整一个头,身形格外高大,肃穆冷眸的样子看不出半点神色和喜怒,只说了一个字:“走!” 3. 高衍只不过说出了钱树放置的地方,高家竟然就这么放过他了?为什么? 因为轻视和蔑视,觉得他不会耍花招,也因为他现在还没有出苏州,高家随时有办法把自己抓回来。但高衍不是傻子,他怎么会把钱树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拿出来? 高衍的车慢慢始上快车道,抬眼时能看到后视镜里一辆黑色的悍马正跟在他后面,高衍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车牌。 悍马悄无声息地跟在高衍的车后面,市区路窄车多,高衍知道这个时候根本不用多担心,他不快不慢的开了几个路口,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朝着高架入口的方向开过去。 高衍看了看时间,觉得高家应该拿到水缸里的石头了,并且应该已经看到钱树了,才给高荣生打了一个电话。 高荣生当时正拿着钱树和老爷子小声嘀咕钱树的事情,陆蝶坐在一边默不作声听着,突然高荣生的手机就响了。 高荣生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挑眉接通,一手还戴着白手套轻轻托举着钱树。 高衍的声音通过电流不紧不慢地传过来,声音里还透着那么一股子慵懒。 高衍道:“钱树拿到了?” 高荣生一愣,皱眉:“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高衍:“这有什么可疑惑的,我总不可能毫无准备就和你们谈条件。不过和我想得差不多,我把‘钱树’给你们,你们还派车跟着我,”高衍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抬眼去看后视镜:“一辆悍马,三辆吉普,你们想做什么?” 高荣生一听是一辆悍马,下意识就去看陆蝶,陆蝶抬眼和高荣生对视,眼神闪了一下,表现得很平静,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高荣生把钱树放回盒子里,道:“我没有派人跟着你!” 高衍把悍马的车牌一报,冷笑一声道:“你没有派人跟着我,你那个宝贝继子可未必会放过我。” 高荣生对高环宇的做法不置可否。在他看来钱树已经拿到了,其他事情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他不想和高衍多废话,刚要挂电话,就听到高衍突然道:“我给你的钱树怎么样?看上去像真的吧?!” 高荣生:“你说什么?!” 高衍说得不慌不忙,开车也很平稳:“哦对了,虽然钱树是假的,但是那个嵌花蝶纹方漆盒确实是真的。” 高荣生死死捏着手机,一方面觉得不敢相信高衍竟然敢和他耍花样,另外一方面又很震怒,“你竟然敢耍花样?钱树在哪里?!告诉我真的钱树在哪里?” 高衍的车已经快开到高架口了,懒得再和高荣生废话,挂电话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话:“如果你儿子的车不跟着我,离开苏州之前我是打算把钱树交出来,你放过我,我也放过我自己,以后路归路桥归桥,现在高环宇开了悍马跟着我,你尽管让他开车撞我试试!”说完就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高荣生捏着手机气得双目赤红,但老爷子还在,高荣生也不能破口大骂,只气得一把摔了手机,指着陆蝶的鼻子道:“给你那宝贝儿子打电话!!!要么他今天和高衍一起死了都别回来!要么他把高衍给我抓回来,我一起收拾他们两个!” 陆蝶咬着牙,眼神一闪,露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纯善模样,给高荣生顺了气才转头出去给高环宇打电话。 高环宇的电话很快接通,陆蝶道:“别把人弄死,把他抓回来。” 高环宇皱眉:“什么?” 陆蝶:“钱树是假的,他死了就没人知道真钱树在哪里了!” 高环宇挂了电话,驾驶位上开车的男人道:“大少?他开上高架了。” 高环宇天生一对鹰钩鼻,双眼细长,皮肤又特别白,整个人给人一种阴沉的气质。高环宇捏拳,心下对陆蝶的话不以为然,他怎么可能放过高衍?高衍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在某天取代自己,只要高衍活着,他这个继子随时都有被人取代的可能!! 反正现在谁也不知道真的钱树在哪里!只要高衍死了,就算没有钱树,他高环宇也能坐稳高家钱币一支的主位! 高环宇眯了眯眼,整个人愈发阴沉,道:“跟上去,让后面的车也跟上去!” “是!” ****** 高衍的车开上高架,他要去火车站,宋明带着孩子已经在车站了,就算他赶不上火车,只要能甩开高家的人就行。 高架上这个时间点车并不多,高衍加了油门上去,很快甩掉了后面想要追上来的吉普,他的车改装过,爆发力十足,但是想要彻底甩开吉普和悍马还是很困难,毕竟在高架上也无法加了油门一马平川地开。 高衍一边开车一边注意身后跟着的车,思考等会儿应不应该在路段口下高架,还是应该继续朝火车站开。 这个时候后面有一辆吉普很快追了上来,和高衍的车并排朝前开,副驾座的车窗打开,高衍一侧头就看到一管黑色的枪口,高衍一个急刹方向盘一转,一车头直接撞在吉普前车身上,车头一个调转,车尾又和从旁边追赶上的车相撞,轰一声把车撞开。 高衍急睬油门,车身从刚刚相撞的车旁边擦过,继续朝前开,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高环宇是想要自己的命了! 高衍眯眼,后视镜里很快出现高环宇的那辆悍马,高衍鼻尖有汗,他心里突然冒出一股难以压制的憎恶,憎恨高家厌恶高环宇,他想如果他和父亲都出生在普通人家,他们一家明明也可以和乐美满,和普通人家一样过平凡的小日子。然而一个“高”姓,却毁了这一切! 高衍双手交叠,压制不住的冲动让他想要调转方向盘和高环宇来个硬对硬,但是突然一辆车在高衍完全没注意的情况下从高架的另外一头驶来,和高衍的车擦过,让高衍没有在最冲动的时候掉头。 高衍收回手,依旧加快速度朝前开,他脑海里闪过冬冬稚嫩圆嘟嘟的小脸,他想他不能这么做,就算是为了冬冬他也不能这么冲动! 然而让高衍想不到的是,高环宇的那辆悍马竟然没有追过来,几辆吉普竟然也没有再追。高衍皱眉从后视镜里看去,只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反方向停在悍马旁边,远远地,能看到一个人影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 很快那几辆车都消失在视野里,高衍很疑惑,但他没有多想,他管不了那么多,只知道这是离开的好机会。 高衍加快了速度朝火车站的方向开,从停车场出来之后直奔取票点,取了票之后就直接进了候车室,他拿手机给宋明打电话,确认宋明带着冬冬已经登上火车之后才放心了。 高衍等了四十分钟,在吸烟区抽了半包烟出来,带着一身的烟味和浑身的还未收起的煞气检票进站。 他什么都没有带,也没有行李,身上只有手机钱包还有半包烟,钱包里几张卡一点钱还有一张假身份证。 火车开动之后高衍朝窗外看了一眼,很快旁坐的一个小姑娘嫌太阳光的照射就把窗帘拉上,又阻隔了高衍的视野。高衍干脆收视线,靠在椅子上,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这个给他和家人带来痛苦和挣扎的江南小城,再见了。 ****** 而另外一头,高环宇的车半途被人拦了,拦他车的人,正是之前调查高衍身份的古董投资商。 投资商带着秘书开车和高衍的车擦身而过,堂而皇之拦住高环宇。 高架上的车不多,高环宇的悍马却独独占了一条车道。 投资商开的也是悍马,两辆悍马头别着头,互不相让。 男人打开车门,长腿一伸跨出来,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座位那边,高环宇阴沉着脸正要破口大骂,车窗一开侧头一看愣住了,下意识就要锁车门把车窗合上。 男人的手直接伸进车窗一把遏制住高环宇的手腕,手臂用力一拉,潇洒得身形都没动一下,就把高环宇连脖子带着手臂拉出了车窗,脖子和手臂以一个别扭的姿势靠在一起被车窗夹着。 高环宇:“你……” 男人冷冷低头睥睨着高环宇,面孔冷峻,一字一字道:“你敢给我赝品,就要敢承担责任!” 高环宇前一秒脸色还阴沉,下一秒就变成了讨好的狗腿样,他带来的人谁都不敢乱动,因为他们都是常年跟着高环宇的,认识不少大人物,而眼前这位,显然是他们都惹不起的。 高环宇脖子和手臂靠在一起,夹在车窗上,干笑道:“刘总,刘总,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误会!我怎么会给你赝品呢?我可是高家的人,高家都是讲信誉的,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肯定有误会!” ****** 高衍坐了整整六个小时的火车才到了目的地,H市是他和宋明一起定的地方,发展很快的城市,干净又没有什么大污染,关键宋明是本地人了解这个城市,以后也能有个照应。 高衍下了火车之后还是十分小心,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才打车去了宋明给他的住址。 到宋明住处的时候已经晚上七八点了,高衍在门口敲门,门从里面被拉开,暖色的灯隔着防盗门从里面投射出来,宋明忙打开防盗门让高衍进门,道:“幸好幸好,路上还顺利吧?” 高衍点点头,并不多说,也是怕孩子听到了。 “冬冬呢?”高衍刚要问,突然就看见冬冬穿着一身白色的熊猫睡衣扭着小屁股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脑袋上还顶着一个熊猫帽子竖着两个耳朵。 “爸爸!!”冬冬的睡衣不知道哪里来的,两条小腿塞在睡衣里,裤裆只到膝盖的地方,跑起来的时候特别别扭,屁股扭啊扭啊的,身后还有一个毛茸茸的短尾巴。 高衍看到冬冬,心里压着的石头总算松开了,他吐出一口浊气,蹲下来抱住冬冬,把冬冬紧紧搂在怀里。 “爸爸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冬冬身上的睡衣浑身都是软绵绵的毛,抱着冬冬感觉就像抱了一只熊猫一样。 高衍亲了亲冬冬肉嘟嘟的脸,叹道:“爸爸这不是回来了么?以后爸爸不出去这么久了,以后爸爸都和冬冬在一起。” 冬冬看到爸爸就开心了,但是衣服穿得难受,他动了动腿,撅嘴委屈道:“宋叔叔给我穿好奇怪的衣服啊,我难受,而且衣服还有尾巴,坐的时候隔屁股。” 高衍看孩子穿着一身熊猫装真是哭笑不得,他转头抬眼去看宋明,宋明无奈耸肩翻白眼——玛蛋的哄孩子我容易么容易么?不把孩子穿成这样转移注意力我要怎么办啊!? 4. 来H市的当天晚上,宋明和高衍都没有讨论未来问题,今天这一天都太累了,完全没有精力去考虑未来的问题。 宋明睡在次卧,高衍带着冬冬睡主卧,冬冬脱掉了身上毛绒绒的熊猫装,换了一身熊猫图案的上下两件套睡衣。高衍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给冬冬盖上小毯子,自己就穿了一条内裤躺在床上。 室内的温度对冬冬来说刚刚好,尤其是穿着睡衣躺在薄毯里,小腿一蹬觉得特别舒服。 冬冬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听高衍讲故事,孩子在这个年纪特别喜欢睡前读物,冬冬也是一样。 冬冬扭了扭小屁股,转身看着高衍,道:“爸爸,你睡了么?” 高衍确实很困,但他有在冬冬睡着之后才睡觉的习惯,所以现在就算再困也不会睡着。 高衍也翻了个身身,黑暗里用手臂把孩子往身前拢了拢,拍着冬冬的背安抚道:“冬冬睡不着么?” 冬冬在黑暗中眨巴眼睛,滴溜溜的,道:“爸爸,我要听你讲二爸爸的故事。” 高衍心里顿了顿,平静道:“冬冬想二爸爸了么?” 冬冬喉咙里恩了一声,道:“爸爸再讲一遍吧!”冬冬才三岁,一口小嗓子软糯糯的,每次高衍听到孩子让自己说“二爸爸的故事”,高衍都特别不忍心不讲,孩子总是满怀期待听着高衍讲他的二爸爸,脑子里不停勾画二爸爸的样子,但高衍又怎么忍心告诉孩子,从来没有什么“二爸爸”呢?! 高衍心里叹了口气,一边拍着冬冬哄孩子,一边道:“二爸爸他呢,长得很高很高,长得和我们冬冬一样好看,眉头和我们冬冬一样都是浓眉,眼睛也很漂亮。但是二爸爸不爱说话,总是冷着脸,二爸爸喜欢穿西装。” 高衍现在哄孩子说的话,在过去的很长时间里几乎天天都会重复,但冬冬特别喜欢听,又着迷又安静,好像每次高衍说的时候孩子都能亲眼看到他的二爸爸一样。 但对高衍来说,这不过是哄孩子的一个谎言罢了。孩子还在襁褓里的时候不知道什么爸爸妈妈,但是等孩子会说话了,他就会问,为什么自己只有爸爸和爷爷,为什么没有妈妈。 高衍当时哄孩子,说冬冬有两个爸爸,一个是爸爸,还有一个是二爸爸,但是二爸爸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要很久才能回来,所以冬冬要乖乖的,以后二爸爸回来了才会喜欢喜欢冬冬。 小孩子是喜欢听这样的话,他喜欢遥想自己从未谋面的亲人,带着种种期待的心情度过最初的成长期。冬冬也是一样,他听说自己还有一个二爸爸的时候非常高兴,总是在睡觉之前缠着高衍给自己讲二爸爸的故事,可每次高衍才开一个头,冬冬就睡着了,但第二天冬冬还是会缠着高衍讲,高衍就想办法胡诌,什么个子高不爱说话,什么喜欢穿西转不爱笑等等等等…… 宋明也知道高衍的不容易,有几次劝高衍,道:“等孩子长大了,你还是要说实话的,现在别把话说满了。” 高衍也是无奈,“走一步算一步吧!” 今天高衍才说了两句,冬冬听着听着眼睛慢慢合上,睡着了,高衍给孩子掖了掖被角的时候困意一下子袭来,眼皮子都在打架,高衍困顿得闭上眼睛,睡着之前还在想,明天得记得去给冬冬买玩具。 ****** 高衍这天晚上实在是太困了,但睡着之后整个晚上都在做梦,梦里有高环宇和高荣生,还有自己驶上高架之后身后穷追不舍的吉普车,甚至还梦到最后和自己擦肩而过停在高环宇车旁边的那辆悍马…… 高衍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头特别疼,他拿手机一看,才早上七点。下意识转身,看到冬冬露了两条小胳膊出来,平躺着睡得四仰八叉,歪着脑袋枕头也斜着,特别没有睡相。 高衍每次看到冬冬的睡相都哭笑不得,这睡相真是随了谁啊?明明自己睡觉很老实,但冬冬从小的睡相就差,自己要不是睡在旁边,冬冬估计能在床上掉个头睡。 高衍把冬冬的两个小爪子塞回毯子里,又拿遥控器关了空调才轻声出去。 宋明已经醒了,穿这个大裤衩和汗衫站在窗台前活动筋骨,见高衍醒了走出来,抬了抬下巴,示意高衍看茶几。 高衍抬眼一看,正看到茶几上放了一个信封,高衍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 高衍和冬冬都没有户口,高衍现在用的身份证也是假的,连带着驾照什么的都是假证。这些假证都是宋明帮他搞的,可以像普通真身份证一样用一段时间,但是过一段时间所有的证件都要换一套。 宋明道:“这次应该可以用半年,你先用着。” 高衍走过去把信封里的东西倒出来,果然是两张假证,一张身份证,一张驾驶证,反正高衍看着都觉得是真的。 高衍:“谢了。” 宋明叉开腿扭着跨,转头特别爷们道:“你和我说什么谢谢?咱哥俩谁和谁啊!?”宋明和高衍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宋明是H市人,本来跟着家人在苏州上学,父母离异之后各自成家嫌弃宋明是个拖油瓶,高衍的父亲就供宋明读书吃穿,俨然当成第二个儿子。宋明和高衍就像是亲兄弟一样,高潜死后两人关系还是很好。高衍也没有银行账户,都是用宋明的身份证开的户头,身上揣着的银行卡都是以宋明的名义开的卡。 有了身份证和驾驶证,高衍外出也方便一点。宋明早起动了动,感觉爽快多了,收回动作,对高衍道:“下一步准备怎么办?你弄个假钱树给高家,高荣生估计得气死了。” 高衍想了想:“高家暂时没工夫找我。” 宋明一愣,“为什么?” 高衍坐到沙发上,神色沉静,非常冷静道:“因为高家这次得罪了一个大金主,而那位金主,就是本地的一个商业巨头。他有胆子找过来,我就有本事帮他们的生意搅合得七八烂。” 宋明一听有事情搀和立刻就凑了上来:“什么事啊?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高衍道:“高荣生和高环宇做了一笔大买卖,有几个投资商一起投资钱树生意,高家做了中间人,帮忙鉴定评估真假和价值。” 宋明睁大眼睛:“假的?” 高衍眉头一挑:“当然是假的,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几个钱树根本就是当年我爸做的仿品。” 宋明抬起手,对高衍比了个大拇指:“你牛!接下来你想怎么办?那个投资商已经知道货是假的了?” 高衍道:“这一行就这样,防得都是圈内的行家。之前古玩市场突然冒出来的几株钱币,我本来也没多想,你带冬冬走的那天我找人打听了,是有人专门用来‘钓鱼’用的,商人本来心思就缜密,圈内以高家看齐,高家说是真的就是真的,高家说是假的就是假的,那个投资商想找人再鉴赏钱币也是情理之中的。” 宋明:“所以你就让人在古玩市场传播消息,说高家这次鉴赏的钱币都是假的?” 高衍点头:“本来就是假的。” 宋明摸了摸下巴,想了想,突然坏笑了一下,道:“要真是这样,高环宇这次真是要遭殃了。” 高衍没说话,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喝了下去,这件事情谁都不知道后面的发展会怎么样。那个投资商肯定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做法,高衍离开苏州之前给高环宇摆了一道,但是谁又知道之后的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只看事情的发展了…… ****** 而另外一头,刘毅还没有从苏州回H市。 刘毅现在秘书是个男的,叫胡炼,酒店管理专业毕业,一个大学上了整整九年,毕业的时候都三十岁了。 刘毅坐在酒店的沙发上,听胡炼给自己报告最近公司的事情,末了,又提到了高家这次的事情。 “高荣生出面了,说这次他会亲自鉴定那几株钱树,三天之内给我们回复。” 刘毅坐在沙发上,低头正在签署一份合同,头都没抬:“钱树真假鉴定要三天?告诉他们,晚上给我确定消息。” 胡炼:“是。” 晚上高荣生果然亲自来了,并且带着那几株钱树。 刘毅和高荣生一起在酒店的大会议室里,高荣生把那几株钱树拿了出来,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的放在黑色的绒布上。 刘毅点了点头,示意高荣生可以说了,高荣生道:“刘先生,这几株钱币之前一直是环宇鉴赏的,鉴赏报告相比你已经看过了。我现在可以以我高家的名义担保,这几株钱树都是真的。”高荣生说着,就有人把新的鉴赏报告重新递给了胡炼,胡炼把报告递交给了刘毅。 刘毅坐在会议桌前,随手翻开了那份鉴赏报告,报告从现代技术检测到工艺检测甚至到元素测定都做了各方面详细的论述,这份报告是高荣生做的,老子毕竟就是老子,比儿子那份花里胡哨吹得天花乱坠的报告看上去舒服多了。 刘毅面孔沉静,看不出半丝喜怒,高荣生一生见了几百株钱币,每一株钱币长什么样子托在手里大约有多重他都一清二楚,他的说辞显然比高环宇要更有说服力。 末了,高荣生刚要来个结束语,刘毅突然抬手打断,凌冽的目光看向高荣生:“真的,还是假的?” 高荣生一愣,皱眉道:“刘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高某人一生见过无数契丹钱树,也只在年轻的时候看走眼。高家的名誉和信誉都放在那里,钱币的真假我会胡说么?” 刘毅坐着,高荣生站着,刘毅抬眼平静的和高荣生对视,突然想起古玩圈里的一句话——高家说真的就是真的,高家说假的就是假的。刘毅突然觉得很可笑,这样的家族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他不清楚也懒得去调查,但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高荣生现在比高环宇还高出几个段位。 他为什么要花钱投资几株真假都未能确定的契丹钱树?! 而高荣生心里也已经隐约知道这笔买卖是做不成了,刘毅太聪明了,或者说聪明得有些固执,其实业内很多投资商都在干一些朝买夕卖的事情,刘恒完全可以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凭借自己的人脉手腕找到下一个买主,尤其是一些国外投资商,买卖之后差价或许没多少,但是鉴宝投资古董在商人看来一向是高雅的事情,有了共同的兴趣爱好,以后生意也好做一点,也算是给自己拓宽了路子。 但刘毅……这个人…… 这边高荣生的生意已经做不成了,高家却也不安宁。 ****** 高荣生昨天把高环宇抽了一顿,关了禁闭,这边高荣生赴约刘毅,刚刚一走,陆蝶心疼儿子,就把高环宇放了出来。 高环宇身上都是伤,一脸阴测测的冷笑:“高荣生个老不死的!” 陆蝶忙捂住高环宇的嘴:“胡说什么?!” 高环宇对陆蝶冷笑一声:“妈,等他死了,钱币一支就是我们的了!” 陆蝶也冷笑了一下,“在这之前,你先看看这个!” 高环宇从陆蝶手里接过一份文件,看了两眼没怎么看懂,只知道是一份DNA报告,他翻到最后,愕然一愣,看着上面的一行字觉得不可思议:“高潜……高潜不是高荣升的……” 陆蝶打了禁声的手势,冷冷道:“我也是刚刚拿到手的,现在你可以放心了,高衍就算不死也威胁不到你了。哼,我现在终于知道了,高荣生为什么宁可要你接掌钱币一支,也不承认高衍了!十一派系内斗明显,织绣一支已经被珐琅器一支给吞了,高潜不是高家人却被错认了,还学了高家的手艺,这种事情传出去,高荣生还怎么在族里混?!”陆蝶笑得漫不经心,明明已经五十岁了,看上去却只想是四十出头的,皮肤也很光滑。 陆蝶漫不经心地帮儿子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懒懒道:“好歹你也是高家正正经经的孩子!织绣一支如今没落了,但我们母子还能在钱币一支过得好好的。” 5. 宋明是本地人,也在古玩圈子里混,靠着高衍的鉴赏眼光捣鼓一些小玩意儿,这两年也存了不少钱。再加上性格好够爷们,这两年也在圈子里攒了不少的人脉,打听消息也方便。 宋明给高衍弄了一份圈子里不知道哪个高人做的小册子,里面集齐了H市本地的一些喜欢捣鼓古玩的大老板的名字,按姓氏一个个排下来,里面有大老板的身家背景,传闻中的身价,以及喜欢投资的古玩类型,甚至还有手里头专门养着的鉴赏家,资料在高衍看来相当全面。 高衍翻着小册子,宋明在一边道:“这东西也就在圈子里传传的,有些大老板喜欢投资些大东西,有些喜欢比较邪门儿的东西,也不知道这册子谁做的,但是里面几乎把本地喜欢古玩的大老板都弄全乎了,哦,军政的也有,不过不在这份册子里面。” 高衍一边翻着一边道:“你给我弄这个……是要我找个靠山?” 宋明:“我是这么想的,你带着冬冬,一个人如果能过得好,那是最好的,如果不能,最好想办法找个靠山,高家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找你,万一又找上门,你有个靠山最好不过!” 高衍想了想,很实在的点头:“你说的不错!” 宋明一愣,没想到高衍这么容易想明白,忍不住道:“你真的这么想,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自视甚高,不想屈遵靠山?老宋你别闹了!鉴赏本来就不是可以单独生存的一个行业,很多有名的鉴赏人给都投资公司或者个人做顾问,拿薪水和抽成,你这么想没错!也就是我身份特别了一点,所以你才觉得我可能没法接受!” 宋明一拍腿:“是啊!就是这样的!你这么想最好了!我就怕你离开了苏州之后想一个人单干,这行业太难了,单干只能做点小生意,冬冬身体不好,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多赚点钱没错!” 高衍淡笑了一下:“那是自然的!” 宋明一开始确实很担心高衍,但宋明想错了。 高衍从离开苏州开始就在考虑靠山的问题。他和冬冬都是黑户,如果靠着手艺能得到一个投资人活着投资公司的信任,那以后他的路会好走很多! 高衍是有手艺,他比二吊子高环宇懂得更多的东西,仿古的手艺又是从高潜那里学来的,可以这么说,高潜会的他都会,高潜不会的,高衍也都学会了。 高衍有一手鉴赏的好本领,但是在古玩圈子里,没有一个鉴赏家能以个体的方式做大买卖,要么给别人做顾问,要么有高家这种家族被背景,高衍现在离开苏州来了H市,最好的出路就是找个好东家。 而无疑,宋明从圈子里弄来的这份小册子给了他最好的指导! 宋明路子多,高衍就和宋明一起商量,两人从第一个人开始,一个个分析排除,最后锁定了两个人,一个是本地的一家投资公司,还有一个就是华荣药业现任的ceo,刘毅! ****** 刘毅的钱币投资,高家这次明里是鉴赏人,帮卖家和投资商做中间人,实际上,自己就是钱树的所有者。高荣生在古玩市场上开一家不大不小的门面,一方面可以在圈子里打探消息,另外一方面又可以寻找乐意出高家投资的大老板。 有生意上门,高家就可以又做生意人又做鉴赏者,赚钱高雅两不误。 但是高荣生这次和刘毅的生意却毁在高环宇手里! 刘毅是大老板,身家丰厚,虽然具体查不出他的身家背景,但是光光华荣药业的大老头这个名头,就足够高荣生引起重视。 生意本来是高环宇去谈的,一份花里胡哨的鉴定书也是他自己做的,但先后几次拿给刘毅看的钱树,却是真真假假,最开始一次是真的,后来的几次都是赝品。 但即便是赝品也是几乎可论真的赝品,是仿古的钱树,现代科技肉眼鉴定等等都查不出来,只有高荣生和高环宇知道,那是假货,是当年高潜做的赝品。 刘毅是看不出来的,其实高环宇和高荣生都看不出来,他们若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鉴赏的话,是真真看不出真假的。 既然连高荣生都看不出真假,那为什么刘毅却十分笃定?甚至直接推了这次的生意?! 高荣生想不通,他想要么刘毅从哪里听了什么确切的消息,要么就是刘毅突然没了投资的兴趣,圈子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 刘毅是个大主顾,高荣生这次本来想和刘毅好好做一笔买卖,以后也好长期合作的,结果最后生意没谈成,还被刘毅一口咬定是假货! 高荣生气得半死,回去又把高环宇抽了一顿。 ****** 刘毅本来并不确定钱树的真假,消息虚虚实实,听来的真假难辨,刘毅是商人,自然知道静观其变的道理的。 但是在高荣生见刘毅之前,胡炼的手机突然接收了三条彩信,彩信是三株钱树的照片,彩信上很明确的告诉胡炼——有人在H市的古玩圈里晒出了三株契丹钱币,而那三株钱币,正是之前高环宇给刘毅鉴赏的钱币。彩信上甚至说,如果高荣生拿出的钱币是用黑色的绒布托着的,那就一定是假的。 胡炼把彩信给刘毅看,刘毅看了一眼,问:“谁发来的?” 胡炼道:“是高衍!高衍现在在H市,他找到我们的人,让他发的消息。” 刘毅没有说话,当天晚上见了高荣生,果然看到高荣生是把钱币托在黑色的绒布上,刘毅当时眯了眯眼睛,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刘毅当夜的飞机回H市,第二天早上约见了高衍。 6. 高衍去见刘毅的这天早上,冬冬不知道回事,显得格外兴奋,精神头格外好。 冬冬穿着宋明买的睡衣在房间里乱窜跑来跑去,往常早上六点半的时候冬冬是绝对不会醒的,怎么着都得睡到七点半,但今天高衍一起来冬冬也起来了,牙不刷脸不洗,去卫生间尿尿完了就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把宋明之前给买的玩具扔来扔去,还把高衍放在茶几上的一杯绿茶给打翻了。 “冬冬!!”宋明一大早去了早市打听消息此刻不在,高衍本来在厨房给冬冬做早饭,听到茶杯摔在地板上的声音走出来,看到冬冬跑来跑去的兴奋那样子,纳闷儿的挑眉,“不要跑了,去刷牙洗脸!” 冬冬还是特别兴奋,在房间里跑来跑去的,没跑一会儿额头上都是汗,脸颊红彤彤的。冬冬跑过来扑到高衍怀里,抱着高衍的腿,昂着脖子撒娇道:“爸爸抱抱!” 高衍将冬冬抱起来,看到孩子这么活泼兴奋的样子心里也高兴,拿额头和冬冬的小额头顶了顶,道:“冬冬今天起来这么早?怎么这么兴奋?” 冬冬一撒娇就扭屁股,抱着高衍的脖子,眼睛眨巴眨巴一本正经道:“因为冬冬今天高兴呀!” 高衍:“那冬冬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 冬冬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哎。” 冬冬被高衍抱着哄了一会儿才不那么兴奋了,但还是很高兴的样子,蹦蹦跳跳自己跑去刷牙洗脸,又蹦蹦跳跳自己跑出来,看到高衍在厨房就往厨房走。 高衍已经做完了饭,但厨房没有空调格外热,高衍赶忙让冬冬出去,担心孩子一冷一热之后又着凉感冒了。 冬冬站在厨房门口垫了垫脚尖,转身又出去了,爬上客厅的椅子准备吃饭。 高衍把早饭端到餐桌前,叮嘱孩子先别忙着动勺子,等粥冷一会儿再吃,自己转身把茶几下面打碎的茶杯和茶水清扫干净。 冬冬今天早上吃饭吃得格外香,把碗里的粥都喝完了,小笼包吃了三个,还吃了一个糯米糕,胃口看上去特别好。吃完了自己揉揉肚子,甜甜的冲高衍一笑道:“爸爸我吃得好饱呀!” 高衍心里很高兴,冬冬身体一直是他操心的地方,他一直害怕孩子生病吃不好,上学什么的他现在暂时还不操心,最担心的就是孩子的身体。能看到冬冬身体这么活蹦乱跳,早饭还能吃掉那么多,高衍就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 高衍吃完饭要去刘毅的公司,不能陪冬冬,索性孩子虽然爱撒娇,但还是很体贴高衍,自己坐在沙发上,乖乖点头,道:“爸爸去工作吧,我自己一个人玩儿。” 高衍拿了包朝门口走,摸摸冬冬的头,道:“宋叔叔一会儿就回来了陪冬冬了,爸爸中午的时候回来,给冬冬带好吃的!” 冬冬一听到好吃的脑子里就开始转,吸了吸嘴巴,刚刚吃完早饭了又开始做小馋猫了,“那爸爸快点呀!”冬冬不太会催高衍,每次对高衍说的最多的就是爸爸快点呀! 高衍换了鞋出门,下楼走出小区之后打车去了刘毅公司,宋明的电话刚好打过来,说他已经到家了,让他放心冬冬有人陪。 刘毅的公司相当阔气,本地非常有名的医用建材上市公司,据传闻是家族企业,因为上一任的ceo据说是刘毅的弟弟,但更多的消息没人知道。因为本人相当低调,鲜少能找到刘毅的具体信息。 高衍这一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刘毅是个商人,高衍自认为只是个手艺人,一个做鉴赏古董的要怎么和商人谈交易?这门学问高衍从来没学过更没有亲身历练过。不过高衍心里有谱,刘毅昨天晚上还在苏州,晚上就飞了回来答应见自己,看来和高环宇的那笔投资生意是谈砸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 华荣国际矗立在H市有名的金融商业街,周围都是大公司和银行的办公大厦,高衍下车的时候抬脖子看了看四周严肃气派的高楼林立,忍不住挑眉心里感慨了一下,刘姥姥进大观园是个什么心态他不知道,不过高衍还真的有些不适应环境。 高衍很容易救找到了华荣国际的大楼,进了华荣的大厅,和前台打了一声招呼。 前台给了高衍一张临时通行卡,告诉高衍应该去几楼,高衍拎着手里的包拿着卡淡笑着说了一声谢谢,转身上楼了。 高衍前脚转身离开,后脚今天值班的三个前台脑袋瓜就凑在一起嘀咕。 前台A:“这真的是刘总亲自打电话下来要接待的人?我们大boss不是女色不近……男色更不近么?” 前台B:“前一任刘总在的时候我接待过一个男的,后来据说那个男的成了前boss的老婆,不知道这个会怎么样?羊入虎口什么的好萌啊!” 前台C:“谁知道呢?传闻不是说刘总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么?!” …… 三个前台嘀咕的时间,高衍什么都不知道,上了电梯去了23层的会议厅。 前台通知了秘书部的人,胡炼就站在23层的电梯口等了,电梯打开的时候胡炼愣了愣,疑惑看着高衍。 “请问你是高衍先生?!” 高衍不明白胡炼有什么可惊讶的,就好像完全没想到似的,他从电梯里走出来,很自然的抬手和胡炼握手道:“你好,我是高衍。” 胡炼打量高衍,心里咯噔一跳,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他笑着和高衍握手,道:“欢迎你高先生,我是刘总现在的秘书胡炼。刘总有一个会,马上就好了,还得麻烦你跟我去会议室等一会儿,刘总很快就下来。” 高衍当然猜到刘毅很忙,没有觉得有任何问题,跟着胡炼朝会议室走。 胡炼一开始打听高衍的时候就知道高衍是高潜的儿子、高荣生不承认的孙子,之前他看高环宇一脸戾气又看高荣生一脸老谋深算的狐狸脸,本以为高衍的气质也好不到哪里,但是一见之下才心惊自己看错了。 高衍的五官非常正,气质也很好,个子差不多有一米八,整体给人的感觉又稳又平和,但不知道怎么的,胡炼觉得高衍很眼熟,相当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是因为气质很沉稳的关系?胡炼有些想不通,但也没有让这个问题困扰自己,他带着高衍推开一个中型会议室的门,请高衍进去,又客客气气地问高衍喝什么。 高衍道:“绿茶!” 胡炼就让人泡一壶绿茶过来。 刘毅还在开会,胡炼就负责接待高衍,高衍之前是学酒店管理的,在国外上学,专业是一个在国内看上去很奇葩的专业——管家专业。胡炼学了八年才本科毕业,所以在察人观色方面他是行家。 胡炼和高衍面对面坐着,他看到高衍坐下来之后姿势很轻松,说明他本人不是一个特别拘谨的人,带过来的包就放在身侧又说明他是个习惯性喜欢隐藏自己的人,再看穿着打扮,看上去似乎很随其,其实衬衫和西裤都是专门配的,没有戴手表,可见高衍为人十分低调。 胡炼和高衍很随意的聊了一会儿,都是最近的一些新闻什么的,话题没有扯到高衍身上,更没有往以后的事情上面去引。 两人等了差不多有20分钟,会议室门外响起三声十分刻板的敲门声,刘毅推门走了进来。 刘毅的穿着打扮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白衬衫黑西装,而且他永远只穿黑西装,从来没人见过他穿其他颜色的西服。刘毅的五官十分硬朗深邃,眉头就如同刻出来一般一丝不苟,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十分严肃的感觉。 高衍和胡炼同时站起来,刘毅走进来看了胡炼一眼,胡炼一点头转头对高衍笑了一下,自动退出去了。 高衍看着刘毅,他一直觉得自己算是挺高的了,但显然刘毅的身高和长相的让自己愕然了一下,他之前并不知道刘毅的长相,大概是新闻看多了,一听上市公司的总裁老板几个字,他就习惯性在脑子里勾勒出一个一米七或者暴瘦或者超级肥的中年大叔的样子。 人看人都是第一眼长相,高衍此刻心里默默汗了一把,这种身高和长相的总裁真是颠覆了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啊! 刘毅走进来,主动伸手道:“你好,我是刘毅。”声音很低很沉。 高衍忙和刘毅握手,“你好刘总,我是高衍。” 刘毅点头,两方落座。他们面前是一个不大的圆桌,两个的距离最多也就一米。 ****** 刘毅不喜欢废话,更喜欢单刀直入,他道:“你找到我的人,告诉我高家的钱树是假的。” 高衍点头:“是假的。” 刘毅:“你要有十分充足的理由,一句是假的,放在黑色绒布上的就一定是假的,没有说服力。” 高衍点点头,打开自己随身带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漆木的小盒子,道:“假钱币放黑色绒布是高荣生的习惯,因为真假难辨,就算他自己都看不出来,一旦弄混,很难说清楚到底哪个才是仿古的赝品。” 高衍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漆木的小盒子,脸上的表情十分从容淡定也很严肃,他把小盒子翻转过来,正对着刘毅,推到桌子正中央,道:“我今天带过来的这株钱树是‘大辽天显通宝银钱树’,之前刘总你应该在高荣生那里见过同样的钱树,当然还有另外两株,不过我这里只有这株银钱树。其实刘总你可以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想要卖契丹钱树的那家古董店其实就是高荣生手里的产业,之前高荣生做过一笔外国人的生意,早就把另外两株真钱树花高价卖掉了,他手里现在的那三株都是我父亲当年造的仿古赝品!” 刘毅没有伸手拿那个漆木的小黑子,只垂眼看着,他是很早对古玩就有涉猎的,各方面都有,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这几年古董投资得多了,他也算半个内行人了。 刘毅没有对高衍的话发表任何评论,抬眸看着高衍。 高衍道:“我手里还有我父亲当年做的赝品,我可以送一株给刘总你看看,本地应该有不少会奖赏钱树的人,你找他们看看就知道了,没人看得出来是真是假。” 刘毅点头:“好!” 刘毅只说了一个字,高衍突然有点接不下去话了,他知道自己的立场其实十分被动,不管自己说得怎么天花乱坠,只要刘毅对自己有半点疑虑,他都没有办法翻转现在的场面。 高衍看着刘毅,刘毅也看着高衍,会议室里十分安静,半点声音都没有,只偶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或者高跟鞋的哒哒声。 高衍不说话了,不说是因为他懂得话越多越无法掌控局面的道理,如果他现在主动和刘毅来谈自己的条件并说出自己想找刘毅做靠山的想法,他才是真傻了。 不会说,干脆不要说! 高衍表现得极其平和稳重,刘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要一株真钱树用来送人,最好是金钱树,你来办,如果你需要一些帮助,可以找胡炼。” 高衍愣了下,突然明白了,刘毅似乎是相信他了?或者说,不管相不相信,刘毅至少也找了一件事情来测试高衍的水平。 高衍道:“好!” 刘毅点点头,算是和高衍打了个招呼就起身离开了,高衍也站了起来,目送刘毅走到门口。 刘毅的手碰上门把手的时候突然转头道:“我家曾经从你父亲手里投资过一株钱树,那株钱树是仿品,本来没人知道,你父亲半年之后托人把真钱树送到我家。希望我没有看走眼!”说完转身开门出去。 高衍愕然站着,心里突突突跳着,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刘毅的话……他一直知道高潜被高家逼着造了很多假钱币,但高潜从来都不参与其中的买卖。在高衍的记忆里,高潜似乎只参与了一次。 高家钱币一支传承人的身份原本该是多么光鲜亮丽,鉴赏也是听上去多高雅的事情!但高潜那么多年被高荣生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精神压力格外大,再加上高衍的事情,高潜的身体几乎是被精神拖垮的,最后50岁不到就死了。 高衍一直知道高潜厌恶那样的交易,更厌恶用自己的手亲自制造仿古的赝品卖给别人,但高衍却从没听高潜说过他曾经把真品偷偷送给投资人! 高衍坐回去,静静坐了有两分钟,他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漆木盒子,自嘲笑了笑。他是自不量力来找刘毅,其实刘毅怎么会平白无故相信他的话?!他的说辞苍白无力,在刘毅看来更加是漏洞百出!但刘毅最后还是给了自己机会! 高衍自嘲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己很幸运,命运果然是因果轮回的大转盘,高潜当年做了一步正确的选择,如今他死了,却也能给高衍庇佑,让刘毅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机会。 高衍默声把钱币收回去,胡炼推门进来,把手里一叠资料交给他,笑道:“以后我们也算同事了!刘总还从来没有过私人的鉴赏家呢!投资古玩他向来都是亲力亲为的!” 高衍道:“能不能留下来还未可知。” 胡炼拍拍高衍的肩膀,在高衍旁边坐下来,语重心长道:“你是不了解刘总才会这么说!对刘总来说没必要的人从来都不会见,他不是给你机会,而是已经认可了你!” 高衍一愣,想起刘毅最后那句“希望我没有看走眼”,“可是……” 胡炼:“你觉得想不通对么?信任来得挺突然的对吧?就拿我自己举例子吧,我本科在国外上了八年,八年才毕业!毕业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以后出去只能开个小餐馆过日子了,结果刘毅选中了我秘书,我当时也觉得莫名其妙的!我还想呢,这个老板眼神有问题吧!不过几年之后就见分晓了,刘总当时挑了三个人,我是最后留下的那个!好好干把高衍,你不是鲤鱼是潜龙,以后你就知道了,和刘总这样的人工作其实很舒服!” 胡炼并没有说多少,他还有工作要做,很快就离开了。 高衍把一堆的资料放进包里,坐电梯下楼,走出华荣国际之后他转头看了一眼华荣的大厦。 他第一次有这种心潮澎湃的感觉,他知道那是一种荣耀的归属感……有人给了他信任,交给他一件事情让他做,而不是自己在古玩市场里为了钱在倒腾小股东,就好像把一份原本保留的权利给了高衍…… 这是信任,是作为鉴赏家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高衍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他学成这么多年,第一次有这么感觉,好像自己将要做一件大事一件有意识的事,而不是困顿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从此以后,一个全新的世界为自己打开一样。 高衍笑了笑,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希望我跟对了人!” ****** 华荣顶层,胡炼把一份文件分开按照一定循序放置在刘毅书桌边上,刘毅没有抬头,正看着电脑里的股票趋势图。 胡炼站在一边,不确定要不要开口。 刘毅看着电脑,突然道:“说!” 胡炼道:“我觉得高衍好像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 刘毅从电脑屏幕前转头,看着胡炼道:“哪里?” 胡炼想了想:“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了,好像在什么照片上见过,等我回去查查看,有了结果告诉你。” 刘毅点头,“好。” 7. 高衍离开华荣国际之后去超市买了冬冬爱吃的一些小零食,推车进去的时候忍不住拿了很多,但是结账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把一些零食放回去了。他想小孩子爱吃零食是天性,冬冬也喜欢,但是他怕冬冬吃坏身体,健康的饮食对其他孩子来说也许只是正常的一日三餐就可以了,但是对冬冬来说是十分奢侈的事情。 高衍回去的时候拎着重重的公文包外加一袋子的零食,刚刚才开门弯腰把东西放在玄关口,冬冬就扑了过来,一把搂住高衍的脖子,喊道:“爸爸回来啦!” 高衍反手关上门,将冬冬抱起来走进客厅,公文包放在沙发边上,颠了颠孩子道:“冬冬早上做什么了?” 冬冬坐在高衍腿上,小手抓着高衍的衬衫衣襟,道:“宋叔叔教我认字!” 高衍心里十分无语,一个从小到大语文就没及格过的家伙竟然教冬冬认字?这不是典型的误人子弟么? 高衍低头看冬冬,发现孩子这会儿和早上一样还是十分精神,靠在自己怀里,脸上气血也好。 高衍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看冬冬的气色,气色好就行,如果孩子没精神,高衍的心能一天都吊着。 高衍摸了摸冬冬的头,刚要说话,突然发现孩子埋在自己怀里蹭啊蹭的,鼻子嗅着,嘴巴都撅了起来,跟一只小萨摩一样在自己怀里蹭啊蹭的。 高衍知道冬冬爱撒娇,但是像这么蹭来蹭去的却不多见,整个脸都恨不得埋在高衍胸口。 高衍推了推冬冬,把孩子从自己胸口挪开,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十分宠溺的摸摸孩子的脑袋:“冬冬今天怎么了?这么黏爸爸?爸爸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么?男孩子不能这么黏人。” 冬冬抬起脖子,撅着嘴巴,眼睛亮亮的,有些不满道:“可是今天爸爸身上有特别好闻的味道!!” “?”高衍疑惑的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衬衫,非但没闻出来什么好闻的味道,反而闻道一股子淡淡的汗臭味。 高衍抬起右手轻轻捏了捏冬冬的小鼻子,道:“冬冬的鼻子今天卡壳了?爸爸身上都是汗味!” 冬冬被高衍一捏鼻子就皱眉,但是很快注意力就分散了,孩子也没注意高衍说什么,反而紧紧盯着高衍的手,然后两手一把抓住高衍刚要撤回去的手臂,拉着高衍的右手往自己怀里怀里拽,边拽边十分着急的喊:“爸爸!爸爸!手!手给我!有好闻的味道!” 高衍快无语了,这是冬冬自带的撒娇属性技能升级了么?现在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程度? 宋明在书房里打游戏,听到冬冬的喊声跑了出来,道:“什么东西好闻?给我也闻闻!!”眼睛还瞪得大大的。 这要是孩子不在高衍直接就让宋明滚了,高衍无奈转头,道:“冬冬说我身上有好闻的味道!” 宋明边走过来边奇道:“你买香水了?” 高衍:“……” 宋明疑惑朝高衍这边走,但很快就在距离沙发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翻了个白眼道:“这么明显的汗味,还说有好闻的味道!欺骗我纯真的二八感情!” 二八你妹!高衍在心里默默想着,当着孩子的面又不能讲脏话,但冬冬坐在自己怀里就是抓着自己右手不放,还凑到鼻子下面闻,就跟一只眼前放着骨头的小狗一样。 宋明晃晃悠悠走过来,在一边的沙发坐下,拍了下冬冬的小屁股:“不愧是属狗的,来!冬冬,告诉宋叔叔大狗爸爸的爪子好闻么?” 冬冬扭头看宋明道:“宋叔叔不许和我抢!”说完还把高衍的手往怀里拽了拽。 宋明一愣,冬冬脸上那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可不像是在撒娇啊?怎么都像是孩子特有的占有欲。 宋明摸了摸自己脑袋,一摸才发现自己现在是个大光头,根本没头发给自己挠,于是讪讪放下手,抬眼对高衍道:“你今天出门都干嘛了?偷吃蹄髈了?” 高衍对着宋明挑眉,对着口型没出声说了一句:“你滚!” ****** 高衍把放置钱树的漆木盒子放好之后,两个大人一个孩子中午一起吃饭,冬冬现在基本都是自己拿勺子吃饭,但今天孩子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高衍的手上。 冬冬捧着自己的碗拿着小勺子,眼睛直勾勾盯着高衍的右手,高衍夹个菜,冬冬就抬头看一眼,喝个汤也要抬眸看看。 宋明嘻嘻哈哈在旁边笑,吃晚饭之后主动提出来洗碗,还不忘揶揄高衍道:“你还是别洗了!这要是洗了碗把自己的蹄髈味道洗没了,冬冬等会儿要哭了。” 高衍收拾桌子,把碗筷端进厨房的时候小声对宋明恶狠狠说了一句脏话,宋明老大哥一样拍拍高衍的肩膀,嘻嘻哈哈笑道:“看来你今天谈得挺顺啊!” 高衍道:“等会儿说吧。” 冬冬中午要睡觉,但今天就没有往常那么乖了,毫不意外的做了高衍的小尾巴,怎么都不肯去睡。 高衍最后没办法,只能把今天穿的衬衫脱下来给冬冬,冬冬这才老老实实回房间睡觉了。 高衍和宋明两人去书房说话,宋明啧啧道:“小家伙今天竟然对零食没兴趣对你的衣服和手有兴趣……”顿了顿,突然睁大眼睛:“我的天!据说有些小孩子有恋物癖!冬冬这不是长得大了一点就有恋物癖了吧?” 宋明就是个大老粗,和别人说话还知道遮掩,和高衍说完完全就是一副没心肝的样子。 高衍个子高腿长,一脚揣在宋明的腰杆子上,宋明做了一个扭胯护腰惊恐的样子,捏尖着嗓子小声啊了一下就朝地上躺。 高衍对宋明这种无聊的扮女人游戏已经习惯了,自己坐在电脑桌前,踹了踹宋明的脚道:“行了,说正事!” 宋明爬起来搬了张椅子坐下来,正经道:“说吧,今天早上怎么样?看你的样子像是谈得很顺畅?” 高衍点头道:“确实很顺,我都觉得自己说得没头没脑,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但刘毅还是相信了我。” 宋明摸了摸下巴,恩了一声,想了下,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什么样的大老板也都有,也许他自认为人见多了,对‘识人’方面很自负也说不定。” 自负?刘毅是这样的人么?高衍想了想,觉得不像,但他现在也不能做什么判断,就什么都没说。 高衍道:“刘毅最近似乎急着投资钱币,我估计是要送人。” “送人么很正常,家人长辈或者什么合作商大老板,都有可能,我们现在都说不准,不过他会给你机会让你给他鉴赏钱币我确实还是蛮吃惊的,一开始以为你这趟不会顺。”宋明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你觉得呢?” 高衍点头道:“暂时只能这样,希望我们没有看错人。” 宋明:“对了,那家投资公司你还去么?” 高衍摇摇头:“暂时不去了,刘毅似乎有让我做私人鉴赏的意思,我现在再找一家投资公司多选一条路看上去像是聪明人做的事情,但丢西瓜捡芝麻的事情太多了。刘毅这边得观望着,一步步慢慢来吧,如果刘毅那边不顺,我再想办法。” 宋明缓缓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反正不管怎么选利弊肯定都有,你自己得把握着,我不懂鉴赏只能帮你把把关。” ****** 宋明之后和高衍讨论了一下本地古玩市场的事情,把目前古玩市场里近期的几笔大买卖都分析了一下,最后他们发现刘毅确实很有钱,相当有钱,拍卖会烫金边的邀请函刘毅永远接到手软,对很多别人观望、市场却比较冷的古玩也出手阔绰,简直就是个钻石王老五! 宋明道:“华荣国际据说很有钱,他是ceo有钱我相信,这么有钱肯定不至于,我猜他有股份在里面,或者华荣国际根本就是他家的。” 高衍对刘毅的背景只做一个简单的参考,比起刘毅有多少钱,他更加关心自己能给刘毅带来什么好处,而刘毅同时又能给自己多大的庇佑,这才是关键! 高衍决定下午去古玩市场转转,那个时间人应该不多,他转悠起来也方便一点。 高衍换了一套宽松的休闲服出门,看看外面太阳大还戴了个鸭舌帽,人显得格外精神并且年轻,看上去就和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 高衍出门之前嘱咐宋明到了时间点就喊冬冬起床后就出门了。下午一点的时候格外热,高衍顶着个鸭舌帽走出小区觉得自己脑袋都是汗。 高衍打的去本地的古玩市场,去了之后恍了两圈,不时有人跑过来私下里要拉高衍去看什么“慈溪用过的脸盆”“吴昌硕行书”“苏派砚雕”等等一堆,但其实摊位上摆着的许多所谓“古玩”也不过是真假参杂的小玩意儿而已,而且大多都是假的多真的少。 高衍混这行的,当然知道“货不上架”的道理,他来晃不过就是随便晃晃熟悉一下环境而已,好东西都被人藏着掖着,没人会光明正大的摆在这里,尤其是人少的非周末下午。 高衍晃了两圈,胡乱和拉着自己推荐“大玩意儿”的人聊了一会儿就走了。 ****** 高衍从古玩市场出来之后去了市中心的大商场,想给冬冬买几件衣服,冬冬现在身上的衣服都是宋明给买的儿童睡衣套装,不是花花绿绿的装束,就是带尾巴的套头动物装。 高衍简直都无语了,宋明还臭不要脸地声称自己买的时候特意用“女人”的眼光精心挑选的。 童装在二楼,高衍进了商场就直接坐电梯上楼,给冬冬挑了几件外套裤子和鞋子,结账之后正准备下楼走人,一抬眼突然看到标牌上显示四楼是男装区。 高衍把买的一堆玩具托放在刚刚的玩具店里,转身去了四楼。 高衍转了两圈买了两身polo衫,结账的时候路过一家西装店,高衍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再给自己置办一身行头,转身又去了那家名牌西装店。 高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专门看是什么牌子的西装,他没有在意,但显然靠在柜台上算账的两名导购注意到了高衍的装扮。 两个齐齐抬头看了高衍一眼,没人动也没人开口,继续低头干自己的事情,高衍自己转了两圈看中了一套西服,转头对导购道:“我试试这套。” 其中一名导购抬起头,淡淡看了高衍一眼,道:“你确定要试这套?” 高衍挑眉:“是!” 导购走过来,翻领子看了看衣服的尺码,直接道:“不好意思,没有你的尺码了。” 这会儿要是个女人在这里买西服,一下子就能感受到导购的漠视,但高衍毕竟是个男人,他这会儿总算回过味儿来了,这两名导购小姐从他进门开始就没把他当回事,觉得他买不起呢? 高衍心里冷笑一声,以前买西装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今天也算是遇见真势力眼了。 高衍刚要开口,站在他面前的导购女人突然转眼对高衍身后道:“先生您好,看西服么?” 高衍下意识转头,因为脑袋上还扣着鸭舌帽所以看人的时候必须得微微抬着下巴,他的视线穿过帽檐突然和一双黑眸对上,一愣,没想到刘毅会出现在这里。 刘毅站在几米开外,表情和之前见到的时候一模一样,还是那么冷冷的肃穆的样子,他对高衍点了点头,并没有接笑意盈盈朝他走过来的导购的话,也没有看西服。 只干脆利落的对导购道:“他挑的款,去拿。” 导购一愣,脸上的笑意顿了顿,道:“先生您说什么?” 刘毅朝高衍看了一眼,对导购道:“我的人!去拿衣服!” 8. 高衍觉得在下午这个时间点遇到刘毅有点囧,不过再囧也囧不过刘毅那句“我的人”。 高衍想到早上胡炼的话,知道刘毅并没有其他意思,高衍和刘毅觉得坦荡荡,但在场的另外两人却不这么想,什么叫“我的人”?根本就是“我的男人吧”?! 刚刚接待高衍的导购愣了下,脸上依旧挂着职业的笑容,道:“那一款西服确实没有那位先生的号了,我给您拿另外一款!”转身还对高衍歉意的笑了一声,朝后面的储物室走。 高衍朝刘毅看过去,刘毅也刚好看他,高衍对于能在这个时间点这个场合遇到刘毅觉得蛮诧异的,传闻中的总裁不都应该很忙很忙并且秘书不离身应酬一大堆么?但显然胡炼这会儿没有跟着过来。 高衍和刘毅打了个招呼:“刘总!” 刘毅点点头,看着他道:“你挑吧。” 高衍的鸭舌帽有点低,他索性把帽子拿开,露出整张脸。高衍这会儿明显不是早上那副谈公事的装扮,此刻的装束很休闲轻松,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个刚出大学的学生样,休闲服休闲裤,脚上还蹬着一双运动鞋。 谁都没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冷。 高衍今天这是第二次和刘毅接触,他不太了解刘毅的为人,但很显然面前的这位总裁大人是个不怎么爱开口说话、面部表情也很刻板的男人。高衍没怎么上过学,但为人处世上很有自己的一套,他想刘毅大概不喜欢别人废话和他套近乎,所以干脆别说了吧! 刘毅是老板,老板最大,他以后还得靠着刘毅吃饭呢! 高衍有点神游得想着,思绪都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这个时候突然有小孩子软糯糯的嗓音从不远处喊了一声:“大伯!” 高衍下意识转头,看到一个粉可爱的小孩子朝这边跑了过来,年纪看上去和冬冬差不多大,但个子比冬冬高一点,一身蓝色的运动衫转速,小跑得特别快,脸颊红扑扑的,额头上有汗。 小孩儿飞快的跑过来,高衍就看到刘毅转身弯腰,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孩子抱起来。 小孩儿坐在刘毅怀里,喘着气,道:“大伯大伯!爸爸正在找你呢!我们去吃饭吧,哥哥肚子饿了!” 刘毅抱着孩子,侧身对着高衍,脸上硬板的神色一下子就柔和了不少,他道:“豆沙肚子饿了?那汤圆饿了么?” 汤圆特别认真的点头:“哥哥饿了,那汤圆肯定也饿了!” 高衍本来看着刘毅,觉得奇了,原来看上去冷硬不笑不怒的男人抱着的孩子的时候脸上也会流露出这么柔和的表情,但一听到孩子的话高衍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高衍自己也有孩子,当然也是喜欢孩子的,尤其是看到那种三四岁活泼可爱特别会说话的孩子。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冬冬,如果冬冬身体好也能到处逛到处跑的话,现在肯定也是这么活泼的样子。 高衍眼里有笑意看着汤圆,汤圆突然别过头,睁着大眼睛看了看高衍,疑惑了一下,然后喊了一声:“叔叔好!” 真听话真懂礼貌的小孩儿呀!高衍笑着和孩子打招呼,道:“你好,小朋友!” 汤圆特别认真的点头:“你好,大朋友!” 高衍心里乐了,这孩子真有趣,但再有趣也不是冬冬,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高衍心里更多的是一种感慨,希望冬冬以后的身体能好起来,以后有个身份户口,这样也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正常上学交朋友。 刚刚两名导购去后面翻了好半天,拿了好几套衣服出来想给高衍挑一下,高衍心里记挂着冬冬,早没什么心情试衣服了,但是两名导购两手悬空高高拎着衣服从后面走过来的时候高衍却不说,等两人走到了身前,他才特别客气的笑着道:“不用了,谢谢。” 说完转身朝外面走,刘毅抱着汤圆也朝外面走。 两名导购愣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对面服装区今天值班的导购从刚才就在看,这会儿简直要笑死了!卖个万把块的西服了不起啊!让你们狗眼看人低!现在好了吧!白忙活了活该你的! 刘毅抱着汤圆和刘恒一家坐电梯上楼吃饭,高衍下楼拿冬冬的玩具,两人客客气气道别分开。 ****** 而另外一头高环宇被高荣生狠狠训斥了一顿,连关了好几天。 陆蝶一再劝告高环宇要忍耐,现在知道高衍不是高家的孙子之后更加让高环宇低调一点,钱币一支早晚都是他高环宇的,现在急不得。 但高环宇根本就不是一个会忍耐的人,他习惯把所有他认为应该或者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归属到自己名下,即便现在知道了高衍不是高家的孩子,他还是一样不能忍受! 他想高荣生就是个老不死的!明明自己才是现在钱币一支的当家人,但高荣生就是时时刻刻在管束自己,什么都要插一手管一管,根本就不放手让自己去干!陆蝶的话高环宇听不进去也根本不想听! 高衍离开之前给了高荣生一株假钱树,高荣生虽然依旧不确定钱树到底在哪里,但他还是要找到高衍,再加上最近有一个外国团要过来做展览,高荣生也就忙得没工夫管高环宇。 高荣生没时间管高环宇,陆蝶又管不住儿子,经过刘毅的那件事情高环宇更加觉得憋屈,他想不通刘毅从哪里听说钱币是假的?到底是什么人吃饱了撑的和自己作对? 高环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高衍,但他又从心里轻视这个高潜的野种,他觉得高衍肯定什么都不会不可能知道钱币是假的,所以一下子就否认了;他又把其他人挨个想了一通,处得不好的有积怨的,最后高环宇脑子一转,突然想难道是高荣生?! 高环宇阴沉着脸细细想了一通,想高荣生平日对自己的态度、为人手段、还有往日里和自己的各种矛盾,越想越觉得就是高荣生在从中作梗。再一听说高荣生最近在接待一个外国使团,突然反应过来! ——根本就是高荣生在从中作梗!他故意把消息透露给刘毅好让这笔生意泡汤,然后才好把那三株仿古的赝品钱树卖给那伙外国团队! 高环宇想通之后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在心里把高荣生掴了几巴掌,他明明是现任钱币一支的家主,但也是最窝囊最没有权利的家主!只要高荣生活一天,自己和母亲陆蝶就要受他的管制一天!他现在到底算什么?一个傀儡? 高环宇在自己住的别墅里气得到处摔东西,他手底下没人敢乱出声,高环宇气过了,终于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想对策,他不能一直这么被压制着!他得想办法让高荣生看清楚,谁才是现在钱币一支真正的家主!他不能被人看扁! 高环宇想了想,不知怎么的又想到刘毅。 别墅大厅里东西被砸得稀巴烂,高环宇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才回房间拿了一样东西走出别墅,自己开车回了高环宇位于太湖边上的西山别墅。 高荣生最近都不在,陆蝶做头发去了,高环宇进别墅之后偷偷摸摸潜入了高荣生的书房,戴上白手套,在书房书架后面摸到一个凸出来的扣环。 高环宇按住扣环扭动,书架几不可见的微微挪动了一下,高环宇又走到书架前,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一本词典,用手往外拉了拉,没有拉出来,高环宇又按住扣环扭了扭,再去拉那本词典的时候就拉出来了。 词典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书,只不过外面看上去是一本词典而已,翻开一看就能看到一个铁制的小盒子,小黑子上还有六排数字密码,高环宇没有任何的犹豫地拨动数字盘打开了小铁黑子,赫然露出真空罩里的金钱树。 高环宇冷笑一声,从包里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铁盒子放回词典里,再重新把词典扣回去,按住扣环转回原位,确定词典抽不出来才专门离开。 回去之后高环宇仔细计划了一番,做足了各方面的充足准备才给刘毅的秘书胡炼打了一通电话。 高环宇把来意客客气气讲明白,又很有诚意的为之前的事情表示歉意,也不推卸任何责任,胡炼自然不好说什么,把电话转接给刘毅。 送礼要送到人心窝里,高环宇虽然不是来送东西的,但本质上也差不多。他和刘毅最早接触的时候就打听到刘毅最近在急着找钱树,似乎是家里的长辈要过90大寿。 而高环宇这次从高荣生那里偷来的那株钱树,刚刚好就叫“万岁金钱树”!寓意万岁,送长辈自然是最好的! 高环宇这次很有耐心的等,信心十足,果然没多久刘毅亲自回了电话过来。 ****** 高环宇正准备像刚刚一样首先表示自己最诚挚的歉意,但显然刘毅不吃他那一套,也了解他想要来这套,上来直接道:“直接说正事!” 高环宇笑了笑,道:“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一株‘万岁金钱树’,不知道刘总有没有兴趣?当然,这次肯定不会出现上次那样的事情。” 刘毅直接道:“我要验货!” 高环宇笑道:“我知道,刘总那么忙肯定抽不开身的,这样吧,我等会儿就订飞机票去H市,您有时间,我们就可以验货。” 刘毅:“好!” 挂了电话之后高环宇脸上重新洋起得意的笑容,他窝进沙发里,脸上都是笑意,眉头松散开显得格外开心。他手下的人都是势利眼,见高环宇高兴了就过来拍马屁。 高环宇虽然在笑,但表情还是很阴冷,他冷哼了一声嘴里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格外得意,他都已经想好了,刘毅是个金主是真正的摇钱树,傍上了刘毅以后自己也算有了一个后台,就算偷了高荣生的钱树卖掉又怎么样?高荣生和刘毅做不来生意,自己却可以!他就是要高荣生看清楚,谁才是钱币一支的当家人! 高环宇连夜坐飞机去了H市,而刘毅这头刚挂电话,胡炼就给高衍打电话,把高环宇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高衍当时正在吃饭,接到胡炼电话听到“万岁金钱树”五个字的时候眉头狠狠跳了一下。 胡炼道:“高环宇今天晚上就坐飞机过来,刘总约了他明天一大早见面,你明天过来。” 高衍干脆利落道:“好。” 挂了电话之后高衍从阳台出来进客厅继续吃饭,宋明抬头道:“谁啊?新交的相好?” 冬冬抬头看了看宋明,又转头看高衍,道:“爸爸,什么是相好?” 高衍桌子底下一脚揣在宋明的小腿骨上,宋明脸都绿了,差点一口饭喷出来。 高衍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冬冬道:“相好就是和爸爸处得好的朋友。” 冬冬疑惑道:“爸爸在这里有认识的人么?可是冬冬都没有见过!”但凡高衍相熟的朋友,冬冬基本都见过。 高衍只得继续圆谎:“叔叔太忙了,以后带冬冬见叔叔。” 冬冬点点头,“好!” 高衍突然想起什么,道:“冬冬,爸爸的衣服呢?” 冬冬特别警惕的看着高衍,屁股扭了扭,朝后面坐了坐,手还朝身后别着,而高衍白天见刘毅穿的那件衬衫赫然被冬冬压在屁股底下坐着。 冬冬撒娇:“不要洗么不要洗!”冬冬其实没有和高衍说,衬衫上除了高衍身上的味道和汗味,还有一种味道,叫做二爸爸的味道。 9. 高衍的衬衫算是彻底废了,但他也不心疼一件衬衫,他就是想不通冬冬怎么就抱着衬衫不撒手了!?小孩子不是注意力最不容易集中的么?冬冬玩一个游戏都能半途分心去做其他事情,怎么现在对一件他穿过的衬衫这么执着了? 冬冬晚上还要抱着高衍的衬衫睡觉,死活都不撒手,宋明说孩子怎么能抱着件臭衣服睡觉呢?转头就要去冬冬房间。高衍心疼冬冬,想那不过就是一件衣服而已,孩子爱抱就抱着吧,这说不定是冬冬新发明的撒娇模式也说不定。 宋明今天陪了孩子一天,晚饭之后出去遛弯了,高衍哄了冬冬睡着之后去了书房。 高衍把胡炼给自己的所有资料都拿出来翻着看了几眼,他发现那些资料都不是新的,上面有各种划过的笔记还有做的各种记号。高衍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胡炼做的笔记,毕竟一个秘书跟着老板总要知道老板的各方面喜好需求。 那些资料对高衍来说参考意义并不大,但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件事情,就是有关于“万岁金钱树”的资料被打上了一个很大的圈,似乎是有意把这个东西划出来做了标记。 高衍想了想,他不记得自己有亲眼见过“万岁金钱树”,也不记得自己以前有听说过任何关于“万岁金钱树”的消息,高潜活着的时候他也没有听过。 但现在高环宇竟然拿着钱币来找刘毅?这人的脸皮和心思果然不是自己能揣测的,前脚和刘毅谈崩了,后脚自己又找上门了。 不过这次高衍觉得高环宇不至于再蠢到拿个假钱币来忽悠人。 高衍在书房里想明天的事情,冬冬一个人躺在大床上睡觉,开着空调盖着小毯子,怀里还抱着爸爸的衬衫。 这个晚上冬冬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二爸爸,虽然看不清二爸爸的脸,但他握到了二爸爸的手,而且二爸爸还抱了自己亲了自己。 冬冬躺在床上,做梦的时候都要笑出来了,他踢了踢腿,觉得好幸福呀,二爸爸回来了!恩,二爸爸回来了! ****** 高衍第二天早上要去见刘毅,但他之前计划好了带冬冬去一个儿童护理中心看看,那里有专门的医生还有其他身体孱弱的小朋友,冬冬以前在苏州的时候也定期去护理中心做儿童保健,现在来了H市,高衍当然也不敢在孩子身上有任何懈怠。 经过一个晚上,高衍的衬衫已经闻不出有任何其他气味了,冬冬醒来之后闻不到“二爸爸”的味道,表示相当不满,嘟着嘴巴把衣服扔开了。 高衍心里谢天谢地,冬冬总算把衣服扔开了,宋明今天要带着孩子去保健中心,冬冬要是还一直这么抱着一件大人衬衫的话,高衍真担心里面的医生护士会直接建议宋明带孩子去看看心理或者精神科。 现在正是夏天,早上八点的时候天已经很热了,高衍给冬冬换上了衣服,又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冬冬带着口罩直皱眉头,拉了拉口罩的边沿,不满道:“爸爸我什么时候能出门不戴口罩呀?” 一句话说得高衍心里又苦又酸,他没办法承诺冬冬什么,他也不想孩子每次出门不管天多冷还是多热都要戴口罩。高衍看着冬冬,道:“冬冬听话,不戴口罩会生病的。” 冬冬不吭声了,好半天嘟囔了一句:“可是戴口罩还是会生病呀!” 宋明这个时候走过来,一把将孩子抱起来跨坐到自己肩头上,冬冬咯咯笑起来,小手还摸着宋明光溜溜的脑门儿。 宋明小步在客厅里转圈:“哦……冬冬骑马马骑大马!!” 冬冬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坐在宋明肩头上笑得格外开心,高衍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一看见孩子戴着口罩的样子,心里格外不舒服。 宋明带着冬冬出门去保健中心,高衍打车先去刘毅那里。 ****** 刘毅没有约其他地方,还在上次他们见面的那个小会议室,进华荣国际的时候他明显感觉三个前台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太对。 前台A把通行卡递给高衍,笑道:“23楼!” 高衍点点头:“谢谢!” 和上次一样,高衍转身一走三个前头又凑合在一起嘀咕。 前台A这次彻底不淡定了:“我就说吧!!!这个搞不好以后是我们老板娘!!” 高衍上了23层,这次胡炼没有等在电梯口,他自己去了会议室。 高衍敲门进去,会议室里只有刘毅和胡炼两个人。 胡炼招呼高衍,“来坐!” 高衍走过去坐下,和刘毅胡炼打了个招呼,垂眸看到自己面前已经有一杯温热的咖啡。 刘毅还是黑西装冷硬的表情,什么时候似乎都是一个样子。 刘毅道:“准备好了么?” 高衍心想鉴赏个钱币有什么好准备? 胡炼解释道:“如果你不想见高环宇,可以先暂时不见。没有那么急,高环宇要拿出诚意,肯定得多待几天。” 高衍摇摇头,道:“没关系,可以见。” 胡炼看着高衍笑道:“真的不介意么?他之前可是追着你上高速都要把你弄死的。” 高衍愣了下,疑惑看胡炼,胡炼又笑道:“还是刘总霸气,直接悍马开过去把人给堵了。” 高衍:“……”他之前确实看到一辆悍马把高环宇堵了,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正是刘毅堵了。 胡炼看了看表:“好了,我去接高环宇,你有40分钟时间。”说完起身离开。 ****** 小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刘毅和高衍,高衍听说上次正是刘毅堵了高环宇,一时感觉错愕又奇怪,他想难道真这么巧?还是刘毅专门帮自己去堵的? 高衍觉得后面那个想法听自作多情的,刘毅这个时候开口道,抬眼看着高衍,道:“你先不要见高环宇。” 高衍直接问道:“有什么疑虑?” 刘毅也说得直接,“我没有疑虑。” 高衍明白了,刘毅是怕自己难做人,他和高家有剪不乱理还乱的关系。 高衍心里考虑了一圈,抬眼看刘毅,坚定道:“我没问题,可以。” 刘毅看着他,也没再劝说什么,点头道:“好!” ****** 胡炼说40分钟果然就是40分钟,40分钟之后胡炼带着高环宇进了刘毅的小会议室。 高环宇一个人进来,手里拎着一只包,一进门就笑着和刘毅握手,道:“刘总!” 刘毅淡淡回道:“你好。” 高环宇来了H市之后就觉得精神特别爽,心情一直不错,刚刚刘毅的秘书又亲自来接自己,高环宇顿时觉得特别有面子。 高环宇本身的气质比较阴冷,但是他做生意的时候喜欢笑,笑得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给人的感觉特别谄媚。 高环宇心情特别好,正要开口拍刘毅几句马屁,突然眼睛一转看到了刘毅身后站着的高衍。高环宇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狠狠诧异了一下,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在这里!”好在高环宇还清楚自己现在在刘毅的地盘上,做什么都要隐忍。 高环宇很快换上一个干干的笑,假装自己根本不认识高衍,对刘毅道:“原来刘总这里还有人?!” 刘毅点头道:“我的私人鉴赏师。” 高环宇心里一跳,面上不动声色,还笑着和高衍打招呼:“你好,幸会幸会。” 高衍淡淡点头,做足了样子:“幸会。” 高衍面上很淡,其实心里也没有太多的想法,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万岁金钱树”上。但高环宇就不一样,他脑子里转着考虑得东西太多了,首先想到的是高衍怎么认识的刘毅的,但很快他反应过来,高衍做鉴赏家?他什么都不会就做鉴赏家? 高环宇心里冷笑一声,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做鉴赏?他倒要看看高衍是怎么忽悠人的,等会儿又是怎么出丑的。 胡炼端了三杯茶进来之后就出去了,会议室里三方落座。 高环宇这次表现得很有诚意,上来什么废话都不说,直接把包里一个木制的盒子拿出来,把绒布展开摊在桌子上,露出里面的万岁金钱树。 高环宇笑得客气,对高衍道:“既然你是刘总的私人鉴赏家,那下面就拜托你了。” 高衍点头,戴上手套,从绒布上把钱树托到手心里。 高环宇眉头一跳,一下子就觉得不对劲,从高衍戴手套的姿势开始到他托举钱树的姿势,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高环宇心里一下子升起各种疑虑,但心里终究存着一丝侥幸,他眯了眯眼睛,靠着背椅继续看着高衍,心里冷笑,他想姿势是可以装的鉴赏你要怎么装?! 高衍托举着钱树,正反仔细看了好几分钟,才道:“钱面、钱背、钱文书体,褐色包浆。不走仪器的话,我这里没有任何问题。” 高环宇道:“书体看清楚了?” 高衍点头:“一钱四字分两体,隶楷相见的多,折二以上的大钱文风拘谨稚拙,和平钱随意的风格差别很大。虽然我之前没有亲眼见过‘万岁金钱树’,不过照片我还是见过的。” 高环宇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对,高衍说的那些可不像是个外行会说出来的话,他重新坐直了,眯了眯眼道:“你见过照片?” 高衍点头:“当然。” 高环宇现在在刘毅这里不好发作,他不清楚刘毅知道他们高家的事情多少,更不可能当面质问高衍什么。 一个早上的时间,高环宇都在试探高衍,他想知道高衍知道多少,一个一个的问题抛出去一个个又被高衍准确无误的回答出来,高环宇心里又震惊又愤怒,高衍竟然会这么多?他不是什么都不会的么?他不是从来就没有鉴赏过钱币就在古玩市场里捣鼓一些小玩意儿么?! 高环宇心里有一种深深被人耍了的感觉,何止是他自己,整个高家还有高荣生都被耍了!高衍根本就不是什么都不会!他知道的可不见得比自己少! 高环宇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同时又想到了高潜,他想高潜果然还是有私心的!他怎么可能不教高衍鉴赏钱币?怎么可能放着自己的亲身儿子不管来教他这个高荣生过继的继子? 好啊!高衍你隐藏得真是够深!! ****** 刘毅并没有让高衍待多久,他心里清楚高衍和高家的关系,自然不会在鉴赏完钱币之后还让他待着。 高衍从一开始就面色自如,刘毅示意他可以离开之后他便走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了高环宇和刘毅。 高环宇将钱币小心翼翼收起来,对刘毅道:“刘总请的这位鉴赏师……”高环宇故意说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刘毅道:“你说。” 高环宇笑道:“当然刘总的眼光肯定是很好的,只是刘总可能不清楚你请的这位鉴赏师,和我们高家还有点关系。” 高环宇接下来把高衍的事情简单和刘毅说了一遍,当然不会跳过高衍其实不是高家骨肉的事实,他甚至说高潜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高家人,但高家人都以为他是高荣生唯一的儿子,甚至添油加醋的说高潜是怎么哄骗高荣生教自己东西的,总之完全在颠倒黑白事实。当然高环宇不笨,他不会当着刘毅的面说高衍不好,他反而说高衍的各种不容易,一个人带着个残疾儿子过多么不容易等等等等。 高环宇有心把脏水王高衍身上泼,自认为还泼得神不知鬼不觉,去不知道自己完全是在自作聪明。 刘毅老早就打听了高衍的身份背景,更加和刘潜接触过,清楚刘潜的为人,他反而对高家这个一直以来都很神秘的大家族抱一种不太看好的态度。毕竟自己做庄买卖赝品钱币,逼走儿子不认孙子这种事情,根本就是在给高家自己本身抹黑。 刘毅心里通透,面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但看高环宇的眼神已经变成了看一个蠢货的眼神。 高环宇自觉不动声色之间说得天花乱坠,刘毅突然打断,很坚定道:“高衍是我请的鉴赏家!” 高环宇:“……” ****** 胡炼站在门口,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他耳朵尖,靠着门口能听到里面的谈话。 他自顾笑了一声,默默为高环宇默哀,高环宇能打听到刘毅在找“万岁金钱树”,怎么就不打听打听刘毅的为人? 刘毅这个人啊,其他不谈,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优点——护短! 他认可的人,就是他势力范围内的人,好和不好他能说别人谁都不能说!更何况高环宇这么明显的贬低和抹黑? 自求多福吧,高环宇同志! 10. 宋明早上带冬冬去了护理中心的医院,医院非常大,护士医生都很热情,医院里也有不少和冬冬一样身体不太好的小朋友。 宋明抱着冬冬登记完就有护士带着两人去见这会儿有空的医生,也没有取号排队。 宋明抱着冬冬去见医生,把以前的病历卡和护理中心的意见书拿出来给医生看,和医生交换了一些基本的意见。说完之后又有护士带宋明和冬冬参观了一下护理中心。 宋明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除了体检中心他还真没见过这么热心的医院啊…… 但热心归热心,宋明一个成年男人当然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道理,服务这么热情,费用自然也是很高的。 护士带宋明晃了一圈之后特别贴心让宋明自己转着看看,然后转身就走了。宋明拿出在古玩市场和人套近乎的本领,在医院里和带着小孩儿的家长聊天,拐弯抹角打听费用的问题。 宋明一开始觉得这么大的一家私立医院服务又这么周到,费用肯定很高,但出人意料的是,这家医院的风评相当好!很多家长都劝宋明把孩子送过来疗养,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大病,普通家庭都承担得起医药费,如果家庭确实困难,医院还会为家长提供一些义工的岗位或者其他工作岗位,可以抵掉一部分医药费。 再细细一打听,宋明更加诧异了,这家医院不但是私人的,前面的福利院也是私人的!募捐来的善款全部用于医院的正常开销,还有专门的网站可以让募捐者查捐款的去处。甚至福利院的系统和医院的一些系统挂钩,捐款者通过内部系统可以看到困难家庭孩子的一些信息,甚至可以在名单里指定把费用捐赠给哪个孩子…… 宋明抱着冬冬听完之后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竟然会有这么好的事情?这家儿童医院到底是私人开的还是天使长开的啊?宋明的脑子里不知怎么的突然响起一首歌——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宋明打听之后想了想,带着冬冬又去了前面的福利院,和里面的前台护士打听了一下发现确实是真的,福利机构的善款全部用来儿童医院的正常开销,而且这家福利院还和本地的几家大公司大机构有很好的合作关系,每个月都有固定的费用从那几家公司转到福利院的银行账户里。 ****** 宋明抱着冬冬在福利院大厅的沙发上坐下,给冬冬买了一杯酸奶喝,自己给高衍打电话。 高衍那个时候刚刚好从华荣国际的大楼里走出来,接通电话之后站在门口听宋明把儿童护理中心的情况说了一遍。 高衍也是觉得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样的医院,他道:“我这边已经谈完了,我马上打车去你那里。冬冬还好吧?” 宋明转头看了看孩子,冬冬两个小爪子抱着酸奶瓶子,正努力专心致志地喝酸奶。 宋明:“放心好了!冬冬这会儿喝酸奶呢!特别乖!” 高衍走到街道上,挥手打车,道:“别给冬冬喝太多!晚上会拉肚子的!” 宋明:“小瓶子的!好了,不罗嗦了快来吧!” 高衍打的去了福利院,走进福利院正门大厅的时候正看到冬冬趴在宋明后背上转圈玩儿,高衍走过来把冬冬接过来自己抱着,三人一起去后面的护理中心。 之前接待宋明的医生刚好时间空着,就又接待了高衍,听说高衍才是孩子的父亲便说得更加详细,并且把详细罗列出了很多的康复计划。 高衍很心动,和医生聊完之后就去定金。 交定金的时候旁边甚至会有护士知道高衍填写一系列的表格,家庭住址、家庭关系、父母的工作地点、是否有经济困难等等。 高衍在宋明户头上存了一些钱,不算非常多,但是应付一两年还不算问题,所以就没有填列自己经济有困难,只填自己属于单亲家庭,至于工作的地点,高衍想了想,填了华荣国际。 填完表格缴完费,护士会去咨询医生以及高衍的意见,是否需要很快出护理计划,医生的意思是先做最基础的护理,看孩子的健康状况一点一点做计划,高衍看冬冬最近身体确实不错,也就没有催。 从护理中心出来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冬冬肚子早饿得咕咕叫,趴在高衍怀里揉着小肚子道:“爸爸,好饿呀!” 这个时间回去做饭肯定来不及了,刚好附近有一家很出名的“橙”餐厅,高衍以前带着冬冬去吃过,都觉得蛮好吃的。 两个大人索性就带孩子去“橙”餐厅吃饭,点了一堆冬冬喜欢吃的小菜。 ****** 等菜的时候宋明捞了捞袖子,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刚好有位子!” 餐厅的专修风格比较鲜明,福利院旁边这家餐厅刚好又是儿童主题,各种装饰摆设都是孩子喜欢的风格,风车鲸鱼小鸟……高衍他们坐的位子靠墙,墙壁上画着一只可爱的蓝精灵。 冬冬睁着大眼睛到处看,左看看右看看,屁股扭一扭,指着大厅中央吊着的蓝色鲸鱼道:“爸爸!鱼!可是鱼不是应该在水里么?” 高衍侧头看过去,笑着哄冬冬道:“爸爸也不知道为什么,冬冬知道么?” 冬冬想了想,认真道:“哦!我知道了,鱼在水里游,但是他的朋友小鸟在天上飞,他来找他的小鸟!” 远远看过去,另外一边的墙壁上刚好画了一只小鸟! 高衍和宋明都笑了,孩子的想象力和童趣哪里是他们这两个成年大老爷们能比得上的。 饭菜上来之后高衍就给冬冬喂饭,孩子是饿急了,大口大口吃饭,高衍一边喂饭一边让冬冬不要急。冬冬吃了一半,尿急,高衍就带冬冬去卫生间。 餐厅外面的洗漱台有小孩子专用的,高衍洗手的时候冬冬就垫脚在下面洗,洗完了让给后面的小朋友。 冬冬后面孩子比冬冬稍微高一点,刚好不用垫脚尖洗手。冬冬这会儿没有戴口罩,遇到同龄的小朋友就好奇的转头看。 高衍洗完手耐心等着,没有催冬冬,而那个洗手的小朋友洗得特别认真时间也比较长。孩子身上穿着脸色的吊带裤,脑袋上扣着小帽子,低头特别专心的洗手,高衍看不见孩子的长相,冬冬却盯着孩子半隐在帽檐里的侧脸细细打量着。 孩子洗完手,转过身,疑惑从帽子下面看冬冬,歪了歪头,小嗓子软软的:“你好,小帅哥!” 高衍直想笑,这小孩子嘴巴真利索。 冬冬站在原地,脸色突然却变了,转身朝外走,高衍赶紧追上,不知道冬冬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高衍追上冬冬,一把将孩子抱起来,冬冬撅着嘴巴一个人生闷气,也不开口说话。 高衍把孩子抱回去吃饭,冬冬却一口都不肯吃了,宋明不清楚怎么回事,问高衍道:“怎么了?尿尿完就生气了?没尿出来?” 高衍摇摇头,和宋明一样不清楚孩子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冬冬不吃了,高衍吃了两口也不吃了,喊了服务员过来新点了两个冬冬爱吃的菜打包带走,宋明扫干净盘子,结账走人。 回去的路上冬冬一直沉默着趴在高衍怀里,宋明半路上突然有事下车了,高衍就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去。 高衍回去之后抱着冬冬坐在沙发里哄着,冬冬一直都垂着眼睫不说话,包半天之后才抬起包子脸,眼睛红红的,对高衍道:“爸爸,我想二爸爸了,二爸爸到底在哪里呀?” 高衍:“……” ****** 高环宇离开之后,刘毅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对刘毅来说华荣目前的运作非常稳定,垄断市场一部分份额之后,也没有大的上升空间,本质上他也无需事事都管。 刘毅中午和弟弟刘恒一家吃了一顿饭,刘恒的大儿子豆沙不在,小儿子汤圆倒是十分黏自己。其实刘家人都清楚,汤圆从小就是个兄控,豆沙在什么都听豆沙的,豆沙不在汤圆就听刘毅的。 汤圆今年三岁半,全家人都宠着,刘毅也特别宠。汤圆特别喜欢刘毅抱着,刘毅抱着就各种撒娇卖萌,亲亲抱抱对汤圆来说简直太小意思了。 中午刘毅和刘恒一家在刘恒现在开的一家叫做“橙”的餐厅包间吃饭,汤圆靠着刘毅坐,刘恒和爱人王殷成在商量大儿子豆沙学业上的一些事情。 刘毅抬眼看了他们一眼,低头继续哄汤圆吃饭。 其实刘毅今年已经三十七了,却一直单身没有爱人也没有孩子,他在国外念书上大学,脑子里对于爱情和婚姻的观念受周围一些人的影响,曾经一度非常的排斥恋爱和结婚。 刘毅过去是个绝对的单身主义者,不恋爱不结婚也不要孩子,但自从刘恒结婚家庭圆满之后,刘毅的想法渐渐就改变了。 刘恒以前是华荣的ceo,却为了家庭主动卸任开了家连锁餐馆,小日子过得红火,后来还有了小儿子汤圆。 然而刘毅却没有那么幸运,三四年之前好不容易开始转变绝对单身主义的观念,想代孕要个孩子,却被医院告知精子活力非常低,代孕要孩子的可能性很小,就算有孩子,流产和残疾的概率也非常大。 对刘毅来说,好不容易一扇为自己打开的新大门就这样轰然关上,自此之后断绝了他想要孩子的所有念想。 三四年之前,刘毅想要个孩子,却无法生,汤圆的到来对刘毅来说真真是一个精神的寄托。 就算不是自己的孩子,汤圆不过喊自己一声大伯,但对刘毅来说,他几乎是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汤圆,比疼豆沙还要疼汤圆。 汤圆吃晚饭之后跟着麻麻去卫生间,尿完了就自己出来洗手,洗完手之后却发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看着自己。 汤圆戴着小帽子,疑惑地回视那个孩子,然后甜甜的笑了一下,道:“你好,小帅哥!” 但是那个孩子却突然生气地走开了。 汤圆麻麻出来之后汤圆特别无辜的和王殷成说刚刚的事情,最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很苦恼地总结道:“会不会是我长得比他好看,他生气了?怎么办?我也不是故意的呀!?” 王殷成笑得无奈,捏捏汤圆的鼻子。 ****** 这天晚上,冬冬和高衍各怀心事。 冬冬盖着小毯子翻来覆去地想,好奇怪啊,中午那个小朋友身上竟然有二爸爸的味道?为什么会这样呢?!二爸爸到底在哪里呀? 而高衍站在阳台上抽了一个晚上的烟,过去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孩子渐渐长大懂事,终于不再憋着心里的想法,开始问自己二爸爸在哪里了…… 高衍皱眉靠着阳台,抬眼远远看着万家灯火,他要怎么告诉孩子呢?从来就没有二爸爸,从来就没有…… ****** 刘毅不忙工作,胡炼照样忙翻天,其实刘毅有不少工作上的秘书,一人负责一块,但胡炼负责的部分比较杂。 晚上行政那里送来了几份文件,都是儿童护理中心挑选出来的比较困难的家庭或者孩子病情比较严重的费用申请报告。这些资料胡炼要一份份看完,然后自己总结成文档打印出来,明天放在刘毅办公桌前。 胡炼一份份看过做记号,突然翻到一份写着家长工作单位是华荣国际的登记资料。 儿童护理中心是刘毅投资开的医院,知道的人很少,一般如果华荣内部员工有孩子去了医院的话,医院会特地把资料送过来给刘毅审批以减免部分费用,算是给员工的福利。 不过这种情况非常少,毕竟现在的孩子都生养得白白嫩嫩,会去护理中心的,大多都是先天不好的孩子。 胡炼挑眉疑惑了一下,翻开文件,赫然看到高衍的名字。 胡炼心里一跳,突然脑子里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仔细翻看资料,找到了孩子的资料:高雨辰,男孩儿,三岁…… 胡炼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第一次见到高衍的时候觉得他特别眼熟了……照片!是照片!他曾经见过高衍的照片! 四年之前刘毅找代孕机构想生个孩子,却因为精子活力的问题没有办法要孩子,但不久之后机构却突然告知说,有人因为想生孩子来机构取精子,机构却无意中把刘毅的错给了那个人…… 11. 刘毅曾经是绝对的单身主义者,观念上的改天即便再突然也不可能很快找一个合适的人恋爱结婚生孩子。 那一年刘毅已经34了,刘恒幸福圆满的生活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剂猛药,让他知道原来一家三口的生活可以那么幸福美满。 刘毅那时候就想要个孩子,就算一辈子没有爱人,但如果有个孩子,是不是生活会突然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男人会向往平静的家庭生活,刘毅也是一样。但那时候刘毅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甚至装修了婴儿房,买了一堆孩子的东西,都是他自己亲手置办的,但最后所有的希望终结在医院的检测报告——刘毅的精子活力根本不适合要孩子! 如果一开始从来没想过要孩子,没有希望也就不所谓失望了,但那时候刘毅心心念念就想要个孩子,准备了上千万甚至想多生两个,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但那扇他自己亲手推开的门却又被上帝无情地关上了,他不能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所有的希望就此落空…… 胡炼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刘毅当时还买了一栋别墅,整个二楼都设计成孩子专用的房间,游乐设施都已经预定好了,甚至在一楼建了一个不大的儿童水池……刘毅那个时候有多用心胡炼最清楚,因为当时正是胡炼全权负责和代孕机构联系处理各种事物…… 然而房子刚刚才开始装修,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后来那套房子有没有再继续装修胡炼不太清楚;但胡炼知道刘毅当时住的那套公寓的那间婴儿房的大门,自此便紧紧锁了起来,钥匙被束之高阁。 胡炼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外面大厅的等都已经关上了,只留了几盏,胡炼抬头朝外看了一眼,眼神略有些难以抉择。 但有一件事情,他一直没有告诉刘毅。 ****** 得知刘毅不能生育之后没多久,代孕机构突然给胡炼打了一通电话,说有人本来想生孩子,就来代孕机构登记取走了一份精子,但机构却因为疏忽而无意中将刘毅的精子错给了那个人。 胡炼当时只是有些略微吃惊,因为从他们的角度讲,刘毅是没有任何损失的,但从那个想生孩子的人的角度来说,取走刘毅的精子无疑会让他的希望落空,根本不孕或者几个月之后流产。 胡炼当时还好心提醒代孕机构的人,说:“你们给我打电话告诉实情我很感谢,但现在你们当务之急是给那个想要孩子的人打电话吧?” 代孕机构的人还算冷静,没有冲胡炼吼,平静道:“如果只是这样,我们当时会先急着给另外一方打电话!” 胡炼当时的眼皮子一跳,就听到电话那头道:“但问题时,那个人三个月之前就来受孕了!并且已经怀孕成功了!我们也是最近才发现精子搞错了。” 胡炼当时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什么?怀孕成功了!?” 那头道:“是的!怀孕三个月各方面都很平稳,但发现精子搞错之后,我们就想给当事人打电话,但现在我们却找不到那个人!” 胡炼皱眉:“什么叫找不到那个人?” 代孕机构:“他登记的电话打不通,而且当时登记资料显示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都是假的,家庭住址也是假的!我们根本找不到那个人!” 胡炼这个时候才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希望后的破灭与绝望。 得到消息之后,胡炼亲自跑了一趟代孕机构,把那个当事人的资料调出来查看,让他意外的是,那个人竟然是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先天就有孕育条件的男人! 胡炼又惊又诧异,听代孕机构的人把事情仔细讲了一便之后,他之后还把那个男人的照片都拍了下来带回去。 胡炼没有和刘毅说这件事情,刘毅那个时候好不容易才慢慢走出了“不会有孩子”的阴影,胡炼不会吃饱了撑的把一个毫无头绪的事情讲给刘毅听。 找一个人有多难?胡炼以前从来不知道,甚至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信心满满,觉得凭借华荣国际的势力,找一个男人根本不难!但事实上,那根本就是大海里捞针,除了长相,胡炼不知道那个人的姓名年龄家庭背景电话住址,什么都不知道!! 胡炼在最初找了几个月都没有找到人,差点崩溃,他那个时候已经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刘毅了,毕竟刘毅的本事比自己不知道大多少,说不定刘毅就能找到呢? 但那个时候最先知道的人却不是刘毅,是刘恒。 刘恒知道之后否定了胡炼的想法,让胡炼不要和刘毅说。 胡炼那个时候很犹豫,毕竟他是刘毅的秘书并不是刘恒的,就算刘恒是刘毅的亲弟弟,他也必须站在刘毅的角度考虑这件事情,无疑在胡炼看来,刘毅知道比不知道要好。 但刘恒当时非常严肃的反问胡炼:“假名字假身份,只有一张照片,刘家就算势力再大,你认为全世界找到一个人的概率有多大?就算找到了,万一早就流产了根本没有生下来呢?人有希望的时候最有奔头,等某一天真相大白了,刘毅什么都没得到,他要怎么办?” 胡炼和刘恒为了刘毅着想,自己背地里花钱花精力大海里捞针给刘毅找人,刘毅什么都不知道,但如果刘毅知道了呢?是不是很快就能找到?胡炼那时候觉得自己站在一条岔路口,他不知道该朝那个路口走,但刘恒推了他一把,他没有办法后退,只能前进。 而前进了这么多年找了这么多年,刘毅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关于那个男人的消息也是半点都没有。 胡炼有时候会疑惑会问自己,如果当年告诉刘毅了,会不会很快就找到人?但他有时候又庆幸的告诉自己,幸好没有告诉刘毅,如果告诉刘毅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按照刘毅那个死磕到底的性格,三年时间,会不会很崩溃? ****** 但现在,胡炼面前已经没有两条路了,他现在只有一条路…… 高衍!是高衍!高衍还有一个三岁大的男孩儿,身体不好……?身体不好是因为当年刘毅的精子活力太低的原因么? 胡炼心里有些疑惑,但他不需要骗自己,他的理智和感情都告诉自己,如果不出差错,高衍就是当年那个男人! 胡炼窝在办公室的的沙发椅上闭眼想着,他想难怪他和刘恒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高衍是黑户,没有身份没有户口,登记的身份证根本就是假的!之前又有高家的事情压在头上,难怪他会活得那么低调把自己隐藏得那么深…… 胡炼坐起来,重新把那份高衍填的资料拿起来细细看了看,视线定格在高雨辰三个字上。 高雨辰! 胡炼拿起电话,给儿童护理中心打了一个电话。 ****** 冬冬前一天晚上软着一口小嗓子气呼呼地问自己他的“二爸爸”到底在哪里的时候,高衍心里就预感不妙了,但他没想到孩子晚上竟然没怎么睡好,第二天就开始咳嗽。 冬冬早上起来就开始咳嗽,说话的声音也是哑的,小脸有些苍白,说几个字咳嗽一下,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 宋明一个晚上没回来,早上发短信给高衍说有事情,晚上才能回去。 冬冬咳嗽得没完,但额头摸着并不烫,高衍不放心,抱着冬冬给孩子量腋下体温,一看温度计脑门青筋直跳,冬冬确实是有些发烧。 高衍赶紧把孩子抱回卧室换衣服,打算去医院看病,小孩子头疼脑热不能拖着,更何况冬冬身体本来就不好,要么不生病,要么生起病能让人急死。 高衍给冬冬换完了衣服,冬冬稍微有些不咳嗽了,高衍的手机却突然响了,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高衍自己边换衣服边接通电话,那头一个陌生男人道:“你好,请问是高衍先生么?我这里是儿童护理中心,通知您一下,您家孩子高雨辰的护理卡已经办好了……” 高衍一愣,没想到护理卡这么快就办好了,之前在医院还听说要三个工作日的。高衍打断道:“不好意思,我孩子今天有些咳嗽发烧,我得带他去医院……” 那头医生一顿,道:“您可以带他来护理中心,不需要挂号,我会让人直接安排好医生和护士……这个时间去医院的话,挂号排队时间估计很长……” 高衍道:“好!” ****** 高衍草草换了衣服带冬冬去护理中心,大厅门口果然已经有护士在等了,看到高衍连忙上去询问,确定之后摸了摸冬冬的头,抱着孩子朝门诊走。 看病确诊、拿药、付费,高衍第一次发现看病可以这么简单的,流程简直快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医生护士都非常尽职尽责,护士甚至贴心地给孩子拿了降温的冰袋过来。 只是唯一有一样让高衍觉得很疑惑的,就是冬冬只不过是感冒咳嗽,但护士竟然给冬冬抽了点血,说是化验用。 高衍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为什么要化验?” 医生在一边解释道:“化验是为了确定是否有其他生理上的疾病,因为孩子已经在护理中心注册过了,今天不化验,以后也会化验的,有些流程是必须走的。” 高衍很相信医生的话,对他来说,冬冬的病如果不相信医生,还能有其他什么指望么?总不至于去拜菩萨和耶稣吧?! 冬冬打了退烧针,吃了咳嗽药,这会儿正躺在高衍怀里哼哼。有年纪轻的护士跑过来和高衍小声说:“冬冬哼哼得真可爱”。 高衍抱着孩子,道:“冬冬撒娇就哼哼,属狗的。” 小护士奇道:“真属狗啊?!” 冬冬脸埋在高衍胸口,扭了扭胳膊,闭着眼睛又哼哼了两声,突然道:“爸爸,我想二爸爸了。” 高衍心疼冬冬心疼得要死,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亲了亲冬冬的脑袋瓜,道:“那冬冬快点好起来。” 冬冬抬眼看着高衍,可怜巴巴道:“好起来就能看到二爸爸了么?” 高衍握了握双拳,眼神错开,过了好几秒都没有开口回答冬冬。 冬冬也不问了,重新趴在高衍怀里闭着眼睛,只是嘴巴嘟着眼睫有些湿润。 有一对夫妻抱着孩子刚好从门口路过,高衍抬眼就看到女人抱着孩子在哄,男人看着孩子焦急得跟在旁边,匆匆走过。 高衍低头看冬冬,抱着冬冬的脑袋狠狠吻了一下,什么都不说,冬冬鼻息动了动,闭着眼睛脸更深的埋进高衍怀里,好半天嗓子里憋出一句:“爸爸。” 高衍面色沉静,双眸闪了闪,道:“冬冬好乖。” 一抬眼,赫然看到胡炼脸色如土地站在门口。 12. 胡炼晚上几乎没怎么睡,一大早接到护理中心的电话就跑了出来。 胡炼一路上都在想高衍的那个孩子,想孩子是个什么样子,长得像刘毅还是像高衍?如果孩子长得刘毅,那高衍见了刘毅之后岂不是会有所怀疑? 胡炼脑子一刻不停想着,一宿没睡又在办公室抽了一个晚上的烟,早上半口水没喝也没吃饭,直接开车去了护理中心。胡炼有个毛病,低血糖的时候脸色就特别差,面色入土黑眼圈还特别严重。 所以等他心事重重地站在高衍面前的时候,高衍看到的就是胡炼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 高衍抱着冬冬,也不太好站起来,只看着胡炼,诧异道:“胡炼你怎么在这里?” 胡炼木着脸站在门口,冬冬背对着门口脸埋在高衍怀里,他也看不清孩子的样子,这会儿听高衍开口说话了,连忙才收起脸上呆愣愣的神色,走进来,关上门道:“我刚好来这里有事情,帮刘总送几份文件。” 送文件?来医院送文件? 胡炼手朝下,手指指了指地面,解释了一句道:“刘总的。” 高衍挑眉,明显很诧异这医院竟然是刘毅开的。 冬冬躺在高衍怀里有些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睛眼皮子却很重,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不过却没什么力气开口。 胡炼走近两步垂眸看着冬冬,高衍道:“我儿子,冬冬。” 胡炼笑了下,道:“冬冬是小名?” 高衍点头,一边哄孩子睡觉一边轻声道:“冬冬是小名,大名是高雨辰。” 高衍坐在椅子上,胡炼凑过去,弯腰伸长了脖子看冬冬,冬冬睫毛闪了闪,在高衍怀里动了一下,似乎躺得有些难受,高衍干脆换了一个方向抱孩子。 胡炼刚好趁着这个功夫看到了冬冬的长相,不过让他失望的,冬冬长得似乎和高衍刘毅都没有特别像,只是脸庞轮廓能看出刘毅的影子。 冬冬的小脸有些红,时不时咳嗽两声,额头上顶着一个小冰袋,胡炼道:“冬冬生病了?严重么?” 高衍:“有点咳嗽和发烧。” 胡炼小声道:“冬冬身体不好?” 高衍点点头,道:“身体一直不好,从小就这样。” 胡炼心里突然很难受,没有接着再问高衍什么。他想对他来说,这么多年瞒着也不过是为了刘毅,但对于孩子他从来没有多想过。 高衍抱着冬冬,胡炼站在一边,诊室里很安静,胡炼觉得了几分尴尬,自己来得似乎确实非常突然又冒昧,先不说自己怎么知道高衍会在这里,他这么冒失失进来端看别人家的孩子,似乎都有一种神经病的预兆。 胡炼自己想了想,干干笑了两下,道:“吃过了么?我刚好送完东西了,我去买早饭。” 冬冬和高衍都没有吃饭,高衍无所谓,冬冬却不能饿着,高衍和胡炼还不算太熟,所以有些不太好意思让胡炼跑腿,胡炼却用一种“殷切”的目光看着高衍。 高衍道:“那麻烦你去帮冬冬买点吃的,有粥最好。” 胡炼立刻道:“好好,我这就去。”说完就转身朝外走。 胡炼走出去关上门的时候刚好医生和护士打算开门进来,给冬冬看病的医生认识胡炼,胡炼自然也认识那个医生。 胡炼想了想,把医生拖到一边,严肃道:“孩子病怎么样?” 医生虽然疑惑胡炼的态度和里面那位高衍的身份,不过还是很敬业道:“孩子抵抗力差,咳嗽感冒是正常的,刚刚也抽了血验过了,不是病毒感冒,好好养病,没什么问题。” 胡炼一听问题不大心里松了一口气,突然抬眼道:“抽血?你们给孩子抽了血?” 医生:“当然要抽血排除病毒性感冒。” 胡炼心里一转,冲医生点了点头,转身去买早饭了。 ****** 护理中心有食堂,胡炼走了后门不用排队就买了一堆吃的东西,护理中心的副院长格外严肃地跟在后面,有些不明白胡炼这尊往日里几乎不怎么过来神今天怎么有工夫来护理中心的食堂买早饭。 胡炼先把早饭亲自送了上去,转头抓着副院长去了办公室,严肃问道:“我记得刘总上个月献过血。” 副院长脑门儿有汗,点点头道:“是的是的,血液还存在血库。” 胡炼道:“调出来。” 副院长:“好的,呃,有用?” 胡炼想了想,道:“你先把血调出来,然后找医院里最好的DNA鉴定仪器和专家。明白了么?” 副院长突然有一种窥探了豪门秘辛的紧张感,连连点头:“好的,我去办。” 胡炼眯了眯眼睛看副院长:“在我开口之前,如果刘总听到了什么风声,你可以直接卷铺盖走人了!” 副院长:“……” ****** 验血排除了病理性感冒之后,医生给冬冬开了一点药,高衍有些疑惑的问医生:“不用挂水?” 医生解释道:“挂水是会好得快,但你得让孩子的身体自动调节,为他将来考虑,这么小生病就挂水,以后很难熬住。” 高衍怕孩子受罪,但还是相信了医生的话。 胡炼送了一堆吃的东西过来,高衍挑了点口味清淡的粥给孩子吃,但冬冬吃了两口就不吃了,躺在高衍怀里嘟囔嘴巴里苦的,粥不好吃。 高衍就不停哄冬冬,哄一会儿冬冬才吃一小口,吃一点就不吃了,高衍耐着心思抱着冬冬哄,什么小猫小狗哄孩子的话都出来了,旁边护士也帮着哄,什么冬冬最乖了,冬冬吃饭饭妈妈才喜欢。 护士那句话一出来,高衍抬头就看了小姑娘一眼,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孩子妈妈是工作忙才没有过来,又觉得男孩儿肯定和妈妈最贴心,所以就拿妈妈出来哄孩子。 高衍垂眸抱着东东继续哄,冬冬听到那句“妈妈”突然就安静了,躺在高衍怀里睁着大眼睛,眼珠子有些红红的看高衍,咳嗽了两声,小声委屈道:“爸爸~~” 知子莫若父,冬冬在想什么高衍当然知道,但高衍实在没办法承诺孩子什么。而冬冬躺在自己怀里看着自己的眼神实在是太让人心颤了,高衍又难受又不忍心,最后只得道:“冬冬乖再吃一点,再吃一点爸爸就告诉冬冬二爸爸在哪里。” 冬冬眼睛突然一闪,眼里都是光,脸蛋红扑扑的特别乖的自己坐了起来,抓着高衍的衣襟,道:“爸爸说的!爸爸不能骗人!” 护士小姑娘听到那句“二爸爸”默默退散了,什么都挡不住她各种YY的粉红桥段。 ****** 高衍喂冬冬喝了一碗粥,二十分钟之后才给孩子喂了药片,医生还特意给冬冬在四楼找了一个单间的小床躺着睡觉。 高衍这才有工夫稍微休息一下,看看时间,竟然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高衍没什么胃口吃饭,麻烦护士帮忙看着孩子,自己去了趟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之后一直默声站在长廊上。 护理中心很大,抬眼一看就是一块很大的草坪,不远处还有休息区。四楼的视野相当开阔,高衍站在长廊上远远这么看着,心里才舒服了一点。 高衍想抽烟,奈何医院不让抽自己也没带烟,高衍习惯性摸了摸裤子口袋,什么都没有,又收回手。 高衍一直在长廊上站了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里他想了很多事情,焦虑又迷茫,对未来的不可知对冬冬身体的担忧,还有各种不确定的因素。 以前宋明常说,如果高衍出生在普通人家过普通人的小日子,或者是豪门家的大公子,日子肯定比现在舒服很多,冬冬肯定也比现在幸福……高衍不太喜欢这样的假设,因为如果和假设都是不存在的,有“如果和假设”就说明自己过得很悲惨,因为悲惨,所以才向往不一样的生活。 高衍以前没觉得自己很窝囊,他只是觉得各人有各人选择的生活,平穷也好富贵也罢,日子总要照样过,但现在高衍的想法却变了。 冬冬调养身体需要很多钱,大笔的钱,孩子还需要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和学习环境,以后还要结婚生孩子…… 但这些高衍现在都没有办法给孩子,好的环境优厚的条件健壮的身体,冬冬都没有……而且孩子还一直期盼他心里的那个“二爸爸”早点回来。 二爸爸?高衍深吸一口气,他要去哪里给冬冬找二爸爸?根本没有二爸爸! 高衍心情杂乱地想了很多,回病房看了看孩子,冬冬还在睡觉,高衍就又出去晃了两圈,想着等会儿下楼去“橙”餐厅给孩子买点喜欢吃的菜打包带回去。 ****** 而刘毅今天早上也来了护理中心。 护理中心最近改建刚竣工,工程负责人和院长便亲刘毅过来莅临指导,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的。 刘毅早上没去公司,直接来了护理中心,把新建儿童观察室和各种护理器材都看了一遍,说了一点自己的意见和建议,觉得差不多了,想了想又道:“门诊四楼空出来了?” 之前门诊楼上的四楼是住院部,现在住院部都搬了新大楼,四楼就空出来了。 院长道:“是空出来,不过现在偶尔还用,有时候挂水的地方不够,四楼就临时给家长和孩子挂水休息用。” 刘毅点点头,道:“去看看。” 院长带着一拨人跟在刘毅后面去了门诊部,浩浩荡荡七八人一起过去,刘毅看等电梯的都是家长带着孩子,就没有过去乘电梯,直接转弯穿过长廊去走楼梯。 刘毅走楼梯,后面的人自然跟着走,一拨人穿过长廊,刘毅大头,刚好和过来找高衍的胡炼碰上了。 胡炼一愣,心肝都在颤,佯装镇定道:“刘总。” 刘毅看着胡炼,也没问胡炼为什么过来,只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胡炼了解刘毅,知道刘毅这是什么都没发现,心里松了口气,侧身让刘毅过去,转身和后面的院长肩并肩跟在后面朝楼上走。 胡炼故意拖住院长,小声问道:“刘总去哪里?!” 园长道:“四楼。” 胡炼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脚步都踉跄了不稳,下意识就要喊住刘毅绑着人往回走。 四楼?四楼!玛蛋刚刚医生说高衍带孩子去四楼休息了啊卧槽要不要这么巧! 胡炼一脸猪肝色默默跟在后面上了四楼,刘毅去四楼看了看,沿着长廊慢慢朝前走。 四楼原先是住院部,现在搬了地方之后四楼就空下来了,但还是照常打扫使用。四楼明显很空,但还是有一些家长带着孩子在楼上休息,也有护士时不时在四楼长廊里走动,值班的医生也在。 刘毅看了还算满意,在一间病房门口顿住脚步,转头对院长道:“医院计划四楼改做什么?” 院长道:“计划不改,整合给门诊做挂水的地方,有床也方便。” 刘毅点了点头,道:“好,可以!” 刘毅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紧闭的房门,回身对胡炼道:“回公司。” 胡炼心里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好的,刘总!” ****** 刘毅说完抬步转身正要走,病房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一个护士牵着一个小朋友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护士边走还边道:“冬冬真的不要姐姐抱抱么?” 小男孩儿从门里走出来,小嗓子软软的,“冬冬很重的,姐姐抱不动的,手会酸。” 刘毅下意识转身低头,刚好看到一个穿着蓝色T恤衫的小男孩儿侧身背对着自己,后脑勺圆溜溜的,身上的衣服有些褶皱,边说还边扭了扭屁股。 胡炼傻了,呆愣愣看了看冬冬,转头又看了看刘毅。 刘毅看着孩子扭了扭小屁股,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不少,定在原地看着孩子没有动。 小护士一抬眼看到一拨人吓了一跳,一看院长也在,连忙打招呼,牵着孩子就要走。 冬冬这个时候转过头来,抬起脖子看着刘毅,眼睛水汪汪的,脸蛋粉嘟嘟的,嘴唇红嫩嫩的。 刘毅低头冬冬抬头,大人小孩儿对视着,胡炼在一边看着就直想撞墙,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冬冬突然嗅了嗅鼻子,发现堵了,嗓子也特别干,冬冬不怎么见生人,嘴巴也不像别的孩子那么利索,和刘毅对视着看了好半天,才很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叔叔好。” 一拨人也没人催刘毅,大家都知道刘毅喜欢孩子,要不然也不会斥巨资办儿童医院了。 刘毅走近两步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道:“小朋友生病了么?” 冬冬却突然愣住,觉得好像有一种特别熟悉的味道,冬冬挪步子,凑近刘毅小狗一样闻了闻,却还是没闻出什么味道来,鼻涕倒是流下来了。 刘毅觉得孩子的行为稚气却很可爱,拿纸巾给孩子擦鼻涕,冬冬有些不适应,但并不反感刘毅的行为。 刘毅给冬冬擦完鼻涕,冬冬的鼻子才算通气了,冬冬纠了纠小鼻子,深吸一口气眼神却突然变了。 冬冬先是疑惑看着刘毅,然后心里默默把高衍给自己描述的二爸爸的形象拿出来一比照,紧接着眼泪跟豆子一样掉了出来,张开小胳膊扑到刘毅怀里搂住刘毅的脖子,边哭边道:“二爸爸!” 13. 在场所有人都石化了,四楼本来人就不多,长廊里也就这么一拨人,现在所有人都看着刘毅和哭得稀里哗啦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孩子。 冬冬本来就感冒了,脸颊红扑扑的,鼻子也有点堵,此刻正死命抱着刘毅的脖子蹭阿蹭的,哭得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流,刘毅的领口肩膀上都湿了,蹭满了眼泪和鼻涕。 冬冬只有三岁多点,个子不高手臂也不长,圈着刘毅的脖子死命都不松手,脑袋隔在刘毅的肩膀上,身体拼命往刘毅怀里钻去。 “爸爸,爸爸,二爸爸……”冬冬开口只有这么几个字,一边朝刘毅怀里钻一边哭着喊着,小脸哭得都花了,小花猫一样蹭着刘毅。 刘毅蹲着地上,听到孩子连声喊着自己爸爸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他脑子在这一刻突然放空,什么都没有,周围的景致好像一瞬间也变了,只有自己和怀里的孩子,孩子不停在哭在喊自己爸爸,愈发有一种声嘶力竭的意思。 刘毅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一米九的大男人此刻被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孩子搂着喊爸爸,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孩子还在哭,只不过刚刚哭得声嘶力竭,这会儿有点哭不动了,声音就小了,只是照样吸着鼻子哭,眼泪不停往下掉。 冬冬搂着刘毅的肩膀不肯松手,刘毅本身就不擅长说话哄孩子,只能干干这么蹲着任由孩子这么抱着。 刘毅不动,周围更加没人敢动。 小护士直接就傻了站在原地瞪着眼睛看地上蹲着的“父子”,而院长那拨人也没人敢动,刘毅都没去推开孩子,他们谁敢动啊,而这拨人里,最不淡定的那个,必然是胡炼。 刘毅和周围的人全都不明真相,只有胡炼是最清楚事实的那个。 ****** 胡炼听到冬冬喊刘毅爸爸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先是眼前一花,接着脑子里一片黑,心脏就开始不规律的跳动,恨不得跳出嗓子眼儿。胡炼深呼吸几口,脑子里不停在转,一个人默默退到了最后面。 他想冬冬怎么喊刘毅二爸爸?二爸爸?这是个什么称呼?冬冬和刘毅?刘毅和冬冬? 怎么回事? 胡炼稍微冷静了一下,理智慢慢回来,仔细想了想。 刘毅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按照刘毅做事的风格,但凡听到一点风声,肯定会立刻来找孩子。而冬冬那边呢?孩子只有三岁多,这么丁点大的孩子能知道什么?看到刘毅就直接喊爸爸?怎么可能! 胡炼想来想去,觉得问题还在高衍身上! 难道高衍从一开始就知道冬冬和刘毅的关系,所以在最开始就故意朝刘毅示好甚至通过钱树的事情主动来找刘毅?胡炼心里有这么个猜测,但是他不敢确定,所有的设想也只是设想。 冬冬搂着刘毅的场景让胡炼相当不淡定,他站在最后什么都没说,周围也没人敢说什么。 冬冬一直搂着刘毅的脖子哭,哭了足足有十多分钟终于才不哭了,只是喉咙里哼哼唧唧的,依旧抱着刘毅不肯撒手。 刘毅一直默默蹲着,脚早就麻了,但是依旧没有动任由孩子这么抱着。他从很多年之前开始就在设想自己有一个孩子,长到三四岁,特别爱撒娇,喊自己爸爸,搂着自己脖子不松手。 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即便本身是个再冷峻的商业精英,但心里总有那么一块柔软的地方。 刘毅被一个陌生孩子喊了这么多声爸爸,一开始是诧异疑惑,之后渐渐的,心里就有那么一块地方软了化了,好像期盼了这么久,终于听到了一声爸爸,那种感觉很奇怪,非常奇怪,好像身份一下子就变了,从一个商业帝国的ceo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男孩儿的爸爸。 刘毅一开始任由孩子搂着自己,慢慢的,自己也抬起一支手臂轻轻搂住了孩子,手轻轻在孩子的后背上拍着哄着。 冬冬最后终于不哭了,就是抱着刘毅不肯撒手,小护士站在一边终于看不下去了,刘毅身后站着的院长也死命朝小护士使眼色,让她赶紧把孩子抱走! 小护士弯下腰,小声哄冬冬,道:“冬冬?冬冬!冬冬跟姐姐去卫生间啦,冬冬不是要上厕所的么?” 冬冬背对着小护士,扭了扭屁股,听到小护士姐姐的话却不转头,更加紧地搂住了“爸爸”的脖子,闷声道:“不要!不要尿尿!” 刘毅刚好抬眼,小护士苦着脸对刘毅笑了一下,继续哄道:“那冬冬等会儿要尿裤子啦!” 冬冬还是不肯松手,不过这次似乎有些动摇了,自己纠结了一会儿,最后道:“不要,那就尿裤子。” 小护士:“……” 刘毅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抬手臂搂住孩子的腿,一把将孩子搂着抱住,站了起来。 胡炼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关注着刘毅的一举一动。 只见刘毅站了起来,单手搂着孩子,可能因为蹲太久腿麻了,所以站起来之后顿了足有半分钟才抬步。 刘毅越过小护士,朝卫生间的方向走过去,后面跟着的一拨人不明所以,齐齐跟着刘毅的脚步朝前走。 刘毅走了两步,后面的一拨人跟着走了两步,刘毅突然一转身,面孔冷静,道:“别跟着。”说完兀自抱着孩子抬步走了。 小护士愣了愣,一开始脑子转不过来,后来才反应过来了,眼睛瞪大了朝着刘毅的方向望过去,心里万马奔腾——次奥,那是别人家的孩子!!!老大你有没有搞错啊!!喊你爸爸你就认啊大哥你快回来!!孩子还给我啊!!孩子的亲爹会找你拼命啊!!%>_<% 小护士不敢去追,只能可怜巴巴回头去看院长,院长脑门冒汗,这个时候突然想起胡炼来,转头忙去找他。 哪知道一转头,却没有看到胡炼,仔细再一看,胡炼竟然蹲在角落里头埋着死命巴拉脑袋上的头发。 “胡经理!”一般人也不喊他胡秘书。 胡炼巴拉了两下头发,抬起头,眼珠子红彤彤的表情皲裂地看院长,道:“别管我,让我冷静一会儿。” 院长:“……” ****** 刘毅抱着冬冬去卫生间,冬冬一开始还搂着刘毅的脖子,慢慢的就松了手,眨了眨眼睛,小狗鼻子凑到刘毅的领口后面又闻了闻,确定没有错才从刘毅的肩膀上抬起头来,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刘毅。 冬冬看着眼前的“二爸爸”,心里默默念叨着爸爸给自己描述的“二爸爸”的样子——个子很高很高,眉目很深,不太爱笑,嘴唇抿着的时候看上去很严肃,和冬冬长得一样好看…… 冬冬心里一点一点又确认了一遍,最后确定真的是二爸爸,心里突然就乐了,特别高兴,咬着嘴唇笑了起来,特别甜,笑着笑着又习惯性的去扭屁股要撒娇。 不过冬冬这会儿胆子又突然变小了,刚刚还死命喊着爸爸爸爸,这会儿就不敢乱叫了。 冬冬看着眼前的刘毅,刚毅的下巴冷硬的侧脸,小崽子想二爸爸果然看上去很凶啊,他刚刚哭了那么长时间,还把爸爸的衣服弄脏了,爸爸是生气了么?……爸爸,爸爸会不会不喜欢自己啊? 冬冬安安静静坐在刘毅怀里,默默看着刘毅,眼睛水汪汪的,脸颊肉嘟嘟的。刘毅抱着冬冬步伐稳健的朝卫生间走去,感觉到孩子安静下来了,似乎正在看着自己,侧头垂眸看了眼孩子。 冬冬见刘毅低头看自己,立马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回视过去,卖乖讨好地摇尾巴。 刘毅默默转回头,嘴角没忍住勾了一下,似乎有一支粉红色的小箭“噗”一下戳在他心上,软软的麻麻的。 小孩子总有特别聪明的时候,尤其会看大人脸色卖乖,刘毅不开口冬冬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坐在“爸爸”怀里,努力揣测“爸爸”的神色表情。 刘毅带着孩子去了卫生间,因为是儿童医院,所以有给小孩子特别准备的尿池。 刘毅把冬冬放下,站在一边低头看着。 冬冬站在尿池边上,转头抿着唇抬脖子看刘毅,也不说话,小手却在自己腰间戳啊戳的,似乎在说——爸爸给拖裤子。 刘毅带过刘恒的两个孩子,自然知道眼前的小家伙做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他弯下腰,帮冬冬把裤子往下面拽了拽,冬冬很配合的默默自己掏出小鸡鸡尿尿,尿完了还抖了抖,塞进小裤衩里。刘毅等孩子尿完了,又帮孩子把裤子提上。 冬冬突然觉得好圆满好幸福啊!!他心心念念的二爸爸竟然带着自己来尿尿!!好开心~\(≧▽≦)/~ 刘毅抱着冬冬从卫生间出来,转弯的时候刚好四楼的电梯到了,高衍从里面走了出来。 高衍手里拎着几个打包的餐盒,回医院看冬冬醒了没有,如果醒了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刚出电梯,一抬眼就看到刘毅抱着一个孩子从长廊里走过。 高衍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一看发现真是刘毅,高衍之前见过刘毅抱着汤圆,所以下意识就以为刘毅今天是带着上次那个孩子来医院看病的。 刘毅先走过去,高衍快步走了两步刚想追上,突然愣住了!! 不对,刘毅抱着的……是冬冬!!竟然是冬冬!! 高衍一愣,冬冬这个时候刚好转头过来看到了高衍。冬冬特别开心的抬手冲高衍挥挥爪子,一口软糯糯的小嗓子特别清脆,哪里还像早上那副无精打采生病的样子,冬冬喊道:“爸爸!!爸爸!!” 刘毅听到冬冬的喊声下意识回头,转过身来,和高衍的视线一下子撞上。 14. 高衍看到刘毅抱着的孩子竟然是冬冬的时候愣了好一下,刘毅怎么会抱着冬冬?怎么回事? 高衍疑惑着走过去,手里还拎着打包的午饭,“刘总。”高衍和刘毅打了个招呼,转眼看着自己家的小崽子,又道:“冬冬?” 冬冬特别开心地看着高衍,下意识伸手就要抱抱,但突然又想起来这会儿是在二爸爸的怀里,赶忙收回手,捏紧了小拳头,生怕高衍把自己抱走,不让二爸爸抱自己。 高衍有点蒙了,这是个什么状况?刘毅在这里做什么?刘毅又怎么会抱着冬冬? 高衍脸上的疑惑和诧异很明显,刘毅在他也不好直接问冬冬,便看向刘毅。 刘毅还是那副不怎么爱开口的样子,这会儿高衍看向他,他却还是不说什么,只淡淡点了点头,接着转身抱着冬冬往回走。 高衍:“……” 刘毅抱着冬冬走在前面,高衍莫名其妙地跟着,眼神在冬冬和刘毅后脑上来回扫。冬冬格外满足的样子趴在刘毅肩头上,时不时转头看高衍几眼,似乎在确定高衍有没有跟上,会不会半路上突然走开。 刘毅把冬冬抱回刚刚的病房,病房门口一堆人已经散了,刚刚那个小护士也不在了,只有胡炼一脸严肃地双臂撑在窗台上遥遥看着远处。胡炼听到脚步声回头,便看到刘毅抱着冬冬,他连忙去给刘毅开门。 刘毅抱着冬冬抬步进病房,胡炼边帮刘毅开门心里边想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根本没注意到后面跟着的高衍。 高衍看到胡炼似乎有些分神,就挑眉站在门边上看他,胡炼突然老成在在看着病房内叹了一口气,一转眼看到高衍的时候狠狠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退开两步,道:“槽!” 病房门自动合上,高衍用一脸“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眼神看着胡炼:“刘总怎么在这里?!” 胡炼吓了一跳,心里狂跳,被高衍一问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几万只羊驼飞奔而过,脏字都骂不出来,因为他发现现在的情况上,就算他有脏话,他也不知道去骂谁!!好像最该骂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胡炼抬手掩唇咳了一声,镇定道:“哦,刘总刚好来医院有点事情,碰到冬冬,冬冬要去上厕所,刘总就带孩子去上厕所了。” 高衍挑眉:“就这样?” 胡炼装得非常镇定:“要不然呢?医院本来就是刘总投资开的,最近护理中心有几个工程竣工,刘总就刚好过来看看。” 高衍:“哦!”原来医院是刘毅的。 胡炼看着高衍,仔细观察高衍脸上的神色,心里却很纳闷。按道理来说如果高衍没有教冬冬喊人,冬冬怎么可能看到刘毅就直接喊二爸爸?但现在他看高衍脸上的神色,似乎也不像是装的,好像对刘毅会碰到冬冬的事情很诧异,难道高衍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胡炼心里直挠墙,他想事情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复杂?到底是哪里不对?刘毅什么都不知道,高衍似乎也什么都不清楚,那孩子怎么会喊刘毅爸爸?还哭得那么伤心的样子? 高衍……胡炼心里不停转着,怎么都想不通,高衍站在门口隔着门上的玻璃朝里面看着,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胡炼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想高衍根本不可能知道刘毅是孩子的父亲啊!根本不可能!当初高衍取的精子就是被弄错了,又不是直接用的刘毅的精子,高衍之后又低调隐藏身份过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和刘毅有过任何接触,怎么可能知道刘毅和孩子的关系呢?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胡炼脑子算是转得快的,想了没几分钟,就突然想到,难道是父子血缘纽带的关系,所以冬冬能感觉到刘毅就是自己的爸爸?还是说孩子就喜欢撒娇喊爸爸,二爸爸三爸爸四爸爸五爸爸?? 胡炼心里卡着一口老血,上不上下不下,他已经让人去调刘毅的血液样本了,据说DNA鉴定技术够鉴定人水平高的话,三个小时就能搞清楚了。 三个小时,再等三个小时。 高衍站在门口没进去,透过玻璃朝里面看着,他看到刘毅把冬冬抱上床,冬冬却拉着刘毅的领口不松手,小脸红扑扑的嘴巴撅得老高,屁股也跟着撅得老高,可怜巴巴的小狗样子似乎在和刘毅说什么。 刘毅垂眸说了句什么,冬冬才犹豫着松了手,乖乖躺回了床上,刘毅帮孩子盖上被子,手放在冬冬身上拍了拍,又说了句什么,才站起来,冬冬老老实实点头。 高衍站在门口看,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冬冬肯定在被子里扭阿扭的撒娇。 刘毅说完就走出来,高衍往旁边让了让,刘毅推门出来。 胡炼一看到刘毅出来心里就发虚,以前没找到孩子的时候一心瞒着觉得是对刘毅好,现在好了,孩子很可能就是冬冬,刘毅一旦知道第一个活剥的就是自己! ****** 刘毅走出来关上门,高衍有些不太淡定,他和刘毅总共也没见几次,但现在刘毅竟然会带着自己儿子去把尿。领导是有多脑抽才做这种事情? 高衍不知道说什么,觉得气氛蛮尴尬的,刘毅毕竟是自己的上司;而胡炼一向最会看场合说话的,这个时候也不吭声了,他想自己离死已经不远了,说那么多废话不是浪费口水么? 刘毅的表情看上去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说话的语气也没什么变化,他看着高衍,道:“你儿子?” 高衍此刻还不知道冬冬喊了刘毅爸爸的事情,点头道:“是,我儿子。” 刘毅表情平静,“叫什么?” 高衍完全是一副你问一句我答一句的样子,道:“高雨辰。” 刘毅:“几岁?” 高衍:“三岁。” 刘毅:“孩子好像有点感冒。” 高衍点点头,“是的。” 刘毅:“那你好好照顾孩子,下午高环宇那边的事情你可以不用来。” 高衍一愣,表情突然就变了,胡炼也略微诧异地看着刘毅。 刘毅道:“高环宇那边先吊着,我不急他急,你先照顾孩子,明天再来公司。”说完就转身离开,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胡炼看了看高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孩子的原因,他现在看高衍真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有一种未来公司“老板娘”的意思。 刘毅走远了几步,胡炼对高衍解释道:“刘总很喜欢孩子的,要不然也不会开个儿童医院,还投资了那么多钱。你先照顾冬冬,回头明天我联系你。” 高衍点头:“好,谢谢。” ****** 刘毅走楼梯下去,胡炼刚刚已经和医院的几个领导把事情都交待过了,刘毅也没必要再叮嘱什么,直接下楼就要走。 胡炼匆匆忙忙跟在后面,刘毅是自己开车来的,胡炼也自己开车来的,刘毅去停车场拿车,胡炼却蹭着跟在刘毅后面。刘毅看胡炼跟着自己,便直接把钥匙扔给胡炼,自己坐到了副驾驶位。 胡炼上车发动车子,把车子开出医院停车场,好半天,撞似无聊的和刘毅聊天,道:“高衍那个孩子小名叫冬冬,好像身体一直不太好,经常生病。” 刘毅转头看了胡炼一眼,嗯了一声。 胡炼见刘毅似乎对这个话题不反感,继续道:“高衍好像不知道医院是华荣的,我也是看到医院提交上来的名册才看到的,高衍在工作地址那一栏填的是华荣,医院以为是公司员工,就报送上来了。” 刘毅直视前方,又嗯了一声。 胡炼继续道:“高衍是黑户啊,冬冬好像也是黑户,这样幼儿园都上不了的。”胡炼故意喊了冬冬小名。 刘毅这次没吱声,胡炼一边开车一边拿余光瞄刘毅,又道:“幼儿园都上不了,以后肯定也不能上学吧,高衍好像就没怎么上过学。” 胡炼甚至还故意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真可怜的小孩子,又好看又会撒娇,和汤圆一样可爱。要是刘家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幸福,”又装着恍然一惊:“哦,刚刚冬冬还喊刘总爸爸的吧?!小孩子就是可爱,撒娇都不喊叔叔的,直接喊爸爸。” 刚刚在医院抱着孩子去卫生间的时候,刘毅就感觉有无数小箭头“噗噗”插在心头上,现在被胡炼这么一说,心头更是酸酸麻麻的。 胡炼说了那么多就不说了,安安静静开车,刘毅侧头看着窗外,突然想到如果多年之前代孕成功的话,自己的孩子应该也三岁多会喊爸爸会撒娇会扭屁股了。 没成家心理年纪没到一定程度的男人,也许不会喜欢孩子,就算有了家庭也未必会很快想要一个孩子。但刘毅已经三十七了,早就该是当爸爸的年纪了,男人到了他这个程度,事业成功英俊多金背景雄厚,什么都不缺。但眼看着自己弟弟的两个孩子一个十岁另外一个也快四岁了,每每看着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男人也会喜欢孩子,不是只有女人才有母性,父性也是男人天性的一种,只是向来来得比较晚而已。 胡炼开车回了公司,一回办公室就给医院的那位副院长打电话,副院长一边冒汗一边道:“最好的那位鉴定员今天出差去了,设备都拖走了。” 胡炼抬手摸了摸额头,忍住火气,咬着后槽牙道:“给我确切的时间!最快几天!?” 副院长道:“两天!两天之内肯定好!” ****** 刘毅和高环宇原本约了今天下午见面,高衍也应该在场的,但刘毅回公司第一件事情就是推了和高环宇的会面。 刘毅的值班秘书给高环宇打电话,传达刘毅的意思,高环宇面上不急其实心里还是很急的,他希望和刘毅的这笔交易能赶快谈成,最好在高荣生接待完那批外国团之前。 高环宇听说刘毅取消了下午的会见,立刻就给胡炼打电话,想和刘毅约个下午茶或者晚饭时间。胡炼转达了高环宇的意思,刘毅想了想,点点点头道,“好!” 地点是高环宇定的,就在市中心海德国际的顶楼包间。 刘毅去得很准时,胡炼也跟着去了。很大的一间顶级商务包间,奢华不失严肃,可想而知高环宇这次是有多想和刘毅做这笔买卖。 高环宇也算是混出来的,之前就做足了准备,所以在刘毅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又不该说自然是拿捏得很好。 高欢宇不懂什么商业圈的事情,但是古玩圈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少,刘毅刚好又好这口,他便卯足了劲地说,讲了不少古玩圈里不太为人所知的事情。 刘毅虽然不爱说话,但场面混得很足,往那里端着一坐,气场随随便便就显了出来。他听得很专心,至少对刘毅来说,他有兴趣的东西,自然会花精力分神来听。 一顿饭吃到三分之二,高欢宇吃得开心说得也开心,因为他发现刘毅似乎对古玩圈里的一些事情很感兴趣。高环宇一时有些得意,觉得自己这次和刘毅的生意肯定能做得成,不免就有些飘飘然。 胡炼坐在一边就是个陪吃得秘书,听着高欢宇讲了一堆,一直没出声。 高欢宇这个时候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突然开口很认真的对刘毅道:“刘总,其实从昨天开始,我就在想要不要和你说一些事情。但是又觉得说了可能会很冒昧,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太实在了说话又直接,所以说话总是得罪人。” 刘毅看着高环宇,道:“你说。”胡炼抬眼也等着高环宇开口。 高环宇坐正了,拉了拉衣襟,垂眸的样子看上去特别严肃,抬眼时似乎给人一种很正派的样子。 高欢宇:“刘总,还是关于高衍的事情。我想了想,觉得刘总可能不太了解高衍。先不说他的鉴赏水平到了什么程度,就他的私生活来讲,我都不太推荐刘总聘用高衍做自己的私人鉴赏师。” 刘毅没开口,胡炼这个时候笑得客气又试探,道:“高先生,何以见得?” 高环宇看了胡炼一眼,都说到这一步了,索性究放开了讲,道:“刘总可能不知道,高衍其实还有个儿子,大概三岁。高衍没怎么上过学,早年的私生活就不太检点,交过不少男朋友,最后生出来的儿子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胡炼看着高环宇,刘毅也看着他,房间里也没有第四个人,高环宇假装干干一笑,继续道:“我这个人就这样,刘总别见怪,高衍其实也蛮可怜的,没怎么上过学,后来私生活方面不太好又生了个孩子。其实刘总要是觉得他鉴赏水平足够的话,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胡炼抬起手腕握着酒杯晃了晃,余光看向刘毅,可惜自己的老板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胡炼收回视线,抬眼又看了看高环宇自顾得意的样子,联想到之前高欢宇高速上追堵高衍的事情,突然觉得高环宇很恶心。 高衍就算不是高家的子孙,他高环宇也不过是高荣生过继的半吊子儿子,鉴赏水平怎么样不太清楚,但人品一看就知道不怎么样。 刘毅什么都不清楚,但胡炼却知道很多事情,现在听高环宇这么说高衍,甚至说冬冬是私生活不检点的产物,恨不得喷他一脸狗血! 但胡炼只是个秘书,又实在这种场合,心里再不爽也只是心里,不会拿到台面上,面上还是一副恭恭敬敬陪吃的样子。 刘毅这个时候却突然抬眼,声音低沉,如同越过湖面的一道惊鸿:“我倒是觉得,冬冬挺可爱的。” 15. 刘毅走之后高衍走进病房,看到冬冬正平躺了睡在床上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高衍靠着床尾站定,看着冬冬,道:“醒了就起来,跟爸爸回家。” 冬冬睁开眼睛,吐了吐舌头坐起来,脸颊虽然还有些红,但气色明显比刚刚好多了,似乎也不怎么咳嗽了。 高衍坐到床边搂着冬冬摸了摸额头,问道:“冬冬喉咙还不舒服么?” 冬冬摇了摇头,道:“比早上好一点了。”说完又跟着吐了吐舌头。 冬冬只要一撒娇,高衍就没什么办法。高衍把手里的午饭放到一边,抱着冬冬坐到床边,弯腰从地上捡起冬冬的小鞋子。 冬冬的鞋子刚刚是刘毅脱的,脱完了之后就并拢头朝外整齐放在床尾靠内的地方。高衍弯腰拿鞋子的时候突然又想到刘毅,他想刘毅是真的喜欢孩子会照顾孩子啊,要不然也不会摆放个鞋子都这么仔细。 高衍半蹲着帮冬冬穿鞋,冬冬两条小腿架在床边晃阿晃的,高衍拍了拍孩子的脚背,冬冬才老实了。 冬冬睡了一觉起来精神好多了,似乎也没有早上那么难受了,高衍看了也觉得高兴,抱了冬冬打车回去。 宋明还没有回来,高衍把冬冬抱到沙发上坐下,放下午饭,去主卧把空调开了。 沙发上放了几个冬冬的玩具,冬冬特别开心的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玩,高衍走出主卧的时候就看到冬冬一个人抱着一个维尼小熊正在自言自语什么,高衍走过去道:“冬冬在和小熊说什么?” 冬冬把小熊抱到自己怀里,转脖子看着高衍,抿着嘴巴道:“这是我和小熊的秘密。” 高衍笑:“所以冬冬和小熊有秘密不告诉爸爸听么?” 冬冬特别认真的点头,但又特别努力地想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和小熊商量一下,再告诉爸爸。” 高衍眉头舒展开,笑得很开心,对他来说冬冬健健康康无病无灾还能喝小熊有“秘密”是最好的事情。 高衍中午给冬冬喂饭,吃完之后漱口刷牙,又给冬冬冲了个澡换了身睡衣,才抱着冬冬去卧室睡觉。高衍这次再也不敢给孩子开空调睡觉了,进了卧室之后就关空调,给冬冬开了小电风扇呼呼吹着。 冬冬抱着他的维尼小熊裹在毯子里躺在床上,又对高衍说了一遍,“我和小熊商量好了就告诉爸爸。” 高衍觉得好笑,小孩子的脑子里整天都是天马行空的想象,他们这些大人有时候都不太能理解得来。 ****** 宋明是下午回来的,高衍当时正在书房查资料,冬冬在卧室睡觉。 宋明一个晚上没睡,一身臭汗进门,看到卧室门关着就知道冬冬在睡觉,轻手轻脚朝书房走。 宋明推开书房门,高衍转头疑惑道:“艳遇?” 宋明骂骂咧咧进来,顺手关上门:“艳你妹的头啊!老子打了一个晚上的牌!” 高衍:“打牌?你兴致不错啊!” 宋明找了椅子坐下,抬手臂闻了闻自己的咯吱窝,一脸被熏到的样子,“卧槽,真是狗窝里出来的。” 高衍踢了踢宋明的椅子:“你到底出去干嘛了?” 宋明看着高衍,挑眉,脸上的神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忧虑,他道:“昨天港口来了一批货,有个兄弟让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高衍疑道:“货?” 宋明抬手比划了一下,高衍道:“不是走私?” 宋明:“又不是什么缅甸玩意儿,走什么私?你肯定想不到,这次有一拨外国团打了参观的名头过来,带了不少好东西。货走的港口,据说人还在其他地方。” 高衍:“他们想做什么?” 宋明砸吧了一下嘴巴,想了想,道:“这次还真难说,要说走货的话也应该低调一点,据说这次是正经的‘学术交流’。” 高衍转回身,继续查资料,“还有呢?你忙了一个晚上,又是打牌又是抽烟喝酒的,不会就打听到这么一点消息吧?” 宋明看着高衍的背影和后脑勺,抬手抓了抓脑袋,道:“高衍,我这次打听到一样东西。” 高衍没回头,“什么?” 宋明顿了好几秒,道:“通行泉货金钱树。” 高衍握着鼠标的手顿住,眼睛盯着屏幕愣住了,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要么是自己听错了,要么是宋明说错了,但想一想他也知道,自己心里的反应其实是抵触,自己骗自己。 宁可相信是假的,宁可觉得是听错了。 高衍慢慢转过身,看着宋明,宋明抬眼回视高衍,高衍道:“你看见了?” 宋明摇头:“没有。但那个兄弟这次管港口那批货的安全,他手里有名单,我陪他打了一个晚上的牌才拐弯抹角打听到的。” 高衍默默深吸一口气,想了想,摇摇头,兀自道:“不可能。” 宋明看着高衍,道:“你也别觉得不可能,二十多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反正消息我打听到了,你要想知道我回头再帮你问,你要不想知道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说完起身走出去,去浴室洗澡。 宋明离开之后高衍对着屏幕靠在椅子上想了很久,他很平静,其实对于消失二十多年的人,现在一下子想起来,除了一点恍惚感,似乎也不可能有其他感觉了。 高衍胳膊撑在桌子上,两手在脸上狠狠抹了抹,边抹边想,还有什么必要呢,当初抛弃爱人和孩子一走了之的人,他还有什么必要再去打听那个人的消息呢? ****** 高环宇和刘毅这顿饭本来是吃得好好的,但刘毅一句话直接就把高环宇打回了原形,一直到吃完结束,高环宇都没有了刚刚那种话说的自信和气场。 刘毅说他觉得冬冬挺可爱的时候,高环宇才突然想起来刘毅其实很喜欢孩子,还投资开了一家儿童医院。 高环宇突然有一种自己打了自己脸的感觉,之后转口说冬冬和高衍的好话都来不及了,因为高环宇觉得刘毅身上的气场都变了。 一顿饭吃饭,刘毅直接就走了,胡炼倒是不紧不慢去坐电梯,高环宇连忙跟上去和胡炼套近乎。 胡炼一个管家专业学了八年,在刘毅身边做秘书也做了好几年,最是会装腔作势拿架子。 胡炼和高环宇一起下电梯,高环宇对胡炼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胡炼客客气气的回话,面上表现得很恭敬,其实心里半点没有把高环宇当回事。 高环宇在一层下,胡炼坐电梯直接去了负一层拿车,他心里还琢摩着冬冬的事情,所以从走出电梯开始就不停分神想事情。 胡炼找到了自己的车,坐上驾驶座系上安全带,还没来得及碰上方向盘,突然隔着通道对面车位上的一辆车打开远光灯,对着胡炼的车直接就撞了上来。 胡炼:“……” 胡炼坐在车里都没怎么反应过来,那头撞他车的人倒是直接下车了,跨步走到驾驶座车窗旁边,胡炼下意识开门,想了想不太对,赶紧拉上车门。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人直接用手扒拉住车窗,力气比胡炼不知道大多少,直接把门拉开了。 胡炼突然有一种“今天就要被人做了”的绝望感,麻痹! 胡炼以为是遇上什么仇人了,干脆豁出去了,自己拉开安全带,正要跨出去,门外那人干脆利落拽着胡炼的胳膊把人拉了出来,一把按着压着后面的车门上。 次奥!胡炼心里骂了句脏话,就听到身后那人熟悉的嗓音道:“你调刘毅的血,又找鉴定科的人做什么?” 胡炼:“……”刘……刘恒? ****** 胡炼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屁的鉴定员出差!!狗屎的出差还把设备拖走了!!根本就是副院长忽悠自己的!胡炼也是这个时候才忽然想起来,那个副院长和刘恒的关系一直非常好,当初也是刘恒推荐他来儿童医院做副院长的。 胡炼都快无语死了,被刘恒一只手压着按在车上,索性不挣扎了,干脆道:“来来来,踹死了最好,反正刘毅知道了肯定要扒了我的皮!” 刘恒也不松手,道:“刘毅还不知道?” 胡炼翻个白眼,道:“你放心,我告诉刘毅的时候,肯定会拖你下水的!” 刘恒轻笑一声,松开手,胡炼站直了转身,对着刘恒又翻了一个白眼,指着自己的车道:“你有种怎么不撞死我?” 刘恒看着胡炼,挑眉道:“听你说完我再撞!” 胡炼吐出一口浊气,拉了拉衣领,刚刚真是吓死了,还以为是什么仇杀,后背一层冷汗,他靠着车子,道:“你还记得几年之前我们找的那个人么?现在是刘毅请的鉴赏师,叫高衍。高家钱币那一支你知道吧?关系乱得一塌糊涂,高衍就是高潜的儿子。我看到高衍的时候觉得很眼熟,之后才想起来我几年之前见过他的照片,但一直没找到他人。” 刘恒道:“为什么找不到?他知道什么?” 胡炼叹气,“别阴谋论了,什么都不知道!高家不承认高衍,高衍一直就是黑户,身份证都是假的,之前在代孕机构填的资料也是假的,这几年过得一直很低调,这次是被高家逼急了,才来投靠刘毅的。” 刘恒挑眉,微微张嘴,“这么巧?” 胡炼抬眼看刘恒,本来想说你和老婆王殷成不也见得很巧么?想想还是把话吞掉了,麻痹在一个妻奴面前还是保持沉默吧。 胡炼道:“我也是昨天刚想起来的,今天高衍带着儿子去儿童医院看病,还抽了血,我就想干脆验一下,是不是一验就知道了。”顿了顿,“到底验了没有?” 刘恒抬手腕看了看表,干脆利落道:“走,去医院。” 胡炼的车是不能开了,索性爬上刘恒的车跟着去医院,刘恒和刘毅两兄弟其实性格还是很类似的,但刘恒早几年就结婚过家庭生活了,所以性格没有刘毅那么沉默寡言,孩子接触多了有时候也会犯点二,总体来说,胡炼觉得刘恒的性格比刘毅好多了,也比较容易沟通。 刘恒不怎么关注古玩圈的事情,对高家的事情知道得也很少,刘恒开车的时候,胡炼就坐在副驾驶位子上解释了高家的一些关系,提到冬冬的时候唏嘘道:“冬冬和豆沙没法比,和汤圆更没法比。好像身体一直都很不好,在儿童医院还申请了护理方案,高衍估计也是很缺钱。” 刘恒道:“孩子身体不好?” 胡炼:“高衍申请了护理方案,要是身体好还花那个闲钱和工夫?” 刘恒:“也没有户口,是黑户?” 胡炼叹气:“是啊。” 刘恒侧头看了胡炼一眼,继续开车道:“鉴定报告等会儿就应该出来了,要真是刘毅的,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胡炼伸长了脖子,瞪着眼睛看刘恒,很快反应过来刘恒的意思,“你你你你……” 刘恒用默哀的口气道:“孩子的情况不太好,成年人更注意物质上的给予,豆沙和汤圆又是个对比,我感觉刘毅这次会连我一起揍。” 胡炼:“……” 刘恒停完车,和胡炼一起坐电梯上了12楼鉴定科。 副院长已经等在电梯口了,刘恒和胡炼匆匆忙忙走出来,朝着鉴定科走,副院长跟在后面解释道:“二十分钟,最多再等二十分钟就行了。” 刘恒面色严肃,道:“血调出来的时候刘毅不知道吧?” 副院长道:“没走流程,偷偷送出来的。” 刘恒点点头:“好。” 儿童医院的鉴定科不大,鉴定科的大门也是紧闭的,刘恒和胡炼、副院长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耐心等待着。这期间胡炼一直垂着脑袋闭着眼睛,而刘恒则拿着手机开着微信。 二十分钟的时间其实不长,刘恒和胡炼却等得没什么耐心,等待的过程里,刘恒开始庆幸刘毅这会儿什么都不知道,因为等待的过程确实非常难熬,脑子里飞速转着,会不停想各种事情各种假设,会不会是胡炼搞错了?会不会空欢喜一场?如果确实是刘毅的孩子,他又要怎么和刘毅说这件事情? 然而还没有等到二十分钟,就在刘恒和胡炼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心情想了乱七八糟一堆事情之后,鉴定科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带着口罩的医生站在门内,先是对着副院长点了点头,接着对刘恒和胡炼道:“进来吧。” 刘恒和胡炼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进去,副院长却没有跟着进去。 鉴定科的大门走进去是一个十几平米的办公室,办公室里两个办公桌两台电脑,另外一扇门直通着鉴定室。 鉴定科的医生把刚刚打印出来还热乎的鉴定文件递给了刘恒,戴着口罩,道:“鉴定报告出来了,理论上来说,所有的鉴定都是有偏差的,不过在实际操作的结果之后,偏差的概率因为很小,所以会被忽视……”医生总是习惯不把话说满。 刘恒翻开坚定报告,一堆的专业术语和数据,他根本看不懂,胡炼在旁边凑着脖子看,刘恒抬眼道:“直接给我一个结果。” 医生点点头,道:“从鉴定结果来看,是父子!” ****** 刘恒是带着鉴定报告和胡炼一起离开鉴定科,知道结果之后,两个大男人都沉默了,因为现在摆在他们两个人面前的问题不是当年的“孩子到底有没有生下来”“孩子在哪里”,而是时隔三年之后,他们要怎么开口和刘毅说这件事情。 胡炼和刘恒坐上车,刘恒没有发动车子,两人沉默的坐在位子上,刘恒把鉴定报告放进公文包里。 胡炼看着车外,道:“现在怎么办?” 刘恒回道:“要么不说要么死。” 胡炼转头看刘恒,道:“刘毅有三年的空白期,三年之前以为自己不会有孩子,三年之后孩子突然冒出来了,他会不会……”胡炼想到了什么,突然顿住了没再接着说。 刘恒转头:“会不会什么?” 胡炼道:“你说,没有见过的父子,会不会有什么感应?就好像双胞胎那种,血缘感应?” 刘恒觉得胡炼的话有点没头没脑,但还是想了想,认真道:“应该会有吧,小孩子又比较敏感。” 胡炼道:“冬冬今天早上在医院碰到刘毅了,直接就喊刘毅爸爸。” 刘恒:“……”胡炼一句话出来,刘恒先是一愣觉得很神奇,第二秒有一种他和胡炼正在作死的感觉。 胡炼接着又道:“你说血缘这种东西,冬冬能感觉到,刘毅会么?” 刘恒:“……” ****** 刘毅见过高环宇之后没有回去,去了近郊的一栋别墅,那是大约四年之前买的,早就装修好了,却一直空闲着没有人住。 刘毅把车直接停在门口,开门进去,打开灯。 入眼就是别墅一楼一个儿童游泳池,池水安静清透,想必是清洁工今天刚刚换过。刘毅看到水池的时候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抬步走进来,朝阳落地窗边上就是沙发,客厅、厨房都是按照刘毅之前的意思摆置的,但刘毅却没有在这里住过一天。 刘毅走进来,看了看一楼大厅,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有不少房间,除了主卧刘毅自己的房间,还有两个打通墙壁的婴儿房。 刘毅推开婴儿房的门,靠门口一盏橘黄色的小灯便自动打开了,刚好可以照到婴儿床摆置的地方。 房门没有大开,只开了三分之一,刘毅抬眼看了看那张蓝色的婴儿床,没有走进去,很快垂眸拉上门,转身下楼。 刘毅下楼去了客厅,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一个三十大几的男人,早就过了缅怀的年纪,像刘毅这样的性格,似乎也鲜少去回想什么事情。对刘毅来说,他人生的大半时间都在商场里混迹,算计利益和人情。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的心境突然就回到了三年多之前刚刚知道自己不会有孩子的那个时刻。失望、困顿、原本知道该如何去走的一条路突然就断了。 刘毅说不上来今天是怎么了,好像从医院出来之后,他就没什么心情,和高环宇吃饭的时候也完全是应付式的,吃完之后匆匆就出来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特别想来这里,在过去的三年里,刘毅几乎鲜少过来,这个别墅对于刘毅来说是一个不太好的提醒,提醒自己不会有孩子,永远不会有。 别墅里有酒,刘毅却懒得动,西服脱了扔在一边,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刘毅抽了两根烟之后就不抽了,靠在沙发上发呆,脑子放空,面孔上的神色也有些呆滞。 刘恒的电话这个时候却拨了过来,刘毅看了看屏幕,接通道:“什么事?” 刘恒道:“你在哪儿?我和胡炼有话和你说。” 刘毅皱了皱眉头道,“别墅。” 刘恒没想起来是哪个别墅,疑惑道:“什么?什么别墅?” 刘毅:“东湖这边的别墅。”说完就直接挂了。 刘毅收起了脸上困顿的神色坐了起来,拉掉脖子上挂着的领带,去厨房倒了杯水,转头又去一楼卫生间洗了把脸。 ****** 刘恒和胡炼过来的时候大门开着,刘毅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听到门口的声响转过头来。 客厅所有的灯都开着,分外亮堂,刘毅还是那副冷峻不笑的样子,面孔上的神色一览无余。 刘恒打头手里拎着包先走进来,胡炼跟在后面。 刘毅转过身,看了看刘恒,视线转向胡炼的时候沉了沉,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刘毅:“什么事?” 刘毅朝刘恒走过去,刘恒眼神坚定地看着刘毅,快步走过来,两人站在靠近水池的地方,胡炼在不远处的另外一边站着,没有走过来。 刘恒和刘毅面对面站着,两个男人都很高,刘恒什么都不说,直接从包里拿出刚刚的那份鉴定书,递给刘毅。 刘毅看着刘恒接过来,垂眸翻开鉴定书,翻了两页,手一顿,拖着鉴定书的手用力一抓,把鉴定书死死捏着攥在手里,垂着手臂抬眸看着刘恒道:“什么意思?” 刘恒小心翼翼退开一步,看着刘毅道:“代孕机构之前把你的精子弄错给了别人,受孕成功有了一个孩子,这是DNA鉴定,刚刚才拿到的。” 刘毅眯了眯眼,压制住心里各种即将喷涌的感觉感受,盯着刘恒没说话。 刘恒继续道:“因为之前都没有找到那个孩子,所以才没有告诉你。”刘恒是刘毅的亲弟弟,自然之道刘毅的脾气,刘毅现在是忍而不发,等着自己把所有的话全部都吐出来。反正已经说到这一步了,刘恒索性干脆都说了出来,道:“胡炼之前就觉得高衍眼熟,也是……” 然而还没等刘恒说完,刘毅突然打断,眼神凌厉,道:“你和胡炼一起,从一开始就知道?” 刘恒心道完了,只得点点头。 刘毅也点了点头,视线垂落,抬眸的时候突然伸手拽着刘恒的衣襟直接把人扔进了水池,刘恒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摔进水池里溅起老高的水花,看得水池另外一边的胡炼都快傻了。 胡炼张嘴愕然看着刘毅话都不说就把刘恒扔进了水池,抬眼的时候正看到刘毅捏着鉴定书面无表情的朝自己这边走来,胡炼赶紧弯腰拖鞋,朝着刘毅摇了摇手:“我自己跳!自己跳!” 刘毅腿长几步就走到了胡炼眼前,胡炼只来得及脱一只鞋,弯腰正准备脱另外一只的时候刘毅已经走到了眼前。 刘毅垂眼看着胡炼,面色冰冷,抬腿直接一脚狠狠揣在胡炼的脸上,把人踹下了水池,转身捏着手里的报告干脆利落朝外走。 刘恒本来以为刘毅会揍自己,没想到会被推下水池,呛了好几口的水,胡炼更惨,刘毅那一脚直接就踹在他脸上,鼻梁骨都生疼。 两个男人从水里站起来,摸了把脸,胡炼脸上还有脚印,看着刘恒道:“我明天要不要打辞职报告?” 刘恒冷笑一声,拍了拍胡炼的肩膀:“别想了,你走了谁陪我一起挨揍,老实待着吧。” 胡炼:“……” 16. 刘毅攥着手里的鉴定报告几乎是跑出来的,踹完胡炼那一脚的时候他脑子里还是空白一片,等他转身跑出门的时候,冬冬圆嘟嘟的脸颊不停在眼前闪过,尤其是孩子抱着自己哭得稀里哗啦喊二爸爸的时候。 刘毅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拉开车门上车发动车子,等车子开出的小区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冬冬和高衍住在哪里。 刘毅一个急刹停在别墅区门口不远的地方,身体随着车子惯性的牵引前倾,又被安全带勒住上半身。 刘毅坐在驾驶位上好半天都没有动,僵持的动作下是一颗不停跳跃的心脏。他维持着僵硬的动作好久,慢慢才从副驾驶座位上捡起那份被捏皱的DNA报告,抚平却没有展开。 刘毅的呼吸都是很轻很轻的,脑海里都不敢太过快速的转动想事情,他怕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梦里动作太大醒来了,什么都是一场空。 刘毅看着手里的DNA报告许久,眼神发直,好像长久以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突然就成了现实。 冬冬?冬冬是自己的孩子?! 刘毅握着方向盘,突然抬眼开车掉头,驶回了别墅。 刘恒和胡炼才从水池里爬起来,两人还没有来得及找毛巾擦脸,就看到刘毅迈着长腿阴沉着脸走了进来,步伐恨不得生风。 胡炼瞪大了眼睛看到刘毅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但刘毅并没有看向自己,只眼神淬了寒光狠狠盯着刘恒,胡炼赶紧默不作声地朝旁边退开一步,有点庆幸刘毅的炮火没对着自己。 刘毅面无表情地走进大厅,看都没看胡炼一眼,只经过胡炼身边的时候抬腿又把人踹进了水池了。 胡炼惨叫一声跌进水池里,溅起老高的水花,刘恒挑眉看着刘毅,已经做好了随时被揍被踹下水池的心理和生理建设。 刘毅走到刘恒面前,兄弟两个个子都很高,面对面站着平视,刘毅的眼中隐着将要爆发的风暴,似乎对于刘恒和胡炼隐瞒这件事多年的做法非常不能苟同。 刘恒本来以为刘毅会骂自己,但刘毅没有,刘毅只看着自己道:“你自己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应该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 刘恒眼神一闪,眼神错开朝旁边心虚地看了看,才重新回视刘毅道:“就是因为我能体会你的心情,才不想告诉你。高衍是黑户,他一直都隐藏得很好,我找不到,你觉得你找到的概率有多大?” 刘毅看着刘恒,道:“你活了这么多年是白活了么?用自己所谓换位思考的价值观来考虑别人的问题?” 刘恒其实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如果一辈子找不到冬冬,他难道能瞒一辈子?刘恒知道不可能,他和胡炼已经隐瞒了三年,快到头了,如果再找不到,差不多就要和刘毅摊牌了。只是命运这东西太难说了,当年他自己和王殷成是一种命运,刘毅却又是另外一种命运。 刘恒道:“对不起。” 刘毅看着刘恒没说话,水池里胡炼呛了几口水好不容易才站稳,却迟迟不敢爬上来,与其再被踹下去,还不如老实在水池里呆着。 刘毅转头垂眸看胡炼,冷声道:“爬上来,有事情问你!” 胡炼忙不迭从水池里往上爬。 刘恒和胡炼两人浑身湿透了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刘毅面无表情坐在一边,手里还是那份DNA鉴定报告。 刘毅道:“你们谁来说。” 胡炼心里叹了口气,道:“还是我来说吧,我知道的比刘恒多。” 刘毅点点头,眼神中依旧有寒光,胡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么的。 胡炼说得很慢,把最开始的事情一点一点慢慢理出头绪来,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讲了出来,末了还分析了一下高衍是否知道真相,以及冬冬为什么会一见到刘毅就喊刘毅爸爸。 胡炼:“事情就是这样,高衍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当年知道自己取的精子是有问题,他肯定也不会接受。谁都希望自己生的孩子健健康康的。” 胡炼刚一说完就被刘恒踢了一脚,胡炼转头看刘恒,刘恒挑眉回视他,一副看白痴的神情。胡炼这么说不是摆明了告诉刘毅,就是因为他的原因,所以孩子身体才不好的么!? 胡炼被刘恒瞪了一眼也反应过来了,后知后觉中终于明白自己是在作死,忙把脸埋进手心里狠狠抹了一把脸颊。 刘毅眼神一闪,沉默中垂下了眼帘。 ****** 冬冬因为生病几乎一整天都在睡觉,下午的时候醒过来一次,高衍给孩子喂了点麦片吃,还给冬冬讲了几个小故事。 冬冬下午又睡了一会儿,快吃晚饭的时候自己醒过来,脖子和后背都出了一层汗。 高衍抱着冬冬去洗澡,冬冬坐在浴缸里不老实,一会儿拿个小鸭子一会儿拿个浴花一会儿又朝高衍挥挥小爪子。 高衍不知道冬冬今天怎么就这么高兴了,洗个澡弄得他一身都是水,高衍洋装生气地看着冬冬,道:“冬冬再这么皮爸爸要生气了!” 冬冬撅个嘴巴一抬下巴,笑嘻嘻看着高衍,道:“爸爸不要生气!”一抬手,指着涴洗台上搁着的小熊道:“小熊说,爸爸如果生气,就不把秘密告诉爸爸啦!” 高衍没绷住表情,笑了起来,拿花洒给冬冬冲身上的肥皂泡。 “那冬冬和小熊商量好了么?” 冬冬特别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抬手对着高衍挥了挥,高衍关掉花洒侧头把耳朵递过去,冬冬两手捂在嘴边,在高衍耳畔小声道:“我告诉爸爸,爸爸不要告诉其他人哦!” 高衍想笑,但还是跟着孩子后面,绷住表情点点头,“嗯,爸爸不告诉别人。” 冬冬捂着嘴巴,神秘兮兮小声道:“我今天在医院遇到二爸爸啦。” 高衍眉头一跳,转头看着冬冬,“冬冬看到二爸爸了?” 冬冬点点头,刚刚还一副神秘兮兮只告诉高衍的样子,这会儿大声道:“爸爸也看到二爸爸啦!二爸爸还带我去尿尿了!还说下次带我出去玩儿!”冬冬一副特别高兴特别欢乐的样子,高衍的眼神却沉了沉。 高衍给冬冬洗完澡,又给孩子喂了点吃的东西;宋明下午洗了澡吃了点饭就去睡觉了,睡到现在还没有醒,高衍也没有去叫他。 冬冬吃晚饭被高衍塞进了被子里继续睡觉,一般的孩子感冒出了身汗又睡了一整天的情况下晚上肯定闹着不想睡觉了,但冬冬不行,就算还是睡了一整天,但吃晚饭沾了枕头还是能睡着,精力根本不像一般的孩子那么好。 冬冬白天的精神还不错,但这会儿沾了枕头就又睡觉了,高衍坐在床边上看着冬冬心里忍不住叹气。这样的情况这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高衍觉得冬冬身体好一点的时候,事实总是很容易让高衍失望,失望了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高衍都不清楚这样的情况什么时候会让他崩溃。 冬冬睡着之后高衍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孩子,房间里没有开灯,空调也没有开,只有一台电风扇呼呼吹着。 黑暗里高衍想到了刘毅,想起冬冬说刘毅就是二爸爸的事情。高衍抬手撑着脑袋,一开始有点不明白冬冬怎么觉得刘毅是二爸爸,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描述“二爸爸”的事情。 高衍无奈地勾唇笑了一下,冬冬要是有个二爸爸当然会比现在幸福很多,多个人宠多个人疼多个人陪冬冬玩游戏玩积木。刘毅么?高衍不了解刘毅,不过胡炼都说刘毅很喜欢孩子,还因此投资开了一家儿童医院。 人在寂静黑暗的环境里容易乱想,高衍虽然不喜欢去假设什么假想什么,但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了一下,如果刘毅是冬冬的二爸爸,是不是情况会好很多? 会的吧,高衍想,如果冬冬的爸爸不是自己是刘毅,冬冬会比现在幸福很多的吧?! 这个想法在高衍脑海里停留了一会儿,没多久就烟消云散了,他坐直了看向床上的冬冬,赶走刚刚消极落寞的情绪。 想那么多做什么?他的孩子只能是他的! ****** 高衍第二天去华荣,宋明带孩子。 高衍还没进华荣的大门就看到胡炼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高衍走过去,和胡炼打了个招呼,道:“等刘总?” 胡炼忙道:“不是不是,等你的,一起上去吧。” 高衍觉得胡炼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具体又说不上来,“有什么事么?” 胡炼道:“别这么客气,别这么客气,一起上去吧。” 胡炼和高衍一起上楼,前台三个小姑娘面无表情地坐在各自位子上,等高衍和胡炼从前台走过了,前台B姑娘才道:“我说的吧,现在连胡经理的态度都变了。” 胡炼和高衍一起上楼,胡炼就算再心虚,装样子还是会的,神色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同,随便扯个话题和高衍说几句。 高衍本来以为胡炼带自己去23层的会议室,却没想到胡炼直接带着自己去了顶楼刘毅的办公室。刘毅不在,胡炼直接推开办公室门请高衍进去,高衍直觉今天似乎有什么不太对。 胡炼让高衍坐沙发,自己跑出去给高衍倒茶,把茶递给高衍的时候高衍基本已经能确定胡炼要不是脑抽了,要不就是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说。 胡炼给高衍倒了茶之后坐在沙发上和高衍聊天,扯了点古玩圈的事情随便说,高衍知道胡炼是在等刘毅,便坐着和胡炼侃,说点自己知道的又可以说的消息。 没多久刘毅就推门进来了,胡炼和高衍同时站起来,刘毅看着高衍愣了下神,手一时握在门把手上动都没动一下。 胡炼在一边默默擦汗小声喊了一句:“刘总。” 刘毅这才回神走进来关上门。 高衍能明显感觉到今天不太对劲。他想到底是怎么了,刘毅和胡炼都给他一种卡了壳的感觉,是他今天的节奏不对,还是刘毅和胡炼的节奏不对。 刘毅空着手进来,坐到高衍对面的沙发上,下意识抬手拉了拉领带,胡炼在旁边看着一颗心都提着,他想不是吧?刘毅这么快就要和高衍摊牌?不用这么快吧?好歹弄一个过渡期!过渡期啊!! 男人松领带本来就是很正常的行为,但刘毅的动作看在高衍的眼里怎么看都不太对。刘毅本来就给高衍一种严谨一丝不苟的印象,现在竟然在工作时间松领带?刘毅今天怎么会有这种举动? 刘毅坐下之后看着高衍,高衍回视刘毅,胡炼坐在一边心里比谁都紧张,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秘书知道得真的是太多了!!根本就是早死的节奏啊!!现在还让他目睹这种认亲现场么? 雅蠛蝶~~ 刘毅垂眸看了看高衍面前的绿茶,高衍以为刘毅要和自己说高荣生那株钱树的事情,刚要开口,就听到刘毅开口道:“冬冬……今天还好么?” 胡炼坐在旁边深吸一口气,小心咽了一口吐沫。 高衍一愣,非常诧异,刘毅竟然关心冬冬?高衍眉头一挑,收起脸上有些不解的神色,客气回道:“谢谢刘总关心,冬冬今天好多了。” 高衍的语气疏离客气,如果刘毅只是高衍的老板,谁都不会觉得高衍的语气态度有问题,高衍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已经证实刘毅是冬冬的爸爸了,高衍的话听在两个知情人的耳朵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胡炼听着高衍客气的回答心里不太舒服,转眼看着刘毅,很担心刘毅脸色会不好,却没想到刘毅面色如常的点点头,道:“那就好,医院是华荣全资投资的,你带冬冬过去看病,华荣会负责这方面的费用。”语气自然,说的话也完全符合一个老板对下属的姿态。 高衍点点头,道:“谢谢刘总。” 高衍之前承诺给刘毅一个仿古的赝品钱币拿去鉴定,今天就带过来了,高衍把钱币递给刘毅,让刘毅去验真假,之后又和刘毅说了下高环宇那株钱币投资的价值,以及鉴定上的注意点。 高衍说话的时候逻辑非常顺,一步步说下来,不用多久就和刘毅谈完了。 刘毅点点头,约了高衍第二天早上过来陪他去看一个展览,高衍答应之后就走了,没有说任何多余的废话。 ****** 高衍走之后刘毅把钱币递给胡炼,让胡炼去找人验。 胡炼有些不解地看着刘毅,道:“刘总,你……不和高衍说么?” 刘毅转眼看胡炼,“把钱币送过去验,下午和刘恒一起去健身房。” 胡炼:“……”健身房……这是要用散打TJ他们两个么?…… 胡炼灰溜溜走了,刘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刚刚高衍面前的那杯绿茶,绿茶还是温热的,冒着氤氲的热气。 刘毅想到早上来之前,刘恒的老婆王殷成打电话问自己的话:“对你来说找到孩子是好事,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对孩子的家庭来说,他们能够接受么?” 刘毅在之前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整个晚上都在想冬冬,冬冬圆溜溜的眼睛圆嘟嘟的脸颊和嘴巴,抱着自己哭得鼻涕眼泪横飞喊爸爸,尿尿的时候自己不肯动手撒娇扭屁股让他帮着脱裤子,还有冬冬的身体……而王殷成的话好似醍醐灌顶一般抛给了刘毅一个新的问题。 是啊,刘毅本来就想要个孩子,冬冬的出现对他来说无疑是天赐的宝贝;但高衍呢?他能接受么?!刘毅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是高衍,一直独自养着孩子带大,现在突然出来了孩子的另外一个父亲,他能接受? 不,不可能! 刘毅早上开车来公司的时候想了一路,对他来说确认一份报告书和投标书容易,但思考孩子和高衍的问题却让他很焦虑疑惑,一直到坐电梯上楼,他都不太能确定自己应该怎么做。但是就在刚刚推开门看到高衍和那双沉静的黑眸对视上那一瞬间,他心里突然就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高衍是他的人,这些问题还算是问题么? 17. 高衍回去的时候宋明正站在客厅换衣服,汗衫耷在沙发椅背上,垂眼看着沙发上躺得歪歪扭扭的熊孩子。 高衍开门进来,冬冬脖子一扭,坐在沙发上很大声的喊了一句:“爸爸!” 高衍换了鞋子进来,摸了摸冬冬的头,看着宋明道:“你看着孩子换衣服干嘛?” 宋明翻了个身白眼儿,指了指冬冬的小脑袋,道:“你问你家熊儿子,今天早上都干嘛了?”边说边套汗衫。 高衍坐下来,冬冬横坐在沙发上蹭蹭蹭挨到高衍腿上靠着,手里还抱着小熊,昂着脖子眨巴眨巴眼睛,用一种“爸爸其实我什么都没干的眼神”看着高衍。 宋明拍了拍冬冬的脑袋瓜,道:“不许撒娇!撒娇也没用!撒娇我也和你爸说!” 冬冬转脖子看宋明,鼻子一揪,小声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宋叔叔是叛徒!大叛徒!” 宋明“哎呦喂”一声摸了摸冬冬的小脸,奸笑道:“宋叔叔怎么会是叛徒呢?!宋叔叔是叔叔级别里最疼冬冬了,哎呦,宝贝儿来亲一个。”说着就弯腰把脸凑到冬冬面前,冬冬连忙转头抱着高衍的一条胳膊,眉头都皱起来,一脸嫌弃的样子:“爸爸!宋叔叔嘴巴臭!臭死了!” 宋明这人一向没谱,节操掉满地贞操都碎了,和高衍还能正经几句,哄冬冬的时候简直就是胡来。 高衍转头,也是一脸嫌弃地看着宋明,一边抬手把儿子往自己怀里抱,一边对宋明道:“你还是赶紧走吧,吃了大蒜还好意思亲我儿子!” 宋明直起腰,整理了一下衣服,一脸正经认真道:“吃了大蒜我也是冬冬的宋叔叔。” 冬冬被高衍抱到怀里,大声回道:“是臭叔叔!” 宋明一脸受伤挫败灰溜溜的出门去了,高衍抱着冬冬,摸了摸冬冬的额头,确定今天没有再烧起来才松了一口气。 高衍转头看了看茶几和沙发边上乱七八糟扔着的一堆玩具,抬眼还能看到封闭式阳台上乱七八糟的一堆还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高衍唬着脸问冬冬道:“爸爸不在家,冬冬就顽皮是吧?” 冬冬连忙用一种“我什么都没做啊,爸爸到底在说什么啊,冬冬什么都听不懂”的纯真小眼神看着高衍,还顺手抱住了高衍的胳膊嗅了嗅闻了闻,摇尾巴道:“冬冬很乖的!” 冬冬是习惯了拿撒娇当挡箭牌,也知道只要一撒娇爸爸肯定不会骂自己,所以每次自己做错了事情都会撒娇。 高衍低头看着冬冬一脸卖乖的小样子,心里也不忍训斥孩子,其实家长教育孩子偶尔唬着脸教育一顿或者打个屁屁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小孩子有生来的占有欲和破坏天性,需要大人来纠正,但对着冬冬,高衍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打过,训斥都是鲜少。 一方面因为冬冬身体不好,另外一方面也因为孩子这么多年什么都没什么小伙伴,习惯了孤单,偶尔做错事情也就是搞个破坏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其他也没做过什么错事。 冬冬乖么?很乖!但冬冬乖不是因为冬冬本身的性格很乖巧,而是因为冬冬接触的人实在太少了,整天不是在家就是在医院,体弱导致冬冬不像同龄的孩子那般强壮爱搞破坏,自然也就没有那么活泼。 冬冬的身体就是压在高衍心头上一颗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松懈下来。 刘毅约了高衍第二天陪着他去一个展览,高衍想了想,在网上搜了一下,发现明天陪高衍去的那个展览正是宋明嘴里的那个“外国团”办的展览。 那个外国团不是还没到本地么?东西到了就先做展览?高衍在网上把那个承办展览的拍卖行的资料看了看,没发现什么问题,自然也就发现不了什么特别的地方。 高衍做任何事情都习惯有一个准备一个过渡期,他习惯细水流长的慢慢打一场漫长的战斗,而不是一场突击战,习惯决定一个人的行为,所以这几天来,对刘毅的事情上,他并没有太多的急躁。至于在见了一面高环宇之后,高衍也没有任何急躁的慢慢琢摩一个长远的对策。 高衍在书房看了一会儿资料,冬冬睡醒之后高衍就带着冬冬又去了护理中心。 高衍给冬冬换衣服的时候冬冬问道:“爸爸我们去医院么?” 高衍嗯了一声,心里直叹,哪知道冬冬竟然特别开心地屋子拍了拍手跳起来道:“太好了!这样不是又能看到二爸爸么?” 高衍看着冬冬严肃道:“冬冬不可以乱喊人知道么?不可以乱喊二爸爸!” 高衍这次是真的有些不太高兴,孩子之前乱喊人他不知道也没办法阻止,但现在知道了,也不能任由冬冬这么不懂事。刘毅是高衍的老板,老板喜欢孩子稍微关心一下下属的情况没什么大不了,但如果冬冬乱喊刘毅二爸爸,这就有些解释不清了。 高衍本来就是冲着刘毅的庇护去的,拿自己的手艺换个庇护也没什么;但如果冬冬乱喊被有心人听去,肯定要说高衍恬不知耻拿儿子换事业了。 高衍对自己目前的境遇和刘毅的关系上看得十分清楚,一码归一码,冬冬是绝对不能乱叫的。 高衍鲜少会特别严肃的和冬冬说话,一搬都是哄着的或者唬着的,冬冬这次有些被吓到了,抿着嘴巴咬着下唇眨着眼睛看高衍,眼眶子慢慢蓄了点猫泪,点点头道:“知道了。” 正午的时候外面特别热,地表温度也高,高衍给冬冬戴上帽子和口罩,抱着冬冬打的去护理中心。 出租车上有空调,护理中心的大厅也有空调,但就是在小区门口打车的十分钟以及从护理中心的大门走到大厅的这一路上,冬冬热得浑身都是汗,小身子被高衍抱在怀里,特别无力地趴在高衍的肩头上。 到了大厅之后高衍赶忙给冬冬摘掉帽子和口罩,有穿着粉色制服的导医跑过来看冬冬,问高衍这是怎么了。 高衍边给冬冬摘口罩边道:“孩子昨天感冒,今天太热了在路上等了十分钟的车,这会儿有点虚。” 导医道:“在这里办卡了?” 高衍点头:“办了。” 导医一边给高衍引路一边道道:“先给医生看看吧。” 门诊科的医生很多,有医生从走廊里走过看到冬冬的时候,对高衍说了一句:“别急,应该是热的。” 门诊的医生看过之后确实没什么,让高衍给孩子继续吃两天药,多喝水过两天就好了。导医给冬冬拿了点橙汁水过来,冬冬在高衍怀里咬着吸管吸溜吸溜喝了好几大口,过了一会儿就没事了。高衍小松了一口气,在导医的指导下又抱着冬冬去挂号。 高衍今天来得突然,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要去找之前的医生拿护理方案,只是带着冬冬来看病顺便来看看方案出来了没有。 但是这家儿童医院的效率让高衍十分吃惊,冬冬的护理方案不但出来了,连接下来三个月的五种不同的护理方案都出来了,上次接待高衍的医生在,还有另外两个儿童医生,高衍随意瞄了两眼,发现其中一个年级略大一点的医生的胸牌上赫然写着“副院长主任医生”几个字。 高衍有一种被闪瞎了狗眼的感觉,这是因为刘毅的关系所以冬冬受到了特别优待?!高衍脑子里跟卡了壳一样,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两个医生凑在一起商量方案的事情,冬冬坐在高衍怀里继续喝橙汁。 副院长这个时候弯下腰,镜片后的眼睛都笑得要眯起来了,对着高衍道:“别急别急,没事的,刘总马上就来了。” 高衍:“……” 刘毅下午本来约了胡炼和刘恒去健身房,刚换了衣服一个过肩摔冷面肃杀的把刘恒压在腿下,那头胡炼握着手机战战兢兢跑过来,道:“高衍带冬冬去医院了。” 刘毅愣了下,急忙松开压在刘恒后背上的膝盖,站起来一把接过手机,二话不说转身朝换衣间走。 刘毅握着手机道:“说。” 副院长事无巨细一一道:“孩子没事,来的时候有点热到了,据护士说是路上打车等了十分钟,戴着口罩和帽子来的,医生看了没问题。” 刘毅步伐跨得很大,听到院长说孩子热到了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道:“孩子这会儿在做什么?” 副院长道:“身体检测评估,等会儿要去观察室,”顿了顿,朝门内看了一眼,小声道:“孩子好像很喜欢医院的橙汁。” 刘毅对着电话格外认真道:“泡的橙子粉?” 副院长擦汗,心道他哪儿敢给小太子喝泡得橙子粉啊,忙道:“鲜榨的。” 刘毅的眉头这才松散开,脑子里想着冬冬咬着吸管肉嘟嘟的脸颊,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副院长这个时候突然道:“观察室主要是评估孩子性格和人交流的,走普通观察室么?” 刘毅道:“有什么利弊?” 副院长:“普通观察室比较大,孩子多一点,评估结果会比较接近孩子的性格。但是会比较吵,有时候孩子之间会打架的。独立观察室不吵,孩子少,但评估的误差会比较大。” 刘毅道:“普通观察室。” 副院长道:“我刚刚和高衍交流了一下,高衍说孩子因为身体的原因和人接触的不同,同龄孩子更少,考虑这个问题,我会挑个三四岁孩子比较多的合适的观察室?” “同龄孩子?”刘毅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手都已经抬起来碰上门把手了,听到副院长的话脚步一顿,突然转身朝着刘恒的方向走过去,对着电话道:“你去办,我马上过去。” 刘毅离开,胡炼还小松了一口气想今天不用挨糙了,一抬眼就看到刘毅转身朝这头走了回来。 刘恒爬起来也没多久,刚刚那个过肩摔下压腿刘毅是用了十成的力气,刘恒这会儿骨头都疼,一抬眼看到刘毅转身看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眼皮子都跳了起来。 刘毅走到刘恒面前,蹲下道:“汤圆呢?!” 刘恒一顿,警惕道:“在家,怎么?” 刘毅:“冬冬要进观察室评估,我怕他看到小朋友太多了会害怕,我想让汤圆陪陪他。” 刘恒也知道冬冬身体不好,想了想,道:“这个没问题,汤圆在家反正也是闲着。”堂兄弟么,提前认识一下也好,汤圆本来性格就活泼,陪一下冬冬也好。 冬冬昨晚了一系列检查,副院长亲自带着冬冬去了观察室,还特别和蔼可亲的低头问冬冬:“橙汁好喝么?” 冬冬肉嘟嘟的脸颊粉嫩嫩的,咬着吸管抬起头看副院长,双眸水汪汪的,点点头:“好喝呀!”似乎也知道自己喝得太多了,犹豫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小声道:“可以再喝一点么?” 副院长心里泪流满面,嘴里说着:“想喝还有,慢慢喝。”心里想的是,小太子你真是太赏脸了! 高衍抱着冬冬去观察室,刚刚体检的那个阵仗真是有点吓到他了,一个小孩子体检而已,需要那么多护士医生么?所以现在副院长一个人带着他朝观察室走的时候,他觉得轻松了不少。 观察室门口站着一名护士一名医生,医生和高衍详细交代了一下时间和原理,高衍听得很认真,冬冬这期间一直被高衍抱在怀里,戳戳吸管扭扭身体,有家长带着小女孩儿从旁边走过的时候,冬冬还会好奇的和其他小朋友对视,偶尔还会脸红。 医生说完之后高衍坐在观察室门口的椅子上给冬冬脱鞋子,冬冬坐在高衍腿上问道:“爸爸为什么要脱鞋子呀?” 高衍道:“等会儿冬冬进去和其他小朋友玩一会儿好么?” 冬冬问道:“爸爸不陪我么?” 高衍:“爸爸在门口看着你,你进去和小朋友玩。” 观察室外是很大的落地玻璃,一些家长正站在外面,冬冬朝那边看了看,又朝玻璃里面看了看,看到七八个小孩子正在里面玩游戏,犹豫了一下,有些胆怯道:“为什么呀?我又不认识他们?” 高衍正在努力思考着该怎么和冬冬解释,突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高衍下意识抬眼,愕然一愣,看到刘毅抱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儿快步朝这里走了过来。 高衍忙小声低头对冬冬道:“冬冬不许乱喊二爸爸知道么?” 冬冬点点头,坐在高衍大腿上特别欢快的晃晃腿,朝着刘毅伸出双手做要抱抱的动作,大声喊道:“爸爸!” 高衍:“……” 18. 冬冬那声爸爸真是把高衍惊到了,高衍赶忙去捂孩子的嘴巴,冬冬呜呜两声去抓高衍的手,高衍没怎么用力,冬冬挣脱开又喊了一声爸爸。 刘毅一路上赶过来十分匆忙,先去刘恒家里接孩子转头开车跑了过来,刘毅表面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其实抱着汤圆快步跑过来的时候后背一层汗,湿透了。 刘毅把汤圆放下,汤圆养得和冬冬一样精细,细皮嫩肉脸颊肉肉的,眼睛特别有神。 汤圆先是看了看高衍,接着又抬起脖子看了看刘毅,视线投向冬冬的时候疑惑了一下,咦,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哟?那个就是大伯家的小朋友么? 之前汤圆和冬冬在餐厅里见过,但是汤圆个糊涂蛋早就不记得了,冬冬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冬冬也看着汤圆,眼神里带着警惕,拿眼睛不停瞄着汤圆,他想眼前这个小不点是谁啊?!为什么爸爸会抱着他啊!? 刘毅和高衍对视一眼,垂眸看着冬冬,眼里闪过一抹动容,心脏噗通一下狠狠一跳。血缘是非常奇特的东西,就算这个孩子出生到现在整整三岁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之前看到冬冬抱着自己哭的时候,刘毅就十分心疼孩子。 他那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心软了,还抱着孩子去卫生间尿尿,伸着抱着哄着,现在想想,命运对自己真是不薄的,要不然他怎么会三年之后遇到高衍遇到冬冬? 刘毅的内心压抑着各种复杂的情愫,冬冬的鞋子已经脱掉了,不好下地,但手还是朝刘毅伸着,似乎特别想刘毅去抱。 高衍皱眉低头看着冬冬,不明白往日还算听话的孩子今天怎么救这么不听话了,甚至对着刘毅乱叫,认定了刘毅就是二爸爸。高衍看刘毅的神色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内心里还是很担心刘毅因此而轻看自己,毕竟高衍要考虑太多处境问题。 高衍干脆抱着冬冬站起来,朝刘毅打了个招呼:“刘总。” 刘毅是个擅长隐秘自己内心感受的人,在面无表情方面,刘恒和刘毅都很好的传承了他们老子的技术,但显然刘毅更得真传。刘毅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一样的走到高衍面前,点了点头算是和高衍打了个招呼,接着十分自然的从高衍怀里把冬冬抱过来。 高衍:“……” 冬冬脱了鞋光着脚丫子撒欢一样在空中踢了踢,被刘毅抱到怀里,圈着刘毅的脖子软糯糯又喊了一声:“爸爸。” 高衍刚想对刘毅开口解释一句冬冬不懂事什么的,就见刘毅伸手摸了摸冬冬的头,低声道:“冬冬喜欢喝橙汁,橙汁好喝么?” 冬冬点点头,很乖道:“很好吃啊,肚皮都圆了。”说着还兀自在自己肚皮上摸了摸。 刘毅低头去看冬冬的小肚子,发现肚皮是圆溜溜鼓鼓的。 刘毅的声音本身就很低沉,开口说话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很严肃的感觉,但高衍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刘毅开口会觉得刘毅其实和小孩子说话的时候特别温和。 高衍疑惑看着刘毅,刘毅在冬冬说完之后也摸了摸冬冬的肚子,点点头,道:“嗯,确实喝了不少。” 汤圆是被刘毅带过来的,一时很难适应往日里最疼自己的大伯忽视了自己。汤圆站在刘毅一边,昂着脖子看刘毅父子两旁若无人的互动,一边心里劝慰自己弟弟是用来疼的!汤圆不可以吃醋!一边转头去看同样被冬冬扔在一边的高衍。 汤圆侧头看高衍,高衍感觉到孩子的目光低头看了过去,汤圆可怜巴巴道:“没关系,婶……叔叔你没孩子抱,可以先抱我。” %>_<%为什么大伯说现在还不能喊婶婶呀? 高衍:“……” 副院长默不作声站在一边练练擦汗看着刘毅抱着冬冬的场景,拿眼神示意医生,医生这才过去对刘毅道:“孩子要进观察室了。” 有护士过来从刘毅手里接过孩子,刘毅突然很恍惚,感觉孩子从自己怀里被抱走的时候就好像要被人夺去一样,下意识要去拦,但很快反应过来冬冬只不过是进观察室而已。 有护士过来给汤圆脱鞋子,也抱着汤圆去观察室,汤圆看了看刘毅露出“大伯你难道不爱汤圆?”了的神色,但很快想起之前哥哥的叮嘱。汤圆攥了攥小拳头,一副英勇就义一般的神色,咬着下唇被护士小姑娘抱走了。他想哥哥说了,冬冬是弟弟!冬冬身体不好汤圆要照顾弟弟,嗯!就是这样的,现在汤圆不仅仅是豆沙的弟弟了,还是冬冬的哥哥!! 冬冬和汤圆被两个护士抱进了观察室,观察室里有很多三岁孩子玩的积木和玩偶、小车,角落里还有滑滑梯,地上铺着软毯,小朋友们全都赤着脚在里面玩耍。 高衍站在落地玻璃前看着冬冬,看冬冬被带到不远处一堆玩具钱,刘毅带过来的孩子也被抱了过去。护士正在引导两个孩子适应周围的环境,还朝外面指指,意思是爸爸站在外面,不要害怕。 冬冬朝落地玻璃外看过来,特别甜的笑着冲高衍挥挥手,高衍抬手也挥了挥,一转眼冬冬就朝着刘毅也挥了挥手,笑得比刚刚还要甜。 汤圆只朝外面看了一眼,接着转头朝冬冬看过去。 高衍和刘毅肩并肩站在观察室门口,高衍侧头看着刘毅道:“刚刚不好意思,孩子乱叫,刘总你别介意。”高衍音调平和,也没有任何小心翼翼的意思,只是想解释一下。 刘毅转头看了高衍一眼,什么都没说。 刘毅的态度让高衍琢磨不透,刘毅不开口,其实可以理解为刘毅并没有太介意,毕竟他自己身边也带着一个孩子,可能也明白孩子有时候会顽皮。但不知道怎么的,刘毅这会儿的态度却让高衍觉得刘毅其实不是不介意,根本就是在默认冬冬喊自己爸爸。 高衍转回头挑眉看着观察室内,心里摸摸抽了自己一巴掌,冷静冷静,冬冬乱叫他自己难道还乱想么? 刘毅看着窗内,微微转头看着高衍,问道:“孩子的身体一直不好?” 高衍看着窗内点头道:“是一直不好,以前也看过很多医院,但孩子并没有特别严重的病,医生也不好开药也不好住院,只让我回去多照看孩子。平时在饮食方面多注意,药不能乱吃,有病立刻就医;也不太能出去走动。” 高衍说得很简单,但长达三年的时间,一边要赚钱养家一边还要照顾体弱的冬冬,刘毅不用想也知道高衍这么多年以来都很不容易,其中的心酸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而刘毅自己呢?没有照顾过一天,甚至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刘毅心下一晃,很不是滋味,道:“你很辛苦。” 高衍道:“其实也没什么,从那么一丁点养到大,现在孩子能跳能笑已经很好了。” 刘毅没有接话,他本来就不是擅长和人聊天的人,更何况对象是高衍,孩子的另外一个父亲。 而观察室里,冬冬和汤圆被一个小护士带着一起玩,冬冬一个人玩惯了,高衍没时间的时候他就经常一个人玩,但汤圆却习惯有人陪着玩。 小护士引导了一会儿之后就离开了,剩下了冬冬和汤圆凑在一起,冬冬随手拿积木搭着玩儿,汤圆凑过来看一眼,也把积木往冬冬的积木堆里凑。 冬冬很不高兴的看着汤圆,道:“这个是我的,你自己搭积木呀。” 汤圆从来没自己一个人玩儿过,在家不是粑粑麻麻陪着,就是哥哥大伯或者其他叔叔陪着玩儿,汤圆不比自己的哥哥豆沙智商高,其实本质上来说比冬冬还笨一点。在家又被宠惯了,属于群居养大的小孩子,一个人玩不起来。 其实冬冬不带着自己玩儿,汤圆也会自己找人玩儿的,但汤圆自觉肩负保护弟弟的使命,所以强忍着没有掉头跑开。 汤圆突然有些委屈,可怜巴巴看着冬冬,道:“那你就陪我玩儿一会儿,我麻麻都说年纪小的不能欺负年纪大的宝宝。” 冬冬手里拿着一个方块积木坐在地上,想了想,道:“你有麻麻?” 汤圆点点头道:“你也有呀!” 冬冬特别认真的摇头:“我没有,爸爸说我有两个爸爸,二爸爸还有爸爸!” 汤圆眼睛一亮:“我也有啊我也有!我也是的!不过我喊爸爸喊爸爸,喊另外一个爸爸喊麻麻。” 冬冬朝外面看了一眼道:“那我爸爸是你什么人呀?” 汤圆睁大眼睛:“大伯呀!是我大伯,”想了想,道:“是爸爸的哥哥。” 冬冬原来以为汤圆也是二爸爸的孩子,现在一听说不是,心里立刻很高兴,朝着汤圆凑了一下,还把手里的积木递给了汤圆。 孩子这间这种行为也算是示好的举动,汤圆手里拿着冬冬递过来的积木,一脸认真道:“恩,就是这样的!你以后可以喊一个爸爸,喊另外一个麻麻。” 冬冬正要开口,汤圆抢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哥哥说了!个子高的喊爸爸!个子矮的喊麻麻!!” 冬冬微微张着嘴巴,有些惊讶的朝外面站着的高衍看了一眼,原来他一直都喊错了么?! 观察室外刘毅和高衍也没有闲着,刘毅虽然不会聊天,但高衍会。 高衍一个大男人,对于之前冬冬乱喊的事也不太放在心上,解释过了就完了,站在外面和刘毅聊了一些鉴赏上面的事情,还提到了明天要去的那个交流鉴赏会。 刘毅很认真听高衍说鉴赏方面的一些事情,本来他对古玩就很有兴趣。高衍说了不少,刘毅听得很仔细,慢慢的,刘毅发现高衍似乎确实隐藏很深,他说古玩说鉴赏,点到为止,再不肯多说。 刘毅侧头看高衍,两个肩并肩的距离,其实离得很近。刘毅侧头垂眼的时候刚好能看到高衍的睫毛和嘴巴,刘毅喉头一动,收回视线。 高衍说了一会儿,不多久另外一个孩子的家长也跑了过来和高衍聊天,话题不知怎么的聊到带孩子的问题上。 那个家长感慨道:“哎,我和孩子妈平时都要上班,也不是本地人,请了个阿姨带孩子特别不放心。也不是我们这些人小心眼什么的,实在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宝贝,别人再仔细带得再好毕竟也不是别人的孩子,做爹妈的还是最操心!唉,对了,你们是本地人吧?也请阿姨了?” 高衍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我都是自己带的。” 家长道:“啊,我知道了,你老婆不上班是吧?” 高衍淡淡笑道:“两个人轮流带吧,还行,请人带孩子我也不放心。” 刘毅的眉心一跳,两个人?轮流?刘毅眉头一皱,握了握双拳。 汤圆和冬冬在观察室里玩了差不多有45分钟,孩子的注意力其实很难集中,在观察视里玩一会儿就会被其他东西吸引去注意力,但是汤圆和冬冬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却一直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 高衍和刘毅在外面看着,高衍的注意力还在两个孩子身上,侧身忍不住问刘毅道:“他们在说什么?” 刘毅看了高衍一眼,唇角一动,高衍的话有点傻兮兮的,他也站在玻璃外面,怎么知道两个孩子在说什么呢?但刘毅还是跟着回了一句:“不知道。” 高衍眉头挑了一下,也没怎么注意刚刚和刘毅的对话有什么大问题。 两个孩子是手牵着手出来,汤圆牵着冬冬走在前面,微微挺着胸抬着下巴,另外空着的小胳膊甩啊甩的,一种不辱使命的自豪感! 冬冬跟着走在后面,没有汤圆步伐大,连跑带走跟在后面。 高衍看着两个孩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走过去问道:“你们两个小鬼在说什么?” 冬冬认真道:“这是秘密,不告诉爸爸听。” 刘毅带着汤圆过来其实是陪冬冬的,但高衍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汤圆和冬冬一样,也是身体不太好。 高衍抱着冬冬去见医生,刘毅就牵着汤圆跟着过去,报告还没有出来,但医生简单和高衍交流了一下,认为孩子并没有什么大的性格缺陷,如果性格内向不爱交流可能是因为长期在家不接触人的缘故,而且孩子的注意力非常好,三岁的孩子其实很难有这么好的注意力。 刘毅也站在一边认真听着,医生说完之后他还在消化医生的话。 高衍看刘毅牵着汤圆站在一边,连忙让开位子给刘毅,刘毅愣了一下,看向高衍,医生这个时候也愣住了,副院长不是说只要看一个孩子另外一个孩子不用管的么?现在是什么状况? 刘毅倒是比医生镇定,坐下之后还把孩子抱在自己腿上,医生掩唇咳了一声,虽然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但还是装着样子颇为专业的说了点什么。 医生说了点好的也说了一点不好的,刘毅还特别认真的嗯了两声,汤圆坐在刘毅怀里左看看右看看,有些不明白,这个医生叔叔实在说他么?原来他有这些不好的地方么?不可能啊~!哥哥早上还夸自己来着! 总之医生陪着刘毅演了几分钟的戏,高衍也看不出来什么,默默在一边坐着。 两个大男人各自抱着孩子站在楼道口等电梯的时候非常吸引眼球——汤圆有一张惹人掐的包子脸,刘毅又很高,抱着汤圆面色如水的站在电梯口的时候不少人都回头朝这对“父子”看;而冬冬长得好看,属于包子里惹人怜爱的病苗子,高衍又长了一张祸水脸,抱着冬冬往旁边一站俨然……呃,像一对“母子”。 刘毅和高衍又挨着站在一起,两人偶然还说两句话,总之这副一家四口的情形让电梯口的气压都明显变了。 还有几个小护士专门跑过来看刘毅和高衍,刘毅个子高面色冷峻,高衍个子矮一点,但神色比刘毅平和不少,远远从斜后方一看,俨然一对夫妻的样子。 这个时间点电梯口的人比较多,高衍和刘毅这么站着一开始还没怎么样,没多久就发现不对了,因为有人竟然拿着手机对着他们在拍照。 刘毅皱了皱眉,抱着汤圆,把汤圆的小脸埋进自己锁骨脖子下面,接着侧头朝高衍那里挪了一下;高衍也发现了异常,忙把孩子抱紧了,下意识就要转身背对镜头的时候,发现刘毅侧身对着自己用宽肩挡住了不少视线。 高衍微微愣了一下。 刘毅是开车过来的,高衍本来打算和刘毅在楼下道别,刘毅却道:“顺路,送你们吧,” 刘毅都说顺路了,高衍也不好推却什么,冬冬这个时候却朝刘毅伸手道:“爸爸抱!” 高衍无奈又无语的朝刘毅看了一眼,刘毅倒是表现得很自然,放下汤圆之后从高衍怀里把冬冬抱了过去。 汤圆昂着脖子看看刘毅又看看高衍,最后抬手拉了拉高衍的袖口,对高衍道:“婶……叔叔你没孩子抱啊……你抱我好了,我不沉的!” 高衍被汤圆一句话逗乐了,蹲下来把汤圆抱了起来。 刚刚在楼上一起等电梯又一起下楼的几个人刚好看到了,心里纷纷点头赞许自己的眼光,看吧,分明就是一家人么?! 刘毅的车就停在门诊后面,没走几步就到了,刘毅坐上驾驶位,高衍带着两个孩子坐在后面。 刘毅的车是辆路虎,车底高车内空间大,冬冬从来都没有坐过,好奇的坐在高衍腿上到处看,最后趴在靠近刘毅肩头的地方惊叹道:“爸爸这是你的车么?好大呀!” 刘毅系上安全带,侧头看着孩子,抬手摸了摸冬冬的小脸,又看见冬冬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打量车内,心中微刺,开口道:“以后冬冬也会有大车的。” 冬冬嘟着嘴巴疑道:“真的么?” 刘毅有些不忍看孩子天真询问的样子,转回头直视前方,点点头道:“真的!爸爸的,就是冬冬的。” 高衍心下一顿,抬眼皱眉看着前面的刘毅。 19. 刘毅让冬冬坐好,发动车子打转方向盘看了一眼后视镜,直接就问道:“哪里?” 问完之后车里彻底安静了,高衍都没有开口,因为刚刚刘毅说要送他们的时候说的是“顺路”。 不是说顺路么?高衍还疑惑刘毅怎么知道自己住哪里,现在好了,根本不需要疑惑了,刘毅根本就不知道他和冬冬住在哪里。 刘毅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犯了个大错,沉默中想着该怎么圆谎,一时间车里静悄悄的半点声音都没有。 刘毅慢慢把车开出医院,高衍这个时候开口说了个地址,刘毅拐上马路直行。 汤圆坐在一边非常老实,因为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教育坐车后面要乖乖的,不能乱动,但是冬冬这会儿就有点皮,左动一下右动一下和刘毅说两句话又和高衍说两句,时不时还转头和汤圆说两句。 小孩子其实很会审时度势,比如他们想要一样东西,哭一哭爸爸妈妈就给买了,那下次他想要一样东西的时候他还是会哭,冬冬也是一样,他知道高衍疼自己,现在二爸爸又宠自己,那么撒娇乱动完全是没有问题。 高衍向来不喜欢拿别人的孩子和冬冬比,毕竟别人家的孩子有一个好身体,冬冬却没有,所以一比之下伤心的还是高衍自己,但今天冬冬坐在车后面乱动得不像话,汤圆又特别乖巧的坐在旁边成了个鲜明的对比。 高衍忍不住对冬冬道:“冬冬你看汤圆多乖,坐在车后面都不乱动。” 冬冬抿唇看了看汤圆,没有吱声。 刘毅看了眼后视镜,本来要开口,想了想还是闭嘴了。对高衍来说现在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来教育冬冬,刘毅想到此,紧紧握了一下方向盘。 刘毅把车开到高衍小区门口,高衍住的小区是市区一处有些年头的老房子,小区大门很窄,刘毅的路虎开进去非常不方便。 刘毅把车停在门口,高衍抱着冬冬下车,汤圆留在车里没有下来。 刘毅也没有下车,拉下车窗,高衍抱着冬冬,冬冬冲刘毅挥挥小爪子:“爸爸再见!” 刘毅抬手摇了摇,淡笑道:“冬冬再见!” 冬冬这个时候抬起手mua了一口,对着刘毅来了个飞吻:“么么哒!” 高衍这个时候恨不得找个墙撞一撞,无奈只得垂落视线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刘毅眼里的笑意很深,从车里伸出手摸了摸冬冬的脑袋,冬冬跟一只小狗一样自发在刘毅手心里蹭了蹭。 “冬冬我的宝!!”宋明这个点刚好回来,和高衍在小区门口撞上。 高衍听到宋明的喊声无语地叹了一口气,冬冬的注意力分散,转脖子朝宋明的方向看过去,喊了一声:“宋叔叔!” 宋明跑过来,揪着冬冬的脸颊轻轻掐了一下,大声道:“冬冬今天好乖哦!” 冬冬吸了吸鼻子,一脸嫌弃道:“宋叔叔好臭呀!” 宋明低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一副大大咧咧无所谓的样子,伸手还在高衍肩膀上拍了拍,胳膊随意朝高衍肩膀上一耷。 刘毅看了宋明一眼,也不说什么,和高衍点了个头,对冬冬笑了一下打转方向盘。 “爸爸再见!”冬冬又挥了挥小爪子。 刘毅:“冬冬再见!” 刘毅驱车离开之后宋明眯眼看着路虎离开的方向,对高衍道:“刘毅?!” 高衍抱着冬冬朝小区里走,道:“是他。” 宋明跟上,一脸探究的问道:“冬冬刚才是在么么刘毅?” 高衍简直无语了,宋明带冬冬的时候总是会教冬冬一些词,什么“么么哒”“人家好怕怕”“mua一个”,冬冬活学活用,今天算是在刘毅那里用上了。 高衍没回宋明,冬冬倒是回道:“我在么么爸爸!” 宋明抬眼笑得猥琐:“那冬冬么么宋叔叔一个。”心下却是一顿。 高衍转身踹了宋明一腿,抱着冬冬继续走,冬冬趴在高衍肩头上,对着宋明吐了吐舌头还做了一个鬼脸。 刘毅把汤圆送回去之后直接回了公司,胡炼当时正在刘毅办公室看文件,刘毅进门的时候动作有些大,胡炼吓了一跳,忙不迭从沙发上滚起来。 刘毅甩上门,脸色不太好,对胡炼道:“除了一份鉴定报告,你还能给我搞点其他什么?家庭住址!电话号码!家里住了几个人!” 胡炼赶紧从一堆文件里抽出一个黑色的文件夹,递到刘毅面前。 胡炼当然查了高衍的一些情况,甚至找人去原先冬冬待过的医院查了冬冬以往的病例。 刘毅展开文件夹,一条一条看下去,最后视线定格在宋明两个字上。 胡炼了解刘毅,开口道:“算是高潜的半个养子,和高衍一起长大的,也在古玩圈子里混。宋明和高衍似乎只是朋友兄弟的关系,我查过,高衍这几年的事情都是他去办的,宋明户头有几笔高额的存款,应该也是高衍存的钱。” 刘毅沉默着把文件看完,最后收起文件摔在办公桌上。 胡炼站在原地等着刘毅发火,刘毅其实鲜少流露什么太多的感情,胡炼直觉自己的老板今天不太对,但他又不能直接说。 刘毅最后还是没有发火,只站在办公桌边上垂眸盯着那份黑色的文件夹,半响道:“去弄档案和身份户口。” 胡炼早就想到了,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一个人的?两个人的?” 刘毅转头,冷声道:“你说呢?” 胡炼默默擦汗,转身朝外走的时候想起什么,道:“档案身份好弄,户口的话……” 刘毅:“挂我名下!” 胡炼默默退散了,出去之后就给刘恒打电话。 刘恒问道:“怎么样?” 胡炼:“我觉得刘总不对啊,今天回来竟然发火了。” 刘恒在电话那头顿了顿,道:“你觉得高衍怎么样?” 胡炼道:“目前看比不上你老婆,不过怎么说,我觉得高衍这个人隐藏太深了,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找了三年多都找不到。” 刘恒嗯了一声,“刘毅发火了?真难得,你看吧,成子都说了,不许母猪上树还不许老处男有春天么?” 胡炼给刘恒最后那个比喻跪了,但是想想又觉得特别符合现状。 刘毅活了三十多年,想要儿子的时候没有,不期待的时候儿子竟然活蹦乱跳的冒了出来,而且孩子妈还是刘毅欣赏的类型,刘毅今天只不过稍微发了个火,等哪天他发现套得住儿子套不住儿子妈的时候,是不是会彻底爆发? 嗯,胡炼想着,他坐等刘毅疯癫…… 20. 冬冬在外面待了一个下午,回去就困了,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就被高衍抱回房间睡觉了。 冬冬此刻一脸困意,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朝高衍伸了伸手,高衍抬手握住孩子的小手,坐在床边弯下腰身道:“冬冬怎么了?” 冬冬似乎很困,小嗓子软软的,在高衍耳边道:“爸爸不喜欢二爸爸么?” 高衍一愣,摸了摸冬冬的小脸,道:“冬冬睡觉吧,乖。” 冬冬没有在开口,嗓子里哼哼了两声,身体钻在毯子里动了一下,闭上眼睛睡觉了。 高衍在冬冬床边坐了一会儿,一直看着冬冬。 宋明没多久推门进来,轻轻敲了一下门,高衍转头看宋明,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 高衍走出房间关上门,宋明抱胸站在客厅里看着高衍,挑眉道:“那个刘毅怎么回事?冬冬怎么会喊他爸爸?” 高衍看向宋明,摇了摇头,“不知道!” 高衍把之前冬冬在医院遇到刘毅的事情以及今天下午在医院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宋明沉默坐在沙发上听着,一直没开口。末了道:“你怎么看?” 高衍摇头:“不怎么看。” 宋明知道高衍的脾气,道:“不管怎么样,你得做对孩子有利的选择,也许我这么说很功力,但如果刘毅很喜欢冬冬,你们以后的路要好走很多。” 高衍看着宋明,宋明直直回视高衍,接着道:“你给了高荣生一个假的金钱树,现在不管真的在哪里,他肯定都要找你的。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外国团’你还记得么?藏品虽然到了本地,但那拨人竟然先去了苏州,还是高荣生接待的。现在高环宇又在这里想攀刘毅的好,你得想想看,什么选择对自己才是对的。” 高衍看着宋明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站起来兀自朝书房走去。宋明以为高衍生气了,连忙站起来道:“高衍!” 高腰背对着宋明摇了摇手,意思是什么都不用说,他知道该怎么做。 刘毅现在的精力都在冬冬身上,当然没有时间见高环宇,高环宇见不到刘毅心里特别着急,就给胡炼打电话。 胡炼每天都很忙,忙得跟狗一样,接到高环宇电话的时候还略微愣了一下。 电话接通之后,高环宇说得十分客气,大意就是问刘总什么时候有时间见一面,他们好聊聊万岁金钱树的事情。 胡炼知道刘毅现在是故意吊着高环宇,便客气道:“刘总最近确实非常忙,实在抱歉。” 高环宇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听到胡炼生疏客气的语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压着心绪道:“既然刘总这么忙,那我也不好意思打扰,改日再约吧。” 胡炼:“好的,等刘总的行程空下来,我给您打电话。” 挂掉电话之后高环宇气得要死,他直觉刘毅这次是故意的,就是故意这么吊着他!但高环宇这次是有心要攀刘毅的好,就算知道刘毅在吊着自己,也无从发火。 高环宇只得等,耐心等。当然他也不可能就每天坐在宾馆里等,时不时还是要出去溜达两圈的。尤其是听说高荣生接待的那拨外国团的藏品竟然在本市开内展了,高环宇更加不会闲着。 反正也要等,高环宇索性分出一部分精力给了那个藏品内展。 内展前一天,也就是高衍带着冬冬去医院的那天下午,高环宇想办法托关系走了一个后门,高环宇也不笨,他托关系走后门不用“高环宇”的名头,而是借了圈子里另外一个朋友的名头,这样也好躲过高荣生的视线。 高环宇那天特意换了一身衣服,西装笔挺人模狗样。内展的展厅已经布置完毕,高环宇胸口挂着吊牌在里面晃悠,随意看看。 高环宇毕竟生在高家长在高家,多少年高家的环境熏陶出来的,手艺或许闭上高衍和高潜,但比一般人还是好很多的。高环宇在内战里晃悠,看得随意,但是眼尖也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内展的一些工作人员在里面搭台子,不停有人从高环宇身边走过,有人疑惑得朝高环宇看看,觉得似乎之前没见过,但看到高环宇胸口的吊牌也不做他想。高环宇也没留神内展厅里其他人的动向,挨着展厅的钢化玻璃橱柜慢慢走。 高环宇一步步挪着,眼睛盯着那些已经收方进去的藏品,突然感觉到有人站在旁边,连忙抬头。 男人的眉眼深刻,也是穿着一身西装,但是胸口没有任何吊牌,辨认不出身份,男人勾唇淡笑着看高环宇,道:“高先生看了这么久,有何感想?” 高环宇一愣,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人认出来了,道:“请问你是哪位?” 男人一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谢,叫谢暮言,是这次内展的主办方,当然,那批‘外国团’也是我组织的。” 谢暮言?高环宇心里转着,不记得有这号人物,但还是很客气的伸手和谢暮言握了一下,道:“谢先生你好。” 谢暮言点点头:“你好,听说苏州高家出人才,高先生果然是一表人才。” 寒暄的话虽然人人都知道太假不要听,但现实却是很多人喜欢听假话,高环宇也是如此。高环宇和谢暮言闲聊了起来,从谢暮言的字里行间打听这人和高荣生是否认识。 谢暮言说话很谨慎客气,直言自己并不认识其他高家人,高环宇是第一个。 高环宇也不傻,笑道:“谢先生真是好眼光,一眼认出我就是高环宇?” 谢暮言笑,笑得十分随意平和,道:“因为我听说高先生手里有一株‘万岁金钱树’,谢某很有兴趣。” 高环宇一愣,他想谢暮言到底是什么人?不但知道他是高环宇,还知道他手里有‘万岁金钱树’?这人难道认识刘毅?! 高衍要陪刘毅去参加一个藏品展览,所以早上特意换了一身西服,高衍很少穿得正式,每次冬冬看到高衍穿西服都知道爸爸今天出去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自己要乖乖的。 高衍出门之前冬冬很贴心的说了一句:“爸爸快走吧,我会很乖的!” 高衍本来想打车去华荣,结果一出小区就看到刘毅的车停在小区门口,胡炼从驾驶座的车窗里伸出一只手,冲高衍挥了挥手。 高衍走过去,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进去,转眼就看到刘毅坐在后座上看几份文件,看到他走进来的时候抬了抬眼。 高衍道:“刘总。” 刘毅点了点头。 胡炼打转放线盘掉头,假装随意和高衍聊天,聊了几句,话题扯到冬冬身上。 胡炼:“冬冬昨天去医院了?身体怎么样?” 高衍:“好多了。” 胡炼:“我看冬冬很乖啊,不皮吧?我大学同学生了个两个女儿,她现在已经不工作了,就在家里带孩子,她说她现在都要忙疯了,带孩子比工作还累。” 高衍道:“还行,没那么累。” 胡炼:“哦,对了医院的护理方案会根据冬冬的体检报告改的,这个你就放心吧,都是专家,没问题的。” 高衍:“好。” 胡炼快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高衍似乎并不爱和人聊冬冬的事情,你说一句他客气回一句,根本就没有和人多聊的欲望。 后车位上的刘毅抬眼看了看高衍,低头继续看文件。 这次的展览是有邀请函的一个内部展览,来的人不是圈子里爱好古玩的大老板就是一些投资鉴定师,刘毅被邀在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胡炼把刘毅和高衍送到展厅门口并没有跟着进去。 展厅大门口有几米红地毯,周围摆放了不少花篮,但展厅的大门十分小且十分低调,如果不注意还以为这里是某个小餐馆的门店在剪彩。 刘毅依旧一身笔挺的黑西装,长腿一迈步伐稳健,浑身散出一股沉稳的气质。高衍隔着半步走在侧后发,目不斜视,神态平和。 古玩圈的内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无非就是一拨人凑在一起看看瞧瞧讨论两句,偶尔也就借着这个平台扩充人脉圈的,但十分少,因为这个圈子的人多少有些自视甚高,生意归生意是一码事,看展览又是一码事。 高衍一直跟着刘毅后面,不时有人会上千和刘毅打招呼,刘毅话不多点个头寒暄两句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但高衍的表现却让刘毅诧异了不少。 内展不是古玩市场,来的人非富即贵要么就是学界名流圈中红人,这样的场面普通人是来不了的,高衍之前应该也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内展。但高衍自从进门之后就表现得非常平和,说话内容语调都十分到位,进退自如,偶然还有人要和高衍交换名片,高衍也笑得平和,开两句玩笑,免掉自己没有名片的尴尬。 刘毅之前是带着高衍进来,没多久,刘毅便好像隐去行迹一般退到一边,给了高衍足够的空间。 高衍朝刘毅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跟上,自己在展厅中和人交流看藏品。 刘毅一直默默看着高衍的方向,眯了眯眼睛,他一直知道高衍是个隐藏很深的人,多年默默无闻的生活让他习惯了那样的生活状态。但刘毅发现自己看错了,他原本以为高衍应该是那种活得十分小心翼翼并且自律很强的人,但现在他才发现高衍其实非常自信,他的自信不是来自他说的话或者他对陌生环境的适度反应,而是他的眼神和表情。 高衍在这样的场合可以表现得很平和,别人或许以为他在装,但是从刘毅这个角度看过去,高衍侧身姿态以及脸部轮廓都相当自如。在当下这样的环境里,其实已经很难找到这般平和的人,好像无欲无求,把什么都看淡了,也就无所谓惊恐无所谓忧虑了。 刘毅挑眉,发现自己似乎对高衍有了新的不同的认识,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人从后面走过来,对刘毅道:“刘总。” 刘毅转身,对那人点点了头:“你好。” 谢暮言笑道:“刘总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和刘恒、王殷成都认识,我姓谢,叫谢暮言。” 21. 谢暮言的出现于刘毅而言确实非常突然。 这个曾经想要将王殷成抢走最后却莫名消失、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真实身份的男人,如今的出场方式即便非常平淡,也让刘毅这样性格的人心生警惕。 谢暮言似乎并没有在刘毅的警觉中有任何收敛的意思,如同曾经毫不避讳对王殷成的兴趣一样,现在在刘毅面前说起高衍时的神色依旧十分坦然。 谢暮言站在刘毅身前,侧身远远看着高衍,对刘毅笑道:“我不得不承认,你和刘恒的眼光一样好,高衍显然是比高环宇更好的选择。” 谢暮言说得有恃无恐慢慢悠悠,似乎和刘毅就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口气都是那般自如,神色间更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这个世界上平和的人很难聪明,聪明的人一般都是激进派,像高衍这样即聪明又敏锐,执着又淡定的人可是稀有品种。” 谢暮言评价高衍的话就好像是一个认识高衍很久的老朋友一样,语气间多为欣赏又带着一点惋惜,劝慰道:“所以刘总你看,像高衍这样的人,人人都想遇到,刘总比其他人幸运,最先遇见了高衍。” 刘毅一直站着,顺着谢暮言的视线去看高衍,对谢暮言的话不做任何评价和回复,转眼看谢暮言的时候,谢暮言已经笑了笑,转身走了。 这样的话从别人嘴里听到,刘毅一般也不做他想,只当成是恭维的好话,但是从突然冒出来的谢暮言嘴里吐出来,刘毅自然会很警觉。 内展结束之后刘毅和高衍一前一后走出来,胡炼刚好开车到门口。 刘毅和高衍上车,刘毅还坐在后面高衍坐副驾驶,刘毅沉默中从后面看着高衍。 胡炼随口问高衍道:“今天怎么样?” 高衍回道:“一般。” 胡炼笑道:“一般的意思是什么?” 高衍转头道:“展品很普通,并没有特别有价值的东西。” 胡炼道:“我还一直以为,在鉴赏家的眼里所有的古董都代表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什么的……” 高衍道:“科技有优劣价值,古董也是一样,标准都是人给的。” 胡炼不太听得懂,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胡炼开车把高衍送回去,转头要送刘毅去一个房展会。 高衍回去的时候宋明正在做午饭,看到高衍回来的时候吃了一惊,道:“内展这么快?” 高衍道:“展品不多。” 宋明脑袋缩回厨房,继续做饭,道:“你去看看你家宝贝!看他这会儿有没有在撕纸!” 高衍走回房间,果然看到主卧地上一堆被撕得乱七八糟的餐巾纸卫生纸什么的,冬冬一个人坐在地毯上拿着积木玩,周围也是一堆被抽出来的纸巾。 高衍站在门口皱了皱眉,冬冬听到脚步声抬头,睁大眼睛喊了一声:“爸爸!” 高衍走进去,蹲到冬冬面前,皱眉道:“冬冬又不听话了么?爸爸不是说过不可以撕纸么?” 冬冬撅了撅嘴巴开口就要争辩,但高衍的脸色却奇差,根本不像是平时唬着脸的样子,冬冬感受了高衍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周身气压,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没有争辩,畏缩地低下了头,只抬眼镜时不时观察高衍的表情。 高衍架着冬冬的咯吱窝把冬冬从房间抱到客厅沙发上,面对着冬冬蹲下来,一本正经看着孩子严肃道:“冬冬,爸爸今天必须和你说清楚!” 冬冬抿着嘴巴看着高衍,点了点头,眼神湿漉漉的。 高衍道:“冬冬以后不可以随便乱喊人知道么?叔叔是叔叔,不是爸爸,绝对不可以乱喊知道么?” 冬冬委屈道:“爸爸在说什么呀?!” 高衍握着冬冬两只小爪子,正色道:“爸爸只有一个!冬冬以后不可以喊别人爸爸知道么?” 冬冬湿漉漉的小眼睛盯着高衍,小脑袋瓜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爸爸在说什么,孩子心想他从来没有乱喊人呀,爸爸在说什么呀?他也没有乱喊爸爸呀!但孩子还是很聪明,高衍的那句“爸爸只有一个”很快让冬冬反应过来高衍的意思。 冬冬有些委屈,他想他又没有喊错,明明没有喊错。爸爸是爸爸,二爸爸也是爸爸!爸爸怎么会只有一个?明明是爸爸说的他有两个爸爸的! 冬冬委屈得眼睛都红了,手被高衍握着挣扎不开,扭着身子踢了踢小腿想要让高衍松开,却硬是不开口,抿着唇憋着一口气,整张小脸很快涨得通红。 高衍赶紧去摸孩子的脸,“冬冬!冬冬!” 冬冬还是不开口,挣扎着憋着一口气就是不说话,嘴角向下弯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高衍急忙站起来去抱孩子,冬冬却拿小胳膊推着高衍,张嘴哭道:“爸爸骗人!爸爸骗人!!冬冬明明有两个爸爸!两个爸爸!” 冬冬边哭边扭着身子在高衍怀里乱动,似乎想要挣扎开高衍,不要高衍抱着。 高衍心疼得不行,皱着眉头抱着冬冬,把孩子的两条挥着的小胳膊拢在自己怀里。 冬冬哭喊了两声却再也不肯开口,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也不去看高衍。孩子的心性非常简单,高兴就笑不高兴就不笑难过伤心就哭,冬冬也会哭,只是哭得频率没有一般孩子那么高。但冬冬倔强的性格也不知随了谁,哭基本都是默不作声的哭,推拒大人的怀抱自己一个人默默掉眼泪,也不喊也不叫甚至不拿眼睛去看人。 高衍在这个问题上不想退步,但冬冬这么一哭高衍实在没辙,心疼得不行,冬冬不停拿手推着高衍高衍却不放心孩子,哄着冬冬:“冬冬不哭,看爸爸,冬冬来看爸爸,冬冬乖爸爸呼呼,呼呼就不哭了。” 冬冬小脸憋着通红,一开始只是拿手去推高衍,最后整个身体都在高衍怀里扭,小腿也提来提起,脸色越涨越红,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 宋明还围着围裙,从厨房里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冬冬怎么了?” 高衍看着冬冬潮红的小脸,觉得不对劲,赶紧拿自己的额头去贴冬冬的额头,皮肤触碰上的瞬间吓了一大跳,冬冬的额头非常烫,高衍转头对宋明道:“去叫车!” 宋明立刻反应过来冬冬应该是又发烧了,围裙都没摘,穿着拖鞋就跑下楼。 高衍把孩子放在一边沙发上,低头弯下身在冬冬耳边低声哄道:“冬冬乖,爸爸不抱了不抱了。” 冬冬身体蜷着,抱着自己的膝盖还在哭,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但脸色还是病态的潮红。 冬冬安静下来之后高衍跪在沙发边上仔细看着,孩子满脸都是眼泪,哭就是实打实的哭,根本不是嚎嗓子干哭,眼睫上都是眼泪水。冬冬慢慢闭上眼睛,哭泣抽搐时身体一抖一抖,高衍仔细看着,拿手试探着去拍孩子的背。冬冬身体还是一抽一抽的,高衍拍着冬冬的背顺气哄着,没过多久冬冬的反应果然平稳了很多。 高衍这个时候急忙抱起冬冬冲出门口,冬冬闭着眼睛趴在高衍肩头上,小眉头皱着,在高衍就要走出楼梯口的时候突然张口,在高衍耳边小声道:“爸爸,我疼!” 就好像心脏被人猛的一击一样,高衍握了握双拳,紧紧搂着孩子,在冬冬耳后亲了亲,心里绞着,道:“冬冬忍一忍,等会儿就不疼了,等会儿就不疼了。” 冬冬没有回答高衍,只趴在高衍肩头上,很快一张小脸就白了。 宋明拦了一辆的士等在门口,高衍抱着冬冬跑过去,宋明道:“你先过去,我回去拿钱包关门。” 高衍抱着冬冬上车,的哥转头一看孩子小脸已经白了,赶忙速度飙到110朝医院的方向赶,一直开到医院门诊大门口,最后连钱都没要高衍付,让高衍赶紧抱着孩子进医院门。 护士把孩子抱走的时候高衍整个人又有一种放空的感觉,在大厅里顿了几秒钟,周围的场景突然有一种天旋地转的陌生感,几秒之后匆忙的脚步声响在耳畔,高衍才急忙跟上护士的脚步。 冬冬被放到一副幼儿担架推车上,护士转头看高衍孩子的基本情况,高衍冷静的解释了几句,冬冬在这个时候慢慢睁开眼睛,身体依旧侧躺蜷缩着,眼神却有些散,朝四周看了一眼,小声哼哼道:“爸爸,好疼!” 冬冬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被护士推进了监测室,高衍被拦在门口。 所有的场景都好像是一个又一个连接在一起的慢镜头一样,冬冬缓缓睁开的眼睫,推开的病房大门,推着担架车进病房的小护士,跟在后面面色沉静脚步稳健的医生,还有推车和地砖反射出来冰冷的光……所有的场景都好像蒙上了一层水膜,拉开长长的剪影,最后变成了一把镰刀,一下一下搁在高衍的心脏上。 高衍四肢渐渐麻木冰冷,默默看着那道紧闭的大门,一步都迈不开。 他脑子里不停闪着冬冬趴在自己肩头,小声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爸爸,好疼。”最后的画面又定格成冬冬被推进检测室时虚弱睁开的双眼。 爸爸,好疼,好疼呀,爸爸…… 高衍最后近乎崩溃地蹲下。 刘毅到医院大厅的时候胡炼也跟着,他们接到电话的时候刘毅和胡炼正在参加一个房展会,刘毅最近有再买一套房子的打算。无疑医院的电话让刘毅急匆匆抛下所有,一路飙车赶了过来。 胡炼快步跟在刘毅后面,理智尚存,想了想,小声提醒一句道:“冬冬身体本来就不好,不是高衍的错。” 刘毅没有回应。 冬冬那个时候已经被转到了住院部的14楼,刘毅和胡炼赶过去的时候正看到高衍侧对着他们靠墙垂眸站着,似乎是感觉到脚步声,抬眼侧头看了过来。 刘毅的脚步一顿,高衍就和往常一样,用一种平和的眼神朝他们的方向看着,似乎一点都不吃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遇到刘毅和胡炼。 刘毅面色冷峻的走过去,就好像刚刚犹豫顿住脚步的根本不是自己一般。 胡炼却在帮自己老板想着该怎么解释他们莫名其妙的出现。 刘毅走到高衍面前看着高衍,高衍站直,平静道:“冬冬没事。” 胡炼一愣,刘毅却道:“以前也有过?” 高衍朝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点点头,道:“会很突然的发烧头疼,免疫力下降。” 高衍的叙述很简单,口气相当平和,但刘毅却不想从高衍嘴里听到这样的语气和这样简单的话!刘毅想知道更多,错过的三年他没办法去追悔什么,但他还是想从高衍嘴里知道更多孩子的事情,而不是这么简简单单两句话。 但高衍说完之后再不开口了。 刘毅不安烦躁的朝病房内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床脚和房间内的摆设,医生护士还在病房里。 胡炼这个时候疑惑地看向高衍,高衍抬眼和他对视,似乎对他们的到来一点都不惊讶,就好像理所当然半点不吃惊。胡炼惊觉有什么不对劲。 高衍说孩子没事,刘毅多少还是放心了,但心里还是提着吊着难受,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好像有一样让自己无比牵挂的人,他想碰碰不到,明明离得很近,却还是那么远那么远。 刘毅转身看着高衍,高衍重新靠回走廊墙壁上,面色沉静如水,一点波澜都没有,眼里也是一样,只是看刘毅的眼神是真真正正变了。 胡炼或许看不出来,但刘毅看出来了。 刘毅是聪明人,高衍也是,两个聪明人面对面站着的好处就是,谁都不用费解去猜对方的心思而疑惑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所以当两人视线对上的时候,似乎有些真相在无言中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只是谁都没有说出来而已。 刘毅看着高衍,几个小时候之前他刚刚对面前的人有了新的认识,但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永远摸不透眼前的人。刘毅看人一直很准,他能看清楚很多人,他上面的人他下面的人,但似乎唯独高衍是个异类。 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气氛一时也很尴尬,胡炼道:“孩子没事就好,高衍你放宽心放宽心。” 高衍却道:“我习惯了。” 是的,习惯了,这样的状况在过去三年里发生了多少次高衍都快不记得了,从最开始孩子还在襁褓里只会哇哇哭,到现在三岁多难受的时候会说“爸爸我疼”的这期间,足够高衍建设一个强大的内心。 高衍不是女人,他足够执着淡定,知道面对这样的状况时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更加知道当孩子说“爸爸我疼”的时候,除了心疼和难过之外,他也应该足够强大。如果他不够强大,幼小的冬冬应该怎么办?他不是女人,也不能像一个女人一样在面对痛苦时表现出自己内心的痛苦,他只能给自己撒一把盐,让自己疼的时候清楚的看清自己面前的方向。 在不被高家承认的那二十多年里高衍已经变成了足够冷静的男人,而在冬冬出生后的这三年里,高衍更加清楚并且一次一次不断提醒自己要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冷静自制。 然而对刘毅来说,高衍和冬冬的这三年于他却是空白一片。他在另外的城市过着另外的生活,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而现在高衍的一句“我习惯了”让刘毅心中一片血淋淋,高衍似乎在用另外一种方式提醒着他,无论他做什么,他都无法追上那三年,他什么都不是! 是的,高衍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刘毅,他什么都不是! 22. 胡炼觉得气氛不太对,默默退散离开了。 而刘毅在短暂的诧异之后终于发现高衍到底是哪里不太对劲了。 有些人的坚强是真的内心独立强大,而有些认得坚强却是因为长久生活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中被逼出来的,前者是刘毅,后者是高衍。 高衍看着刘毅,长久沉默之后垂下了眼帘,掩去了神色,静静靠在墙上。 刘毅站在高衍几步远的地方,能够看到高衍脸上一闪而逝的疲惫。 医生和护士从病房里走出来,高衍很快站直,医生并不认识刘毅,只看了一眼刘毅,对高衍点点头道:“进去看看吧。” 高衍急忙抬步越过刘毅走进病房。 满眼的白色中,高衍看到冬冬静静躺在病床上,小脸不似刚刚那般惨白,却带着点病态的潮红,眼睛闭着,睫毛好似惴惴不安的蝶翼一般动着,似乎睡得非常不安。 高衍走到病床边上蹲下,抬手摸了摸冬冬的小脸,轻声道:“冬冬?” 高衍静静蹲着,没过一会儿冬冬就慢慢睁开了眼睛,转着黑色的眼珠子一眼看到了高衍,张嘴小声喊了一声:“爸爸,” 高衍眼眶很快红了,转头看了眼冬冬输液插针的小手,手伸过去却不敢碰,生怕会弄疼孩子,道:“冬冬还疼么?” 冬冬嘴巴一抿豆大的眼泪滚落了下来,摇了摇头道:“爸爸我不疼的……真的不疼的……” 高衍亲亲冬冬的脸颊,低声又问道:“真的不疼了么?” 冬冬咬着嘴巴摇了摇头,眼神湿漉漉看着高衍,终于张嘴小声委屈道:“还是有一点点疼。” 冬冬疼么? 不疼的。 真的么? 其实还有一点点疼。 高衍从来不知道别人家三岁的孩子发烧头疼难受得要命的时候是怎么忍过来的,但他的冬冬却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更加早熟一点,尤其是每当自己生病的时候,冬冬好像知道自己说疼爸爸就会难过一样,所以孩子每次都说不疼,忍不住了,会委屈的说,有一点点疼。 但到底有多疼,高衍却从来没有亲身体会过,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来帮冬冬承受所有的疼痛。 高衍站起来坐到床边,低头亲了亲冬冬的额头,冬冬闭上眼睛,喃喃又说了一遍,“爸爸不疼的,真的,呼呼就不疼了。” 高衍眼神一闪,心下顿住,抱着冬冬头,在冬冬额头上呼了呼,哄道:“那爸爸帮冬冬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冬冬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也张嘴跟着呼呼吹了两口气,抬起空着的另外一只小手,抓着高衍的领子,“爸爸别难过,冬冬也帮爸爸呼呼。” 高衍眼睛通红,重重在冬冬脑袋上吻了一下。 刘毅站在门口看着,心中微麻,血液都凝固住,不知道自己该进该退。刘毅是鲜少会犹豫的人,只有不够强大的人才会不停选择不停犹豫,三十七岁的刘毅自认为历经足够多的事情,已经足够了强大了。 但现在面对这样的场景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冬冬对着高衍呼呼了两口气,抓着高衍的小手却突然松开,眼睛垂下朝门口的方向看过去,似乎感觉到门口有人。 高衍坐起来,也朝门口看了一眼,正看到刘毅站在门口。高衍垂眸顿了下,默然起身让开。 高衍站起来之后冬冬抬着脖子一看,发现是刘毅站在门口,小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张了张嘴,却突然身体动了动往被子里钻了钻,捂住嘴巴,一脸怯怯地看着刘毅。 刘毅走近两句,“冬冬。” 冬冬又往被子里钻了钻,似乎有些抗拒刘毅走近,嘴巴捂在被子里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刘毅又走近了两步,冬冬却突然哭了起来,不作声地抽泣,似乎很难过很难过。 刘毅紧忙坐到床边哄孩子,刘毅以前哄过豆沙也哄过汤圆,知道小孩子哭的时候应该怎么哄,但面对哭得如此难过的冬冬时,刘毅却突然茫然失措了,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又该怎么哄孩子。 高衍从床尾绕到另外一边,坐到床边,埋头在冬冬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冬冬小声抽了两口气,不哭了,隔着泪水黑色的眼珠子湿漉漉地看着高衍,高衍看着孩子给孩子抹掉脸上的眼泪水,起身走了出去。 冬冬嘴角向下一弯,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两条小胳膊朝着刘毅伸着,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边哭边道:“爸爸!爸爸!” 刘毅急忙把孩子挂水的手握住,另外一手搂着孩子的身体,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像高衍那样去亲脑袋的脑袋,把孩子抱在自己怀里搂着抱着。 冬冬吸了吸鼻涕,脸在刘毅胸口蹭着哭着:“爸爸,爸爸。” 刘毅的心软了化了,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在婚后都甘于平淡的生活了,因为太真实太美好了,冲着这样的软化的心以及怀里软软的小包子,让他放弃什么都值得。 冬冬趴在刘毅怀里,刘毅能够感觉到自己心口像是燃了火,暖暖的热热的,好像冰封了很多年的心突然就打开了。 冬冬哭够了不哭了,觉得哭得好难为情啊,拿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好像这样爸爸就不会看到他哭一样。 刘毅被冬冬的动作逗乐了,拉开冬冬的手,低声问道:“冬冬头还疼么?” 冬冬抬着眼睛看刘毅,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接着认真道:“爸爸也给呼呼,这样就不疼啦。” 刘毅学着高衍的样子,在冬冬脑袋上呼了呼,冬冬也撅嘴在刘毅脖子上呼了呼,近乎自言自语的样子道:“冬冬也给爸爸呼呼。” 高衍和刘毅之间,现在只剩一层砂纸,捅不捅破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过以胡炼对刘毅的了解,他觉得也就这两天的事情。 宋明赶到医院的时候高衍正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宋明踢踏个人字拖道:“怎么样?” 高衍拍拍宋明的肩膀:“我等会儿有事,你先陪着冬冬。” 刘毅跟着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默然看了一眼宋明,接着对办公室门口的胡炼道:“你留下。”说完跟着高衍的脚步朝电梯口走去。 胡炼和宋明对视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眼宋明,看到眼前的大光头穿着人字拖、手里捏着钱包手机钥匙的时候颇为看不上眼的皱了皱眉……土老帽。 宋明也打量胡炼,隔着两米的距离能闻到胡炼身上男士香水的味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娘娘腔。 刘毅带着高衍去了那栋别墅,那个三四年之前就已装修好,曾经承载了无数他的期望的地方。 高衍此刻也冷静了下来,恢复了他原先冷静平和的样子。 高衍沉默了一路,刘毅也没有说话。 车子抵达目的地,刘毅和高衍下车,高衍抬头就看见眼前一栋二层带花园的别墅楼。 刘毅沉默中开门,推开别墅大门,抬步进去,边走边道:“三年多之前就装修好了,一直空着没有住过。” 高衍跟着走进去,一眼就看到大厅里的儿童游泳池,高衍脚步顿了一下。 刘毅在玄关口换鞋,就像回到家里一样,接着很自然的脱掉外套,边朝客厅沙发走边道:“门都没有锁,你可以自己看。” 高衍在门口拖了鞋,光着脚走进来,垂眼看着眼前的儿童游泳池,听到刘毅的话之后他没什么犹豫的朝楼梯口走去。 高衍下楼的时候刘毅正在大厅里抽烟,身后的落地窗开了一扇,有风从外吹进来,掀起纱帘一角。 高衍朝刘毅走过去,刘毅掐了手里的烟,吐出最后一口烟,隔着白色的烟雾看着高衍,高衍静静回视他,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 高衍在刘毅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靠着沙发没有说话。 刘毅过了一会儿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高衍转头看刘毅:“胡炼说你喜欢孩子,就算再喜欢,也不会唯独对冬冬很特别。我也很喜欢孩子,但是看别人家的孩子再喜欢,也不如冬冬。你的眼神太直接了,胡炼的态度变化也很快,我不是傻子,你看冬冬的眼神和我看冬冬的眼神有什么不一样?!” 刘毅把那份DNA的鉴定报告递给高衍,高衍接过来,刘毅道:“亲子鉴定报告。”顿了顿:“当初应该是代孕机构哪里出了问题。” 高衍:“什么意思?” 刘毅并没有打算隐瞒,一五一十和高衍说了,高衍眼神一闪,最后自嘲笑了一下,道:“原来是这样。” 刘毅道:“你是冬冬的爸爸,我也是,你或许会排斥我,但我还是要说,在冬冬养育问题上,我有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高衍垂眼好半天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愣神,过了一会儿转头道:“当然。” 刘毅:“你有听我说话么?” 高衍抓了抓头发,闭眼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你能给冬冬最好的条件,医院是你开的,你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都能给冬冬最好的,我知道。” 刘毅皱眉,正色道:“高衍!” 高衍深吸一口气,坐起来,眼神有些慌乱。之前或许只是猜测,然而现在确定之后,高衍根本无法平静,他的冬冬以前只有他,现在却有两个父亲,刘毅什么都比他强,他能给冬冬的刘毅能给,他不能给的刘毅也能给。 就像他之前无数次设想过的,冬冬如果真的有一个像刘毅一样条件优异的二爸爸,孩子肯定会幸福很多。 但现在设想变成了现实,高衍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太能接受,宠在他怀里的孩子突然有一天来了另外一位名正言顺的父亲,他难道要把孩子拱手让出去? 高衍突然站起来,虽然极力去隐藏眼里的兵荒马乱,但还是被刘毅一眼看穿。 高衍走到窗口的地方,试图吹点风让自己冷静,刘毅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看着高衍道:“高衍,你不需要这样。” 高衍皱眉:“不需要哪样?” 刘毅:“我没有要抢走冬冬的意思。” 高衍愣了愣,但还是皱眉否认道:“不,我没有这么想。” 刘毅逼近高衍两步,视线锁住眼前有些无措的男人:“高衍,你不需要多想什么,我只要你确认一件事情,我们两个都是孩子的父亲,我们有共同的责任和需要担当的事情,我们不是离异或者分居的情侣在争夺孩子!高衍,没有人要争夺孩子!!” 高衍抬眼看着刘毅,平和的视线是逐渐力不从心的眼神,他想刘毅确实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他要抢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抢,根本无需现在站在他面前说那么多废话。但有些事情刘毅不会明白,高衍是小心翼翼活了那么多年的人,高潜死后冬冬是他唯一的亲人和希望。 他内心会彷徨无措,会患得患失,他会想就算刘毅不和他争抢,他也是完败的,刘毅有钱有权,会给冬冬治病会给冬冬所有的宠爱,冬冬可以过得肆无忌惮可以无忧无虑,刘毅还会给冬冬买大车买所有孩子想要的东西,而他呢?他什么都没有……所以就算刘毅不争抢,冬冬以后也会慢慢朝着刘毅靠拢而渐渐看不上自己吧?! “高衍!!”刘毅觉得高衍的神态十分消极,他不太明白眼前这个平和又执着的男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双手抓着高衍的胳膊,逼视着高衍,道:“高衍,你能给冬冬的父爱是谁都没有办法取代的!!” 高衍一愣,道:“所以呢……” 刘毅眼神坚定,黑眸如同万年沉潭一般深远幽静:“冬冬身体不好,需要各方面的照顾,孩子以前只有一个爸爸,现在有两个,我们可以一起给他最好的条件,他会和其他孩子一样平安长大。我能给冬冬更好的物质条件,但是冬冬更爱你。你们没有的,我会一起都给你们,户口身份,你以后也不需要再担心高家的人。我姓刘,只要你和孩子愿意,户口挂在我的名下,冠上我刘毅的姓氏,从此以后就是我刘家的人,没人敢动你们。现在,把你脑子里所有消极怠慢的想法全部都给我抛掉!!” 高衍的眼神不停闪动,这是第一次,他不需要为他的未来做一个选择,他不需要为了得到什么而付出什么代价,却有人愿意无条件的付出那么多,同时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多年之后,等高衍真真正正变得和刘毅一样足够强大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好像有与生俱来的力量,能够在守护你的时候无形中也让你变得强大。 他给予的不仅仅是一个避风港,他让你成长让你变强,给你随时可以离开他的筹码,接着等你想选择的时候你才突然惊觉,从头到尾你都根本没有想过要离开。 就像刘毅说的,冠上我刘毅的姓氏,从此以后就是我刘家的人。 23. 刘毅和高衍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宋明和胡炼一人一边守在冬冬床边。 两人各自搬了个凳子坐着,宋明坐在冬冬的左手边,胡炼坐在右手边,两个之间隔着一张床,谁都不待见谁,谁都看不上谁。 冬冬平躺在床上,在挂最后一瓶水,转着脖子左边看一眼宋明,右边又看一眼胡炼。 胡炼挪着凳子弯下身,笑着对冬冬道:“冬冬认识我么? 冬冬有些怯怯地看着胡炼,想想了想,点点头。 胡炼看着冬冬,觉得冬冬和他认识的孩子都不太一样,豆沙小时候聪明粘王殷成又卖得一手好萌,汤圆虽然有点笨笨的还是个兄控,卖得一手好蠢的情况下还惹人喜爱,冬冬呢?…… 胡炼想了想,他觉得冬冬特别懂事听话,三岁的孩子像冬冬这么懂事听话的真的不多,刘毅和高衍都不在,冬冬竟然也能躺着挂水不哭不闹,看到不认识的大人也敢说话。 胡炼心里忍不住已经在冒粉红泡泡了,他想冬冬多好啊!高衍简直就是生了个宝贝,冬冬小时候过得太孤单了,以后有刘家人跟着宠着,汤圆和豆沙带着,肯定能变成一个粉萌粉萌的乖宝宝…… 胡炼心里噗噗噗冒着一窜又一窜的粉红泡泡,自己想着想着都要想化了,越看冬冬越可爱,脸上不自觉流露出软化的神色…… 宋明在旁边看着翻了一个白眼,他想娘娘腔果然就是娘娘腔,一个大老爷们也能露出那么恶心的神色不是娘娘腔是什么? 宋明忍不住踢了踢脚,也没高兴理睬胡炼,趴在床边对冬冬道:“冬冬肚子饿了么?” 冬冬转过头看向宋明,遥遥头:“不饿,”想了想道:“我要等爸爸回来。” 宋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拿手搓搓冬冬肉肉的脸颊,搓得冬冬嘴巴都撅了起来,“哎呦我家宝贝真乖!mua~~亲一个!”说完就在冬冬额头上嘬了一口。 胡炼在旁边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层,他想这世界上真是什么人都有啊,剃个光头的糙汉子也能mua一口,mua你妹啊mua! 冬冬咯咯笑起来,宋明拿脑门儿顶着冬冬的额头,冬冬也跟着宋明学,mua了一口。 胡炼翘了翘嘴,相当不削地起身,拿着手机边拨号码边走出去。 宋明斜眼看着胡炼的背影,心里冷哼了一声。 胡炼出去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一直没有进来,宋明就在房间里逗孩子玩儿,捂着脸对冬冬道:“冬冬找不到我,叔叔藏起来啦!” 然后再突然掀开手:“冬冬找到了么?叔叔在这里!” 冬冬躺在床上笑了一下,接着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宋叔叔你好傻哦!” 宋明哈哈哈干笑,一点都不介意和冬冬玩闹说笑。 胡炼回来的时候不是空着手回来的,他手里拎着几个打包的饭盒,推门进来的时候笑着对冬冬道:“冬冬我们吃饭了!” 胡炼说着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到床头的柜子上,宋明隔着不多远扫了一眼袋子外面的印着的标识,皇冠酒店?娘娘腔还真是够有钱的,一顿饭就是五星水平。 胡炼拆掉饭盒外包装,打开盖子,很快病房里都是香喷喷的饭菜味道。 冬冬转头看着胡炼,小狗鼻子嗅啊嗅,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冬冬有些不好意思的咽了一口口水,看着胡炼的眼神还是有些怯怯地,空着的手在床单上挠了两下,忍得有些辛苦。 好香好香啊,真的好香啊! 连宋明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坏笑在胡炼脸上闪了一下,胡炼把冬冬抱着坐起来靠在枕头上,转身拿勺子舀了蛋羹,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冬冬嘴边,“冬冬来吃饭。” 五星水平的蛋羹当然不是一般人家做的蛋羹,那香味真真正正就是扑鼻而来的,馋得冬冬抿着唇还连带着咽了好几口口水,甚至没忍住,舌尖探出来舔了舔唇角,露出湿漉漉的眼神。 胡炼哄冬冬吃饭冬冬当然不会乖乖张嘴就吃,孩子从小就知道,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但是真的好香好香啊,冬冬心里痒痒得要死,小腿在被子里都没忍住蹬了两下。 好想吃好想吃,好痛苦好痛苦%>_<%,爸爸你们快回来!!~~ 宋明自己都没忍住,两口吐沫一咽,心里一边骂着脏话一边对胡炼竖中指。 宋明凑近冬冬,对冬冬道:“冬冬吃饭吧。” 冬冬转头看宋明,又咽了一口口水。 胡炼把蛋羹重新凑到冬冬嘴边,冬冬立刻转头张嘴一口含住勺子,速度快得胡炼差点没稳住手。 冬冬吃了一勺子蛋羹,接下去就不客气了,一口又一口,吃得格外认真,宋明在旁边看着小崽子吃,鼻子下面飘着菜香味,心里翻着白眼儿。 冬冬吃饭不快也不慢,吃饭的时候会很认真的拒绝,细嚼慢咽,吃饭的时候不吵不闹不说话,也基本不挑食,胡炼弄什么,冬冬就吃什么。 胡炼心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养的孩子啊?这也太听话太好养了,全世界的爹妈养到这样乖巧的孩子都要哭了…… 高衍和刘毅回来的时候冬冬已经吃饱了,吃得有些撑了,躺在床上睡觉。 胡炼在卫生间洗手,宋明不知道哪里去了。 高衍走进病房还能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菜香味道,坐到床边看着孩子。 刘毅站在卫生间门口,问道:“冬冬吃过了?” 胡炼转头道:“吃得可香了,我专门让皇冠那里送的饭过来的。” 刘毅挑眉:“所以你只买了冬冬的饭?” 胡炼笑了一下:“没事,我等会儿下去吃……”表情一僵,这才意识到刘毅的意思,胡炼竟然只订了冬冬的饭,刘毅和高衍都还没有吃…… 胡炼:“……”作为一个秘书,让老板和老板娘这么饿着,真心是给自己找抽。 刘毅也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胡炼自觉做错了事,关上水龙头甩甩手正准备出去,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胡炼接起电话,只听那边说了几句,眉头就皱了起来。 胡炼挂上电话走出去,朝刘毅示意了一下,刘毅正站在床头看孩子,余光瞥见胡炼,转身跟着出去。 刘毅和胡炼朝长廊另外一边走,胡炼道:“刚刚的消息,高欢宇今天下午在早上内展的地点做了一笔交易,这次动静有些大,他把万岁金钱树卖掉了。” 刘毅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只问道:“和谁?” 胡炼:“内展的主办方。” 谢幕言?! 为了确保冬冬的身体,高衍这次没有挂完水就直接抱着冬冬回家,医生也是留医查看的意思。 冬冬在医院高衍自然不会走,刘毅也不会走,刘毅不走胡炼也不好闪人。 最后只有宋明有事情先闪了,宋明走之前把高衍拉到走廊角落里,道:“你今天早上去的那个内展你还记得吧?高欢宇倒是等不及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万岁金钱树买给了主办方!” 高衍:“外国团?” 高衍和宋明一时都想不通高欢宇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高欢宇一开始就是冲着刘毅来的,现在竟然直接把刘毅扔到一边?高欢宇再蠢也需要这么得罪人么? 高衍皱眉想了一下,宋明急着要走,高衍却突然拉住宋明道:“金钱树!” 宋明:“什么?” 高衍:“遥撵钱树!你不是说那批展品里有遥撵钱树的么?” 宋明一拍脑门儿,瞬间也想起来了!遥撵金钱树是身份的象征,对高欢宇来说当然很重要!宋明道:“你照顾冬冬其他都别想,我去打听打听。” 宋明闪人了,胡炼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病房里只剩下了刘毅和高衍,还有睡得呼呼呼呼的冬冬。 刘毅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冬冬,高衍坐在窗边,病房里十分安静,只有偶尔走廊里透进门内空旷的脚步声或者说话声。 不知道多久之后,门却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了,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钻了进来,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朝内看着,目光和刘毅对上的时候瞬间一亮。 高衍和刘毅同时看向汤圆,尤其是汤圆眼珠子一亮的时候,两个大人似乎都看到了汤圆脑袋上尖尖的耳朵和门后屁股上摇来摇去的小尾巴。 刘毅站起来,朝门走过来,汤圆慢慢推开门,高衍很快看到门后面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刘毅拉开门让汤圆进来,汤圆却很快转身拉着另外一只朝里面走,边走边小声道:“哥哥,哥哥,来看弟弟!” 刘毅诧异了一下,没想到豆沙竟然也来了。 高衍站起来,一时有些搞不明白刘毅身边怎么又那么多孩子,汤圆他是见过的,后面那个孩子?…… 高衍细细一看,却是实打实愣住了,高衍以前见过很多孩子,尤其是医院里的孩子,但是高衍怎么看都觉得还是自己冬冬长得最好看。但是汤圆拉着的那个大概九、十岁得男孩儿却真真长得俊,一张脸已经慢慢张开,没有小孩子脸上肉嘟嘟的感觉,五官十分精致,眉心还有一颗小痣,虽然冷着面孔,但还是遮掩不住好看五官。 汤圆昂起脖子朝刘毅喊了一声:“大伯!” 豆沙也喊了一声:“大伯。”说得不紧不慢,神色间倒是颇有几分冷峻的气质。 刘毅侧身让两个孩子进来,汤圆就拉着豆沙的手往里面拽,看到高衍的时候顿住,很努力地想了想,开口道:“婶……叔叔。” 高衍特别想开口说他不姓沈,那头豆沙却一手按在汤圆的脑袋瓜上,抬眼看着高衍,冷静且认真喊了一声:“大伯母。” 高衍:“……” 刘毅:“……” 汤圆特别崇拜的转头看豆沙,眼里都在冒星星,他想哥哥好帅啊,原来他之前都喊错了么? 高衍心里默默擦一把汗,但想了想又觉得孩子的思维没什么错,刘毅是冬冬的爸爸,冬冬又是他的儿子……这么想的话,孩子叫错也就很能理解了。 汤圆把豆沙拉到冬冬床前,指着床上的冬冬小声对豆沙道:“哥哥哥哥,他就是冬冬……”边说边垫脚,自己却看不到。 高衍觉得好笑,把孩子抱到床边坐下。 汤圆小心凑近冬冬看了一眼,转头又对豆沙确认了一遍:“这次我没认错!” 所以刚刚是有走错房间认错人么?刘毅满头黑线…… 豆沙皱了下眉头,拿出做哥哥的威严:“别吵!” 汤圆果然就老实了,腿都不敢乱晃了。 高衍眼里有笑,他一看到汤圆就想起来汤圆泪汪汪可怜巴巴看自己说“叔叔你没孩子抱就抱我吧,我不重的!” 刘毅走到高衍旁边,不动声色道:“豆沙,汤圆的哥哥。” 高衍朝豆沙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一边心道,这小名取得还都是和吃有关啊。 冬冬没一会儿就醒了,睁开眼睛伸了一个懒腰,一眼看到了汤圆。 冬冬道:“你怎么在这里?” 汤圆立刻很欢快的喊豆沙:“哥哥哥哥,醒了,冬冬醒了。” 豆沙朝床边靠了两步,冬冬一转眼就看到了豆沙,冬冬看了看豆沙又看了看汤圆,汤圆朝冬冬道:“冬冬这是我哥哥,也是你哥哥。” 哥哥? 冬冬疑惑看向豆沙,在孩子的印象里,似乎除了爸爸就是二爸爸还有宋叔叔,或者就是医院里的医生或者护士阿姨,虽然汤圆也自称是哥哥,但他们两个都是差不多大的小娃娃,冬冬就对哥哥没什么大概念。 但是豆沙显然不一样。 冬冬脑子里第一次形成哥哥的印象,汤圆又在旁边鼓吹,“以后我们一起玩儿,哥哥会保护我们!带我们吃好吃的,教我们写作业哄我们睡觉!还会讲一条小狗的流浪故事!等以后我们上学了,哥哥还能带我们去打架!”说着露出恶狠狠的神色,挥了挥拳头。 冬冬从床上坐起来,好奇大胆打量着豆沙,豆沙也看着冬冬,道:“冬冬,我是哥哥。” 冬冬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以后不但有爸爸和二爸爸保护他,汤圆也会陪他玩,哥哥还会保护他!冬冬的眼睛绽放出神采,也和汤圆一样,用一脸崇拜的表情看着豆沙。 高衍站在一边看着,心中突然一动,他想冬冬以前都不爱亲近其他小孩儿,周围也没什么同龄的孩子,但现在似乎不一样了,汤圆会和冬冬玩儿,豆沙看着也是合格的哥哥,冬冬以后就不是一个人玩儿了…… 而另外一头,海德国际国外宾客部的套间内,谢幕言一手撑在桌边,另外一手握着手机,优哉游哉打电话。 “我传你的照片看到了么?有何感想?” “小名叫冬冬,大名叫高雨辰……对了,过断时间可能就不姓高改姓刘了……” “你不应该问我,亲眼见见不就确定是不是了。” 24. 三个小朋友在病房里说话,气氛顿时都不一样了。 高衍站在旁边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三个孩子像是凑在一起的小猫。豆沙是领头的大猫,叼着两只小猫在身边玩儿。 高衍和刘毅一起走出来,把病房留给三个孩子。 医院长廊里不时有家长或者医生护士走过,高衍和刘毅就站在病院斜对处不远的窗边上,朝楼下看过去的时能看到大块的绿荫草坪。 高衍有些出神的朝窗外看着,刘毅道:“有什么打算?” 高衍回头看刘毅,摇头道:“没想好。”高衍确实没想好,他需要去消化很多事情,尤其是刘毅身份的转变,自己现在的老板还是自己儿子的爹,换了谁恐怕都没办法欣然接受。 而刘毅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最初的设想,冬冬那边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高衍的话,刘毅觉得似乎需要点时间。 刘毅是本身话就不多的人,高衍又是把大部分话都放在心里独自咀嚼的人,两个人碰上现在的境况,面对面沉默的时间更加多。 这个时候有人从不远处的电梯口走出来,男人穿着休闲的卡其裤白衬衫,似乎是刚刚睡醒的样子,眼皮有些耷拉着,后脑勺的头发压扁了一块,握着手机懒懒散散边走边道:“嗯……我知道了……好……你可以挂电话了……”男人边说边朝高衍和刘毅的方向走过来,抬眼看了眼刘毅的背影,接着朝高衍看过去。 高衍看到边打手机边朝这里走过来的男人时愣了一下,豆沙的脸在脑子里一晃,眉心那颗痣不知怎么的跳跃在眼前,很快和男人眉心的痣重合在一起,甚至是脸庞的轮廓和五官。 高衍诧异看着男人,眼睛一时半会儿都挪不开,见过像的,没见过这么像的。 刘毅也转过头去,男人刚好收起手机。 刘毅道:“怎么过来了?” 王殷成朝高衍点了点头,对刘毅道:“汤圆吵着要来看冬冬,就顺便过来了。” 高衍看着王殷成,原来他是豆沙和汤圆的爸爸? 刘毅简单给两人相互介绍,先对高衍道:“我弟婿,王殷成。”接着对王殷成道:“高衍。” 王殷成和高衍几乎是同时伸出手,握了一下,相互打招呼说你好。 高衍却被刘毅的那声“弟婿”给惊到了,这个意思是,其实王殷成是豆沙和汤圆的妈?高衍有点风中凌乱了。 王殷成这个时候却看向刘毅,认真道:“胡炼不在公司,你也不在,总要有人管事吧?过两天华荣的股票一跌,老爷子又得打电话过来问了。” 刘毅被噎了一口,想了想,似乎有些明白了王殷成的用意,转头对高衍道:“我先回公司处理事情。” 高衍下意识点头说好。 刘毅进去病房和冬冬道别,走廊里就剩下了王殷成和高衍面对面看着对方。 王殷成走到窗边,靠着高衍近了几步,淡笑道:“你是鉴赏师对么?” 高衍点点头:“是。” 王殷成:“我听刘恒说了一些你的事情,其实今天带孩子过来也是想认识你一下。” 高衍道:“你客气了。” 王殷成笑得很友善:“是你太客气了,以后应该会时常见面的,我进去看看冬冬。” 王殷成说完转身朝病房走,高衍跟在后面有些疑惑地看着王殷成的背影。 冬冬看到王殷成的时候整个人都傻掉了,看看豆沙又看看王殷成,最后用求助一样的眼光看向高衍,哭丧着脸道:“爸爸!” 病房里的大人小孩儿都乐了,王殷成坐到床边去抱冬冬,捏捏冬冬肉肉的小脸小手,对冬冬道:“冬冬好乖。” 冬冬坐在王殷成怀里眨眨眼睛,喊道:“大豆沙。” 王殷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豆沙站在一边绷着脸,心里却甜到腻,他突然觉得冬冬真是比汤圆会说话啊,汤圆太笨了,冬冬还勉强可以…… 刘毅下楼拿车的时候看到刘恒正靠在自己车边上抽烟,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揶揄。 刘毅面无表情走过去,刘恒掐了烟,笑了下道:“听说你又要买房子?” 刘毅道:“你就要和我说这个?” 刘恒:“哎,给你个建议啊,弄个小点的房子,最好七八十平。” 刘毅挑眉:“说完早点滚!” 刘恒走过去,一脸意味深长,拍了拍刘毅的肩膀:“其实我和橙子都觉得,小房子好,小房子有益于促进感情,大人小孩儿一起搬进去,半年之后说不定就是婚礼了。” 刘毅抬起长腿要去踹刘恒,刘恒躲了一下挥手闪人了。 高环宇被刘毅吊着,转头就把万岁金钱树卖给了谢暮言,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不上路子,就是翻脸不认人。 胡炼请示刘毅需不需要做点什么,刘毅做事比高环宇要狠,直接对胡炼道:“告诉高荣生,他儿子把他的藏品给卖了。”原来之前高荣生和刘毅接触的时候,曾经有意无意和刘毅透露过自己的私藏,并且表示那些藏品在他有生之年是不卖的。 高环宇对刘毅摆了这么一道,刘毅当然不会放过他,再加上之前高环宇在饭桌上对冬冬和高衍的恶意抹黑,这笔账也是要一起算的。 胡炼的动作相当快,当天就把消息传了过去,高荣生一开始觉得不可能啊!万岁金钱树不是好好在自己书房柜子里放着么?今天早上他还看了的! 高荣生生性多疑,多疑的人一向只相信自己,其他谁也不信,然而很快他接待的“外国团”里有人开始议论纷纷,说是他们的主办方这次收了一株“万岁金钱树”! 一方消息可以是假的,现在连他接待的外国团都说这么说,高荣生就算再不相信就要质疑了。 高荣生一边赶回太湖边上的西山别墅,一边给陆蝶打电话,问道:“你那个宝贝儿子呢?” 陆蝶这几天也找不到高环宇,只知道自己儿子去了外地,身边跟了很少的人,问都问不出来,陆蝶还不知道自己宝贝儿子做了什么事情,一边稳住心神一边劝慰高荣生:“老爷子你别急啊,环宇这几天在外地考察……” “考察?”高荣生阴冷地笑,“你最好祈祷你那宝贝儿子什么都没干!” 司机匆匆把车开回去,高荣生进了书房扭开暗格把词典搬出来翻开,拿出装着金钱树的漆木的小盒子。 高荣生打开盒子,看着真空罩里的万岁钱树许久,突然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摔在地上,暴怒中红了眼,气得浑身僵硬颤抖。 而另外一头的高环宇拿了谢暮言的钱,和谢暮言做成了一笔买卖,却没讨到任何好处。他一开始想着谢暮言是“外国团”的主办方,背景不可能比刘毅差,高荣生现在接待那拨“外国团”,但他高环宇要是能靠上谢暮言这个靠山,以后在高荣生面前也能昂头挺胸了。 然而买卖谈成之后谢暮言竟然见都懒得见他。 谢暮言的态度前后变化太大,之前还喊自己一声高先生、高大公子,拍拍屁股转头竟然都懒得再和自己联系了?高环宇想不通,心里存着侥幸又不服气,想着可能是谢暮言最近太忙了?等空了这段时间大约就好了? 然而内展过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冬冬出院的那天,谢暮言所在的内展主办方高调将高环宇告上了法庭,直接控告高环宇欺诈。 就连H市本地的报纸都在头版头条上大肆宣扬这次欺诈买卖古董的事情。 谢暮言在酒店套间里握着手机打电话,笑得漫不经心,完全是旁观者一脸看好戏的神色:“收了真品,自己拿仿古的赝品出来控告卖家欺诈,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那头的男声毫无起伏,漠然道:“你管太多了。” 谢暮言继续笑:“哦,我不管这个,反正我也不玩古董,我呢,最近在投资房地产,好像听说刘毅买了两套房子,似乎买在高衍的名下。哦,对了,冬冬的户口也有了,今天也出院了。” 25. 冬冬出院那天难得下了一场暴雨,地表温度迅速蒸发,凉快了不少。 雨停过后没多久,医院的手续都办完了,也就可以带着冬冬出院了。 以往冬冬也住过院,但每逢出院要么是高衍一个人抱着孩子回去,要么是宋明和他一起带孩子回去,像今天这么多人的,还真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高衍、刘毅、宋明、王殷成,连汤圆都过来了。 不大的单人间里挤了四个大人两个小孩儿,显得分外拥挤。 冬冬最近见多了人,王殷成又带着汤圆天天过来陪冬冬,冬冬一下子就像是开朗了不少,话也比以前多了,嘀嘀咕咕能说一堆,有时候高衍听了脑壳都疼。 冬冬穿好了衣服和汤圆一起坐在床边上,两个小娃娃晃着腿,晃啊晃的还特别有节奏。 冬冬开口和王殷成道:“大豆沙,豆沙哥哥为什么没有来?” 王殷成哄道:“因为哥哥要上学啊。” 汤圆一听到哥哥两个字立马化身蠢萌的弟弟,就算豆沙不在这里,也跟着王殷成的话猛点头。 冬冬又道:“那大豆沙不要上学么?” 王殷成笑:“大豆沙不用上学啊,大豆沙已经上完了,可以不用上了。” 冬冬恍然大悟的样子:“那豆沙哥哥还要上几天才不用上学啊?” 病房里的大人都乐了,宋明站在床尾笑道:“宝贝儿,你的豆沙哥哥少说还得再上十几年学。” 冬冬不乐意了:“那不是一直看不到豆沙哥哥了?” 汤圆微微张着嘴巴,>口<,怎么办怎么办好着急啊,哥哥要上这么长时间么?那汤圆怎么办啊? 汤圆和冬冬就像两个双胞胎一样,同时做出很苦恼很伤心很纠结的表情,冬冬可怜巴巴看着他的大豆沙问道:“那哥哥可以不要上学么?” 王殷成乐了,哄道:“你别听你宋叔叔的,豆沙下午就放学了,晚上就能见到了!” 高衍在旁边对宋明挑了挑眉头,意思是你欠揍啊乱哄孩子,宋明哈哈一笑,摸了摸光脑门儿。 刘毅一直默声站在窗边垂眼看着冬冬,表情不似以往那般冷峻,平和了不少,垂眼时看不清眼里的神色,然而浑身的气场都好像一下子铺散开,变得温和平顺。 雨停之后一病房的人终于不再闲扯哄孩子,王殷成去拿车,高衍抱着冬冬、刘毅抱着汤圆,宋明跟在后面等电梯。又有人时不时朝高衍和刘毅这边看过来,不过这次没有人拍照,只是有两个自认为声音很小的小护士在那里窃窃私语。 护士A:“那不是上次那两个么?” 护士B:“我晕,一家四口好有爱啊,没想到还能在医院看到,哎,旁边那个胖子是谁啊?” 护士A:“哦,他们家司机或者保镖吧?!” 宋明:“……” 汤圆坐在刘毅怀里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没听到没留意有人正在议论他们,冬冬倒是听到了,还朝宋明看了一眼,转头问汤圆道:“汤圆,你家有baobiao么?” 汤圆道:“啊?baobiao是什么?能吃么?好吃么?” 冬冬:“我不知道啊,我知道包子好吃。” 汤圆有点要流口水的样子:“我要吃豆沙包。” 冬冬眼睛跟着一亮:“我也要吃!” 宋明心叹小孩子的思维就是这么发散啊,能从保镖讨论到包子…… 王殷成和刘毅都开车过来的,冬冬和汤圆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分不开,最后就变成了刘毅开车带着汤圆冬冬还有高衍,王殷成开车带着宋明。 冬冬坐在刘毅的车里很高兴,因为还是上次那辆很大的大车,爸爸说过以后也给冬冬买大车的,所以冬冬就特别高兴。 刘毅把车开出医院,行到十字路口等红灯,冬冬却突然坐在高衍怀里道:“爸爸?我们不回家么?” 刘毅转头看冬冬,听到“回家”两个字的时候心下都软了,道:“冬冬我们就是在回家的路上。” 冬冬小眉头皱了皱,朝外面的街道看了一眼,抓着高衍的手道:“爸爸不是这条路哎。” 刘毅走的这条路确实不是回宋明房子的那条路,王殷成和刘恒很早以前有一套学区房,住宅面积不大,但地段好,而且刚好在现在豆沙家小区的正对面。 刘毅本来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尝试和高衍沟通一下,看看高衍愿不愿意带孩子去那里住。刘毅自己甚至都想好了一套说辞,万一高衍拒绝他应该怎么办。 然而高衍却仔细想了想,反问刘毅一句:“冬冬住过去确实是有很多益处对么?” 刘毅点头,高衍接着没有任何推辞和纠结的答应了:“只要对冬冬好就可以了。” 万分顺利,顺利得刘毅都觉得不可思议。 王殷成却嘲笑刘毅,觉得他深谙商场之道,未免把人心想得太过复杂了。冬冬现在是高衍唯一的亲人,高衍做什么都得想着孩子,拿冬冬之前的境遇和身体状况与现在的一比较,高衍自然会做出明确的选择。高衍有一部分性格和王殷成倒是很像,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也总能很爽快的做出抉择。 这个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高衍也明白做出一些选择的时候难免会有附加的条件或者一些令人诟病的动机立场,就好像现在他同意去住刘毅的房子,传出去总会有人说他高衍吃刘毅的软饭。 不过无所谓,高衍无所谓,他明白这个世界上强者在任何环境都能生存很好,弱者才会纠结立场问题的道理。 冬冬说这条不是回去的路,高衍和刘毅都愣住了,汤圆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冬冬知道他不知道啊? 高衍道:“冬冬认识回去的路?” 冬冬摇摇头:“不知道。” 高衍:“那冬冬怎么知道这条路不对?” 冬冬露出很纠结的表情:“本来就不是啊,爸爸没发现么?” 高衍和刘毅对视一眼,高衍哄道:“我们现在去爸爸家里。” 冬冬现在喊高衍和刘毅都喊爸爸,汤圆经常被搞晕,不知道冬冬在喊谁,但是冬冬好像每次都能辨识清楚,孩子每次自己喊爸爸的时候,两个大人似乎也能分清喊的是他们其中哪个又或者其实是在喊他们两个人。 汤圆有些晕乎乎的,冬冬惊奇的睁大眼睛,拍了拍小手,“好呀好呀!” 刘恒的那套房子已经打扫出来了,原先的家具都搬空了,现在的家具摆设都是刘毅一手布置的,冬冬的房间也是。 宋明坐王殷成的车半路就下了,说是有事,高衍也就怎么注意。 高衍之前也没来过这套房子,之前只听王殷成说房子不大,但抱着冬冬进去的时候不知怎么的,非但没觉得房子小,反而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冬冬进门换鞋,高衍蹲着给孩子拖鞋,还没来得及拿拖鞋,冬冬已经挣脱开高雅的胳膊甩着小脚丫飞奔了出去,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又跑去了房间。 “冬冬?”高衍换鞋进门,刘毅也不去拦孩子,任由孩子到处跑到处乱蹦。 高衍是担心冬冬乱跑磕到桌子椅子边边角角什么的,然而眼睛随意一扫却愣住了,客厅里但凡肉眼可见的棱角边全部包了起来,就连门框都包住了。 高衍抬眼去看刘毅,心下一动,就好像他心里原本流淌了一汪不急不缓的清泉,突然的,就有什么东西变了。细节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品性,刘毅是什么样的人高衍到现在都没有看清过,然而刘毅对冬冬是真心的好。王殷成之前闲聊就和他提过,房子刘毅没让任何人插手,全是自己亲手布置的。 刘毅这个时候转头看高衍,高衍不动声色错开视线。 汤圆和王殷成也进门了,王殷成站在玄关没动,汤圆也拖了鞋跑进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哇了一声,对王殷成道:“麻麻!这个房子是之前哥哥住过的么?” 王殷成:“是啊。” 汤圆这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冬冬待多了,听到王殷成的话竟然有些喝醋的扭了扭屁股,转着眼珠子到处看着。汤圆突然好羡慕冬冬啊,哥哥住过的房子哎,哥哥睡过的房间哎。 王殷成没有进来,只站在门口打量着客厅,这个地方他只住了一年多,但是承载了他的家庭太多的回忆,也是从这里开始,他的人生发生了逆转性的改变。当初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多舍不得,但时隔三年回来一看,王殷成感慨颇多。 王殷成抱着汤圆先走了,关上门之后房子里只剩下了高衍刘毅还有冬冬。 冬冬兴奋得到处乱跑,甚至在床上打滚,最后扑到高衍怀里咬着尾巴道:“爸爸爸爸,我好喜欢新家呀!爸爸你喜欢么?” 冬冬一脸期待的看着高衍,高衍笑道:“爸爸当然也喜欢。” 夏天的雨都是雷阵雨,一阵过后就是晴天,乌云散去之后,阳光透过窗帘散进来,铺开一层细碎的光,折射在刘毅刚硬的面孔上,瞬间好似化了一场雪,柔和了无限的温情。 刘毅站在客厅,看着高衍和冬冬,开口道:“欢迎回家。” 高环宇这次是前路没有退路难寻。 谢暮言摆了他一道,刘毅背后又插了他一刀。 高环宇打电话问谢暮言是什么意思,谢暮言笑得漫不经心懒懒散散,道:“仔细想想,近几年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高环宇又给胡炼打电话,胡炼笑得客气:“高先生,您这么质问就不对了。最开始刘总和你们谈,你们拿赝品就算了,之后您主动找刘总,刘总不过因为忙了几天家事,您转头就把钱树卖给了别人。” 而陆蝶更是满世界的找自己宝贝儿子:“环宇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拿了到底拿了什么??赶紧放回来!” 万岁金钱树早就给了谢暮言,现在自己手里只有几百万!哪里有钱树? 刘毅算是睬都懒得再睬高环宇了,而谢暮言呢?说是控告了欺诈,然而起诉书至今未到不说,连媒体上的新闻都不温不火,似乎并没有极度想要把他高环宇弄进监狱的意思。 高环宇要是真卖了赝品给谢暮言也就算了,可问题是他当时给的就是真货!给了真货遭控告?高环宇现在就跟吃了一坨屎一样。鉴定是真的,流程也没有任何问题,他告什么?谢暮言他有什么好控告的? 但现在对高环宇来说,最难摆平的不是谢暮言那里,而是高荣生。 谢暮言一直觉得H市是个好地方,这里有一些很美好很值得留恋的记忆,虽然有些自作多情虽然没什么大意义,但对他来说,确实宝贵的。 谢暮言晚饭过后百无聊赖让司机开车去机场,他本来不太想去的,不过想想也挺无聊的,闲着也是闲着,也就跑过去了。 等待的时间不会很长,谢暮言这两年别的没学会,等待磨时间的功夫倒是学得七七八八。 男人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谢暮言面上在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等男人摘掉墨镜走近了,谢暮言才真的笑了起来,和男人打了个招呼,道:“我就说,你肯定会来的。” 男人长得十分高大,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皮肤及白,眼窝轮廓很深,样貌有些像好莱坞的电影明星。 男人看着谢暮言,不轻不重道:“是你引我来的。” 谢暮言笑得很无辜,“和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自己想来,给自己找个理由说是我引你来的,我何其无辜。” 男人耸肩不对谢暮言的话做任何评价。 王殷成抱着汤圆回去的路上一直想宋明刚刚在车上和他说过的话。 宋明那时候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突然叹了一口气,道:“我觉得,刘毅的行为目的性未免也太明显了一点。” 王殷成看了宋明一眼,没说话。 宋明兀自道:“高衍身处其中,可能看不太清楚。但我在旁边看着,我觉得吧,刘毅对高衍要是没半点心思,只关心冬冬的话,现在绝对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王殷成沉着开车,嗯了一声。 宋明侧身,摸了摸下巴,又叹了一口气。 “有些话,要是没人说你们估计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高衍也绝对不会自己开口。”宋明道:“我这么说吧,刘毅那边的情况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高衍的。你们为什么就没人去打听一下高衍当初为什么要孩子?” 王殷成直接道:“如果直接问高衍就会说么?高衍不在乎的理由你认为刘毅应该站在什么立场问?” 宋明摸了摸脑门儿:“唉,和你这种聪明人说话就是累!” “我觉得刘毅这样不好,高衍为了冬冬会做很多事情,但显然不会和刘毅有什么瓜葛。” 王殷成:“单身主义观念?” 宋明:“对,就这个,高衍不会爱上刘毅的,别想了。” 王殷成:“纯粹的观念问题还是感情受挫?” 宋明一问,没想到王殷成能想这么深。宋明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他就说么,他最讨厌和聪明人讲话了,“都有。这么说吧,高衍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一直都是独身观念,一开始连孩子都不想要,后来遇到个人渣,宗教徒gay,呵呵,柏拉图你懂吧?” 王殷成点点头:“宗教徒是信仰问题,但很多宗教认定同性恋是不被允许的。” 宋明冷笑:“所以这种人渣就不应该出来祸害人!其实那个男人的背景挺大,如果真的合适当初跟着出国也算能脱离高家了。” 王殷成:“为什么分手?” 宋明转头看了眼车窗外,叹了一口气:“暴力,反正后来就分了,高衍也就死心了。” 26. 豆沙放学回家,一进家门就看到汤圆并着腿低着头,双臂别在背后,规规矩矩站着,似乎在等自己回家。 豆沙关上门在玄关把书包扔下,边换鞋边道:“站门口做什么?” 汤圆心里还惦记着早上听到的那几句话,惴惴不安的抬头,一脸委屈的小模样看着豆沙道:“哥哥还要上很多年学么?” 豆沙一看汤圆一脸纠结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个傻弟弟今天估计又听了什么闲话了,豆沙换了鞋进来,顺手在汤圆头发上揉了揉,道:“笨蛋,你以后也要上学的。” 汤圆跟着豆沙后面迈着小腿,抓着豆沙的T恤,急切道:“那以后哥哥上学我也上学,是不是很长时间都看不到啊?” 豆沙拿了茶几上的茶杯倒水喝,听到汤圆的话的呛了一口气,豆沙转头看汤圆,过了一会儿又伸手揉了揉汤圆头发,“别听人胡说,天天都能见。” 汤圆今天等啊等,从早上等到中午中午又等到下午豆沙放学,一颗心提了一天,这会儿听到豆沙的话终于放心了安心了,松了口气,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豆沙真不知道汤圆的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高衍和刘毅冬冬搬进了刘恒以前住的房子,两家人现在的小区就隔着一条马路,无比近。 刘恒本来打算趁着今天冬冬出院的理由,把高衍一起喊过来吃个饭,却被刘毅拦住了。认孩子、搬家和刘家人吃饭,前后才几天?这根本就是“媳妇”见家长的速度啊……太快了太快了。 刘毅最后敲定,就在小区附近的餐厅包间吃饭,以朋友的名义在外面见一见,把豆沙和汤圆都带着。 刘恒在刘毅面前不敢发作,之前隐瞒了那么长时间,刘毅一个过肩摔摔得他左肩青了一周都没消下去,现在要是在刘毅面前说个不字,搞不好整个后背都能被削掉一层皮。 刘恒不敢在刘毅面前说,只能私下里和自己老婆嘀咕,“刘毅这个是护内么?” 王殷成莫名其妙看了刘恒一眼:“事实摆在眼前,需要问么?” 刘毅想得确实周到,他多少还是担心高衍内心里有什么不太乐观的想法。或许刘家人都是出于好意,但是做得太急了,高衍说不定就会有些防备。毕竟在刘毅看来,即便是再平和的人,不是十分自信的人,对目前的处境多少都会有些犹豫。 下午太阳落山之后,刘毅带着高衍和冬冬在附近的小区熟悉环境,快饭店的时候去了餐厅包间,刘恒一家已经到了,豆沙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冬冬老老实实坐在一边,手里拿着个汽车模型在玩。 刘恒之前和高衍没有见过,一看见门从外面被推开眼皮子就跳了一下,待看到高衍本人的时候,心下感叹了一句:他们兄弟两个的人品是有多好,王殷成长得好看,高衍竟然长得也很帅。 冬冬从门外先窜了进来,因为一开门他就看到了靠门口坐着的豆沙。不过冬冬没有喊豆沙,因为进门之后他还看到了王殷成和另外一个他不认识的大人。 冬冬朝王殷成甜甜喊了一声:“大豆沙。”又看着刘恒叫了一声:“叔叔。” 王殷成笑着对冬冬点头,刘恒心里默默赞叹,就连儿子也这么懂事听话。 豆沙从书本上抬头看冬冬,听到那声大豆沙嘴角禁不住弯了一下,汤圆对冬冬招招手:“冬冬!” 冬冬朝豆沙和汤圆跑过去,三个孩子凑在一起。 高衍进门之后和刘恒、王殷成打招呼,众人落座,服务员上菜单点餐。刘恒和王殷成把菜单推给高衍和刘毅,刘毅自然不会和他们客气,把菜单接了过去,高衍道也没有推却,很熟练的点了几个菜,神态十分自如大气。 有了孩子,气氛就能好很多,因为即便成年人之间再没有任何共同兴趣爱好和话题,但至少可以聊孩子。 话题一围绕在孩子身上,除了刘毅,几个大人的话都格外多。 王殷成能把汤圆从小到大做的每一件笨笨的蠢事一条条讲过来,高衍甚至还记得冬冬最近一次尿床是几月几号晚上几点,刘恒还能讲豆沙小时候想要一个玩具却不开口,憋了足足四个月,过年的时候拿压岁钱最后才把玩具买了…… 说得桌子上几个孩子都要不好了。 冬冬一听到高衍说自己尿床的事情,一张小包子脸都红透了,眼睛水汪汪的看着高衍,喊:“爸爸……” 汤圆一脸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做过那种事情的疑惑表情。 豆沙斜了刘恒一眼,转眼看王殷成的时候有一种摇尾巴的即视感。 刘毅一直沉默,偶尔喝喝茶,在这个话题上他确实插不上任何话。冬冬的三年他作为父亲是缺失的,汤圆和豆沙他虽然是看着长大的,但毕竟不是最最亲密的父母,不可能了解那么深入。 总之一顿饭吃下来,气氛还算愉悦,刘恒还给了高衍一张充值了三千块的“橙”餐厅VIP卡,高衍这才知道刘恒就是那家餐厅的老板。 吃完饭之后两拨人沿着街道边往回走,边走边聊,王殷成研究生二年级的时候保博,现在还在读博士,聊到之前带研究生做的一个课题,说着说着和高衍聊起了古玩圈的事情。 高衍道:“你要做课题,朝积极向上的方向讲就是,古董承载了历史文化,有些古董还沉淀了不少当时的技术。但是现在说白了,就算是学术研究,里面涉及得利益牵扯也很多。” 王殷成道:“怎么说?” 高衍:“中间人、拍卖行、卖家的利益划分,里面涉及的税务,还有拍卖行内部的一些油水……所以其实古董的价格从来不是本身就有的,都是人为赋予的。当然,本身的价值是另外一回事。你在电视上看一幅画卖几百万,其实真正的卖家在被抽取所有的费用之后,本能能拿到的也许只有二分之一甚至更少。” 王殷成:“有这么多?” 高衍笑了一下,并没有说得很深:“这还得是真品,如果是仿古的赝品,利益就更加难说了。” 刘恒在一边道:“高衍你会做赝品么?”这个问题一问出去,刘毅在一边皱了皱眉。 高衍直接笑着摇头,否认道:“我不会。” 两拨人在十字路口分别,冬冬特别依依不舍的冲豆沙和汤圆挥了挥小爪子。 胡炼也是今天刚刚反应过来一个问题,急忙给刘恒打电话,刘恒一家那时候刚回来,电话是王殷成接的。 胡炼的语气特别凝重,问道:“我说,虽然刘总似乎对高衍有那么一丢丢意思,但高衍他……到底是直的还是弯的?” 王殷成道:“弯的。” 胡炼虽然不清楚王殷成为什么这么确定,但还是带着疑惑的语气道:“就算高衍他是弯的,刘总的性向不明姑且算他也是弯的,但是……他们两个都清楚对方的性向问题么?” 王殷成:“……” 胡炼道:“高衍生了冬冬,刘总应该能猜到吧,那高衍呢?” 王殷成突然有点想擦汗…… 刘恒那套房子只有两个卧室和一个很小的书房,冬冬当然是睡次卧,至于主卧……高衍站在门口看的时候突然非常想笑。 一间大约十几平的主卧被一扇伸缩玻璃拉门隔成了两间,隔门里面一张床外面一张床。 高衍绷着表情转头看刘毅,刘毅挑眉道:“有问题?” 高衍摇头:“没。”但最后还是没绷住,嘴角弯了一下。 刘毅看着高衍,高衍忙道:“我就是觉得那扇门好像不怎么好看。” 刘毅太阳穴跳了一下,一本正经点头道:“我明白了。” 高衍找了个理由去冬冬房间,转身之后终于没忍住笑,他想刘毅似乎知道他的性向还提前做了准备啊,高衍自己倒是无所谓的,宋明也是直男,还不照样一个屋子里面处了那么多年。刘毅的行为在高衍看来还是能理解的,不过高衍想想还是有些想笑,直男啊直男啊~~…… 万岁金钱树被高环宇卖给了谢暮言,以刘毅的性格,就算再中意万岁金钱树也是绝对不可能主动去和谢暮言有什么瓜葛。 高衍是个喜欢做充足准备的人,之前就帮刘毅看了最近的拍卖会,相中了几样竞拍品。 刘毅第二天就带着高衍去了拍卖会,拍卖会被安排在海德大楼六层,内外几层的保卫,进出都需要身份确认。 高衍拿了宣传单坐在刘毅一边,用手在几个拍卖品上比划了一笔,刘毅低头看了看,点点头。 高衍和刘毅去得早,找了位子坐下之后就能时不时看到有人从外面走进来,有人认出刘毅之后,或者远远点头打个招呼,或者上前简单攀谈几句。会场一切井井有条,没人大声喧哗说话,声音都非常轻。 刘毅除了和那些人打招呼之外并没有闲坐着,每进来一个他认识的人,刘毅都会低声告诉高衍那个人是谁,哪个公司的,做什么的,职务是什么,在圈子里喜欢投资什么,慢慢还会说到会场中一些人背后的联系瓜葛关系。 高衍听得很认真,这才发现来的人里面有不少上次参加内展的人。 到时间之后拍卖会开始,买拍规则和注意事项的流程走完之后就是PPT放映这次拍卖会主办方的资料和一些藏品的图片,最后拍卖会正式开始。 第一件藏品是一件清代的瓷器,视屏里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解析瓷器照片的同时,拍卖师也在进行客观而不失惟妙惟肖的解说,接着第一件藏品的拍卖正式开始,拍卖师宣布第一件拍卖品的保留价。 刘毅今天把主动权交给了高衍,高衍在瓷器的价格竞到45万和60万的时候举了两次牌,之后都没有动过。 刘毅转头看了高衍,直接道:“不要有任何顾虑。” 高衍认真点了点头,心里知道刘毅是误会了,以为他只举了两次牌是在畏手畏脚,其实根本不是,高衍举牌只是象征性的举一举,并没有其他意思。但刘毅的话无疑还是让高衍底气更足了一点,毕竟在这个圈子,不存在有钱没钱的问题,只存在钱多还是更多的问题。 第一件拍品落槌,被66号拍走,高衍往左前方看了一眼,认出那位是刚刚刘毅嘴里的本地房地产商,好像叫叶笑天。 第二件拍品第三件拍品以22万和35万的价格被拍走,高衍一直没有动没有举牌,反正刘毅说了不要有任何顾虑,他也就无需装什么样子了,等他看中的藏品就对了。 然而中途却出了个岔子,本该出场的第四件拍卖藏品却因为委托人的临时毁约而无法进行竞拍,这种事过去也不是没有过,毕竟从委托到宣传再到竞拍有比较长的一个时间周期,有些人委托拍卖的时候可能急着用钱,之后不急了想想舍不得也就毁约了。 会场里没有异议声,大家似乎对这种事情都看得非常淡。 高衍却不知道为什么,眉头突然跳了一下。 事发突然,拍卖行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终止拍卖,于是各就各位,大家继续。 第五件拍品一上来却惊了不少人,因为拍品是一件清康熙豇豆红太白尊。豇豆红釉是康熙晚年景德镇官窑所产,工艺十分考究复杂,制作方法雍正年就已经失传,在当时基本都是宫廷御用品。 拍卖的气氛这个时候终于被推上了高峰,尤其当拍卖会场头顶的柔和的灯光打下的时候,太白尊细润的胎质、浓烈的红色釉下螭纹清晰可见,光亮的色泽也似乎在向众人招式她的珍贵。 高衍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字——“拍!” 拍卖师解说完,报出底价130万的时候会场中终于开始了窃窃私语,高衍注意了一下,不少人都在议论,还有人在说这个底价低了,现在一只玉手镯也得要个200万。 玉和瓷器比,显然是外行人的说法,高衍也不在意。 拍卖正式开始,高衍静坐了半分钟,观察了一下在座竞拍者的态度,其实不光高衍在等待,其他人也在等待观望,这其中有商人老板或许也有一些隐秘的政界人士,更有可能是专门的收藏人或者投资公司。 高衍终于不再犹豫,举牌,直接报价:“200万。” 一句话下去会场终于“哄”一声炸开,不少人在这个时候终于找到了一个竞价的态度,纷纷转头朝高衍这里看过来。 高衍目光朝前不动声色,眼中只有展台前的太白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人从他的脸上看到志在必得的神色亦或者过分自信的态度。在众人看来,高衍的眼中几乎没有任何姿态,没人能从他的严重看到更多的东西。 高衍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在这之前他只在古玩市场里捣鼓点小东西,然而今天坐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就是能保持素日的平和,不骄不躁。高衍一开始没有想明白,等众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的时候他才终于恍然……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刘毅! 因为今天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因为他旁边做的人是刘毅。高衍对这样的认知微微有些吃惊,因为刘毅其实什么都没有说甚至都没有看向他,但高衍就是觉得很平和,没有任何迟疑或者焦躁。因为刘毅的气场?因为旁边的男人足够有钱? 钱是一个方面,但高衍仔细一想才突然惊觉,虽然刘毅从开场道现在什么都没有多说,但其实从进场开始,刘毅就已经帮他做足了功课,不动声色之间给了他诸多支持。 刘毅把在场所有他认识的人的身价背景简单告诉了他,甚至告诉他哪些人最喜欢投资哪些藏品等等之类的状况,高衍一开始虚心听着,但现在仔细想想才明白了刘毅的用意。 这个男人不会直接安抚心情,但是他会在不动声色之间告诉你一些事情,同时告诉你不需要有任何迟疑,他会稳稳坐在你的旁边,让你渐渐忽视他气场的同时张开自己的能量场。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其实在无形中,已经做了很多很多。 高衍心里突然蒸腾出一股莫名的悸动,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在最开始刘毅决定用他的时候他也曾经有过,只是今天更加强烈更加直接。 高衍转头看了刘毅一眼,坚定的点了点头。 会场里不少人是认识刘毅的,H市就这么大,钱多喜欢古玩的也就那么多,所以当很多人看到高衍旁边坐的人是刘毅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吃惊了,因为刘毅钱多又舍得花啊! 高衍的牌子举起来之后,拍卖会的气氛又被推进了一步。 等到250万、300万的竞价出来的时候,高衍又举了一次牌子,“350万!” 高衍底气很足的举起竞价牌,脱口而出竞价的时候语气铿锵有力,但落牌的时候还是转头朝刘毅看了一眼。 刘毅刚好也转过视线看他,但似乎对于这个350万的竞价没有任何感觉,只是简单点了点头。 刘毅点头,高衍心中澎湃出被信任的情愫,更加坚定的对着刘毅点了点头。 太白尊350万值不值?肯定值!但这两年经济不景气,很多古董有价无市,竞价者也持观望态度,所以当350万的竞价报出来的时候,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举牌子。 然而在这个时候,突然靠近展台的最前方角落里,默默不出声至今没有举过一次牌子的男人却突然抬起左手臂,手腕上细细的腕镯闪了一下,举牌,声音好似深山处传来的钟鸣,沉而稳,带着远道而来的虔诚,道:“400万。” 高衍之前一直没有注意那个角落,然而抬眼看到男人举起竞价牌露出左手的腕镯时,胸口好似中枪炸起一抹镇痛后的殷红,震惊中略带着点茫然,等反应过来听到男人声音的时候,愕然中彻底愣住了。 高衍一直觉得这辈子怎么都不可能再遇到那个人了,有些事情过去了忘记了也就好了,三年时间一过,当初再是如何的人,现如今都只是记忆力模糊的影子了。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更何况高衍一直认为并且深刻的认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那个人了。 温宁……高衍在心中默默道。 温宁转头,视线朝着高衍的方向,因为隔着好几排,视线被几个人头挡住了,但温宁看到了刘毅。 400万。 温宁在心中道。 好似说的竞价,更像是争夺的筹码,但到底是什么,温宁等看到刘毅的时候才明白。他其实想说……高衍。 只可惜放在展台上的是豇豆红太白尊而不是高衍,瓷器有价可买有市可寻,然而高衍却没有标价。 温宁的视线在刘毅身上顿了三秒,本打算转回头,刘毅这个时候却突然转过视线和他对上,双眸似乎自带利刃,劈过层层空气,投射而来。 温宁看着刘毅,突然很轻松地笑了一下。 刘毅却漠然转头,气定神闲对高衍道:“拍下!” 27. 温宁原本默不做声坐在最前排的角落里,牌子都没有拿在手上放在一边,从第一件拍品开始就没有支过一声,所以会场中自然也就没有人注意到这位皮肤极白样貌带着几分俄罗斯味道的高个男人。 当然,也有人朝温宁那里看过几眼,毕竟长得好看的人到了哪里都能受到关注,只是并没有人多在意这个男人。因为这个世界上长得好看又有钱的男人其实并不多,刘毅刘恒这样的,实属少数。有人从一开始见到温宁时还以为温宁只是过来陪着哪个大老板见见世面的,但等温宁举牌沉声不急不慢说出那句“400万”的时候,不少人都诧异了。 会场中心的人有些小声的议论,但并不多,更多人是在观望,有人甚至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因为刘毅啊,太白尊的最后竞价人肯定会有刘毅的。 刘毅转头对高衍说了一句“拍下”,高衍转头看了刘毅一眼,对于刘毅气定神闲的态度略微有些诧异。 因为在高衍看来,一件藏品除非特别喜欢中意,否则在竞拍的时候还是要看她本身的价值和未来的估价的,毕竟在中国收藏家其实非常非常少,大部分人对古董的态度是“投资”。买下是因为值得,值得是因为未来的两年或者更多年之后,古董在转手之后能够给带来更高的价格利益。 豇豆红太白尊400万值不值?当然很值。但如果更高,高衍都得考虑一下未来的估价,但刘毅竟然直接说“拍下”? 拍下的意思就是无论多少钱都必须入手! 高衍看了刘毅一眼,这次却没有点头,他心里默默擦汗,心道刘毅可不是一般二般的有钱啊,靠近千万的藏品就是投资公司都相当谨慎更何况是个人?暴发户也不会这么投资古董啊…… 高衍压住心里的躁动,抬眼朝温宁的方向看了一眼。温宁会出现在这里他确实很吃惊,不过也就那样了,反正是碰面了都当做不认识的人,和陌生人又有什么差别?高衍想了想,心态很快平和下来,最开始的惊诧也就烟消云散了。 拍卖师站在拍卖台上扫视下方,声音没有任何波澜道:“26号400万!” 66号叶笑天举牌,没有作声。 拍卖师道:“66号410万!” 高衍没有举牌,其他竞拍者没有直接喊价,只默声举牌。会场中的气氛在这一刻又突然一个陡直的下坡,因为高衍和温宁都没有再举牌。 一直等叶笑天举牌530万的时候,温宁才再次举牌,喊价道:“600万!” 所谓投资都有风险,竞拍也是投资的一种,自然也有风险。竞价是风险、古董的最后确认是风险,在竞拍过程中当然也有风险,有人是真的竞价,有些人却是实打实抱着观望的态度在故意喊价提价,反正最后自己也不会竞到,只是价格越高提价的风险越大,万一最后没人举牌了,就真的只能自己扛着了。 显然,温宁的喊价很多人都在琢摩味道。 温宁一直没有举牌,他在等高衍,但高衍也一直没有举牌,高衍在观望到底是有几个无聊的人在里面掺浑水的。一直到叶笑天的530万出来,没有人接着很快举牌了,高衍才准备抬起手臂,但还是晚了一步。 600万! 600万?温宁竟然又是直接喊价? 高衍皱眉,有些拿捏不清温宁到底是真的在竞价还是在故意提价,不过这些都不影响什么,因为刘毅发话了,拍!只要在高衍举牌之前刘毅不做任何指示,高衍就不会有任何迟疑。 高衍终于举牌,没有做声。 拍卖师:“89号610万。” 这次别说其他刚刚还举牌的竞拍人,就是连叶笑天都不动了。 610万的豇豆红太白尊?不少人窃窃私语,已经开始有人悄悄说犯傻了。 而高衍这个时候的心态非常好,因为他一直是个善于定位自己身份的人,现在他不单单是刘毅的鉴赏师,还是他的委托竞价人,只要刘毅说OK没问题,高衍就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过多纠结太白尊的价值问题。庸人才会自扰,就算现在展台上拍卖的是一坨屎,只要刘毅说拍下,高衍就不会犹豫。 当然,高衍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想,竞价的时候高衍自然会考虑该如何竞拍才能让价格压下去,尤其是在有温宁搅局的情况下。 但这个时候主观因素实在太多,高衍的分析在这个时候也只能起到非常微小的作用。 温宁靠着椅背而坐,身形挺拔,没有任何犹豫,只是在听到拍卖师那声89号的时候嘴角勾了一下,再次举牌,不过这一次他也没有出声。 拍卖师:“26号620万!” 没有继续喊价?这是在消磨别人的耐心?还是实际上男人的承受能力已经快到头了?不少人都在心里揣摩。 但高衍却没有这个疑惑,因为他知道温宁有钱,非常有钱,600多万于他来说不过是随便挥挥手的姿态而已。既然这么有钱,现在却故意不做声了,为什么?!高衍心里冷笑一声,没有继续深想下去,因为也确实没有必要。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其他竞拍人没有一个举牌的,会场中也没有其他人再说话,只有拍卖师冷静自制的主持着,而高衍温宁间隔不作声地举牌。 630万。 640万。 650万。 …… 700万! 拍卖师:“26号700万!”拍卖师如刚刚一般扫视台下,又说了一遍:“26号700万”视线还专门往高衍那里扫了过去。 然而高衍这个时候却握着竞价牌垂眸不作声,完全没有再次举牌的意思,不少人也转头朝高衍和刘毅看过去。 拍卖师在停顿两秒之后,终于道:“五号拍卖品清康熙豇豆红太白尊,26号竞拍,700万!” “700万第一次……”会场中鸦雀无声,基本拍卖师在最后确认三秒的时候也就是拍品确认的价格,不会变了,当然也有人不死心的继续朝刘毅那头看过去,其中就有叶笑天。 叶笑天转头朝刘毅看着,视线又在高衍脸上扫过,最后再看看面无表情淡定从容坐着的刘毅,心道不会吧,700万认怂?确定今天坐在拍卖会场的是刘毅?而不是妻管严乔装打扮的刘恒? 叶笑天转回头,有些拿不准刘毅到底在想什么。 “700万第二次……”拍卖师扫视场下,继续道,等拍卖师的视线在会场内很快扫射一圈,慢慢提起拍槌时,高衍终于抬眸,视线带着携风的刃,举牌,沉着道:“800万!” 高衍再次举牌开口,简直就是一场角逐胜负既定之后的逆袭,800万! 拍卖师放下拍槌,抬手臂朝向高衍:“89号800万!” 温宁这次终于又转过头看向高衍,这本来只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然而后排人刚好低下头和旁边人说话,温宁的视线便再也没有了任何阻隔,直接越过后排的人群,定格在高衍脸上。 高衍也朝温宁这里看了一眼,只是那一眼十分漠然,好像温宁不过一个和他竞拍的陌生人罢了,其他什么都不是。温宁转回头,突然觉得没意思,很没有意思,他本来就没打算买什么古董回去,举牌喊价不过都是冲着高衍去罢了。 温宁想这样的重逢总是能让人记忆深刻的,高衍或许忘记了他,但总还是能引起他的关注和视线的。 但温宁这一刻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好像自己很失败,他一开始没搞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很快男人就反应了过来是为什么——他和高衍比,除了身家背景,其实本质上并没有优秀很多,论智商情商心态高衍都和自己差不多,但那时候温宁有钱,非常有钱。 而现在呢?高衍说出800万的时候声音都不抖的。 好像这么多年自我建设的优越感不过是一堆粉末,现在的高衍好像比以前更加优异更加有男人味更加吸引目光…… “800万!”拍卖师确认道:“五号拍卖品清康熙豇豆红太白尊,89号竞拍,800万!800万第一次,800万第二次,800万第三次!”落锤,“成交!!” 高衍转头对视刘毅,刘毅眉头都不用挑一下,800万于他来说不算什么。 高衍道:“拍下了。” 刘毅点头,似乎看清高衍心里对于800万还是心有戚戚放不开手,于是干脆道:“不多。” 高衍愣了下,心里默默擦汗,你个高富帅的! 拍卖结束之后就有人带着高衍和刘毅签署“确认书”同时确定付款方式。 这一切刘毅都没有插手,全部交给了高衍。 从拍卖会场出来之后高衍和刘毅也没有去其他地方,直接去了刘恒那里接冬冬。 高衍现在也感受到了搬家之后的各种方便,从宋明那里搬出来宋明能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情,而冬冬在高衍没空的时候也有人带,汤圆也会陪着,反正很方便。 刘恒房子的客厅非常大,有一角专门弄出来给孩子玩儿的,冬冬就和汤圆一起玩了一个早上的跑火车跑汽车。 高衍和刘毅一进门,冬冬就小跑着扑了过去,先朝高衍怀里扑,一扑之后很快又朝刘毅腿上扑。 “爸爸!!”冬冬一声喊了两个人。 高衍摸冬冬的脑袋:“冬冬早上乖不乖?和汤圆一起做什么了?” 冬冬:“好乖的!汤圆和我一起玩儿火车。”眨眼睛:“那爸爸和爸爸一起出去做什么了?” 高衍:“买东西。” 冬冬:“什么东西呀?” 刘毅道:“装水的瓶子。” 冬冬:“好玩儿?” 刘毅:“好玩儿。”接着一本正经道:“等拿回来了就给冬冬玩儿……” 高衍差点喷了。哄小孩子的话当然是不作数的,但刘毅说的时候实在是太专注太认真了,高衍在旁边听着都觉得刘毅是真的有这个意思。 高衍擦汗,他觉得自己错了,刘毅不是高富帅,刘毅根本就是个大土豪。 28. 刘毅说要把装水的瓶子给冬冬玩儿的时候汤圆刚好坐在一边,手里还捏着橡皮泥,抬头的时候特别天真,对刘毅道:“大伯我也要!” 要玩具是孩子的天性,尤其是身边的孩子都有的情况下。 高衍听到汤圆无比纯真的开口心里默默擦汗,刘恒坐在沙发上转头道:“汤圆!” 汤圆吐了吐舌头,心道哼╭(╯^╰)╮,等哥哥回来了我问哥哥要! 冬冬转头对汤圆道:“我分你一半,我玩儿一会儿你玩儿一会。” 高衍脑海里冒出两个孩子拿着800万太白尊当水瓶玩儿的情景,越想越觉得快要不好了,转头看了刘毅一眼,又越想越觉得刘毅似乎……没有在开玩笑…… 这个时间刚好是饭点,王殷成在学校还没有回来,豆沙上学中午也在学校吃,高衍和刘毅一来刚好可以吃午饭。 昨天在外面吃是因为刘毅怕高衍觉得别扭,但今天一起在刘恒这里吃饭就很自然了——来接冬冬,刚好饭点,刘恒这里有饭有菜,两个孩子凑在一起玩儿分不开,刘恒又开口留饭,高衍自然是不好拒绝的。 拒绝就真是太假了。 生汤圆之前刘恒是做饭的,虽然做得没有王殷成好,但汤圆生下来之后基本就不做了,最开始的一年多是因为开分店太忙,之后是因为汤圆义正言辞地指责粑粑做饭太难吃!坚决不吃!硬送到嘴巴里嚼两口也吐出来,吐出来的时候还一眼泪汪汪的看着豆沙,好像在说哥哥这种饭菜你也能吃这么多年?哥哥你好伟大!! 然后刘恒就不做了,现在基本都是“橙”餐厅做好了打包带回来,或者让伙计开个外卖车送过来。 刘恒把两个孩子抱上饭桌,三个大人也围着餐桌坐下。 高衍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喂冬冬,抬眼一看冬冬已经拿了勺子自己开始吃了。 刘恒道:“让他们两个自己吃吧。” 冬冬和汤圆两个小家伙凑在一起吃,特别老实,吃着吃着两个小家伙不知道怎么的还客气了一把,你给了我一勺子饭我给你一勺子汤。 刘恒给汤圆碗里夹了点小丸子肉,汤圆把自己的碗凑到冬冬碗旁边,拿勺子一拨给了冬冬几个丸子。冬冬这个时候刚好吃完碗里的菜,什么都没有,但本着礼尚往来的光荣传统,几乎没怎么犹豫的把自己碗里沾了肉汁汤的饭舀了一点去汤圆碗里。 互赠往来旁若无人,两个孩子就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 高衍嘴角忍不住抽,心道熊孩子你没菜你就送饭么?! 刘毅心里满意的点头,没菜送饭多实在……不愧是我是儿子。 席间刘恒还问起今天早上拍卖的事情,他当然不直接问刘毅,他问高衍。 高衍道:“拍了豇豆红太白尊。” 刘恒并不懂古董方面的事情,他也鲜有投资,他现在就是个连锁餐厅的小老板做小生意,当然不可能动辄几百万投资个古董,他不能也不敢,王殷成回来知道了准让他去跪键盘。 刘恒问道:“怎么看中那个太白尊了?” 高衍道:“豇豆红的工艺很复杂,雍正年间就已经失传了,景德镇官窑出的贡品,基本都是皇帝用的东西,值钱是必然的。而且豇豆红太白尊在国内很少见,基本都流在海外被外国收藏家收藏着,拍卖会能见的十分少。05年香港拍卖了一尊,当时的竞价折合100人民币不到。” 刘恒理所当然问价格,道:“今天拍了多少?” 高衍伸出左手的拇指食指,比了一个八,刘恒挑眉诧异惊叹,卧槽刘毅真他么有钱啊!!随口用开玩笑的语气对刘毅道:“你刚刚说给冬冬的水瓶不会就那个吧?” 刘毅抬眼,用一副理所当然of course的眼神回视刘恒,刘恒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高环宇觉得自己被人玩儿了,狠狠涮了一把。 法院的传票还没有到,那头就有消息传过来说谢暮言撤诉了!麻痹撤诉了!本来古董诈骗的官司就不好打,原告撤诉的理由也相当简单并且逻辑通顺,鉴定时弄错了,现在搞清楚了,所以撤诉! 谢暮言虽然撤诉了,但高环宇这个时候却相当警觉,被人玩了一把当然不可能相信事情有这么简单。 他这次没给谢暮言打电话,通过各方面关系让人去谢暮言那里打听消息,反馈过来的消息竟然是谢暮言已经离开了,不在H市了? 不在了?竟然就这么走了? 高环宇想不通谢暮言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一种被人阴了一把的错觉,但细细想来又似乎直接间接都和谢暮言没仇,既然没仇谢暮言何苦这么整他? 高荣生那头逼着随时可能飞到H市把自己抽一顿关起来,高环宇的时间就相当紧迫,他心里憋着一口怨气,怎么都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肯定有什么原因。高环宇当然也不是吃素的,花了钱和关系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到了一个消息——谢暮言走之后,一个叫做温宁的男人接替了谢暮言的位子,成了“外国团”的主办方。 温宁? 高环宇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说过,但印象又没有那么深刻。 直到今天在海德的一场拍卖结束之后,有人告诉高环宇,一个叫温宁的男人在拍卖会上公然叫板刘毅,虽然最后没拍下那800万的太白尊,但给主办方和当地新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参加拍卖会必须要竞买资格登记同时缴一定的保证金,有人通过拍卖会后台查资格登记,看到温宁所属公司名字时震惊了,那家海外上市公司、又是温姓?这样的巧合难免让人心生遐想,但猜来猜去也没什么结果。 但温公子的大名在H市名流里疯传了一把,毕竟敢和刘毅硬碰硬叫板的,还真心有够胆色。 走了一个谢暮言又来了一个温宁?高环宇直觉H市不是个好地方,和自己八字不搭,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倒霉。 高衍下午没事也不用去公司,就带着冬冬去医院和医生聊护理方案。 刘毅一直记着上次高衍带冬冬打的去医院热晕的事情,特地给了高衍一辆车。但刘毅现在的心态十分小心翼翼,一顿饭不能直接在刘恒家里吃,考虑高衍的心态非要在餐馆吃,车自然也是一样。 刘毅有好几辆车,除了自己经常开的路虎还有一辆卡宴一辆宝马和一辆大切,前后想了想,把那辆买来没多久几乎没怎么开过的大切给了高衍。 刘毅带着高衍去车库拿车的时候,余光努力观察高衍的神色有没有什么不对,本来心里还有些犹豫,但高衍的反应实在是很“正常”,一个正常男人看到大切的正常反应。 点头,“嗯,好车!” 冬冬中午在刘恒家里睡觉,和汤圆睡一张床,高衍就坐在客厅和刘恒聊天,两人交谈甚欢,偶尔刘毅插一句话。 华荣的一堆事放在那里,胡炼最近简直就要忙疯了,拍卖会结束之后电话一个又一个疯催,刘毅也不好多留,在冬冬睡醒之前起身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和高衍叮嘱一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高衍抬眸点头:“好。” 刘恒坐在对面沙发上兀自端着一杯茶,眼睛抬起来,刚好能看到刘毅弯腰垂眸叮嘱的姿态和高衍应答的神色。刘恒面上不作声,心里却叹,这两个相处得是不是也太自然了?自然得和老夫老妻有一拼了? 刘毅开车回公司,胡炼简直就要忙疯了。公司有一定的制度化程序化,在这样的程序化里绝大多数人在上班时间内都能有条不紊的工作,但胡炼却不属于这个绝大多数。 胡炼忙得跟狗一样,刘毅坐电梯不急不慢上来,脚步沉稳,看得胡炼直擦汗。 刘毅到公司先和中层开了一个20分钟不到的会议,接着海外市场部又有一个临时会议,等刘毅从23层的会议室出来已经下午三点了。 胡炼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堆文件,小声对刘毅道:“刘总,一位叫温宁的先生现在在B1会议室。” 胡炼没有参加早上的拍卖会自然不知道温宁是谁,刘毅虽然认识却并不知道早上那位和自己杠上的26号就叫温宁。 刘毅道:“行程?” 胡炼摇头:“他没有提前预约,但是……高环宇的那株万岁金钱树好像在他那里。” 刘毅看了胡炼一眼,转身朝会议室B1走去。 然而等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赫然看到那位26号大大方方坐在沙发椅上朝自己笑得人畜无害的时候,刘毅才知道胡炼嘴里的温宁就是眼前这位。 温宁站起来,面带微笑,态度谦和,道:“刘总你好,我是温宁。” 刘毅点头:“你好。” 温宁继续笑,面孔上一派春光满面,好像自己到访是带了什么喜事来一样。 温宁上来也不拐弯抹角,也没有任何阿谀奉承听得人都想吐的好话,直接道:“听闻刘总前几日和人谈了一株万岁金钱树,后来好像出了什么差错。” 刘毅看着温宁道:“你可以再说直接一点。” 温宁坐起身,不似刚刚那般慵懒无意,眉头一跳,直接道:“听闻刘老爷子今年八十大寿,作为长孙送一株‘万岁金钱树’寓意万岁更显孝心。刘总早上800万拍了豇豆红太白尊,我手里有万岁金钱树。既然如此,何不一换?现金补差价?” 温宁虽然没有再笑,但极白的面孔上挂着几分旁人很容易察觉的自信和优越感,好像这样的人天生就比别人得老天优待几分。 然而刘毅这个时候却微微诧异了一下,因为温宁竟然知道老爷子八十大寿的事情?还知道他要送钱树?刘毅在H市本来就没有几年,刘家的圈子也不在这里,温宁却打听得一清二楚?刘毅心中疑惑,看着眼前温宁从容不迫的样子,好似看到了一只白狐狸。 眼前的男人说得可真好听啊,太白尊换万岁金钱树?虽然对刘毅来说万岁金钱树确实比太白尊要来得更上心一点,但仔细一想就知道温宁钻了逻辑空子。高环宇本来就要把金钱树卖给刘毅的,本来就是他刘毅的囊中物,中途被人劫了,现在竟然拿着东西过来舔着一张脸说“换”? 如此有诚意的神态如此到位的话语,说得好像自己急刘毅所急,主动给刘毅方便一样。 刘毅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 温宁身体却超前倾,好似要说什么恋人之间的甜言蜜语一般:“其实你看,刘总你更上‘心万岁金钱树’,我更上心‘豇豆红太白尊’,换一换大家各取所需么。” 刘毅从容道:“你可以开个价,我买。” 温宁啧啧两声,很遗憾的摇头道:“刘总真是贪心啊,‘太白尊’不肯放手‘金钱树’也想要。”音调微微上扬,言语中似乎还有其他所指。 刘毅这么多年混生意场,和温宁这样的人接触不少,知道他意指其他,便道:“贪也有贪的资本。” 温宁双眸凝视刘毅,眼神中迸出一闪而逝的精光,道:“小的要看着,大的也要留着,刘总果然生意场上贪心,生活上也贪心。” 刘毅这次没有回答,心中一沉,似乎已经有些明白温宁到底在说什么。 温宁这个时候却垂眸,手在膝盖上拍了拍,抬眸时眼里带笑,道:“要不这样吧,也不要换了。我把万岁金钱树双手奉上送给刘总,刘总把今天早上拍太白尊的人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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