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莲抿着唇,含着泪万般不舍地看着他,终是无力地点了点头,“也是,你到底是常家的小少爷,唉,妈也不能阻碍你,刚才的事真的很对不起,你不要怪妈,妈也是太怕了,如果你一定要去找她,就去吧。”
她拭了拭眼角,长叹一声,缓缓起身走进房间,过了不久,又出来,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顾适一看,竟与刚才陶敏掉到门边的锦绣小福包一模一样,陈静莲捏着小福包犹豫片刻,还是将它放在顾适面前。
“这是你生下来时,常家人放在你襁褓里的福包,当时我抱着急,不慎掉了一个,而这个还是留在襁褓里的,我总想着有一天会还给你,但又怕真的有那么一天。”她苦笑着叹息,像从前一样慈爱地抚摸着顾适的发顶,缓缓地道:“小适,拿上这两个福包去找她吧,见到阿敏时,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妈当年是不得已。”
顾适点点头,将两个福包紧紧握在手心里。
他要去找他的亲生母亲,无论如何,他也要查清楚前世的车祸事件,冥冥中,顾适认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蹊跷,而属于他的东西,他也不会白白送给别人。
没错,身为常家的双生子,他怎么能放弃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呢!如果能进常家,那么所有难题和困惑都能迎刃而解,他顾适绝不会活的像个窝囊废一样,除了逃避还是逃避,除了忍让还是忍让,他受够了!
紧握着手里的福包,顾适眸中闪烁出不一样的光彩,潋艳流光,狠绝而冷冽。
当晚夜色深沉时,陈行深回来了,一进门连大衣都来不及脱,雪末洒了一地,他急匆匆地走到客厅对顾适道:“小适,常家出大事了!”
顾适一惊,立下站起来,问:“什么事?”
陈行深缓了口气,才道:“刚刚我接到媒体一手消息,说是常夫人在去鼎盛荣氏的路上出车祸了,车辆全毁,司机当场死亡,常夫人送到医院后也抢救无效,现在常家全乱套了。”
“你说什么!常夫人她……她死了?”仿佛惊天霹雳,顾适惊怔地望着陈行深,陈行深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她去世了,本来常家想通过她去向荣思城求情,求鼎盛荣氏放过常家,这些天发生的事你不知道,鼎盛突然向常家施压,重重打击了常鑫旗下多个产业,我们陈家虽然不在其中,但也深受波及,常浩生拉不下面子去求荣思城,常夫人曾是荣家大太太谭沁的大学同学,想借个面子亲自去求荣思城,可没想到……居然出了这种事?”
他兀自说着,不经意抬眸,却发现顾适脸色惨白,陈行深紧张地忙扶他坐下,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顾适无力地闭上眼,双手抱着头缓缓垂下,声音哽咽:“她死了,她竟然死了,我还没叫她一声妈妈,她就离开我了……怎么可以……她怎么会这样离开我 ……”
陈行深顿惊,俯下身望着他,“你说什么?她是你妈妈?”
怀里两个旧时福包还暖暖的,顾适痛得如梗在喉,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咬着唇紧紧抓着怀里福包,他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里流出,陈行深心里一痛,再多的话此时也问不出半个字,伸手抱住了他,贴着他的额头,温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小适,一切都会好的。”
“常家什么时候办丧事?”无声的泪流中,顾适缓缓放下手,神情悲怒,眸光冷冽如电,陈行深不禁暗惊了一跳,他什么时候见过性情温软的顾适脸上出现这般神情?
“你问这个干什么?”隐隐地,陈行深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紧握住顾适的手,道:“小适,你确定她是你妈妈?”
倚在房门边的陈静莲忍不住掩嘴哭出声来,自责地泣道:“都是我不好,小适,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亲妈……”
顾适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他木然坐着,像风暴前的大海般平静的吓人,“如果有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她的丧事我一定要去参加!”
不但如此,我还要取回我应得的东西!
第五十三章:大闹灵堂
这年冬季的下雪期特别长,临近圣诞节,大街小巷里挂起了彩灯,全城各大商场门口先后树起巨大又漂亮的圣诞树,欢快歌曲飘荡在喧哗夜市,一派的喜气洋洋。
而对于常家,此时却是冷清阴沉的像座坟墓,往年这时,常家的大小节日打理都是常夫人陶敏一手操作,她喜欢过节,一到节日就带着常宁、常丽和常凡一块动手做圣诞礼品和装点圣诞树。
只是如今这种热闹再也不复现。
参加告别仪式的人群来了几拔,近日虽然传出常家产业岌岌可危的消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常家到底也是驰骋商界多年的金融世家,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今日敢与鼎盛荣氏为敌,难说他日会东山再起。
商界上的事,谁也说不清,各路的权贵暂时静观其变,此时也都如往常般给几分薄面,诺大空旷的礼堂,来来去去,倒也人头拥蔟,哀乐回响下,常家一家之主常浩生,三个孩子,大小姐常宁、二小姐常丽和三少爷常凡,全都神情悲痛地站在一侧。
门外迎着来客的管事叫了一声,“浩海集团副董事陈行深先生到!”
低头默哀地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可令众人万万没料到的是,第一个踏进来的人竟不是陈行深,而是一个身材修长,眉眼似画,清俊又冷漠的年轻男子,他是顾适。
一袭黑色修身西服,长腿落落有声地稳步向灵堂走来,眸色沉着冷凝,唇瓣轻抿,周身散发出浓浓的萧杀气息,所到之处均惊起众人的暗叹声,他不管旁人,径自走到灵堂前,深深地凝望那张照片,照片中的陶敏温柔婉约,清秀可人,这是他的生母,他的亲生妈妈。
大约是嫌周围太过细碎的闲言声,他俊眉微挑,冷目如电般扫过周围的一群人,众人被他眼底的冷凛所震憾,灵堂一时间竟寂静无声。
顾适回头,对着照片上的陶敏再度望了片刻,尔后深深地一躬身,俯身而下的同时,他轻声念着:“妈妈,请走好。”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却在静如死水般的灵堂里激起一片暗喧。
“他说什么?妈妈?常夫人什么时候又有个儿子?”
“天啊,不会是私生子吧,看不出来哟,常夫人那么温顺的一个人,啧啧!”不知哪个贵妇低低地碎声甚是刺耳。
“可是不对啊,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人长得跟常三少好像噢,不会真是……”后面的话已经被其他人的惊叹声淹盖。
同是一身黑衣胸口别着白花的常凡冲出来,高声叫道:“严升,把这个人带出去!”
几声粗重的脚步声从人群后方跑上来,刚想上前就被后面来的陈行深挡住,顾适凛然回头,看了眼那位凶神恶煞的保镖男人后,再把目光放到常凡身上。
“你对自己的亲哥哥,就是这种态度?!”
一言惊起千层浪,所有人都齐齐望向常家几位主人,常丽见状几步上前,厉声质问他:“闭嘴!顾适,你疯了吗?这里是常家,不是你发疯的精神病院,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顾适挑眉冷哼,眼里显出一丝不屑,“跟你这样的女人做姐弟,我还真是疯了,不过,我确实是你的亲弟弟,再不情不愿,我也不能不承认。”
说着,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两个福包,摊开手,摆在众人面前。
常丽一惊,这是常家子孙才有的福包,每个常家子孙一出生,都会由做爷爷的亲手送上两个福包,意头是福寿双全,两个福包里各放着常家私人珠宝店定做的一个银镯子,凑成一对,出生后第七天戴在手脚上。
“你,你上哪搞来的常家福包?”一旁的常宁也被吓到了,她身为大姐,当然多少知道点当年母亲生产时的事,那时她六岁,知道母亲生下双胞胎,其中有一胎刚出生不过两天就在特护育婴房里死了,而眼前这个叫顾适的人,却手上有着常家的福包,难道他真的是……
她不禁抬眼细细打量顾适,是的,没错,早就觉得这人长得跟凡凡有八分相似,可一直没想过会有这种渊源,她还以为是荣思城因为喜欢凡凡又一次找来的替身。
“不可能!他绝不是常家人!”常凡沉不住气了,他上前狠狠抓起顾适的衣领,白净俊秀的脸蛋此时微露狰狞,冷沉沉地道:“我警告你顾适,你别想耍什么心机,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顾适冷然一笑,面容不惊,淡淡地道:“常凡,你现在最后悔的是,为什么没能在春落山庄时一枪打死我,而你最后那几句话却被我听进了耳里,记在了心上,今天我来,就是要回常家,我是你的双胞胎哥哥,这个事实谁也抹灭不了!”
“你休想!”他双目霎时凶狠无比,揪着顾适的衣领又贴近了几分,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顾适,你真是不要脸,居然耍心机得了荣哥的欢心,现在又要从我手上夺走属于我的一切,你说的没错,我真后悔那一枪怎么没打中你,不过你今天来闹灵堂也是无济于事,你以为凭着两个福包就能说明什么吗?常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
顾适眉目瞬敛,反手也抓起他的衣领,两人面面相对,四目冷冽如电,顾适沉眸一笑,“常凡,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还有DNA验证这一说吗?”
常凡冷哼,“你太天真了,你以为,谁会给你机会验DNA,在整个常家,唯一可能信你的人已经走了,她死了,谁会认你!你做梦吧!”
顾适闻言心里陡地一落,她死了,谁会认你!
“常凡,是不是你干的!”顾适压着胸口几近窒息的痛,猛地一把拉起常凡衣襟,瞳孔里尽是悲痛,如果真是这样,那事实上是自己害了妈妈,他好悔,好悔没有在车上就给她问话的机会,好悔没有打开那扇门,明明只是咫尺间,却生生误了这场相认。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顾适,这里没人会相信你。”常凡勾唇轻笑,笑意诡异绚丽,他推开顾适,姿态优雅高贵,略仰着头,道:“今天是我妈的丧事,我给你三分薄面,如果你再不走,我就叫人好好请你走,严升,阿坤,你们过来请这位闹事的先生出去!”
眼见几位高大粗壮的男人越来越近,陈行深心里一急,忙挡在顾适面前,厉声道:“常少,他是我带来的人,绝不是来闹事,大家有话好好说,不如,让常总过来认认他手上的东西。”
一直没说话的常浩生见他说到自己,略怔,刚刚常凡与顾适那番对质他尽收眼底,说实话,当年双胞胎生下时,他并不在陶敏身边,那时的他在哪里?呃,想起来,那时正巧是谭沁生病住院的期间,他熬不过相思之苦,独自一人偷偷去医院看望她,足足在她身边待了几周,而自己的妻子陶敏却是一天都没有去,直到医院下了通知,说是双胞胎已有一胎产下后身体太弱而早逝,常老爷子又气又痛,下了几个夺命狂电才把他给叫回来。
所以,他怎会知道当年的事?
不过眼前这位叫顾适的年轻人又确实有八分像常凡,他按奈着心底的忐忑,上前拿过顾适手上的福包,打开来,两付银光闪闪的镯子摊在掌上,镯子的侧边绣着盘旋飞舞的龙身,做工精细取巧,色泽上乘,他一眼就看出确为常家的子孙福包。
“这确实是常家的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常浩生问道。
顾适凄凉一笑,苦涩地道:“一个是常夫人昨晚来找我时,掉在门边的,一个是我的养母当年抱走我时,留在襁褓里的。就在昨天傍晚时,我离开鼎盛荣氏后,偶然遇见了她,她一直跟着我,她想认我,可我……我却没来得及认她。”
常宁和常丽闻言蓦地一惊,两两交换了个眼色,抿紧唇不再说话。
“你凭什么说她是想认你?!顾适,你现在说的话有什么证据?!”常凡再度发难,眼中阴鸷精光必现,问出来的话咄咄逼人,“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就凭两个福包想说自己是常家的人?哼!真是太天真!”
顾适不惧地上前一步,道:“当时在场的人有我养母,她可以做证。”
“哈哈哈哈!顾适,你是真聪明还是装傻,你养母做证?她是你家里人,当然站在你这边说话,这种证词谁信!”常凡冷笑道。
“我信!”陈行深心里一急,义无反顾地站在顾适身边,扶着他肩膀道:“我信他,他绝不会说谎,那天在春落山庄我找到他时,他一直高烧不止,嘴里尽说胡话,可是,他却说到你了,常凡,是你和荣启城一起把他绑进春落山庄,是你怕他暴露了真实身份推他下山坡!”
此话一出,全场人都惊愕不已,没想到参加个丧事还爆出这等奇事,人人都怔在原地,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
常凡眉峰轻挑,眼神斜斜瞟了眼陈行深,从容不迫地冷笑道:“陈二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三番四次帮着这人,当然,你对他的那点心思,我也不想说破,只是觉得可惜,你一个锦绣前程的贵公子怎么会跟某些人一样,喜欢起这种玩意,更何况,这人还是个别人用了不要的东西!”
他说着掩嘴轻笑,满是讥讽,在陈行深怒容咋现时,又抢白道:“哎,你别急着替他说话,刚刚你不是才说了,他是发高烧时说胡话才提到我吗,那么请问陈少,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人说的话能当真吗?还有,这两个镯子也不知道是他从哪里搞来的,就凭这些是不能证明他是常家的人,陈少,你别因为太过迷恋一个人而分不清是非,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会出这招,原因嘛,我说出来也不碍事,那是因为他在某人身边一直在当我的替身,心里那口气出不去,自然就想出这种下作的招数!”
他这话一落地,随即像滚水炸开了锅,商圈里多多少少有人知道荣思城养小情儿的事,这话明显就是掀开了大半边罩子,原本还看不清楚,凭着荣思城的地位大伙给三分薄面,眼下一被撕开,众人轻蔑鄙夷的目光纷纷刺向顾适。
顾适不由怒道:“你胡说!常凡,你伙同荣启城绑架我和我哥想逼荣思城就范,现在又想血口喷人,你对多年待你如亲人的荣哥都下得了手,对你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留一丝亲情,常凡,你简直丧尽天良!”
说着说着,顾适暴怒如熊熊火焰从心中燃起,他看够这张虚伪清纯的脸庞,受够了被人蔑视污辱的目光,今天,他要在母亲面前狠狠教训这个无耻的人!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顾适疾步上前,一手拎起常凡的衣领,那张清秀的脸上此时露出惶恐的神情,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今天我是以你哥哥的名义来教训你!”
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下,顾适狠狠地揪着他扇了几下耳光,最后一下用尽全力,打得常凡一个踉跄倒退着跌倒在地,常家人全都惊呆了,常凡更是怒不可竭,他从小做为常家独子长大,何曾有人这样打过他,就连常浩生都不敢大声训自己,眼下顾适当着众人面居然敢打自己,他气得脸色发白,嘴唇都在不停地抖动。
“严升!你们还站着干什么!把这个人给我狠狠教训个够!”他捂着脸大声叫道,周边一直呆站的保镖仿佛像才活了过来,人人纷纷向顾适疾步而来,有好几个已经撸起袖子,操起了随身的手棍,怒气冲冲地朝顾适走过来。
“你们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今天都别想好好走出去。”
突兀间,一声清冷漠然的声调从门口悠悠地传来,不需要回头,只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