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孕,农家乐(包子)——金俊眉
金俊眉  发于:2014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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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六年前,陈蔚然大学毕业,恰逢父亲病重,为了钱,他跟郑家大少郑骁武签订了一份为期一年的婚姻协议,一年之后,陈蔚然离开郑家,不久以后发现肚子里竟然多了一个男婴。 五年过去了,陈蔚然和儿子相互依靠,日子过的还算凑合,一次机遇,让他决定放弃繁重的都市生活,决心回到自己家乡,包山头,种果林,农家乐,小饭庄,日子轻松快活。 可是,有一天,一个自称是孩子他爹的人找上了门。 落难王子,小夫夫生活,种田种树种桃花,有山有水小饭庄。看桃花漫山遍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友情提示: 1.温馨种田风,农家乐,养包子,没什么斗争没什么谋略 2.双处,不虐不渣,结局HE,1V1 内容标签:生子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蔚然,郑骁武┃其它:生子,种田 第一章 时针刚走到五点,陈蔚然就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办公室,今天他行色匆匆,有些反常。 办公室里与他对桌的唐雨薇颇为好奇地问:“陈科长,今天怎么走的这么早?有约啊?” “析析病了。”陈蔚然一边收拾公文包,一边回答。 唐雨薇又嘘寒问暖了几句,她知道只要是跟析析有关的事,陈蔚然就再也不能保持财务工作人员平日里的冷静客观。唐雨薇还没问清楚是哪家医院,陈蔚然的身影便消失在走廊之中。 析析病了。陈蔚然的心思早跑到了儿子身上。 其实析析的病并不是什么大病,下午四点多幼儿园老师打电话来说,析析上吐下泄疑似食物中毒。 可陈蔚然一听,早已心急得不行。公司月底结账,财务部恨不得一个人当好几个人用,陈蔚然负责的这几个项目对公司来说很重要,每个项目都要月底结算,他只能尽快将自己手头上的急活儿交给同事,这一来二去,紧赶慢赶的也到了临近下班的时候。 下午五点多,对中国任何一座中等城市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堵车已经成为一个令人谈虎色变的话题,陈蔚然提着公文包,站在路边打车,蔚蓝色修身衬衣,灰色的西裤,将这个长相原本不错的职场男人衬托的越发精致。 好不容易等来一辆车,可没走多远,出租车就堵在城市的主干道上,陈蔚然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催促出租车司机,他心心念念的是儿子析析的身体。 析析身体打小不好,陈蔚然一直将此归咎于那个秘密,所以他一直都很注意析析的健康,可是工作却将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挤占了,总之,一句话,对儿子,他亏欠的太多。 等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六点了,陈蔚然二话不说,直奔医院急诊。 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急诊的病人多得像超市周年店庆,陈蔚然在有些拥挤的走廊上寻找儿子的身影。 最后还是析析先看到了他,响亮的声音从满是消毒水的走廊尽头传来:“爸爸,爸爸,我在这里!” 陈蔚然循声望去,一个小脑袋在不远处的人群中露了出来。 陈蔚然这才放下心来,看儿子这架势,看来这会儿身体好多了。 他深呼了口气,朝儿子走了过去。 小家伙一见到爸爸,眼睛乐得眯成了一条线。 陈蔚然坐在儿子身边,摸了摸析析的小脑袋:“肚子还疼么?” 析析拉着爸爸的手,摇摇头,干脆地回答,“不疼了,爸爸,我还可以连着吃两盒冰激凌呢,今天我差一点儿就赢过段小杰了,他吃了三盒,我第三盒没吃完肚子就疼起来了。” 析析说地一脸的不甘心,陈蔚然却哭笑不得。 “析析,谁送你来医院的?”陈蔚然觉得教育儿子,来日方长,冰激凌大赛什么的还是回家探讨比较好。 析析似乎还是不能从冰激凌大赛的失利中缓过来,尽管吊瓶还只输了一半。“爸爸,是程橙老师送我来的。她去给我买药了。” “程橙老师?”陈蔚然对儿子所在的幼儿园了解太少,他心想改天有机会得好好谢谢这个程老师。 “对啊,爸爸,是程橙老师,段小杰说将来要娶她,我才不信,段小杰长大了,程橙老师的孩子都上小学了。”析析对段小杰这家伙没什么好感。 陈蔚然轻轻地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子,“你跟段小杰很好么?不过以后不能开老师的玩笑,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老师很有可能会听到。” 一个大约20岁出头的少女出现在父子俩面前。 析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笑着叫道,“程老师好!程老师,这是我爸爸。” 析析这家伙丝毫没有背后说坏话被人当场抓到的窘迫,反倒是陈蔚然倒有些不好意思。 陈蔚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程老师,谢谢你照顾析析。” 程橙微微一笑,“陈先生,不好意思,析析病了,我们幼儿园有责任的,但是无论如何,都希望您能理解。” 陈蔚然回答:“析析这孩子调皮,我工作忙,大部分时候都多亏了你们,这次不过是个意外,没事儿。” 析析坐在座位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爸爸在他心中是最帅的男人,而程老师也是最美前三名。 正当析析天马行空、乱七八糟地脑补地正High的时候,程橙老师打算先走一步。 “析析,老师先走了,好好养病。” “恩,程橙老师再见!对了,老师,我今天生病了,作业可不可以不做?” 程橙老师显然觉得这个告别仪式有点多余了,她瞥了陈蔚然一眼。 陈蔚然也按捺不住了,他觉得是时候要行使一个父亲的权力,“程老师,您先走,这事儿交给我!” 程老师点点头,临走之前又把药交到了陈蔚然手里,一再的表示歉意,毕竟幼儿园出现这种事情并不是光彩的事儿。 程橙前脚刚走,紧接着陆黎的电话就打来了。 陆黎与陈蔚然的渊源颇深,两人的故事可以追溯到很多年前,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事物,可是在这个海边都市里,他俩的情谊却愈来愈深厚,是兄弟,是死党,是家人。 “老陈,怎么回事?来医院了?”电话那头传来陆黎的声音。 陆黎前脚出手术室,十六楼神经外科的小护士们就炸了锅,追着陆黎打听,他那个帅哥朋友的事情。陈蔚然和陆黎的交情,神经外科的同事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归根结底,对于那群小护士来说,一个帅哥加一个更帅的帅哥这样的组合显然是值得关注的焦点。 陆黎倒不是介意把自己哥们介绍给他们,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那群花痴眼里,他竟然不是那个组合中“更帅”的那个人。 刚进医院便接到陆黎的电话,陈蔚然觉得倒是有些意外,“你消息够灵通的。” 陆黎在电话那头伸了个懒腰,“刚从手术室出来,十个小时,累死了。你身体不舒服?” 陈蔚然回答,“不是我,是析析,冰激凌吃坏肚子了。” 陆黎关切地问,“严重么?怎么不找我?需要我给你找找人么?” “不用了,我也是刚到医院,他老师送他来的,至于析析,目测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陈蔚然看了析析一眼,析析冲他笑。 “这样啊,你等我,我下去看看析析。” 陆黎把电话挂上,身后又多了几个人,不用猜便知道。 ——“陆大帅哥,你那朋友什么来头,给咱姐妹说说呗。” ——“是啊是啊。” ——“就是啊,别那么自私,再好的东西你自己个儿留着也用不上啊,还不如给姐们呢!” 陆黎深呼吸了口气,若无其事地说,“他来和他儿子看病,okay?” ——“啊?!他有儿子?” ——“啊?他当爹了?” ——“哎——,晚了……” 医生办公室里瞬间变成了菜市场一般,为了保持医院最起码的安宁,陆黎临走之前,又扔下一句,“不过他现在单身!” “哦~”一句话燃起了身后无数雌性动物的希望。 身后桃花落了一地! ****** 医院附近开了家披萨店,小店很干净,口味还不错,陆黎吃过几次,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析析爱不爱吃。没想到陆黎建议刚刚说出口,析析兴奋地举双手赞同。 陈蔚然并不是什么刻意养生的人,泡面炸鸡垃圾食品他也没少吃,可是对儿子他却明显区别对待,垃圾食品陈蔚然从不让儿子吃,之所以让这个嘴刁的小家伙乖乖听他的,陈蔚然的一手好厨艺帮了大忙。 对于陆黎这个主意,陈蔚然却不苟同,“喂喂,大医生,垃圾食品也撺掇小孩子吃?你的职业道德被沙丁吃了么?”沙丁是陆黎养的一条拉布拉多犬。 陆黎知道自己讲道理是陈蔚然的手下败将,可是他有王牌!他一把将析析抱起来,说道,“析析,垃圾食品爸爸不吃,那你跟叔叔吃好不好?爸爸在一旁看着!” 析析对“垃圾食品”的期待显然超过了段小杰到底能不能娶程橙当媳妇的猜测,他似乎迫不及待了。 “析析,来,亲一个!”陆黎把脸凑过去,析析狠狠地亲了他一口。 陈蔚然彻底无语了,可看到析析这么高兴,管他什么垃圾食品,吃个一两次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两大一小,一起走出了人满为患的医院。 陆黎今晚值夜班,衣服压根没换,穿着干净整洁的白大褂,抱着析析,嘴角永远噙着一抹自信的微笑,从学校到职场,舍我其谁的自信是陆黎最大的杀手锏。这样一幅画面,在拥挤的医院里吸引了不少少男少女的目光。 陈蔚然跟在后面,心情也好了不少,“析析,下来吧,陆叔叔累了。” 析析显然很享受,可是又觉得爸爸的话有道理,于是恋恋不舍地问道,“陆叔叔,你累不累?” 陆黎微微一笑,回答说,“叔叔不累,不过你要是再亲我一下的话,我就原地满血复活了。” 析析显然不能放过这次机会,狠狠地亲了一口,在陆黎脸颊上留下了一大口口水。 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析析肠胃还没回复,陆黎特意点了一份清淡口味的披萨,奶酪什锦水果和鲜虾蔬菜口味,析析觉得新鲜,一样吃了一块,许是新鲜劲过了,这小家伙嘴刁,显然披萨店的水平还是比不过陈蔚然的爱心套餐。 似乎除了陈蔚然,也没什么人能满足析析的胃口了。 吃了一会,析析就在帅哥店员的陪同下玩起了儿童乐园。析析这家伙是个自来熟,大人们谁见了都觉得这小家伙有意思,这第一次来这家披萨店,就跟店里的小帅哥服务生打成了一片。 陈蔚然吃了几块炸薯块,喝了杯咖啡,视线不曾离开析析。 陆黎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小家伙的口味被你惯坏了,我觉得这家做的不错,析析竟然不喜欢。” 陈蔚然喝了口咖啡,看着不远处玩的不亦乐乎的析析同学。“时间过得真快,五年了,析析竟然长这么大了。陆黎,你说生命这东西真他妈的神奇。” 陆黎吃了一小片烤面包,又香又脆,“能让你一眼看透的话,它就不叫生命了。” 陈蔚然嘴角上扬,那笑容幸福而满足,“第一次见到他,我躺在手术台上,麻药还没退去,脑袋里一团浆糊,我那时就在想,完了,我和这个小家伙这辈子都完了;可事实证明,我俩没完,等他到了一岁,看着他能挺起小脑袋,能翻身,能吱吱呀呀地学说话,我突然发现,他竟然慢慢地变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可等到他第一次开口叫我爸爸,第一次冲我笑,第一次躺在我怀里安静地睡着,我才意识到我们终究变成了彼此的全部。五年过去了,析析长大了,很多时候,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给他更多的爱,让他享受到比其他小孩更多的疼爱,可是很多时候,我做的却并不好。陆黎,你说我是一个好爸爸么?” 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自陆黎将这个小家伙从陈蔚然的身体里拿出来的那一刻起,这个仅仅有五斤二两的小生命就跟陆黎走到了一起。看着小家伙一天一天长大,叫他叔叔,偷偷给他打电话,让陆黎带他去吃冰激凌,让陆黎帮他哄爸爸高兴,这个叫自己“陆叔叔”的小家伙的每一步的成长,他比谁都清楚陈蔚然为之付出了多少。 “老陈,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告诉他?他也是析析的爸爸,他有这个权利和义务。”陆黎觉得,或许这样陈蔚然的压力能小点。 五年过去了,陈蔚然早已波澜不惊,“时间过去都这么久了,何必再去打扰他?我不会做任何有可能给析析带来伤害的决定,你知道的。再说,我自己能够给析析一个好的生活,不是么?” 对陆黎来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向陈蔚然提出这个建议了,可每次的结果都一样。其实这个道理陆黎比谁都清楚,对于他们这样性取向的人来说,或许现在这样的生活,对析析来说,就是最好的了。 “对,析析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陈蔚然话锋一转,又扯到陆黎身上,“别说我了,那你呢?圈子里的朋友给你介绍过不少了,条件好的也有啊,你眼界别那么高,差不多找个得了,也省得你整天吃这些玩意,有个家比什么都强。” 陆黎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得得得,您照顾好我侄儿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千万别再给我找什么幼儿园粉色系男教师,enough!” 陆黎话音刚落,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析析玩累了,拉着店员小帅哥的手走了过来,“爸爸,陆叔叔,你们在笑什么?给你介绍我的新朋友!” ****** 聚餐活动在店员小帅哥羞涩的自我介绍下落下帷幕,果然是析析同学太开放了吗? 兵分两路,陆黎今晚值班,有个重症病人需要他观察,而陈蔚然和析析则回了家。析析晚上没吃多少东西,陈蔚然一到家就开始忙着动手给析析熬粥,软糯的白米粥撒上一层薄薄的肉松,析析一口气喝了半碗。 喝完粥已经八点了,陈蔚然收拾完碗筷坐在沙发上了陪析析看科幻剧,小家伙不爱喜羊羊,不爱熊来了,竟喜欢看一部叫做远古入侵的科幻剧。 小家伙躺在爸爸腿上,欣赏着屏幕上各种异时空怪物入侵地球,时不时跟陈蔚然互动几句,给陈蔚然讲讲下一个时空碎裂点可能在哪之类的深层次问题。 看了一会了,陈蔚然忽然意识到好像忘了什么,寻思了半天,才意识到小家伙今天好像还有作业。 “析析,你今天作业做了么?” “……” “析析,你是打算先吃药还是先做作业?” “……” “析析,不说话是没用的。” “爸爸,怪物真的会来地球么?” “谁知道呢?不过在怪物到来之前,你还是要决定是先吃药还是先做作业?” “爸爸,我病了,可不可以不做作业?” “那就先吃药吧!” “吃药可以不做作业?” “这是下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陈蔚然的计划是在教育的问题上决不能惯孩子,作业必须要做,不能给老师留下坏印象,不能给析析养成这种坏习惯。 可是很多时候,计划永远是计划,析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吃完药之后,就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欣赏陈蔚然先生为自己的儿子做作业! 貌似作业内容不简单——为自己的爸爸画一幅肖像画! “爸爸,你要画的像你才行哦。程老师都见过你了,所以一定要像爸爸才行哦!” 陈蔚然无话可说,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想,现在的幼儿园真是太难混了! 时针走过九点一刻,析析也困得在沙发上睡着了,陈蔚然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抱进了卧室,轻轻地放到床上,小家伙半睡半醒,紧紧地抓着爸爸的衣服不撒手,陈蔚然只能顺势躺在小家伙身边,析析紧紧的贴在爸爸的身边,很快进入了梦乡。 陈蔚然听着儿子浅浅的呼吸声,嘴角轻轻上扬,是啊,他有儿子,就拥有了全世界! 第二章 小身体依偎着爸爸,析析睡得很安宁,陈蔚然慢慢地侧过身子,生怕吵醒了儿子,望着熟睡的儿子,陈蔚然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想:析析的眉眼竟然有几分像那个人。 回忆翻江倒海地奔袭而来,陈蔚然也累了,父子俩面对面地进入了梦乡。 陈蔚然所在的城市是个沿海的二线城市——青城,小城这些年得益于旅游业的发展,经济增长的很快,除了大学在外地读书之外,陈蔚然一直没离开过青城。 他出生在青城下属的一个小县城里——桃源县。桃源县行政上属于青城,但是空间上却距离青城市区有一段距离,这也是为什么桃源县没有跟上青城飞速城市化脚步的原因。事实证明,这种“落后”是因祸得福,至少桃源县现在凭借着安宁舒适的环境吸引着城市里那些脚步匆匆疲于奔波的人。为了一份稳定的工作,陈蔚然也在青城市区住了五年,可他却常常想起家乡小镇的一草一木。 有时候,他甚至萌发了离开这城市的喧嚣,带着析析回老家的念头,可他还是放不下手里的这份工作。 陈蔚然现在一家老牌的建筑国企工作,企业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公司,而陈蔚然所在的青城分公司在企业各个子公司的排名中数一数二。陈蔚然大学毕业之后就在财务部门工作,负责工程项目的会计核算工作,五年的职场历练,陈蔚然也终于做到了财务科长的级别,手里的几个大项目都是建筑面积几十万平米,合同额数十亿的大工程。每逢月底年末,陈蔚然不得不常常加班,其实也不单单是他,整个财务部的工作都繁多琐碎。 好在收入不少,在青城也算中上游,这么多年,他除了和儿子过得舒心之外,还能帮衬帮衬母亲和弟弟妹妹。 陈家在桃源县虽不是什么望族,但是也不小,旁支别系不论,单单就是陈蔚然父辈这一族就不小。陈蔚然的父亲排行老三,上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姊妹六个。若再加上旁支,那陈家的族谱便更大了。 陈蔚然兄妹三个,他是长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弟弟叫陈石磊,妹妹陈雪菲,弟妹是龙凤胎,今年刚考上大学。 陈蔚然家境并不富裕,家里大事小事都是母亲一手张罗,母亲周美茵是厨艺世家,从陈蔚然懂事起,母亲就经营着自己的肴菜店,这么多年小店规模没怎么扩张,可是名声却不小,回头客越来越多,很多人竟是慕名而来。现在陈蔚然的一手好厨艺也是给母亲打下手而练就的。 至于陈蔚然的父亲,就在陈蔚然大学毕业那年,喝酒喝死了,在桃源县,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以至于在陈蔚然父亲殡葬那会,围观的老人们都会念叨几句,“人这一辈子不能作,不然早晚得把自己作死。” 陈父嗜酒,脾气暴躁,年轻时自己做过点小买卖,可喝了酒,嘴上就没把门的了,得罪了不少人,也搭进去不少钱。到了中年,折腾不动了,家里的老人们给张罗了一份工作,在桃源县的一个乡镇企业当车间工,没干多久就因为喝酒误工被人给辞退了。自此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人生的失败,生活的压力让这个脾气暴躁的男人怨天尤人,沉迷酒精。 这些年,母亲一人撑着家,回到家还要忍受酒鬼老爹的酒疯,要不是为了这三个孩子,周美茵怕是早就跟他离婚了。周家人来闹过事,毕竟谁也看不下去母亲的艰难,可每次母亲都把周家人劝走了。 作为酒鬼的儿子,陈蔚然从那时起,就告诉自己,将来一定要好好混,绝不让桃源县的人把他看扁。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陈蔚然以为自己即将大学毕业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时,他的酒鬼老爹竟然给他送了这样一份厚礼。 ****** 六年前的那个夏天,陈蔚然忙着毕业,忙着投简历,忙着迎接新的人生。 在老旧的宿舍走廊中,电话那头周美茵声音哽咽,“蔚然,你爸查出了肝癌……” 陈蔚然握着听筒,手抖到不行,这么多年他心中的怨恨全都涌上了心头,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气愤,“这是他自找的。” 周美茵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她应该是在寻思什么,半晌过后,她才缓缓开口,“砸锅卖铁,给他治吧,让他就这么走了,让人笑话。” 陈蔚然挂了电话,握紧拳头,狠狠地打在了墙壁上,“彭”的一声,整条走廊里的声控灯顿时亮如白昼。 墙壁上留下一个血印。 就在接到这个电话一周之后,陈蔚然办理了离校手续,所有人都纳闷为什么年年成绩第一,会计系最优秀本科生的陈蔚然竟然没有签约任何单位,这样一个令女生恨他不爱自己,男生恨他比自己强的传奇人物就此消失于校园。 周美茵接到儿子电话的时候心情好了不少,毕竟儿子一直都是她的骄傲,是她这一生中值得为之受苦的那个希望。 “我已经把钱打到你的卡上了,你不用砸锅卖铁了,给他治病吧。”陈蔚然深呼了口气,竟像是完成了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蔚然,你哪来的钱,这种病就是钱窟窿。”周美茵心里也很矛盾。 “20万,我只有这么多。这钱,我不是为他,是为了我弟弟妹妹,我不想让他们跟着你砸锅卖铁。” 周美茵在电话那头强忍着,可眼泪却流个不停。 “蔚然,这钱你咋弄的?”周美茵不想因为这连累儿子。 “这个,你别管了,这是我预支的酬劳。”陈蔚然本想挂掉电话,听筒刚要离开耳朵,又朝话筒里说了一句,“妈,你注意身体,这个家还有我呢。” 陈蔚然挂了电话,如释重负,上辈子或许是他欠了他,这辈子他肯定是来讨债的。 陈蔚然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协议,甲方陈蔚然,乙方郑骁武,婚姻协议,为期一年。 陈蔚然弄来的这20万还没花光,陈父便去世了,这么多年无节制的酗酒,已经让他的肝功能损伤十分严重。一年之后,陈蔚然按照协议,悄然离开郑家,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好像当初他毕业离校一样。 可是了解陈蔚然的人一定能猜到他去了哪,比如说陆黎。 陆黎是陈蔚然的发小,两人其实并不在一起上学,小学四年级,陈蔚然所在的学校里举行了一次交笔友的活动,因缘巧合,陈蔚然结识了远在未知城市的陆黎,两人书信来往从未断过,这种陌生人之间奇异的亲密竟让两个未曾谋面的小孩子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以致于到了后来就连陈蔚然为了钱跟人协议结婚的事情,陆黎也是心知肚明。 因此两人在青城重逢时,明明是预料之外,不可思议,可是冥冥中这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离开郑家之后,陈蔚然的生活也渐渐步上了正轨,原本陈蔚然以为这段事情即将变成回忆的时候,他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怀孕了。 他与郑骁武的确发生过关系,喝醉酒发生点什么,的确在正常不过,尽管陈蔚然刚开始感觉到剧痛,可后来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这段经历让他这个处男无法忘记。 可即便是如此,两个男人怎么能生出孩子。 当时陆黎已经转正,成为一个医生,自己也能上手术台了。为了保护陈蔚然,他亲自给他做B超,竟然发现陈蔚然的肚子里果真有一个发育健全的男婴。 陈蔚然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陆黎是个gay,陈蔚然早就知道,对于同性爱,陆黎知道不少,可是陈蔚然这情况他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无论如何,存在即合理,陈蔚然觉得,这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决不能仅仅因为他出现在了一个男人的肚子里就比那些正常的婴孩低人一等。 生存是他最基本的权利,陈蔚然可没决定他生死的权利。 九个月之后,在陆黎的帮助下,陈蔚然进行了剖腹产手术,小男孩很健康,各方面指标都很正常,体重五斤二两,身高三十五厘米。 陈蔚然第一眼看到他,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析析。 后来很多人都问他,析析,这名字有什么含义,陈蔚然每次都微微一笑,外人看来是在故弄玄虚,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家伙,脑海里就出现了这个名字。 这不一晃五年过去了,析析也上幼儿园了。偶尔也会让陈蔚然生气,可大部分时候都会让他觉得这世界还是相当美好的。 比如说,每天早上都会有人在你耳边,小声叫你“爸爸爸爸,快起床。” ****** “爸爸爸爸,快起床。” 陈蔚然昨晚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从小到大的事情,放电影似的,过了一遍。他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问身边人,“析析啊,几点了。” 看来析析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不然也不会大清早地脱个精光,在床上跳来跳去。 “报告爸爸,现在……” 陈蔚然知道小家伙一向睡眠少,这会儿应该不晚,可等了半天,小家伙也也没回答。陈蔚然睁开眼睛,发现小家伙坐在床上,两手抱着闹铃,看时间。 “爸爸,现在是两点三十五分。” 陈蔚然顿时乐了,睡意全无,他从床上坐起来,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来来来,爸爸告诉你怎么看表?这个短的是时针,现在指到7,就是7点,长的是分针,现在是7点十分。懂了么?儿子。” 析析在幼儿园学过看钟表,有时候能读对,有时候就会闹出笑话,像析析这么大的小孩子,认知方面正是需要不断强化重复的时候,所以陈蔚然在这方面很是注意。 析析点点头,“爸爸,我会啦,现在是七点十二分。” 父子俩一起起床,陈蔚然三两下地穿上衣服,而析析同学则在穿上小内裤之后,磨磨唧唧地纠结裤腿的问题。 陈蔚然半跪在床前,耐心地给儿子穿上裤子,又从衣橱里拿了一件格子衬衫给儿子,“析析,以后和爸爸比赛穿衣服,看你什么时候能赢过爸爸好不好?” “好!”析析痛快地答道,英俊的小脸上满是自信。 五分钟之中,陈蔚然和析析一起出现在洗漱间,父子俩对着镜子刷牙,析析牙刷拿的不稳,可时不时地抬起头看着爸爸的动作,一不小心滑到了牙龈,疼地倒吸一口冷气。可过一会儿,看陈蔚然刷的轻松加愉快,又去模仿爸爸刷牙的姿势。偌大的梳妆镜前,父子俩,一大一小,刷牙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对陈蔚然这个厨艺不错的人来说,析析的早餐他格外的在意,变换花样,科学营养这是必须的。今天他给儿子准备了茶叶蛋、皮蛋瘦肉粥还有小个的葱油饼。陈蔚然在厨房里一向动作麻利,八点钟早餐准时上桌。 析析坐在餐桌前,闻了闻香喷喷的瘦肉粥,狠狠地吞了口口水。 陈蔚然又给析析剥了个茶叶蛋,用水果刀从中间隔开,盐头适中,口味独特,在桃源县,母亲独家秘制的茶叶蛋是远近闻名的一绝。 “析析,今天去幼儿园要乖乖的。爸爸下班去接你。” “知道了,爸爸,爸爸今天去上班也要乖乖的,我今晚要吃鱼。”析析一边小口喝粥,一边故意学着陈蔚然的口气。 陈蔚然忍俊不禁,“析析,今天不能再跟段小杰玩冰激凌大赛了,不然的话,你将失去未来十年内吃冰激凌的权利!” “啊?”析析一个没留神,手里的茶叶蛋掉到了瘦肉粥里。 未来十年没有冰激凌,那岂不是比段小杰娶不到程橙老师还要惨,绝对不行。 析析咽下嘴里的食物,“爸爸爸爸,我绝对不跟段小杰比赛了,反正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陈蔚然拿纸巾擦了擦嘴,无奈地赞美道:“对,析析最牛了!” 吃过早饭,父子俩一前一后走出家门,等两人说说笑笑走到楼下时,幼儿园的班车早已等候多时了。 车门打开,程橙从车里从下来,析析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拉着程橙的手,大声道,“老~师~早!” 程橙微微一笑,与陈蔚然点头示意,旋即跟析析说,“析析早!” 陈蔚然微笑示意,目送儿子坐上班车。 其实仔细想来,这些年就是这么一天一天过来的,当你意识到的时候,你或许会觉得时间漫长,可很久之后,你再回头看的时候,却不得不感叹:嗬,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 陈蔚然心里清楚,这些年虽然有艰难的时候,可是在他的生活中,永远是快乐占据了99%,以至于那些真正困苦1%的生活,也因为儿子的存在,变得甘之如饴。陆黎觉得他活得辛苦,是因为陆黎心疼他,可是陆黎却无法体会,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身份,伴随着一个小生命慢慢长大,那种来源于生命本身的欣慰比世界上任何的馈赠都要宝贵一万倍。 陈蔚然到公司的时候,在楼下碰到了唐雨薇,唐雨薇也是财务部的老员工了,他比陈蔚然大一岁,早一年毕业,但是建筑行业的重要职位往往是男人们角逐的战场,这绝不仅仅只是因为性别歧视,很多时候是因为这职位的辛苦程度要比其他行业高,因此唐雨薇虽然比陈蔚然早来公司一年,可职位级别却在陈蔚然之下。 “陈科长,析析好点了吗?”唐雨薇其实一直对这个学弟兼上司蛮有好感,尽管她知道陈蔚然有孩子,可是心中的那个想法却时常浮现。 “没什么大碍,小孩子,吃坏肚子了。”陈蔚然微微一笑。 “对了,昨天你走得早,可能不知道,昨天听咱们财务总监说,时代酒店这个工程好像中标了。这可是大工程,郑氏集团的大项目,对咱公司来说真是个好机遇。”唐雨薇说得天花乱坠,目光中透露出对接手这个项目的渴望,这些年来,公司的几个出名的大项目都是陈蔚然担任的项目会计,虽然项目会计对项目的建设没有什么直接的作用,可是身在建筑行业,谁都想从自己手底下出几个名利双收的大项目。 陈蔚然原本在考虑昨天还没做完的工作,可听到唐雨薇提起“郑氏集团”,便追问道,“郑氏集团?哪个?” 陈蔚然知道,五年前,郑骁武的家族企业也是从事地产投资,等到陈蔚然涉足建筑行业之后,国内知名的地产投资企业,陈蔚然也能说得上几家,虽然的的确确是有一家“郑氏”近几年发展很快,大有称霸亚洲地产的架势,可是此郑氏是不是郑骁武家族,陈蔚然便不得而知了,准确来说,陈蔚然对这个也什么兴趣。 “陈科长,你怎么了,郑氏集团都忘了,还能有哪一个,就是去年国内地产投资业排名第二的郑氏集团。我们总公司在其他地方做过他们的大项目,盈利不少,听说郑氏集团刚换了管事儿的,要来开发我们青城。” 陈蔚然没再多说,电梯门打开,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办公室。 财务总监展鹏已经派秘书将有关时代酒店的项目资料放在了陈蔚然的办公桌上,言外之意很是明显,这样的大项目也只有陈蔚然能让展总监放心地交付于他。 陈蔚然翻开资料,随意扫了几行,就看到了“郑骁武”的名字。 他拿着厚重的项目介绍资料,笑着摇摇头,心想,这世界终究还是太小了。 第三章 陈蔚然二十二岁大学毕业,毕业第六年,如今也是奔三的人了,他早已不是什么热血澎湃的无知少年,有些道理他比谁都想得明白。 暂且不谈析析,他跟郑骁武那就是纯粹的“协议关系”,说的不好听的就是“生意伙伴”,郑骁武需要一个人品、学习等等各方面能力都一流的男人去堵郑家众人的悠悠之口,以此向他们证明同性恋的婚姻也是十分靠谱的,郑家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族,在他们那类人的世界观里,即便是家里的宝贝少爷出柜了,那也得风风光光的。 而对陈蔚然来说,郑骁武在他最需要钱的时候给了他这样一个“你情我愿”的方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旧感谢郑骁武。 从某种意义上,他们俩互不相欠,似乎也不该有什么交集了。至少,郑骁武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纸协议的背后,竟然多了一个析析。 陈蔚然之所以一早上心不在焉,绝对不是他对郑骁武还有什么想法,仅仅是因为析析的问题。 从生理学角度上,郑骁武也算是析析的父亲,可是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郑骁武先生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一个五岁孩子的亲生父亲了。 陈蔚然没什么心思做台账,就拿起招标文件看了起来。 如今的郑骁武,确切地说是现在郑氏集团的执行总经理,长子长孙,这职位对他来说是个荣耀,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考验,集团背后的各大董事年事己高,可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怎么给自己的家人争取到郑骁武这个职位。 陈蔚然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心想,这家伙应当成熟了不少了吧。 六年前,大学校园。 陈蔚然那段时间心情糟透了,一想起家里的事情,心里着急上火。他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带着自己的弟弟妹妹砸锅卖铁给那人治病,可是对他这个还未找到工作单位的大学生来说,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正当陈蔚然一筹莫展的时候,事情有了些许的眉目。 在A大,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陈蔚然,这样一个各方面优秀的本科生,在那个逃课网游谈恋爱的大学校园里是一件十分怪异的存在,可是陈蔚然的的确确地出现了。这样的名气让郑骁武第一次听到时也很纳闷。他想不明白,原来大学校园里还有人这样生活着。 那段时间,郑骁武正忙着应付家人的逼婚,郑氏集团创立之初,郑骁武的爷爷一辈就立下一个规矩,郑氏集团的接班人首先要成家,方能接手郑氏,以此杜绝由于领导人的不成熟而带来的种种弊端。而郑骁武作为郑家的长子长孙,理所应当地成了逼婚的对象。 可郑骁武知道,他自己是个gay,对男人才能硬的起来,为了家族的狗屁利益跟女人结婚这种事,他郑大少是断然不会做的。 好在郑家也开明,郑家的老人们都格外疼惜这个小辈,感情这种事情也只能随他。 可是郑爸却一直心里别扭,眼看父子俩僵持不下,关系越来越紧张,最后郑妈妈提了个权宜之计。 依郑骁武所愿,不跟女人结婚,但是前提是他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找到一个能让家里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婚对象,要不然,就乖乖按照家里人的安排。郑妈妈这一招算是让家里人有了希望,一个月找个人或许简单,但是要让家里所有人都满意,可没那么容易。 郑骁武那时不过二十二三岁,从小养尊处优,少爷脾气,这种赌注即便胜算不大,只要给他一点希望,他也不会服输。 事后郑妈妈私下里跟郑骁武聊,“儿子,你妈可尽最大可能给你争取机会了,要是你输了,我可没办法了。” 郑骁武不傻,郑妈妈虽然嘴上说不干涉儿子的感情,可是哪个当母亲的不想自己而孩子能够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她只是不想让儿子不好过。“老妈,你放心吧,一个月的时间都长,就凭你儿子这样,肯定不让您失望。” 郑妈妈故作生气,“你余叔叔的大儿子结婚半年就给他生了个孙子,我这辈子怕是没这个福气了。” 郑骁武皱皱眉,“妈,您又提这事,怎么跟我爸一样。奉子成婚这种事,你有什么好羡慕的。” “臭小子,你少给我揣着明白当糊涂,我说的是孙子。” 郑骁武觉得要想在郑家混下去,老妈这个同盟绝对不能得罪,“好好好,您儿子错了,亲妈哎,孙子有什么好的,有我这个儿子难道您还不够么?” 郑妈妈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够了,绝对够了。” “……。”郑大少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 夸下海口的后果就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他觉得老天真不公平,想想余非凡这家伙,再想想自己,郑骁武只能无奈地望天了。 余非凡是郑骁武从小到大的死党,余家做进出口发家,现在转行做高档陶瓷生意,家境殷实,两个大少也是从小玩到大,在他们那个富家子弟的小圈子里也算是最好的朋友了。余非凡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流种,不知道睡过多少无知的纯情少女,可这家伙每天小日子过得甚是自在。 郑骁武又想想他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了,虽然是有点小钱,可是连嘴都没亲过,更别提那事儿了。上学时家里管得严,可即便不严,他也不愿意去那些花钱买乐子的场所,可是真心真意的人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碰到的,于是就一路走走逛逛,自己至今还是个处男。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发愁,一个月的时间去哪找出这么一个人解他的燃眉之急。 第二天,余非凡知道了此事。 “老大,有没有搞错啊,这明摆着就是个坑,你不管找谁来,你家里要是相不中,你还是得认怂,摆明输定了啊。”余非凡不明白,“人精”似的郑大少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废什么话呢,我把你找来是听你教训我的么?反正事情就这样了,有什么办法?”虽然郑骁武心里清楚,余非凡这家伙也够呛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可死马当活马医吧。 “死马”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最近正在交往的A大校花级的女神提起过的一个人,“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么?你要是找一个A大陈蔚然那样的怪人,保不齐能符合你家儿媳妇的标准。” 郑骁武和余非凡也是A大毕业的,他们比陈蔚然高一级,在校期间也多多少少地听过陈蔚然这个名字,可是他们是毫不相干的两类人,一个是鲜衣怒马的富家子弟,一个是为了改变命运而每时每刻都在努力的学生,压根没什么交集。 郑骁武没开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余非凡又絮絮叨叨地说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原来余非凡跟A大校花女神“啪啪啪”地正尽兴得时候。余大帅哥催情地问了一句身下人,谁是你见过最好的男人?女神倒也实在,想了半天,一边享受着下身触电般的快感,一边悠悠地说道,“如果真要有的话,应当是陈蔚然,可那家伙不是傻子就是同性恋,只知道学习,没见他恋爱。” 余大帅哥瞬间软了下来,他心想,老子在上面辛苦耕耘,你却在下面想着另一个男人,还说那个男人比我好,这绝不能忍! 女神辛苦了半天,余非凡才狠狠地完成了未竟的事业。 余非凡啰嗦了半天,郑骁武只听到了一句,陈蔚然竟然是A大校花心中最好的男人。 “既然这样,这事你去办。”扔下这句话,郑大少扬长而去。 “喂,要不要这么不厚道啊,人家是直男,凭什么跟你结婚?靠,老子招谁惹谁了!”余非凡骂娘的心都有了。 可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陈蔚然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主动送钱上门,郑骁武和余非凡也没想到这个完美的乖乖好学生竟然二话不说地同意签署这样一份协议。 一年的时间,20万元,换来一辈子心安理得,换来母亲弟弟妹妹不那么辛苦,这生意,陈蔚然始终觉得自己赚了。 ****** “你为什么会同意?”第一次正式见面,郑大少开口的第一句话。 陈蔚然文质彬彬,十分镇定,他微微一笑,答道,“我需要钱。” 那时候的陈蔚然初入社会,尽管举手投足不卑不亢,可依旧掩盖不了那份涉世未深的青涩,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名牌,可他跟郑骁武坐在一起丝毫不显窘迫,眉眼也极为好看,像是画出来的,郑骁武心想,要是只看这男人的外表,他当真有些动心,可这男人外表瘦弱,内心却远比郑骁武成熟强大,这样的男人郑骁武不敢涉足。 郑大少也不甘示弱,谈判过程中,气场不能输,“钱不是问题,前提是你要尽自己最大全力完成协议上要求的,我家的情况余二肯定跟你说了,他们一直想逼我就范,所以你的当务之急是让他们满意。如果你完不成的话,你一分钱也没有。” 陈蔚然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点了点头。 陈蔚然跟自己赌了一把,对当时的他来说,这是唯一的办法,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肝癌的治疗费用昂贵,是个无底洞,即便是他一天兼十分工,不吃不喝也赚不来这么多钱。 虽然郑氏集团当时没有现在这般傲视群雄,但也是如日中天的大企业,郑家是大家族,在那样的家族里熬上一年,想来还不至于多么痛苦。特别是与郑骁武见过一面之后,他发现这人虽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年龄比他大一岁,可是却并不坏,甚至还有些孩子气,至于他名义上的这个“未婚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陈蔚然只能以后慢慢了解了。 见面后的第二天,陈蔚然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收拾整齐后,离开了大学校园。 郑骁武亲自来接他,为了给他拉行李,他特意借了一辆悍马,又亲自把后备箱收拾出来,估计可以装掉陈蔚然的整个宿舍的东西。 因此当陈蔚然提着小包行李走下楼的时候,郑大少显然有些诧异。 “就这些?” “恩,我东西不多,书本已经卖掉了,还有些用不到的就送给大三的学弟了。” 郑骁武看了看身后巨大的悍马,下意识的干咳了几声,显然,他自作聪明了。 大悍马驰骋在校园里,郑大少在车里憋了半天,实在受不了这安静到快要结冰的氛围,于是决定聊点什么。“要上战场了,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如果顺路的话,去趟超市吧。”陈蔚然心不在焉,像是在琢磨什么事情。说完之后,又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低着头写着什么。 郑骁武问他,“去超市做什么?要买东西么?” 陈蔚然在笔记本上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应了一声。 郑骁武得意地说道,“东西我早准备好了,给妈妈的新款LV手包,给爸爸的手表,给爷爷买的高尔夫球杆。” 郑大少得意地尾巴翘上天,大有一副远见卓识外加先见之明的架势,似乎在等待着身旁人投来赞美的目光,如果那目光当中有点感激的话,他会更欣慰。 陈蔚然把写好的东西撕下来,叠整齐放在口袋里,然后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郑大少,“超市还有多久到?” 某人差点气得吐血。 “快了快了!”正在伤心中的郑大少不耐烦地说道。 “你家人一般几点吃晚饭?”陈蔚然不管身边人的喜怒哀乐,继续问道。 “我想想,我很少跟他们一起吃饭,受不了他们整天教育我。晚饭的话六点钟,爷爷晚上要出去散步的,我妈约了余二他妈打牌,所以注定晚饭不会吃太晚。喂,你怎么净想着吃饭。” 陈蔚然点点头,记在心里。又看了看手表,盘算着时间。 十分钟之后,汽车缓缓地停在超市门口。 陈蔚然下车,郑骁武为了弄清楚那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好跟了下去。郑大少很少逛超市,逛街是他的死穴,逛这种节假日优惠大酬宾比抢劫现场还要凶残的超市更是他之前想也不曾想的,而如今他却要跟着自己名义上的“媳妇儿”去超市买菜。 陈蔚然在家的时候跟着妈妈赶早市,为了能买到最新鲜的蔬菜鱼肉,周美茵几乎每天都早起,陈蔚然从小到大也跟她学了不少,从菜品的挑选到荤素的搭配,他也算是得了母亲的真传。他在家时常常给弟弟妹妹做饭,俩人吃的不亦乐乎,大受好评。 看着眼前这男人细心地挑选蔬菜,动作麻利,模样认真,郑骁武越发对眼前这男人感兴趣了,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人,在学校鼎鼎有名,难道还能烧得一手好菜? 陈蔚然按照之前在笔记本上写的菜品,一一精心挑选需要用的蔬菜鱼肉,那几道是跟周美茵学的拿手菜,在家乡桃源县很多人都为这几道菜慕名而来。 郑骁武这才明白,原来他对自己准备的礼物不感兴趣,陈蔚然要以这样的方式作为他的见面礼。郑骁武问他,你这样做岂不是更容易给他们借口难为你。陈蔚然自己结完账之后,答道,“你的礼物太珍贵了,怕是我这辈子都买不起,或许对他们来说那些礼物只是他们很多件中的一个,但我的这份礼物对他们来说只有这一件。不是么?” 郑骁武半信半疑,这家伙竟然对自己的厨艺这么自信? 对郑骁武来说,陈蔚然的行为太过费解,在他的世界里,他送给家人的礼物都是限量版的奢侈品,家人收到了也很高兴。可对陈蔚然来讲,那几件礼物中的任何一件他都负担不起,甚至在他从小到大长大的那个小县城里,没有人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包要值近十万元,他至今印象深刻的就是每年生日母亲亲手做的家常菜,严格意义上它们不属于任何一个菜系,也没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可是那确实世界上最温馨的礼物。 陈蔚然见到郑家家人之前,郑骁武已经全方位地对陈蔚然介绍了一番,虽然某些话语有些夸张,但是大部分陈蔚然都当之无愧,陈蔚然在A大取得的成绩也是有迹可寻的,因此初次见面时,陈蔚然彬彬有礼,举手投足,一表人才,郑家人对面前的这个品学兼优的清秀大男孩暂时没挑出什么毛病。 郑骁武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可是革命尚未成功。 “爷爷,陈蔚然今晚要给我们下厨,算是送给你们的见面礼。”郑骁武此时讨好老爷子,也是为了给自己增加点胜算。 “这个当做见面礼,我倒是头一次听说。”郑老爷子对他印象还不错。 “爷爷,我今年刚毕业,没赚什么钱,买不起什么名贵的礼物,我妈妈在家乡经营一个家常菜馆,远近闻名,我跟她学了点,今天我做几个家常菜算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 郑老爷子久经商场阅人无数,他打眼一看陈蔚然这孩子就十分真挚诚朴,郑老爷子点点头,“礼物不重要,有这份心就行。” 郑妈妈也在一旁附和,没想到儿子的眼光还真不错。 唯有郑爸爸一脸严肃,心情郁闷,一顿饭就想把全家人收买,哪有这么容易,“小陈,爷爷胃口不好,不是什么东西都吃的,你还是不要做了。” 郑老爷子一听,不乐意了,“小孩子的心意,你别管了。再说最近家里的菜我也吃腻了,早想换换口味呢。” 郑爸爸脸色难堪极了。 陈蔚然连忙说道,“郑叔叔,您放心,我的菜都是清淡的家常菜,爷爷肯定吃得惯。” 郑爸爸脸色阴沉,不再说话。 郑老爷子笑眯眯地对陈蔚然说,“小陈,我嘴可刁呢,你可得给我好好做。”说罢,然后表情瞬间转换,看向坐在沙发上悠闲的郑骁武,严肃地说道,“小武,愣着干什么,去给小陈打下手!” 郑骁武“啊”了一声,小声嘀咕,爷爷啊,我才是您的亲孙子啊。 第四章 郑大少很少进厨房,锅碗瓢盆基本没碰过,可郑老爷子发话了,这不去也得去啊。 陈蔚然倒是临危不惧,俨然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这倒不是他对自己有多大的自信,他只是相信妈妈的手艺。 只见陈蔚然将从超市里买来的东西一一拿出,挑选洗净,放在案板上备用。郑家住的是别墅,厨房宽敞,没一会儿,陈蔚然就基本上将晚上做的这几道菜顺好了。 陈蔚然一个人忙的不亦乐乎,这些年在外读书,他很少回家,能像今天这样在如此整洁宽敞的厨房里做菜,也能算是一种享受。陈蔚然忙的起劲,可郑大少却站不住了。 “陈蔚然,你要做什么?清粥小菜我可不吃。”郑骁武抱着胳膊,修长的身体靠在白净整洁的墙壁上。 “荷香糯米排骨,小豆腐,烧鱼,尖椒炒豌豆,番茄海鲜菇,皮蛋瘦肉粥。时间不够,我一个人只能准备这么多。”陈蔚然记得,刚才在车上郑骁武说过晚饭不能吃得太晚。 郑骁武第一次听到这样朴实的菜名,没有五星饭店里花里胡哨的菜名,也没有西餐那种索然无味的平淡,一向对吃极为挑剔的他,竟然对今晚的晚餐有了一点点期待。 “这都是些什么菜,听起来不怎么样啊?”郑骁武口是心非地说道。 “中国家常菜,我只会这个,不会西餐那套。”陈蔚然一手拿着腌制好的排骨,另一手熟练地裹着泡好的糯米。 郑骁武本想幸灾乐祸几句,可是为了能够顺利通过家人这一关,他总觉得即便他帮不上忙,也不能继续裹乱。 厨房里乒乒乓乓,忙的热火朝天,郑妈妈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她有些无法相信的眼睛,这年头的小孩子哪个还肯老老实实地学习烹饪,家务活对他们来说想必早已成为遥不可及的事情。可是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在厨房里却丝毫没有手生,想想自己年轻那会,大概也没有陈蔚然这样的手艺。 同样都是男孩子,看看自己的儿子,郑骁武长这么大,她可从没吃过儿子做的东西。 “小陈啊,要打算做什么?我来给你帮帮忙吧。”郑妈妈对陈蔚然的印象更好了。 陈蔚然正忙着往蒸锅里铺荷叶,忽然听到郑妈妈的声音,停下手里的活,笑着回答,“阿姨,不用不用,您去客厅歇着吧,这里我能搞定,如果需要帮忙,郑骁武会帮我的。”说罢,陈蔚然下意识地看了郑骁武一眼。 郑大少只好硬着头皮,“对对对,妈,你快出去吧,别在这儿帮倒忙了。” 郑妈妈是谁啊,郑骁武是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这家伙连厨房都没踏进过,怕是连天然气怎么关都不知道。郑妈妈万分疑惑地看了儿子一眼,临走之前扔下一句,“不帮忙以后就别吃饭了。” 然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咪咪地嘱咐陈蔚然要注意安全。 郑骁武彻底崩溃了,倒是谁才是你们的儿子。郑大少眉头一皱,看着眼前忙的不亦乐乎的陈蔚然,心里嘀咕,这家伙这真是厉害,三两下就拿下了妈妈和爷爷,这往后自己的地位可怎么整。 靠,余二,你找来的这个人真的是来帮助我的么?? 此时余二正在和女神吻得投入,可就在此时竟然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害得女神被喷了一脸口水,然后接下来原本发生的一切娱乐活动,都不得不暂时延后。 “喂,你挺厉害的,刚来不到一天,就把老爷子和我妈都征服了。” 陈蔚然掐好时间,蒸菜讲究火候,不能太老。现在他可没空跟这个大闲人闲聊。 “不过我可告诉你,你别高兴的太早,老爷子和我妈都没事,关键是我爸,我爸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所以……” 郑骁武还没说完,之间陈蔚然把一头大蒜放到郑骁武面前,“把蒜剥了。” “喂,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在听?”郑骁武不淡定了。 “听到了,协议规定,对方的行动另一方要配合,你这是打算要先违约么?”陈蔚然抬起头来看他,白净的额前也挂满了细密的汗珠。 郑骁武咬咬牙,接过大蒜。 十分钟过去了,郑大少与大蒜的斗争还没有结束,陈蔚然瞥了一眼,照这架势,怕是明天早上也吃不到郑大少亲手剥的大蒜了。不过,也不难明白,作为一个基本不进厨房的人,自然不知道怎么把蒜剥的又快又好。 “我来教你,先把蒜瓣用力地扭一扭。”陈蔚然走过去,站在郑骁武身旁,郑骁武身形高大,陈蔚然也有一百七十八公分,可与郑骁武站在一起却只达到他的耳朵。他拿起一个蒜瓣,两手捏住蒜瓣两端,用力一拧,蒜皮瞬间裂成两半。 郑骁武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折磨了自己二十分钟的大蒜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剥开了,可是刚开始他怎么不说? 郑大少满腔怨言地剥着大蒜,一粒一粒的大蒜终于剥好了,闻着满手大蒜味的手指,郑骁武心想,以后再也不吃大蒜了。 下午五点三十分,几道样子精致的小菜顺利摆上了餐桌。 郑老爷子第一次用餐如此积极,“好多年没有见这道小豆腐了,我年轻那会去山东见老友,每次都要尝尝这道小豆腐,后来老了不走动了,也没机会吃这道菜了。” 陈蔚然微微一笑,“爷爷,您一点也不老,您有空还得教我打高尔夫球呢。” 郑老爷子一听,顿时乐了,他最喜欢高尔夫,可郑骁武却喜欢篮球,家里没人陪他玩,“好好好,只不过小陈,今后你得经常下厨给我做你们的家乡菜才行啊。” 陈蔚然点头,“爷爷,那是一定的,您以后叫我蔚然就行了。” 五个人围坐在餐桌上,除了郑爸爸之外,大家都吃的比较欢乐,郑骁武吃惯了饭店的菜,头一回发现原来家常菜也如此好吃,特别是糯米排骨,他一人就吃了三大块。 明明不胖的郑妈妈最近嚷嚷着减肥,“蔚然啊,你以后来了我们家,我还怎么减肥啊。”说罢,又小口小口地喝起了瘦肉粥。 陈蔚然和郑骁武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郑妈妈言外之意,难道是接受他们这段的婚姻了? 郑骁武赶忙吞下口里的食物,擦了擦嘴角,“妈,你什么意思?” 郑妈妈若无其事地说道,“什么什么意思啊,你要是吃饱了的话,就把蔚然的行李拿进你的房间吧,可别弄乱了。” 郑骁武心里暗爽,初战告捷,以后终于不会有人逼婚了,一年之后,他也将彻底地重获自由。其实仔细想想,家里多个会做饭的“媳妇”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这“媳妇”的能力不可小觑,照目前这架势,这家伙很有可能冲击自己的地位啊。郑大少悲喜交加,算了,还是先吃饭吧。 此时此刻,陈蔚然倒是真有些别扭了,本想说点什么,可是想了想,只好颇为尴尬地冲大家笑了笑。虽然这段婚姻是假的,可是看到郑老爷子、郑妈妈能够接受自己,他心里也高兴。 郑爸爸的态度虽然并不友好,不过他也没有反对。就在他们准备晚饭的间隙,郑老爷子倒是找他聊了几句,没讲什么大道理,就是一起聊一聊为人父的心得,郑老爷子说,年轻人的事就该让他们自己决定,即便是受伤了,那也算是教训,人这一辈子不能没个磕磕碰碰,这就是成长,是福是祸,谁也说不准。 晚饭进行的很愉快,郑老爷子给他们讲了好多年轻时的事情,也说了郑骁武小时候做过的几件搞笑的蠢事,一家人其乐融融。 陈蔚然也松了口气,短短一下午的相处,他发现其实郑家人都还不错,能够接受长子长孙的同性婚姻,这已经是很伟大的胸怀了,虽然郑爸爸似乎严肃了些,可是好在他没有反对这门婚事。陈蔚然知道,他最关键的这一步考验算是通过了,按照与郑骁武的协议,他也将拿到事先约好的二十万,这也是目前,他唯一可以为家人做的事情了。 第五章 郑骁武不差钱,第二天陈蔚然的户头上就多了20万,陈蔚然二话不说将这笔钱转给了周美茵。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郑骁武也好奇,他有试过打听陈蔚然到底为什么急着用钱,可陈蔚然不愿意提起那些事情。郑骁武也没再废话,只是告诉陈蔚然,要是遇上什么麻烦,可以找他。 陈蔚然一直以为郑骁武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可是几天相处下来,他却觉得这个男人没自己想的那么一无是处。到底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去定义他,陈蔚然觉得这显然超越了自己的词汇范畴。他只是觉得,郑大少一百八十五公分的高大外表下,有着一颗不成熟的大男孩心,他毒舌、霸道,可是又仗义、爷们儿,他桀骜,可是没有沾染富二代们的通病,总之,等这个大男孩长大之后,或许是个能挑起郑氏集团大梁的男人。陈蔚然有时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或许有一天,他可以和这样的男人成为生死之交,成为好兄弟,虽然这些关系多多少少带了一点与陈蔚然不相符的江湖习气,可是他却觉得能有这样的朋友真是不错。 可是这一切已经不是陈蔚然应当考虑的事情了,他所要做的仅仅是履行为期一年的协议,一年过后,或许他俩就没什么交集了。 故事的发展也正如陈蔚然所想,协议结束,陈蔚然悄然离开,从此两人再也没了联系。若不是眼前的这一份招标资料,陈蔚然又怎么能想起六年前发生的每一幕。 陈蔚然去冲了杯咖啡,提提神。 刚要回到座位上,就被唐雨薇拉到了一旁。 陈蔚然一向不喜欢在办公室拉帮结派,尤其是他现在是财务科长,财务部门人多嘴杂,有些让他头疼的事情还是能避免就避免的好。 唐雨薇有些紧张,说话吞吞吐吐,看样子像是犹豫了好久,“陈科长,今年我来公司整整六年了。你觉得我工作能力怎么样?” 陈蔚然大致猜到了几分,回想起唐雨薇在电梯里说过的话,陈蔚然似乎又确定了一点,“工作负责,干得不错,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就行了。” 看陈蔚然如此干脆,唐雨薇也就不避讳了,“陈科长,这些年我手上没做过什么大项目,这次,时代酒店的项目让我做,可以么?” 果然不出陈蔚然所料,其实唐雨薇的想法陈蔚然也可以理解,这些年承蒙总监器重,青城分公司数得上的几个大项目都是陈蔚然担任成本核算,大项目,盈利空间大,公司看重,项目会计的分红也不少,私下里有很多人都想接手大项目,只是碍于陈蔚然作为财务科长的身份,不便开口。而像唐雨薇这样直截了当地找他,还是财务部门的第一人。 陈蔚然没有表态,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先工作,我会跟总监反映的。” 做大项目虽然赚得多,可是工作量也大,占用资金多,对资金现金流的要求也高,收款难度更不是小项目所能比的,这些年陈蔚然一直把精力搭在工作上,对析析心存歉疚,陈蔚然心里也确实不想接什么大项目了,他倒是希望能多点时间陪陪儿子。 下午上班之后,财务总监展鹏果然把陈蔚然叫进了办公室。 展鹏的意思很明确,时代酒店是郑氏集团开拓青城经济带的第一炮,时代酒店能否一炮打响,将直接影响分公司与郑氏集团的合作,对咱们分公司的发展至关重要。展鹏的意思就是要继续辛苦陈蔚然,让他接手时代酒店工程,主体工程60层,吃喝玩乐于一体,工期暂定两年。 陈蔚然没有立即表明自己的想法,毕竟展总监的考虑很周到,在整个分公司财务部,要论做大项目的经验,没有人能超越陈蔚然。 陈蔚然又问了与项目资格审查相关的一些问题,临走前试探着问道,“展总,咱部门其实有很多业务能力不错的同事,您看是不是也得给他们一点发回的空间?” 展鹏对那些不满的言论也略知一二,“小陈,我用人只看重他的能力,有能力的我才重用、提拔,你的想法我知道,别的项目可以,但是时代酒店只能你接。不仅是咱们财务部门要配备最好的人员,分公司包括项目部都要抽调最精干的人员来顺利完成这个项目。” 陈蔚然点点头,“展总,我明白您的意思,您看这样可以么?咱部门的唐雨薇业务能力不错,学历背景也好,这些年项目也接了不少,时代酒店这个项目我帮她,您觉得怎么样?” 展鹏大致猜到了几分,他也不想让陈蔚然为难,想了一会,一拍桌子,“好,小陈,这回我信你,你得给我保证不能在财务口上掉链子。” 从展总办公室出来,陈蔚然找到唐雨薇,将这个消息转告给了她,唐雨薇乐不可支,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这样的机会。陈蔚然却冷静地告诉她,这个项目今后可能遇到的难度,让她务必认真重视,不能出什么纰漏。 唐雨薇下班的时候执意要请陈蔚然吃饭,说要谢谢他能够让出这个机会。陈蔚然推掉了,其实即便唐雨薇不找他,他也不打算接手这个项目,对陈蔚然来说,今后的生命里,儿子远比工作重要得多。 析析四点半放学,陈蔚然五点下班,析析只好在教室里等爸爸下班。陈蔚然上班的写字楼距离析析的幼儿园不远,步行过去仅需要十分钟,陈蔚然在过马路时候,接到了陆黎的电话。 “老陈,在哪儿呢?” “去接析析放学。” “今晚我去蹭饭,你在析析幼儿园等我,我去接你们。” “OK。” 析析早上嚷嚷着要吃鱼,刚好陆黎也要来吃饭,陈蔚然琢磨着干脆来个全鱼宴得了。 陈蔚然接到析析,陆黎还在赶来的路上,析析问他,“爸爸,段小杰周末约我去他家玩儿。” 陈蔚然有点不放心能发起冰激凌大赛的两个小p孩还能玩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你想去么?” 析析小眉头一皱,“那得看爸爸周末陪不陪我玩儿?爸爸要是上班的话,就只能跟段小杰混了。”析析若无其事地说。 陈蔚然上几个周末加班,析析都是陆黎帮忙照看的,那几周陆离刚好倒休。“陆黎叔叔陪你玩的不好么?” 析析连忙摇头,“陆黎叔叔很好,可陆黎叔叔不是爸爸啊,我想让爸爸陪我。” 陈蔚然有些心酸,就轻轻地摸了摸析析的小脑袋,“好,爸爸答应你,周末陪你。” 析析乐的直拍手,“太好了,爸爸,我爱你。” 陈蔚然对儿子的歉疚更深了,自己不能给他一个正常的家庭,而且自己对他的照顾也远远不够,仅仅是能够和他共度周末都能让他这样高兴,陈蔚然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今后的时光一定要多陪陪儿子。 没过多久,陆黎接上陈蔚然和析析便去了超市。 这个超市位于繁华市区的一处十字路口,车位较少,停车难,陆黎只好把车停在别处。 听说陈蔚然要做全鱼宴,陆黎就嚷嚷着好久没吃顿好的了,今晚一定要火力全开,陈蔚然买了不少东西。析析倒是不爱什么零食,但是唯独喜欢酸牛奶,陈蔚然又给析析买了点牛奶和肉松,多多少少的就买了两大包。 陆黎去取车,陈蔚然和析析站在超市门口等他。 析析累了,就抓着陈蔚然的衣角依附在他的腿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车辆,心里盘算着明天要怎么拒绝段小杰的邀请。 十字路口,交通拥堵,一辆挂着京城车牌的黑色轿车不偏不倚地堵在超市门口对面的马路上,郑骁武刚下飞机,有些累了,原想侧过头小眯一会,可是眼前却出现了两个人,一大一小。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曾经与他朝夕相处了一年然后不告而别的男人抱着一个小男孩上了另一个男人的车。 第六章 陆黎今天难得的休息,六年的时光已经让这个医学院的毕业生蜕变成了青城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外科的“名刀”。手术一个个不断,陆黎这几天忙得昏天黑地,原本今晚他还要去医院观察病人,科室主任看他连轴转了这么多天,就让他回去休息了。 陆黎孤家寡人,回到家也是冷汤冷水,倒不如去析析家蹭顿饭。 “陆叔叔,这个周末我不去你家了,爸爸周末要陪我。”析析坐在副驾驶上,扬起小脸,得意洋洋地跟陆黎说道。 陆黎点点头,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啊?那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没人陪了?析析你舍得我一个人么?” 析析的大眼转了转,然后灵机一动,“爸爸,陆黎叔叔家为什么没有小弟弟?陆黎叔叔也给我生个小弟弟好不好?这样就有人陪析析玩了。” 陆黎和陈蔚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倒是把析析弄糊涂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陈蔚然悠闲地靠在后排的座椅上,但笑不语。 陆黎一本正经地说道,“陆黎叔叔要给病人做手术,没空生小弟弟。” 析析显然很失望,“好吧,好吧,不生就不生吧。” 陈蔚然看析析好像很在意这件事情,就开玩笑说,“析析,等陆黎叔叔家有了小弟弟,他就再也没空陪你玩了,再也不能偷偷带你去吃冰激凌了。” 听到这话,析析的失落感少了不少,半天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那我也希望他有。” 陈蔚然和陆黎都很好奇,问他为什么。 析析慢吞吞地说道,“爸爸有析析,等析析长大了可以陪着爸爸,可是陆黎叔叔一个人以后会很孤独。” 陈蔚然从未想过这个仅仅五岁的小家伙能有这样的想法,这些年父子俩相依为命,一时间所有的感触都回旋在了脑海里,弄得陈蔚然心里翻江倒海的,怪不是滋味。 陆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小家伙年纪不大,还蛮懂事的,“陆黎叔叔有析析啊,等陆黎叔叔老了,析析不会不管我的。” 析析点头如捣蒜,“肯定不会。” 狭小的汽车空间里,笑声不断,似乎析析这个小家伙所在的地方,永远都能充满着欢乐与笑声。 一回到家,陆黎就被析析拉去卧室摆弄他的玩具了,五分钟之后,卧室的地儿上已经被析析的各种小汽车模型占领了。陆黎也坐在地上,陪析析玩的不亦乐乎。 陈蔚然一个人在厨房里忙个不停,青城是个海边城市,一年四季都有新鲜海鲜,析析这家伙也不知道随谁,从小爱吃鱼,陈蔚然就绞尽脑汁地给他变着花样做,不然老是一种方法很容易吃腻。周美茵常念叨,吃鱼的小孩子聪明,陈蔚然可不能让小家伙吃腻了。 今晚做三菜一汤,油闷小黄花、糖醋鲤鱼、鲅鱼馅儿的盒子、黑鱼清汤,其实单从这些菜名中看不出什么特色,可是陈蔚然却从妈妈周美茵那里学了不少秘方。就拿这道糖醋鲤鱼来说,鲤鱼洗净晾干,用香料腌制,挂上蛋清淀粉糊,热油下锅大火定型,鱼头鱼尾上翘,谓之“跃龙门”,外表炸至金黄,里面肉质鲜嫩,再将精心调制的秘方熬成酸辣汤汁儿,趁热浇在鲤鱼上,至此大功告成。 这种家常菜融合南北方菜的精华,又经过经年累月的沉淀与积累,形成了特色的家常菜品,风味独特,又有好彩头,在陈蔚然的家乡桃源县,凡是家里添丁进口、结婚嫁娶的都要做这道菜。其实除了糖醋鲤鱼,还有很多类似的。想到这里,陈蔚然就越向往家乡的绿水青山,向往母亲的手艺,他寻思着,周末如果可以的话,就带析析回家两天,妈妈估计也想孙子了。 陈蔚然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干脆麻利,没过多久,除了黑鱼还在锅里炖着,其余几道菜都上桌了。 陆黎把析析从卧室里扛到洗手间,洗完手两人坐在桌子上,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 “手艺见长,看着就香。”陆黎称赞。 陈蔚然小心翼翼地将喷香的黑鱼汤端出来,清亮的鱼汤上漂着些许的芫荽末,去腥提味,顿时香气四溢。“今晚喝点?” 陆黎与陈蔚然的提议不谋而合,二话不说,“白的。” 陈蔚然从厨房里拿出四个“小二”,一人两个,每人四两白酒。析析自己也从超市的购物袋里拎出自己的牛奶,然后学着大人,把牛奶挤在酒杯里。 美酒佳肴,唯独缺的就是美女,三人推杯换盏,小家伙也吃得带劲,陈蔚然夹给析析的每块鱼肉都仔细地把鱼刺挑出来,小孩子吃鱼其实是件及其麻烦的事情,好在陈蔚然极有耐心,在吃东西这方面也很讲究,对他来说这种麻烦算不上麻烦。 析析吃了差不多了,就主动要求要去房间做作业,陆黎放下酒杯,开玩笑问他,“析析,今晚怎么这么乖?” 析析看了一眼陈蔚然,摇摇头,“昨天爸爸替我做的作业太烂,程橙老师让我重做。” 然后低着小脑袋一个人孤零零地去卧室了。 陆黎和陈蔚然认识这么多年,早就不用劝酒敬酒了,谁的量有多少,两人都清楚。 陈蔚然放下筷子,对陆黎说。“哎,陆黎,你说这世界还真小。以前老听别人这么说,我还不信。” 陆黎喝了口鱼汤,回味无穷,“怎么?你遇到你初恋情儿了?初恋嫁作商人妇?” 陈蔚然没心思跟他斗嘴,“郑骁武来青城了。” 陆黎抬起头来看着两颊绯红的陈蔚然,这家伙酒量一直不错,号称千杯不醉,今晚不会被两个“小二”给放倒了吧? 陈蔚然看陆黎盯着自己看,“我没醉,我说真的,郑氏集团是我们公司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合作对象,确切地说,是我们的甲方,是我们的业主。” 陆黎问他,“见过面了?” 陈蔚然摇头,“没见,不过早晚都要见,他现在是郑氏集团的执行总经理,大权在握。” 陆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老陈,我觉得你应该让他知道析析的存在,这是他的权利,也是析析的权利。” 陈蔚然也跟了一口,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头,刺激!“你又不是不知道,析析明明就是个意外,我俩其实没什么关系,就一张纸。” 陆黎幸灾乐祸地说道,“协议上说过你俩要上床么?” 陈蔚然瞪了他一眼,犹豫了半天,“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他早忘了我呢。想这么多干什么?” 陆黎点头表示十分赞同,“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来来来,全干了。”说罢,举起酒杯,大半杯酒,一饮而尽。 陈蔚然当然是一起跟着,放下酒杯吃了点鱼,陈蔚然忽然想起个事儿,“对了,过几天我给你约了个人,我看着不错,你去见见。” 陆黎刚喝了汤,听到陈蔚然的话,立刻被呛着了,“啊?” 陈蔚然若无其事,“见个面,说不定你能看上呢。” 陆黎抬头看天花板,仰天长叹,“大哥,你放过我吧,我不去相亲!” 说罢,一溜烟跑到卧室投奔析析了。 陈蔚然微微一笑,摇摇头,“哎,这么多年了,这家伙竟然还没有忘记他……” 第七章 青城皇冠假日酒店,顶层豪华套房。 这是青城最顶尖的五星酒店,面朝一望无际的大海,身后则是这座繁华都市的中心地带。顶层套房四周皆是玻璃架构,巡视望去,世间万物尽收眼底。 郑骁武换下西装,穿一身白色的亚麻休闲衣,推开窗户,迎面而来的是清凉的夜晚海风。天边一望无际,漆黑的海洋之上泛着天际的星光。 这是他第一次来青城,来到这个对他来说早已熟悉的城市。几年前,的确有人老是在他耳朵边上不厌其烦地说着这座城市。同是沿海城市,它却没有上海广州那种刀光剑影的陌生感,来到这里,竟让他有种莫名的踏实。 海洋的气息悄无声息地钻入房间,海风袭来,吹起白色纱帘。郑骁武眉头微微皱起,想起了下午在十字路口,他看到的场景。 五年了,五年的时光竟然没在那个人身上留下一丁点痕迹,脸上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可是郑骁武却知道,喜怒不形于色才是这个男人最大的利器。 五年前不告而别,至今全无音信,郑骁武不明白,他就那么急着从自己身边逃走,不就是那晚酒醉之后发生了点什么,可尽管如此就连握手告别的机会都不留给他?哪怕是一个普通朋友,也会有最起码的礼貌。看来在他心里,他郑大少连个普通朋友也算不上。 这些年来,郑骁武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若不是陈蔚然离开不久,他就被郑爸爸丢到了国外,不然的话,以郑骁武的脾性,就算把整个中国翻遍了,他也会不遗余力地把他找出来。 可现在似乎都有些晚了。陈蔚然身边的小男孩,看模样也有四五岁,应该是他的儿子吧?这男人也真是厉害,这么快就结婚生子,这样的心理素质,他郑骁武可学不来。 郑骁武越琢磨越头疼,脑袋像是要炸开。这几年他在波谲诡异的家族势力中摸爬滚打,学会伪装,学会敷衍,逼着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可陈先生过得倒是幸福满足。郑骁武此刻的心情犹如吃了一颗裹了糖衣的辣椒,味蕾的强烈反差,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郑骁武和衣而卧,躺在宽敞精致的大床上,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个身影。 “当当当。”清脆的敲门声让郑骁武从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敲门声过后,紧接着,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Mr.Zheng,RoomService。” 郑骁武哪有心思吃东西,便回绝了,可敲门声一直不断,郑骁武眉头一皱,起身开门。 郑骁武刚想要找个出气筒发泄一下,可门一打开,就看到一束花遮住了眼睛。 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大声道,“Surprise!” 郑骁武拿过花,眼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堂妹郑笑笑和她的儿子段小杰。 “郑大大!”段小杰看着一脸严肃的郑骁武,乖巧地叫人。 郑骁武轻轻抬了抬嘴角,“你消息够灵通的。” 郑笑笑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抹胸超短连衣裙,头发利落地在脑后梳了个马尾,俨然一副时尚辣妈的打扮。 “喂,郑大少,谁又惹您了,这么不高兴?”对自己的这个大哥,郑笑笑太了解了,不过在郑家的小辈之中,笑笑跟郑骁武算是走得最近的,前几年郑笑笑在澳大利亚留学,大学毕业回国,竟领回个孩子回来,他爸爸是郑骁武的二叔,听说这消息之后,先是怒不可遏,后来也被笑笑她妈劝服了,留学这些年也没学出个什么来,拐个洋男人回来也不吃亏,可没想到这郑笑笑拐回来的还是个中国男人。笑笑不仅没拐个洋人回来,还拖家带口地跟了中国男人去了青城定居。郑骁武他二叔二婶,直呼这个女儿算是白养了,好在有个乖巧聪明的小孙子,老两口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不少。 留学那几年,郑骁武跟她没少联络,因此就连郑骁武假结婚这事儿,郑笑笑也出了不少主意。 郑骁武把段小杰从辣妈身上接过来,对郑笑笑说,“没人惹我,最近有些累了。公司的事,没完没了,你知道的。” “小杰,你又长了不少。”郑骁武颠了颠段小杰,笑着说道。 “大大,你又帅了不少。”段小杰笑着回答。 郑骁武又问他,“这小嘴是随谁啊?真会说话。” 段小杰一本正经地说,“要是陈析析知道我有个这——么帅的大大,肯定不会再跟我说他爸爸有多么多么帅了,不过他爸爸的确长得挺好看,就像电视里的人儿似得。” 郑骁武一头雾水,显然小杰这句话的信息量已经超过了郑大少所能接受的程度。 “得得得,儿子哎,你自己去玩一会,别给你大大胡扯八扯了。” 段小杰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好吧”,然后就自己跑到沙发上看电视了。 郑骁武从茶几上拿起两个精致的高脚酒杯,“Lafite?” 笑笑点头,“就一点,还要开车呢。” 红色透亮的酒液倒入酒杯之中,郑骁武问道:“段皓哲呢?” 郑笑笑走过去拿起一杯红酒,抿了一小口,然后走向海景窗,“医院里加班呢,我闲的没事,听爷爷说你今天的飞机,我一打听,就寻思着给你个惊喜呢。” 郑骁武点点头,也随口喝了一口红酒,“爷爷怎么样了?我打算明后天去看他。” 郑笑笑答道:“爷爷最近气色不错,手术时机还不到,专家会诊的结果是再等一等,青城第一人民医院的神经外科是全国顶尖的,再说还有皓哲在那儿呢,你放心吧。” 郑老爷子一月前中风,轻微脑淤血,考虑到年龄的问题,要继续留院观察,原本在北京,后来段皓哲在国外留学时的导师刚好来中国访学,段皓哲就索性把导师给暂留在医院,顺带着把老爷子从北京接了过来,另外青城这边靠海,环境好,适宜养身体,最关键的是老爷子也不知道为何,当初一听到段皓哲说来青城疗养,老爷子竟很是期待,恨不得越早越好。 郑骁武这才安心了不少,“那就好,爷爷那边多靠你们了。”郑骁武端起酒杯,示意郑笑笑碰杯。 笑笑也举起酒杯,“老哥,说这个见外了,不过爷爷挺想你的,人老了就是整天想这想那儿。那天还跟我说起了小陈。” 郑骁武一饮而尽,冰凉涩口的红酒划过口腔,横冲直撞,直入心口。 郑骁武摆出一处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接下来的这句话与他毫无关联,“我今天看到他了,他就在这个城市生活,其实我早预料到了,他那样恋家的人,怎么可能习惯其他城市的生活。” “那你打算找他?其实陈蔚然这人不错,如果不是因为这层关系,或许我能跟他成为好朋友。”郑笑笑说这话时,下意识地看了看郑大少冰山般的脸。 “我当然要找他,他还有些东西欠我呢!” 郑笑笑瞬间觉得凉风阵阵,空气几乎到了冰点。 郑笑笑不想给他泼冷水,可是出于关心,还是劝他,“青城这么大,你去哪里找?他现在在哪,你都不知道。” 郑骁武倒是神色轻松了不少,双手扶着栏杆,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你不是常常说,世界上有种什么东西叫缘分么?或许我明天一出门就能碰到他呢,也不是没这个可能。”郑大少刀刻般精致的脸上浮起一抹坏笑,一旁的郑笑笑不寒而栗。 “哥,其实,我想说的是,这句话也是陈蔚然告诉我的!” 郑大少:“……” “妈妈妈妈,我困了。”段小杰窝在沙发上,睡眼惺忪。 郑笑笑听到了答应了一声,转身对郑骁武说,“哥,我们准备走了,有空一起吃个饭。” 郑骁武:“我给你们开间房,这么晚了在这睡得了。” 郑笑笑嘴角一扬,“小杰认床,反正又不远,没事儿。” 郑骁武不放心,口气像是命令:“那你俩打车回去,把车留在酒店。” 笑笑只好点头,把儿子从沙发上抱起来,母子俩告别了郑骁武,离开了酒店。 郑骁武心情总算是舒坦了不少,他突然觉得头也没之前那般痛了,反正他们两个都已经住在同一个城市了,他还着什么急,陈蔚然啊陈蔚然,时间还长,咱俩走着瞧。 陈蔚然突然打了个喷嚏,析析的小脑袋从被子里拱出来,睁开朦胧的睡眼看了一眼爸爸,然后继续呼呼大睡。 陈蔚然在儿子额头上轻轻地印了一个吻,心想:好梦,儿子! 第八章 清晨。 析析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爸爸已经不在身边了。小家伙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还带着睡意的眼睛,寻找爸爸的身影。 只听到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然后便闻到一缕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析析光着小屁股从床上下来,光着小脚丫闻着味儿走了出去。 昨晚陆黎喝了不少,陈蔚然就留他在家过夜了。陈蔚然知道陆黎明天一早还有手术,便一大清早就起来给陆黎和析析做早餐。 陆黎冲了个凉水澡,刚走出卫生间,就看到一个小裸体在眼前飘来飘去。 析析原本睡意未散,困得要命,竟然忘了陆黎叔叔昨晚留宿他家。小家伙揉揉眼,发现面前站着的人不是爸爸,而是陆黎,小家伙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立刻用手遮住小鸡鸡,然后大叫一声,跑进了卧室。 这一笑可把陆黎给乐坏了,陆黎干脆张开手臂,追着那个害羞的小家伙跑进了卧室。 陈蔚然正在厨房里忙着做生煎,面剂是昨晚睡前和好的,到现在松软适度刚刚好。听着门外一大一小闹得正欢,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经过一番床上恶战,析析不敌陆黎,最终败下阵来,战败的结果就是自己“面红耳赤”地乖乖穿好衣服,套头衫不太容易,陆黎便忍着笑帮小家伙穿上了。 析析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被段小杰知道,不然这人可就丢大了。 析析刷牙洗脸的功夫,陈蔚然已经把卖相不错,香气四溢的生煎端上桌了。 “嗯,好香,今天有口福了。”陆黎也不怕烫手,拎了一个就往嘴里放。 “小心烫。你和析析刚刚在闹什么?” 生煎太烫,陆黎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什么?”陈蔚然把米粥端了上来。 陆黎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刚要开口说话,只听到一声尖锐的咆哮声从卫生间里飞奔而来,“不——准——说!” 陆黎听到后笑得前俯后仰,陈蔚然一头雾水。 析析这份早餐吃得闷闷不乐,好在生煎太合他胃口,吃到一半就忘记了刚才的事情,嘻嘻哈哈地又跟陆黎闹了起来。 在小孩子的世界,快乐的事情往往能够记得很久,不快乐的事情则会转瞬即逝,这明明是一件多么管用的武器,可是在成长的过程中人们却将他丢掉了,美其名曰:成长的代价。这代价还真不小。 陈蔚然和陆黎先把析析送去了幼儿园,然后陆黎驱车向陈蔚然的公司所在地赶去。 没走多久,陈蔚然手机响了,是展总监的短信,今天市场部要和郑氏集团商谈签约事宜,市场部的意思是让陈蔚然也跟着,毕竟合同上有些事情还是陈蔚然懂得较多。 陈蔚然把手机屏幕关上,心里不上不下的,说不出什么滋味,想当年他第一次去郑家,好像也没有现在这般别扭。 他并不想逃避什么,他更没有必要逃避什么,他想过无数次与郑骁武再次会面的情形,可是似乎每一种可能的情形都没有预料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要见面了,并且还是生意伙伴,还是合同的甲乙双方。陈蔚然看着漆黑手机屏幕上镜面里的自己,状态总算还不是太差。 陆黎见他收到短信就沉默不语,便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陈蔚然抬起头来,望着窗外到处林立的高楼大厦,漫不经心地说道,“今天要见个老朋友。” 话音刚落,陈蔚然的公司也到了,陆黎跟人约好了手术,这不是小事,不能耽搁,就没再多问,与陈蔚然告别之后,就急忙往医院赶去。 陈蔚然到达公司的时候,唐雨薇已经在财务部办公室等他了,今天唐雨薇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穿着崭新的职业套裙,利落的马尾,适宜的淡妆,让人看上很舒服。 “陈科长,这是我准备的资料,你看还有什么补充的么?”唐雨薇太看重这个项目了,她今天有些紧张。 “跟业主见个面而已,没必要这么紧张,你穿得这么漂亮,也不像是上战场的准备啊。”陈蔚然跟她开了句玩笑。 唐雨薇微微一笑,“陈科长,这是我第一次做大工程,您别拿我开涮了。” 陈蔚然摇摇头,嘴角弯起一个自然的弧度,冲唐雨薇笑了笑,唐雨薇心里咯噔一下。 ****** 上午九点一刻,郑氏集团的车来到公司楼下,公司副总经理徐政平亲自在楼下迎接。 郑氏集团这样的客户对公司来说,他的价值远远不只是这一个时代酒店,如果这次合作成功,郑氏集团对青城的全线投资将为公司带来难以想象的巨大成功。 郑骁武从车里走出,英俊的脸上没有表情,可是礼数样样周全,徐政平面对面与他站着,竟让这个商场老手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压迫感。 徐政平之前倒是听说过这个郑氏集团的新接班人,年龄不过三十岁,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原以为这个郑大少也跟一般的富二代无异,他连晚上去哪里消遣都安排好了。可是今天见到庐山真面目,却真让徐政平有些乱了阵脚。 30岁,却有着不怒自威的威严,喜怒不形于色的镇定,要不是郑骁武年轻英俊的外表,徐政平还真是怀疑他的年龄。 言多必失,徐政平二话不说,引导着郑骁武及其郑氏集团同行的工作人员直奔顶层会议室。 电梯缓缓上升,空气沉闷,郑骁武对今天例行公事的见面没有报以任何的重视,合同已经基本敲定,出于战略考虑,能跟这家世界五百强的老牌建筑企业合作,对郑氏集团在青城市场的开拓也是有很大好处的。 此刻让郑骁武有些头疼的问题倒是真有一个,那就是陈蔚然。 郑笑笑说的对,青城这么大,他怎么找他?难道仅仅靠所谓的缘分么? 什么狗屁缘分?只有陈蔚然那种人才会信这种东西。 郑骁武轻轻地闭上眼睛,克制住自己不要再想那些让他头疼的事情,直到“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郑骁武睁开眼睛,电梯门外站着不少人,陈蔚然明明站的较远,并不怎么显眼,可是郑骁武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电梯停了五六秒钟,郑骁武愣在那里,同行的工作人员小声叫他,“总经理。” 郑骁武回过神来,走出电梯,眉头微微皱起。 徐政平陆续给郑骁武介绍,市场部、工程部、财务部的负责人一一介绍完毕,郑骁武彬彬有礼,点头示意。等徐政平介绍到陈蔚然的时候,郑骁武竟抢先一步,伸出右手,“陈先生,好久不见。”说这话时,郑骁武职业化微微一笑,那笑容转瞬即逝,旋即那张英俊的脸庞陷入冰冷的沉寂。 在场所有人除了陈蔚然之外都有些愣住了,谁也想不到他们公司的财务科长竟然与郑氏集团的总经理还有交情。 陈蔚然也镇定自若,这场面比他想象中的要安定的多,依他五年前对郑大少的了解,郑大少是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语气平和声音冰冷地与他讲话。 说实在的,郑骁武这样的变化,倒是让他有些吃惊。 不过也好,成熟一点,也没什么坏处。 “郑总,好久不见。”陈蔚然礼貌性地回复。 郑骁武右手不由自主地用力,陈蔚然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再不抽手,很可能会被捏碎。 郑骁武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迟疑片刻,就松开手,跟随着徐政平走进会议室。 从会议开始到结束,郑骁武没再多看陈蔚然一眼,在外人看来,似乎这两个原本交情不错的人一下子形同陌路了。 倒是陈蔚然,坐在会议桌距离郑骁武最远的一侧,目光停留在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生活过一年的男人身上,与记忆中那个人相比,眼前这个成熟稳重寡言冰山的职场精英真是判若两人。 五年的时间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了什么?陈蔚然无从知晓。 会议结束,按照徐政平的安排,按照惯例,双方有个聚餐,郑氏集团初来青城,公司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徐政平还特意将酒店定在郑骁武下榻的皇冠假日酒店,除了因为这家酒店是青城市最豪华高档的酒店之外,徐政平还希望在郑骁武喝了几分醉的时候,能将自己安排好的特殊“礼物”送到郑大少的房间。 徐政平要求今天与会的人都要去,以示郑重。陈蔚然举了举手,还没开口,徐政平就心知肚明了,陈蔚然的家庭情况,公司的人都知道,单身父亲带着五岁的儿子,不容易,徐政平就把陈蔚然的名字从今晚的出席名单上划去了。 陈蔚然这一天忙的昏天地黑的,手上还有几个项目竣工未结算,后续事宜多的要命,公司这边催着收款,承包那里催着付款,陈蔚然又身为财务科长,大事小事接连不断。忙的他以至于都没工夫想起郑骁武。 等他好容易能喘口气了,也到了下班时间了,陈蔚然要赶着去接析析。 陈蔚然赶到幼儿园的时候,析析正和程橙老师站在门口等他。 陈蔚然与程橙老师问好,两人聊了几句,话题的焦点无非是析析。程橙老师接手这个班不久,早就听别的老师说过析析爸爸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单身父亲独自一人带着儿子,想想都觉得不容易,可是析析每天都过得十分快乐,更重要的是,陈蔚然长得也好看,斯斯文文,讲话之前嘴上都挂着淡淡的微笑,让人看了觉得舒服,没什么距离感。 告别程老师之后,父子俩手拉手赶回家,一路上说说笑笑,能有儿子陪在身边,陈蔚然觉得一切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父子俩一到家,析析就咋呼着饿了,陈蔚然问他想吃什么,析析想了半天,要吃奶奶做的小馄饨。 陈蔚然最近忙,都没顾上给家里去个电话,倒是析析提醒了他。 析析仰起头来看着爸爸,“爸爸,我想奶奶和小虎了。”小虎是周美茵养的一只母猫,析析那时不懂事,指着这猫就说小老虎,周美茵从那时起就叫它小虎。 陈蔚然蹲下身子,摸了摸儿子圆润润的小脸蛋儿,“好,爸爸周末带你回趟老家好不好?” 析析乐得拍手称赞,然后狠狠地在陈蔚然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陈蔚然顺手把儿子抱起来,“那今晚爸爸给你做小馄饨,你自己去玩,等做好了,爸爸叫你。” 析析笑着点了点头。 一小时后,析析吃上了香喷喷的小馄饨,边吃边吐槽学校的伙食多么差,“爸爸,你以后别上班了,你也和奶奶一样开个小饭店吧,那样我就可以天天吃爸爸做的饭了。” 陈蔚然微微一笑,开玩笑地说,“那爸爸得加油赚钱,不然以后开小饭店做的菜还不够析析一个人吃的呢。” 析析一边吃着,哈哈大笑。 吃过晚饭,两人看了一会电视,析析躺在陈蔚然的怀里睡着了,陈蔚然小心翼翼地将析析抱到床上,小家伙今天有些累了,睡得很踏实。 正在此时,陈蔚然的手机微微震动,打开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的短信,短信内容很是简单: 我在你家楼下等你,郑。 第九章 陈蔚然知道今晚公司宴请郑氏集团的高层,这会儿应该没结束吧,这家伙难道没去? 出去之前又去卧室看了儿子一眼,见小家伙睡得呼呼正香,他这才放心地关上门,轻手轻脚地从家里走出去。 陈蔚然今晚穿着一件灰白色宽松的家居服,虽然今年已经28岁,可是乍一看依然像个邻家大男孩,与六年前没什么变化。 陈蔚然走出电梯,刚走到公寓大门口,就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穿着极为正式的商务西装,整个人慵懒地靠在路灯的柱子上,似乎与白天那个英气逼人的郑总经理压根不是一个人。 郑骁武又熄灭了一个烟头,这已经是第几支了,他都记不得了,他期待着那个身影出现,那个五年前不辞而别,杳无音信的身影。 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路灯光晕的边缘地带。 郑骁武转过身,“你来了。” 陈蔚然嘴角一扬,“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再见。”语气像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郑骁武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迟疑片刻,又抬起胳膊,把香烟送到嘴边,狠狠地吸了一口。 “学会抽烟了?当年你还鄙视余哥呢。”虽然五年过去了,可是当年的事情却恍如昨日。 郑骁武缓缓地吐出烟雾,白色的烟雾在昏黄的路灯下明明灭灭,很快便又消散,“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啊。” 陈蔚然点头,“当然记得,怎么会忘,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我一辈子都记得。”陈蔚然真心实意。 郑骁武倒是觉得承受不起他这样的评价,“你指的是那20万?” 陈蔚然轻笑了一声,“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郑骁武忽然觉得喉咙发干,“那你的意思是你报恩的方式就是一走了之,不辞而别?” 陈蔚然知道,当年自己的那个决定终究会像蝴蝶效应一样,微小的变化随着时间的脚步缓缓推行,到现在成为他俩不得不面对的话题。 “当年的事情我不想解释什么,如果真的给你造成了什么困扰,我向你道歉。这些年过去了,我真的希望咱们会是好朋友。” 郑骁武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要忍耐,尽管这些年他日日夜夜都在煎熬中度过,可那些所有的不快都像破堤的洪水一般朝他奔袭而来。 “困扰?呵,陈蔚然你少自以为是了,你以为老子会为了你整天吃不好睡不好,你以为没了你地球就不转了?”郑骁武冷笑。 郑骁武这样说他,反而让陈蔚然觉得好受了不少,当年的事情有太多的迫不得已与巧合,这已经不是五年之后今天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他对郑骁武打从心底里感激,绝不仅仅是因为郑骁武在他最需要的钱的时候二话不说地给了他二十万。陈蔚然知道,郑骁武表面上毒舌腹黑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内心却是真心把他当朋友当兄弟,在郑家那一年,陈蔚然明明是寄人篱下,可是那段日子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掉的美好回忆。 “爷爷还好吧?爸爸妈妈,哦,不对,叔叔阿姨还好吧?”在郑家那一年,陈蔚然都称呼他们“爸爸妈妈”,时过境迁,可他还是顺口说了出来。 “爷爷病了,不过这跟你没什么关系。”郑骁武把烟头踩在脚下,又从烟盒里拿了根烟。 “爷爷怎么了?”陈蔚然在郑家那一年,郑老爷子待他比对自己的亲孙子还要好,如今一听老爷子病了,他真心地着急。 郑骁武可没心情扯爷爷的病情,香烟一口接着一口,接连不断。 “别抽了,对身体不好。”陈蔚然明知道郑大少不会听他的,可还是忍不住劝他。 郑骁武自顾自打火点烟,好似没听到陈蔚然说话,“这更跟你没关系。” 陈蔚然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像是时光又回到了六年前,那时候的郑骁武也是这样的任性毒舌,似乎依然把“激怒陈蔚然”当成是一件让他快乐的事情,尽管郑骁武从未成功过。 “为什么离开?我要一个答案。”郑骁武叹了口气,目光死死地盯着陈蔚然。 陈蔚然记得那目光,那天晚上郑骁武喝醉了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他,警告陈蔚然“不要再让我爱上你”,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个最大的后果就是九个月之后析析同学问世。 陈蔚然躲开他的目光,“没答案。我早忘了。” 郑骁武不理会他的敷衍与搪塞,“是因为,因为那晚上发生的事?” 对郑骁武的疑惑陈蔚然丝毫没有奇怪,因为就在那晚过后没几天,陈蔚然就离开了郑家,因此郑骁武才这样认为。 陈蔚然无奈地耸耸肩,“如果这个答案让你感觉还不错的话,那就算是吧。” 郑骁武瞪了他一眼,一如六年前,陈蔚然惹怒了他,他也是用同样的目光,警告他,可陈蔚然一向不吃他这套。 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的漫长。郑骁武觉得要气炸了,可陈蔚然却冲他笑。 这样的对峙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陈蔚然问了他一个问题,郑骁武才彻底没脾气了,“喂,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郑骁武刚吸了一口香烟,听到陈蔚然的话,顿时呛了一口,咳嗽个不停。 郑骁武指着陈蔚然说道,“陈蔚然,你活得不耐烦了!” 陈蔚然忍不住笑个不停,一旁的郑骁武感觉要被气炸了。 两人沿着公寓前的街道散步,六年前他们也常常这样散步,可是唯一不同的是,五年后的今天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不语。 没走多远,陈蔚然心里记挂着析析,万一析析醒来发现他不在身边,估计小家伙会害怕。 陈蔚然看了看手表,已经出来快一小时了。 郑骁武看他低头看表,冷冷地问他,“急着回家?” 正当陈蔚然想找个借口敷衍过去,暂时不提析析的时候,郑大少又发话了,“你儿子一个人在家?” 陈蔚然无语地点点头,还是让他知道了。对于析析的问题,陈蔚然之前确实想过,对析析来说郑骁武也是他名正言顺的父亲,他们有权利父子相认,可是此时此刻陈蔚然比谁都清楚,现在绝对不是谈这些的时机。 “五年前那么着急地离开,就应该好好珍惜,是被人甩了?还把孩子留给了你?”郑骁武有些幸灾乐祸。 除了陆黎,陈蔚然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单身父亲,女友不知何种原因跟人跑了,留下了儿子,无论谁听到了这样故事,都会情不自禁地对故事的男主人公发自内心的同情。 陈蔚然笑着摇摇头,俨然一副生活无奈只能但笑不语的悲凉神情,而一旁的郑骁武却默不作声,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陈蔚然到家的时候,析析还在熟睡,他坐在床边,给析析盖好了夏凉被,在这个海边城市,夜里海风不断,极容易感冒。 他看着睡熟的儿子,小脸上精致的五官,偶尔会皱起的小眉头,不经意的某个动作都像极了郑骁武。陈蔚然有时候也纳闷,自己生的儿子竟然很大程度上不像自己。 分别五年之后重逢,陈蔚然觉得踏实不少,这些年他不是什么冷血动物,也时常回忆起那段日子的点点滴滴,可是陈蔚然有他自己的人生,他不甘心今后的人生都是被一张协议困住的金丝雀,过着锦衣玉食的奢华生活,可是过得却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 这些年他凭借自己的努力,不怕吃苦,脚踏实地,自己和析析也过得舒坦自在,他明白这才是他陈蔚然想过的生活。 可是对陈蔚然来说,郑骁武仅仅是值得他感激的人么? 天知道,陈蔚然冲了个凉水澡,轻轻地爬上床,搂着儿子,一同进入了梦乡。 而此刻,陈蔚然所在公寓的花园停车场里。 郑骁武一个人坐在车里,缓缓打开车窗,望着公寓大楼的灯火点点,直到陈蔚然家的灯光熄灭了,他才发动起车,在茫茫夜色中赶回酒店。 与陈蔚然见面之后,郑骁武忽然觉得心里的那个结似乎松动了不少,不管他到底为什么离开,至少他现在过得不错,或许如果当年他没有离开,郑骁武也不敢保证自己能给他比现在更快乐的生活。 可真的仅此而已了吗?他倒是真有些不甘心。 天窗缓缓打开,微凉的海风夹杂着夜里的湿气迎面而来,郑骁武把音响打到最大,耳畔传来熟悉的旋律。 “如果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会是怎样 我们是不是还是深爱着对方 像开始时那样 握着手就算天快亮 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会是怎样 我们是不是还是隐瞒着对方 像结束时那样 明知道你没有错 还硬要我原谅 ……” ****** 小剧场:不久之后 析析:郑骁武,你答应陪我去嘉年华的?爸爸说,不能食言而肥。 郑:那你爸一定胖了不少。 析析:爸,他嫌你胖。 陈:我什么时候食言过,除了昨天早上答应你们的鸡腿儿没做,禽流感很严重,你不知道么? 郑:当年是谁不辞而别? 陈:翻旧账很好玩? 郑:没“翻”你好玩! ……此处省略好多字的动作描写…… 析析皱眉(心想)这段谈话的重点不应该是我么?喂,还要不要去嘉年华了! 第十章 郑骁武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午夜了,可是不知怎的他却睡意全无。这些年他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去想他,自己也不去想那整整一年属于他和那个人的回忆,可是五年过去了,再次重逢之后,郑骁武却发现自己仍旧不能控制那份不应当有的感觉。 要继续进一步?还是就这样在身边看着他?郑骁武最讨厌的选择题又他妈的来了。 几杯烈酒下肚,郑大少原本想抽支烟,可刚要点,迟疑了片刻,又把香烟从嘴边拿了下来,放到了桌子上。 酒精的作用慢慢发挥,郑骁武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六年前。 事实证明,郑骁武当初的担心是十分有必要的。陈蔚然在郑家这才几天,就轻而易举地俘获了妈妈和爷爷的心,郑爸爸虽然表面上不冷不热,可是也已经改变初衷催促着郑妈妈筹办婚礼的事情,这对陈蔚然来说不就是相当大的肯定么? 某一天,郑骁武原本想去找余二吐苦水,二人约了老地方见,谁知道余二竟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来到了他俩常常聚会的酒吧。 郑骁武一问原由,只觉得不可思议。原来余二失恋了,余二失恋这原本稀疏平常,可是他竟然为了一次失恋而哭成这样,郑大少显然傻眼了。 余二哽咽地抱怨,为什么为什么要拆散我们? 郑骁武无语。校花女神毕业了回到家乡,家里给说了一个好的姻缘,年底晚婚。余二正是为此“心痛的无法呼吸,找不到她留下的痕迹。” 整整一下午时间,余二都在向他吐槽,吐槽世事无常,吐槽人生变幻。 郑骁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原本想赶回家蹭个饭点,以此来弥补他被余二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摧毁掉的爱情观。 没想到,已经六点钟了,家里竟然没开饭, 郑老爷子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其他人不知去向。 “爷爷,今天不开饭了?陈蔚然人呢?”郑骁武问道。 “你真把人小陈当成厨师了,要吃饭自己做。”郑老爷子不高兴了。 郑骁武倒吸一口凉气,“可他不是跟你去打高尔夫了?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这家伙难道去鬼混了? 郑老爷子双目微闭,摇椅轻轻晃动,“打完高尔夫,又被你妈拉去逛街了。” 郑大少彻底无语了,难道他们已经忘记了在这个家里还有一个叫郑骁武的家伙了么?这家伙要吃饭啊! “爷爷,你不饿啊?”郑骁武一看表,已经过了平常大家用餐的饭点了。 老爷子答道,“不饿,蔚然走之前给我做了菜煎饼。正宗的山东口味,好多年没吃到了。”郑老爷子显然还在怀念。 郑骁武也饿了,就去厨房逛了一圈,可是什么也没看到。这一问郑老爷子才知道,郑老爷子压根儿没给他留。 郑大少拖着一颗破碎的心回到了房间。 郑妈妈和陈蔚然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显然俩人逛街收获颇丰。 “蔚然啊,你不知道我以前多么羡慕那些能跟自己的小孩一起逛街的人,可我一直没这个福气,哎,今天谢谢你陪我逛街啊。”郑妈妈笑得合不上嘴。 郑骁武站在楼上,靠着楼梯的扶手,看着楼下客厅里聊得正欢的俩人。 “喂,这都几点了,还要不要吃饭了?”郑大少不耐烦地说。 郑妈妈瞥了他一眼,“我和蔚然已经吃过了,对了,蔚然今晚那个小餐厅真的不错,要不是你推荐,我还真发现不了,门面小,可是里面很干净,重点是菜的味道很棒。” 很显然,郑妈妈又把自己儿子给无视了。 郑骁武从冰箱里拿个了面包,他一边狠狠地捏着面包,一边想看来今晚得好好给某人上上课了。 晚上十一点。 陈蔚然洗完澡准备上床休息。 这几天他俩都在一张床睡,好在郑大少的床很大,因此两人互不干扰,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执行协议约定。 郑骁武穿着白色的睡袍,坐在沙发椅上玩手机。 “陈蔚然,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你好像忘了什么?”郑骁武俨然一副没事找事的状态。 陈蔚然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这一周,甭管他自己乐意不乐意,他可是都乖乖地听从郑家的家长们的安排,他拿了郑骁武的钱,就应该按照协议规定严格遵守执行,在陈蔚然的价值观里,这是做人最起码的原则。 “哪里有什么不对么?” 郑骁武心里吐槽,一切都不对,老子在这家里越来越没地位了。 郑骁武把手机屏幕关上,抬起头来,看着头发还干的陈蔚然。 卧室里只留着一盏橙黄色的床头灯,光线柔和,陈蔚然站在床边,灯光从他侧面打过去,郑骁武心想这人长得真不错。 鼻梁挺拔,眉眼像是工笔画里的英俊少年,五官极为精致,又加上他刚刚洗了澡,脸色白净又微微泛着一丝潮红。郑骁武人长的帅气,家境又好,这些年追他的女生不少,可是他一个也看不少,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他郑骁武又看不上眼,这弄来弄去就成了余二口中的笑柄——威武霸气的郑大少还是个初恋没谈过小手没拉过小嘴没亲过小鸡鸡没上床的雏儿。 因此当这样一个男人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郑大少真是有点动心。 可旋即那份冲动又转瞬即逝,郑骁武突然有了灵感,计上心头。 他站起身,随意拉开睡袍,露出只穿着内裤的强壮身体。 麦色的肌肤,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在夜晚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情欲的味道。 郑骁武嘴角一扬,一抹坏笑浮现在嘴巴,他慢慢地朝陈蔚然走过去。 陈蔚然累了一天,下午打高尔夫,晚上逛街,本想早点休息,可是郑骁武今晚很是反常。 看着郑骁武几乎赤身裸体朝自己走过来,他的确有些别扭了。郑骁武是gay,陈蔚然是知道的,可是自己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最起码他应该是喜欢女孩子的吧,不过此刻的郑骁武却让从未谈过恋爱的陈蔚然心里有了一丝波动。 这个男人偶尔会耍坏,偶尔会毒舌,偶尔又让陈蔚然觉得他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这个复杂的多面体为陈蔚然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的乐趣。 陈蔚然莫名其妙地盯着郑骁武,可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直到郑骁武慢慢靠近,几乎要贴到陈蔚然脸上,一本正经地说,“陈蔚然,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陈蔚然倒退一步,“什么?”他今晚怎么这么反常,陈蔚然纳闷。 郑骁武顺势躺在床上的一侧,这一侧一直是陈蔚然睡的地方,“陈蔚然,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爱上我,不然你就违约了,知道了么?” “你脑子里进面包了?”其实陈蔚然的潜台词是“你神经病啊”。 郑骁武瞪了他一眼,“陈蔚然,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蔚然索性不理他了,今晚这事儿过后,在他对郑骁武的印象里,又增加了一条,“神经性自恋,程度: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 第二天清晨,陈蔚然像往常一样送析析上幼儿园,然后上班。 没想到一到公司就被展总监拉到了办公室,展总监直截了当,原封不动把郑氏集团的意思转告给了陈蔚然。 郑氏集团认为要想继续合作的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陈蔚然必须要担任时代酒店项目的项目会计,并且今后郑氏集团与贵公司合作的项目也要遵守这个前提。 陈蔚然预料之中,郑骁武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放过他。 展总监苦口婆心描述郑氏集团的重要性云云,除此之外,“小陈,你也知道咱们建筑施工企业与甲方业主的结算问题一直是个大麻烦,拖来拖去的要欠好长时间,你看看,你跟郑总关系这么好?以后咱们项目还愁要不来工程款么?” 陈蔚然石化了。 工程款能不能要来是个未知数,谁敢保证他这人不会搭进去呢? 第十一章 “小陈,市场部的人说,郑氏集团合约法务部的人叫咱公司过去一趟,这大公司就是架子大,来来回回的谈了这么多次,还有不清楚的。”展鹏总监有些愤愤不平。 陈蔚然点头附和,心里纳闷:财务部的人也要干涉市场部? 展总监微微一笑,脸色瞬间转晴,“小陈,要不你去一趟得了?” 其实陈蔚然早有预感,只是没想到,自己现在就已经彻底沦落成了公司与郑氏集团的磨合剂。 “展总,人家指名叫市场部的人去候着,我一财务部的去干什么?”陈蔚然打算挣扎一下。 展总监站起身来,给陈蔚然倒了一杯水,陈蔚然连忙也从座位上站起来,“展总,不用不用。” 展总监又把陈蔚然摁在座位上,“小陈啊,你不仅是财务部的,你不也是郑总的朋友么,这种事你出面,那岂不是探囊取物。” 陈蔚然接过展鹏手中的水,迟疑了片刻,痛快地说,“行,展总,我去就是了。不过展总,我有个要求。” 展总干脆答道,“什么要求都不成问题。” 陈蔚然说道,“明天是周末我要陪儿子回趟老家,我不能加班了,要是项目上有什么要紧的事小唐先替我做。” 虽然展鹏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给陈蔚然放假,但是想起眼前的事情比周末更加重要,也只好答应了。 ****** 自从那日见过郑骁武之后,陈蔚然这几天也没跟他联系。他知道郑骁武这人,再大的脾气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过段时间冷静下来了,就跟没事人一样。郑骁武似乎对五年前的事情颇为在意,陈蔚然觉得暂时都冷静一下,未必不是件好事。 展总监亲自派车把陈蔚然送到了郑氏集团的驻地。 高高耸立的写字楼,通体蓝色的玻璃幕墙,别致的几何造型,楼顶立着“郑氏集团”的标志。 陈蔚然一个人站在楼下,与自己所在的青城分公司办公楼相比,瞬间没了底气。 咨询过前台,做过登记之后,陈蔚然带着市场部的资料直奔合约法务部办公室。 合约部的员工看了看陈蔚然递过去的资料,“资料差不多都齐了。” 总算是安全完成了任务,陈蔚然笑着说,“好,没什么问题的话,那我先走了。” “等等,陈先生,资料齐了之后,您可以直接去找郑总签字了。” 陈蔚然前一刻还想溜之大吉,可现在却只能乖乖地接过文件,朝郑氏大厦顶端的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一个人占一层楼,这家伙知道什么是节俭么?陈蔚然望着顶层奢华的装饰,虽然还没进去,已经能够想象得出这扇门之后的情形。 “对不起,陈先生,请问您有预约么?”一个年轻的女秘书礼貌地问道。 陈蔚然说:“没有预约,是市场部叫我来找郑总签字的。” 秘书微微一笑,“陈先生,是这样的,郑总不在。” 陈蔚然心里暗爽,幸好不在,“好吧,没事,我先回去了。” 陈蔚然刚欲转身,女秘书又开口了,“陈先生,请问您是叫陈蔚然么?” 陈蔚然点头,有些纳闷。 秘书微微一笑,“陈先生您稍等。” 秘书拿起电话,熟练地摁出一长串电话,然后小声地说了几句。 陈蔚然听了个一二,但他能够确定的就是电话那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郑骁武。 难道郑骁武特意关照过秘书?他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陈蔚然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阴谋里。 秘书挂掉电话,“陈先生,是这样的,郑总现在医院,暂时不方便回来,您要不先去贵宾休息室等一下?” 陈蔚然眉头微皱,“他生病了?” 秘书有礼貌地摇摇头,“不好意思,陈先生,这是郑总的私事。” 陈蔚然记得那晚陈蔚然提起过郑老爷子生病的事,看样子他应该是去医院看郑老爷子了。 临走之前,陈蔚然又问了一句,“那您能告诉我,郑总去了哪家医院?” 秘书迟疑片刻,“青城第一人民医院。” ****** 陆黎接到陈蔚然电话的时候,他刚刚查完房。陈蔚然在电话里打听了一番郑老爷子的情况。 陆离说,前段时间,他们科室的确是转过来了一个病人,现在就在医院最顶级的VIP病房,只不过陆离不负责他,所以对有些事情他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个病人势力很大,院长都亲自接待。 陈蔚然虽然没有确切地打听出来,但是这显然是郑家的作风,郑老爷子当年白手起家,商界赫赫有名,在军政两界都认识人不少。 到医院之后,陈蔚然并没有冒昧地直奔VIP病房,他在楼下的超市里买了个果篮,又买了一小盆君子兰,老爷子不喜欢花,偏爱绿色植物,唯一喜欢的花就是君子兰。陈蔚然记得,当年在郑家,老爷子养的最多的就是君子兰。 陈蔚然一手拿着水果,另一只手握着包装精美的盆栽君子兰,朝VIP病房走去。 果不其然,在护士小姐的带路下,陈蔚然来到了郑老爷子的病房。 陈蔚然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窗,郑老爷子正在休息。 “护士小姐,我爷爷的病怎么样了?” 护士小姐声音轻柔,“病人中风,脑部有淤血,需要及时做手术。” 陈蔚然知道这病的严重性,他担心地问道,“现在爷爷的状况?” “整体还不错,由于淤血压迫神经,病人语言功能还没有完全恢复,行动也不太方便。” 陈蔚然点点头,眉头紧紧皱着,想起跟爷爷学打高尔夫的那些日子,简直无法想象那样一个健康的老人竟然像现在这般的凄楚,尽管住在这样奢华的病房里,可是在病魔面前,这一切又能有什么用。 陈蔚然轻轻推门进去,郑老爷子睡得不怎么安宁,陈蔚然把君子兰放在老爷子的枕边的橱子上,但愿这绿色能给老爷子带来点欢乐。 陈蔚然细心地给老爷子盖了盖被子,心里纳闷,郑骁武不是应该在这里么? ****** 郑骁武接到秘书的电话,等爷爷睡着之后就赶回了公司,一路上恨不得把车当成飞机开。 可到了公司才知道陈蔚然早就走了,秘书告诉他,陈蔚然临走之前向他打听过医院的事情。 不用猜也知道,陈蔚然肯定是去了医院。 两人一来一回,刚好将会面错过了。 郑骁武赶回医院的时候,便看到爷爷床边的君子兰。 是啊,也只有陈蔚然这种人,才会送这样的礼物。 可是也只有这样的礼物,才会真心让爷爷觉得高兴。 ****** 小剧场: 明天周末,陈蔚然带析析回老家。 你们猜郑小攻找不到老婆孩子,他会怎么办呢? 一家三口农家乐两日游,即将开始! 【陈蔚然】什么叫我这种人? 【郑大少】就是你这种人啊。 【陈蔚然】我哪种人? 【郑大少】好了好了,儿子要放学了,你快去做饭。对了,那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人? 【陈蔚然】你嘛……傲娇腹黑鸡毛暴躁……(此处省略很多词)……闷骚炒鸡自恋幼稚 【郑大少】陈蔚然,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此处省略一万字,ooxx…… 一小时之后: 析析:为什么今天没人做饭? 第十二章 今天是周五,陈蔚然像往常一样下班之后,去幼儿园接析析。 小家伙今天看起来格外的开心,周末对小孩子的吸引力就是不一般。 析析背着方形的小书包,小手抓着爸爸的大手,父子俩一路上说说笑笑。 析析:“爸爸,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情么?” 陈蔚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析析眉头一皱,这刹那间的神情像极了郑骁武,一旦遇到事情,郑大少的第一个神情也是这样。“爸爸!明天是周末。” 陈蔚然停下脚步,半蹲在儿子面前,亲昵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爸爸当然没忘啊。明天一早,咱们就回家看奶奶。” 析析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 陈蔚然看儿子高兴,自己的心里也舒坦,心里默默地想,以后一定要多些时间陪陪儿子。其实想想人这一辈子,对小孩子来说,最值得父母与他共同纪念的就是童年的时光,陈蔚然可不想在儿子的童年时光里缺席。 回到家,析析被陈蔚然丢到了书房去做作业,陈蔚然则在厨房准备晚餐。 小家伙今天的作业也是画画,题目是“大自然”。析析用手撑起小脑袋,看着窗外发呆,四处皆是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唯一一点堪称与自然挂钩的就是街边的绿化带了,而且还有逐年变少的趋势。 析析墨迹了半天,也没画出什么来。 小家伙只好耷拉着头,没精打采地出去找爸爸。 “爸爸,今天的作业好难。” 陈蔚然忙着清洗虾仁,听到儿子的话,就问他,“有多难?” “要画大自然。” 陈蔚然好奇,“你们幼儿园是要培养画家么?怎么老是画画?” 析析也这么觉得,小脸郁闷地靠在陈蔚然腿边,像个树袋熊一样,依偎着陈蔚然。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陈蔚然低头看他。 析析一听,立马转身离开了厨房,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老爸你的水平,哎……” 陈蔚然把蛋清和淀粉裹在虾仁上,手上沾了一手,“喂,我画画的水平怎么了!我的职业又不是画家,画那么好干什么?” 可惜郑大少不在现场,不然的话他会很高兴地看到,一向标榜成熟稳重喜怒不形于色的陈先生竟然被自己的儿子给惹怒了,理由竟然是吐槽陈先生的印象派画法。 为了能够给这个周末的郊游营造一个良好的氛围,父子俩一致决定,先把作业这种东西放一边,等到了桃源县感受一下田园风光,说不定会让析析有灵感。 陈蔚然今晚上做了炸虾仁,外酥里嫩,十分可口;除此之外,还做了一个蒜蓉空心菜,蔬菜是析析的食谱上每顿都有的。 父子俩悠闲地吃着饭,析析正在盘算着回到奶奶家,要怎么玩才尽兴。 晚上过于兴奋的一个很严重的后果就是失眠了。 陈蔚然和析析洗完澡,躺在床上,过了一个多小时,陈蔚然已经快要睡着了,可析析翻来覆去地不安稳。 析析转过身来,面对着陈蔚然,“爸爸爸爸,我失眠了。” ****** 桃源县距离青城市区大约一百公里,乘长途汽车的话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析析昨晚兴奋地睡不着,早上却变成了赖床的小懒虫,陈蔚然昨天下午给妈妈去了电话,周美茵让他们早点出发,多在老家呆点时间。陈蔚然算着时间,即便是现在从家里出发,到那边也得中午了。 昨天下午接到儿子的电话,周美茵就早早地关上了店门,一听到陈蔚然和析析要来,就盘算着给他们做些好吃的,等他回去的时候,还可以带着,陈蔚然工作忙,周美茵怕他照顾不好析析,每次他俩回老家,周美茵都要准备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够他俩吃一段时间的了。 今天一大早,周美茵又早起去菜市场,她每天都要买菜,这么多年来,也有了不少固定的供货商,周美茵对食材的质量要求很高,那几个多年的供货商也都把好东西留给这个老主顾。 周美茵割了一大块新鲜的肋排,几斤新鲜的基围虾,一块鲜牛肉,和刚刚从农家田里摘的新鲜蔬菜。 那几个卖家都跟周美茵打了好些年的交道,除了生意上的往来,几乎也像是老朋友一般。 “小周啊,今天遇上什么喜事儿?”苏大姐家种了半亩地的菜园,蔬菜新鲜没农药,十里八村的都来买她的蔬菜。 周美茵笑得合不上嘴,“能有什么喜事儿,我儿子和孙子这周末回来。” 苏大姐跟周美茵闲聊了几句,桃源县的人都知道陈家的大儿子品学兼优,毕了业便进了大企业,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财务科长,这在这个经济不算发达的小县城几乎成了各家各户教育孩子的典范。周美茵也是真心的满足,大儿子事业有了起色,小儿子和女儿也考上了大学,这些年来她一个人拉扯兄妹三人,现在看看,总算是苦没白吃。 苏大姐:“小周,赶快走吧,万一孙子回来了你不在家。” 周美茵买的东西不少,两只手都快提不过来了。 回到家周美茵便开始忙活,做了这么多年的菜,厨房这一套她自是不必愁。 等这菜也做的差不多了,可依旧不见孙子的面。 周美茵着急地拨上了电话。 陈蔚然和析析正坐在长途汽车上,陈蔚然一看来电显示,就把电话丢给了析析。“你赖床,自己跟奶奶说吧。” 析析倒也无所谓,接过手机,“奶奶,我和爸爸还在车上呢,马上就要到了。奶奶,我爱你。” 周美茵本来还想责备陈蔚然几句,怎么不早点出发,她可是迫不及待地见到自己的孙子了。可电话那头传来小家伙软软糯糯的声音,周美茵一下子就笑了。 “好,析析,你和爸爸不用急哈,奶奶做好吃的等着你啊。” 析析挂上电话,若无其事地把手机还给陈蔚然,陈蔚然倒吸一口凉气,“你小子越来越行了啊。” 析析眨了眨眼,俨然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到达桃源县的时候,已经过了12点了,虽然周美茵着急地等待了一上午,可是一看到父子俩推门进来,一切的都变得不重要了。 析析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周美茵身后,进进出出地,时不时地给奶奶讲在幼儿园里遇到的事情,周美茵乐得合不上嘴。 陈蔚然看着妈妈的笑容,心里却有些愧疚,父亲走后,妈妈一个人在家,也怪不容易的。 今天是周六,郑老爷子派郑骁武去看看陈蔚然,不管怎样郑老爷子还是十分感谢陈蔚然没有忘记他,还能在他生病之际来探望他这个老头子。 郑大少原本不愿意跑这趟退,可是又不忍心违背爷爷的意愿,只好按照爷爷的吩咐,来到了陈蔚然所住的公寓。 郑骁武给他打电话,手机关机。 郑大少好奇,大周末的又去哪儿鬼混了?索性直接上楼,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搭理他。 这可把郑大少的好奇心给吊起来了,郑骁武给陈蔚然公司里的人打电话,这才得知陈蔚然周末回老家了。 郑骁武觉得安心不少,回老家的确比出去鬼混强多了。 桃源县——这个郑骁武从未去过,可是却早已听了无数次的小县城——他现在倒是还真的蛮有兴趣来个农家乐两日游! 第十三章 午饭很是丰盛,周美茵不愧是大厨,即便是一向觉得爸爸手艺还不错的析析,也被奶奶的一手好厨艺给折服了。 “奶奶,我要吃这个。”小家伙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一小盘外形精美的小笼蒸饺。 周美茵笑着给他夹了几个,“多吃这个好,析析,里面放了海米和虾仁,还有木耳牛肉,多吃才能长高呢。”周美茵说着,又给析析夹了几个。 周美茵不知道跟谁学的,从超市里买了一瓶葡萄酒,她向来不怎么喝酒,可今天却说要跟陈蔚然喝一杯,陈蔚然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确实是葡萄酒,没什么酒精含量。 “妈,你也多吃一点,别给他夹了,他吃不了那么多。”陈蔚然夹了一口菜,恩,味道真不是自己的手艺能比的。 析析面前的小碗里也被周美茵夹成了一座小山。 析析吃得正香,听爸爸这么一说,赶忙跟他解释,“爸爸,我能吃得了。”旋即,小家伙又看向周美茵,“奶奶,你做的菜我都喜欢吃。” 周美茵被孙子夸得很是开心。 陈蔚然心想,这熊孩子随谁啊?这么会哄人。 周美茵看析析吃得香,自己也觉得高兴,她端起杯跟儿子碰了一杯。 “蔚然,你平时工作再怎么忙,也得给我把析析照顾好了,一看你平时就没好好给他做饭。”周美茵心疼孙子。 陈蔚然真是觉得冤枉,析析中午在幼儿园吃饭,自己的早晚饭还是用心给他准备的。“妈,我都快变成职业厨师了。我要不好好做,你问问你孙子肯吃么!” 析析装作听不见,过了一会儿,自己慢悠悠地说,“奶奶,幼儿园的饭不好吃,我都是只喝个牛奶,我不喜欢那里的饭。爸爸做的还是可以的。” 嗬,陈蔚然这会儿彻底无语了。 周美茵又给析析倒了一杯果汁,“析析啊,你看你隔奶奶这么远,奶奶也不能照顾你。要不你别上了。” 陈蔚然刚喝了一口,听周美茵这么一说,一不小心被呛了一口。“妈,你瞎说什么!” 周美茵辩解,“你急什么!我这不是还没说完么?我是说析析可以来咱们桃源县上学,县里的学校也挺好的,你不就是从咱们县里考上了大学?” 陈蔚然被周美茵这么一说,倒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明白周美茵的心思,这些年来周美茵总是一人在家,陈蔚然也常常牵挂她。哪个老人不希望自己能儿孙满堂,乐享天伦。 陈蔚然其实也多次跟周美茵说,让她去青城市区跟着他,顺便带着析析。可是周美茵却瞻前顾后,不想离开这个老家,除了自己现在手上的小生意,还有就是弟弟妹妹还没有成家立业。 析析倒是对奶奶的这个建议表示赞同,一想到可以在桃源县生活,每天放心之后都可以跟小虎一起玩,他就觉得那种生活很值得向往。 还有一个小心思,那就是这边的学校大概不会整天让他们画画了。 析析见陈蔚然不说话了,开口说道:“我想在这里上学,但是也想跟爸爸在一起。”小家伙说完,脸色一沉,有些难过。 周美茵指指陈蔚然,“哎,你看你!”旋即,又摸了摸析析的小脑袋,哄哄他。 “妈,我还有工作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生活的压力,陈蔚然怎能逃避,就算不为自己,他也要靠自己的努力给析析一份最好的生活,这些年来,他也是为这个目标努力的。 周美茵又说道,“你那工作这么累,还不如回家呢。” 析析喝了点果汁,“对,奶奶说的对,爸爸你回来和奶奶开小饭馆吧。” “你果汁别再喝了,都喝这么多了。”陈蔚然提醒析析。 “这是我自己压榨的,喝吧,又营养又健康。”周美茵替小孙子说话。 陈蔚然这顿饭吃得有些郁闷,“好了好了,妈,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先吃饭吧。” 祖孙三代时而说说笑笑,时而碰碰酒杯,不知不觉都到了下午三点多。 吃完后,陈蔚然主动收拾碗筷,周美茵执意不用他。 陈蔚然就站在周美茵身边,“妈,对了磊子和雪菲最近怎么样?” 周美茵利落地收拾碗筷,“嗯,还不错,昨天晚上还给我打电话了。说是暑假打工赚了不少钱。我让他好好上学,别老想着打工,我供得起。” 陈蔚然劝她,“妈,你不懂,这是现在的大学生需要锻炼的一种社会技能。不在钱多钱少,是一种经历,你得鼓励他去。” 周美茵没什么大的文化,大学生这一套,她也不懂,不过大儿子一直是他们的榜样,她相信陈蔚然。 “行,你说行就行。别说他们了,你呢,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陈蔚然伸了个懒腰,“还行吧,最近公司接了个大工程,估计得忙一段时间了。” 周美茵叮嘱儿子,“你得好好注意身体。别熬夜。上学那会儿你就总是熬夜。电视上说,熬夜的人对肝不好。” 陈蔚然点点头,“我知道了,妈。” 周美茵三下五除二地把厨房里的东西收拾好了,陈蔚然还像小的时候那样站在母亲身后,看她做家务,陪她说说话,只不过时光一晃,陈蔚然已经高出母亲太多了。 “妈,餐馆今天不营业了?” 周美茵答道:“你刘叔叔在那呢,我把今天的好多预定都推出去了,今天我在家陪小析析。” 陈蔚然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刘叔叔这人不错啊。他在这儿帮了你不少忙吧。” 周美茵点点头,“现在有些菜我干脆都交给他了。比我一个人的时候好多了,以前我做的菜不多,早早地就卖光了,那些下班的街里乡亲都买不到,你刘叔叔确实帮了我不少。” 陈蔚然又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哎,对了,我听说刘叔叔老婆去世好多年了吧?” 周美茵纳闷:“你瞎打听这些干嘛?你们还小的时候,他老婆就去世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都这么大了,刘建军还是一个人。” 陈蔚然微微一笑,“妈,你俩这不挺合适的么?” 周美茵的脸刷的一下的就红了,“臭小子,你说什么呢!”说罢,周美茵就离开了厨房。 周美茵整个下午都在析析在院子里玩,陈蔚然家居住的是个普通的四合小院,三面都盖了房子,小院的一侧摆着不少花草,周美茵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 她坐在板凳上,小虎跟着析析在院子的花丛里来回地跑。 隔了老远都能听到陈蔚然家的小院子里传出来的欢歌笑语。 第十四章 陈蔚然可没这么清闲,好不容易从钢筋混凝土的森林里逃了出来,他可有好多地方要去。 虽然此处祖国的东部沿海,距离经济发达的青城也不过一百公里,可是桃源县城这么多年依旧保持着独有的祥和与安宁。 桃源县地势北高南低,北部是丘陵梯田,南部主要是居住区,桃河自北向南缓缓流经桃源县,千百年来,桃河以其独特的馈赠养育了一批又一批桃源人。北部的农业区不仅是种粮食,桃子也是桃源县很有名的土特产,桃河不远的山谷两岸,皆是大片大片的桃林。每逢春季,桃花漫山遍野,吸引了不少外地的游客。 陈蔚然有时候心想,要是能在这里办一个农家乐,倒也不是个坏主意。 可知易行难,陈蔚然有了儿子考虑事情也开始追求安稳,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陈蔚然现在所在的工作单位收入确实不错。 陈蔚然漫无目地溜达,来来往往的乡亲们都笑着跟他打招呼。在背地里都对这个青年感到佩服,似乎能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混到今天这样,也的确证明了陈蔚然的能力。 没过多久,陈蔚然就来到了母亲的小店。 母亲小店位于桃源县的大集上,对于桃源县来说,这里怎么着也能算得上CBD。 小店生意不错,可能是周末的原因,小店门口慢慢地排起了长队。 都是些家常肴菜,炸鸡炸鱼炸肉,卤肉制品,还有风味的小菜,价格不贵,还干净卫生,桃源县的街里街坊的都习惯了来到这里买些东西带回家吃。 店里只有刘建军一个人在忙,这些菜他准备了一天,就是等着下午饭点儿的空儿能够卖出去。 见陈蔚然来了,刘建军笑着招呼他,“蔚然啊,你怎么来了?你去里面坐着,我这忙完了就过去。” 陈蔚然一向不是个闲人,看刘建军这么忙,他怎么能袖手旁观。 陈蔚然去水龙头上洗了洗手,就开始帮忙卖菜。 陈蔚然负责包装收钱,刘建军则掌大勺,俩人配合默契,小菜卖的很快。 可是肴菜店的生意远比陈蔚然想象的还要火爆,也就刚过五点,刘建军就关门收摊了。 刘建军洗了洗手,就去里屋给陈蔚然拿茶叶,“蔚然啊,几点回来的?” 陈蔚然主动接过刘建军手里的茶壶,倒上热水,“中午到的,析析这孩子赖床。” 刘建军憨笑,“小孩子都这样,析析还好吧?我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估计长了不少。” 刘建军又絮絮叨叨地跟陈蔚然寒暄了一会儿,问问生活方面,又问了问工作上的事。 陈蔚然:“对了,刘叔,您和我妈别太忙!也要注意身体。” 刘建军给陈蔚然倒了一杯茶,“你妈说了,现在不扩规模,每天就做定量的菜,卖完了就关门休息,累倒是不累,就是你妈心情不好。” 陈蔚然和儿子一回来,周美茵就乐不可支,陈蔚然竟也忽视了。 “刘叔,怎么回事?遇到什么事儿么?” 刘建军叹了口气,“哎,还不是你小姑。” 陈蔚然眉头一皱,听到小姑的名字他就头疼。“她又做了什么?”陈蔚然的小姑是陈蔚然奶奶最小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后嫁了个工人,小姑这人爱占小便宜,做事不肯吃苦,这些年家庭条件一点也不好。 “前几天,你小姑来店里找你妈,说是要来谈谈分家的事情。” “分家?奶奶不是二十几年前就分家了么?”陈蔚然不解,老一辈孩子五六个,住都住不过来,哪有什么家分,都是他们自己独立出去单过的。小姑因为是小女儿,所以结婚晚,一直住在陈蔚然奶奶家,直到老太太去世了,那房子也落到了她的手里,要分家也是找她分,她凭什么找上门。 “你小姑的意思她要分这个店。”刘建军也很是生气,可是这毕竟是陈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她在放屁!”陈蔚然一听,有人要打这家店的主意,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 陈蔚然他爸死后,小姑来家里闹过好几次,说什么周美茵有钱不给他哥哥看病,可就是真的没钱看病,小姑作为妹妹也没舍得给他哥哥拿一分钱。这人死了,倒开始显示兄妹情深了。当年小姑做了很多为难母亲的事情,陈蔚然都是亲身经历,从那时起,陈蔚然基本不跟小姑一家来往。 陈蔚然觉得,这种人惹不起,咱总躲得起吧。可事实证明,这一躲,在别人眼里就彻底变成了软柿子。 “小陈,这事儿算了,估计她也就是来闹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妈要是知道我告诉你了,她又该说我了。”刘建军说的也有道理。 “刘叔,这事完不了,以前咱总是躲着,所以才老是被他们欺负,咱又没做错什么,没必要躲。刘叔,你放心,不要告诉我妈,这事我一定能处理好。”陈蔚然一阵觉得喉咙发干,端起茶杯喝了大半杯茶水。 临近饭点了,陈蔚然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请刘建军去他家,今晚他打算好好跟刘建军喝点,谢谢他对母亲的照顾。 刘建军起初推脱,陈蔚然说,“刘叔,咱都是一家人,你说这话就见外了。” 刘建军点点头,痛快地说:“好。” ****** 郑骁武到达桃源县的时候,已经傍晚六点了。 助理事先预定了这边的宾馆,不过有一件事情他想不明白,郑总经理不在青城好好地待着,跑来这农村做什么?难道是来散心? 可郑骁武心里却清楚,他此行的目的可绝对不是来散心的,恰恰相反,是因为这里有个让他闹心的人存在。 以前陈蔚然虽然提起过桃源县,可是他也没有详细到具体的家庭住址啊。呼风唤雨的郑大也在这小乡村犯了难。 可是郑骁武他压根儿不是知难而退的人,五年前已经让他失踪过一次了,五年后的今天难道还能重蹈覆辙? 不过这桃源县的风光还真是不错,空气也好,不管走到哪都弥漫着自然的清新。郑大少久居都市,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空调的写字楼或者别墅里,对这自然的清新倍感珍惜。 郑骁武让助理和司机在宾馆休息,自己一个人“散心”去了。 六点多的乡村天还是明亮的,远处夕阳余晖,给这个安宁的县城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现在郑骁武总算是理解陈蔚然对这里执着的眷恋了。 趁着天还没黑,郑骁武还是决定要打听一下。 郑骁武来到一家超市门前,原本想进去买点什么,顺便打听一下,这县城不大,估计还能打听出点什么来。 郑骁武刚要进去,就跟迎面跑来的一个小男孩装个满怀。小男孩“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郑骁武蹲下身子去扶他,小男孩也就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靠近一看,郑骁武甚至觉得他有些面熟,似曾相识。“小朋友,你没事儿吧?” 郑大少一向觉得小孩子是很可怕的生物,尤其是五六岁的小孩子,破坏力惊人,可是又拿他没辙,关于这一点,段小杰已经让他确信无疑。 小男孩蹲在地上,只看到两条腿,他抬起头来,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小男孩被郑大少从地上扶起来,“大哥哥,我没事。”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妇女就从超市里走了出来,“析析啊,我不是告诉你要慢点跑么,你看,摔疼没?” 析析摇摇头,“不疼不疼,奶奶,咱们去找爸爸吧,爸爸失踪一下午了。” 说罢,析析就拉着奶奶走了。 郑骁武心想,嗬,现在的小孩子果然可怕,爸爸都失踪了,还有心思逛超市。 第十五章 陈蔚然和刘建军到家的时候,周美茵已经和析析在家等着了,陈蔚然无缘无故消失了一下午,析析正缠着他问他去哪儿玩了,竟然也不叫着他。 小家伙树袋熊一般缠在陈蔚然身上,陈蔚然笑着推他,小家伙偏不放手,陈蔚然用早上刚刚冒出的胡须去扎他的脸颊,小家伙咯咯地笑个不停。 刘建军和周美茵把菜收拾好,摆在盘子里,刘建军看了看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想了想,又觉得少,便一个人跑去厨房又要做一个汤菜。 陈蔚然觉得四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可周美茵一摆手,“算了,让你刘叔给你们做吧,你们又不是天天在家。” 陈蔚然只好闭嘴。 “对了,蔚然,你手机怎么老是关机?早上给你打了好多次电话,都是关机,好不容易才打通了,下午也是。” 陈蔚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果然是关着机。 陈蔚然还纳闷,平常时间他都是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可偏偏就今天这么安生了,原来是手机出问题了。 陈蔚然把手舞足蹈的小家伙丢在沙发上,去包里拿充电器。 捯饬了半天,手机也没亮,八成是报废了。早上出门时他记得充饱了电,可在车上的时候,陈蔚然就发现手机常常自动关机,到现在已经彻底开不了机了。 “妈,手机坏了。” 周美茵虽然嘴上说儿子的工作不好,可是归根结底还是在意儿子今后的发展,“单位上没要紧事吧?赶明儿去买个得了。” 陈蔚然把手机一丢,“算了算了,再说吧,这下可彻底清净了。” 周美茵也表示赞同:“休息休息也好!” 话音刚落,刘建军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盆香喷喷的酸辣烩菜,农田里新鲜的时令蔬菜配上嚼劲儿十足的脂渣,还有虾仁的鲜味儿,不用尝就知道味道肯定很棒。 “这菜闻着就香,刘叔的手艺真不能小看。”陈蔚然从刘建军手里接过热气腾腾的酸辣烩菜。 刘建军倒被陈蔚然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手艺不怎么样,还是你妈的手艺好。” 说罢,刘建军下意识地看了周美茵一眼。 周美茵笑道:“好了好了,咱赶快吃饭,这菜都凉了,来,析析,跟奶奶去洗手。” 陈蔚然拿出四只酒杯,他打算和刘建军喝点白的,给周美茵和析析倒上了果汁。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着,面前是香喷喷的晚饭,身后则是整个安宁静谧的乡村。 “爸爸爸爸,我今天看到了一个长得好好看的大哥哥,就像电视里的人一样。” 陈蔚然没当回事儿,敷衍了事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刘建军说,“刘叔,来咱喝一个,这些日子多亏了你。我先干为敬。” 陈蔚然一饮而尽,陈蔚然的酒量一般,但是喝酒从不马虎耍赖,熟识他的几个朋友都知道这家伙豪爽、讲究。 刘建军也跟了一小杯,“蔚然,你说这个就见外了。” 陈蔚然点头,“对,刘叔,你说得对,咱不见外,两家隔了一堵墙,这不就跟一家人一样么?” 刘建军说,“行啊,蔚然,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拿你当外人了,你以后可得经常带析析回来,你妈天天盼着见孙子呢。” 陈蔚然点头。 “爸爸爸爸,我们以后常常回来好不好?”析析一边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道。 陈蔚然亲昵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析析,爸爸答应你。” 周美茵一直在照顾析析,自己都没来得及吃,陈蔚然站起来给妈妈和刘叔盛菜,让他们多吃点。 这边一家人吃得正香,另一边郑大少正继续进行他的深度农家散心游。 陈蔚然一家在桃源县还是小有名气,郑骁武打听到一个住的地方确实没什么难度,可是难的是他怎么跟陈蔚然解释自己突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郑大少给陈蔚然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传来关机的声音。其实不只是现在,从早上开始,陈蔚然的电话就一直打不通。 郑大少在陈蔚然家附近的街上溜达,感受这个养育陈蔚然十几年的城镇,虽然明明是第一次来,可是他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平日里郑大少在都市生活里忙着应付各种生意场上的事情,越是这样的人越会渴望乡村这种生活的安宁与静谧。 郑骁武原本打算直截了当的去找陈蔚然,可现在他反而不怎么着急了。 这家伙除了家里,还有什么地方能留住他? 郑骁武在街上走着,月朗星稀,山谷的凉风在县城的大街小巷里游荡,吹得人心痒痒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远远地郑骁武看到一户人家面前站着几个人,看样子应该是酒足饭饱之后要离开主人家。 这原本跟郑骁武没什么关系,可即便郑骁武隔得很远,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傍晚那个叫他“大哥哥”的小男孩。 紧接着,另一个男人也从那户人家里走了出来,站在小男孩身后,小男孩调皮地从身后抓着男人的手。 郑骁武清楚地记得,那天在超市的十字路口,他看到的大约也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对男人脸上对生活满足、安于现状的淡然笑容记忆深刻。 晚饭过后,陈蔚然从家里出来送别刘建军,析析非要跟着。晚上俩人喝的不多,陈蔚然打算顺便出来透透气。 刘建军走了之后,在街道晦暗的路灯下,陈蔚然看到了那个身影。 若是在青城,这样的偶遇陈蔚然倒是一点也不好奇,可是这是在距离青城一百多公里的桃源县啊。 郑骁武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 今晚他喝得不多啊?难道是看错了,对对,八成是看错了。 陈蔚然把儿子从地上捞起来,小家伙捏着鼻子,大喊大叫:“爸爸,我也要醉了!” 陈蔚然想把他弄进屋子里。可小家伙却指着远处的男人叫道:“大哥哥,爸爸,是今天白天我遇到的那个大哥哥。” 陈蔚然抱着儿子,视线顺着儿子看去。 析析指的不是旁人,正是郑骁武。 郑大少眉头一皱,难怪他觉得小男孩似曾相识,原来当真是见过。 竟然是陈蔚然的儿子,郑大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站在原地,陈蔚然抱着儿子朝郑骁武走了过去,明明今晚喝得不多,可是被这凉凉的夜风一吹,倒是有些上头了。 “析析,叫叔叔。”陈蔚然跟小家伙说。 “为什么叫哥哥不行?”小家伙反问。 陈蔚然无语,“让你叫就叫。” 析析一脸无辜,“好吧。叔叔好。” 郑大少冲小孩子一笑,瞬间英俊的脸庞上笑容不复。 “你儿子啊?”郑大少问。 陈蔚然看了一眼析析,笑着点点头。 “嗬,跟你长得不怎么像!”郑大少若无其事地说道。 第十六章 盛夏的明月夜,一家三口站在大树下,不远处的路灯投射而来的光晕透过枝叶洒下点点的光辉。 对陈蔚然来说,跟郑骁武在此地相见确实很让他意外,在桃源县,能跟郑骁武扯上点关系的恐怕也只有陈蔚然了。 可陈蔚然不相信郑大少千里迢迢跑过来就是为了跟他站在这默默无语赏月光的。 小家伙看眼前的这俩人真是奇怪,只是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小家伙左看看右看看,在陈蔚然的怀抱里扭来扭去。 “你怎么会在这儿?”迟疑半天,陈蔚然问他。 “你手机怎么关机?”郑骁武不理会他的发问。 “手机坏了。”陈蔚然淡淡地回答。 郑大少深呼了口气。 “你来这里做什么?”陈蔚然又问他。 郑骁武视线从陈蔚然身上移开,若无其事地回答,“散心。” “你来这里散心?”陈蔚然穷追不舍。 “对啊,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散心。” “跑这么远就为了散心?”陈蔚然俨然一副不问个水落石出誓不罢休的样子。 “陈蔚然你废什么话啊。”老子难道要跟你说,我来这里是为了要找你的么? “爸爸,哥……叔叔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析析的小眼睛闪亮亮的,看着对面的郑骁武。 “额,叔叔没有不开心。叔叔生下来就这样。”陈蔚然糊弄他。 话音刚落,析析和郑大少不约而同地眉头一皱,模样几乎一模一样。 “叔叔,不要不开心了,我们家里有好吃的,你要来吃么?”析析乖巧地问郑骁武,在小孩子的世界,好吃的可以弥补一切的不开心。 “析析,你叔叔不喜欢吃那些东西。”陈蔚然低头对析析说。 郑骁武不知怎的,一向不喜欢小孩子的他竟然对眼前这个小男孩丝毫没什么反感,反而对他有种莫名的亲近。 难道这就是爱屋及乌? 析析显然有些失望,原以为这个杀手锏会见效,谁知道人家不吃这一套。 “谁说我不吃?我还没吃完饭呢。”郑大少说完,对小男孩微微一笑。 郑大少的心思陈蔚然显然是知道,从当年认识,到现在重逢,跟陈蔚然作对似乎都是郑大少毕生的事业。 陈蔚然习惯了。 “那你想吃什么?”虽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县城里有几个好吃的小店还没关门,陈蔚然打算带他去随便吃一点。 正当三人在外面说话的功夫,周美茵也走了出来,送别刘建军之后周美茵就先回去喂小虎了。可过了大半天,陈蔚然和析析却迟迟没回家。她不放心,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看到不远处三个人站在大树下聊天,周美茵才放了心。 析析老远的就看到了奶奶,他冲奶奶挥手,周美茵走过去,这才发现正跟父子俩说话的是个陌生人。 “蔚然,这位是你的朋友啊?” 陈蔚然点头。“这位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他在青城工作,来这里散心。” “阿姨好,我叫郑骁武,您叫我小郑就行。” 周美茵点头微笑。眼前这小伙子西装革履,长得也帅气,人看着也精神,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 “别在这杵着了,蔚然,怎么不叫小郑回家坐坐。”周美茵嗔怪道。 “奶奶,叔叔还没吃饭呢。” 周美茵把析析从陈蔚然手里接过来,“那敢情好,不嫌弃的话,阿姨回去给你做饭。” 郑大少微微一笑,“阿姨,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陈蔚然一脸疑惑地瞪着郑骁武,心想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傲娇炸毛腹黑闷骚的郑大少么? 这显然变成了乖乖大男孩。 “小郑啊,阿姨给你做炸酱面。” “行啊,阿姨,以前就听陈蔚然说您的厨艺很棒,今天能吃到,真是太荣幸了。”郑骁武说罢,斜瞟了陈蔚然一眼。 陈蔚然觉得酒精作用慢慢开始起作用了,因为他此刻看到的郑大少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 说话温柔有礼貌、不炸毛不傲娇,这样的郑骁武看起来还是很不错。 看到陈蔚然一脸绯红的看着郑骁武发呆,郑骁武趁着陈妈妈不注意的间隙,瞪了陈蔚然一眼,陈蔚然只觉得背后一冷,幻想瞬间破灭。 周美茵又关心地问了几句郑大少的近况,一听说郑大少的工作,与儿子的工作一比,又是相当羡慕,接下来的话题又变成了批判陈蔚然的工作如何如何不好,如何如何只顾工作没办法管孙子。 周妈妈做的炸酱面喷香,热气腾腾地,郑骁武大口大口地吃着。 陈蔚然去给析析洗澡去了,屋里只剩下周美茵和郑骁武。 “阿姨,析析多大了今年?”郑骁武极力表现的像是在闲话家常。 “析析今年五岁了。跟着蔚然在青城上幼儿园呢。” “他妈妈呢?”郑骁武低头夹了一口面。 “别提了,我也没见过,蔚然跟我说,他妈妈生下他之后就走了,再问他什么,他就糊弄了事了,以后压根儿不提这茬。”周美茵无奈地说道。 “哦。是这样啊。” 五年前,陈蔚然还在郑家,那时候他根本没提过有跟什么女人交往,怎可能几个月之后就多了一个儿子,而且那女人还一走了之。 这肯定不是陈蔚然能够做出的事情,这样一个谨慎细心的人的生命中,怎么可能会出现八点档电视剧里的情节。 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周美茵又叹了口气,“哎,蔚然这孩子命不好,大学刚毕业他爸爸就得了肝癌,欠下好多的治疗费,当时还是蔚然去借的。真是难为他了。” 听到这,郑骁武才算是明白了当年陈蔚然不愿意提起那20万去向的原因,郑骁武也有些后悔,如果知道当初是治病救人,六年前应该再帮他多一点。 “那叔叔……” 周美茵说道:“晚期,没救过来。” 郑骁武抱歉地说,“阿姨,不好意思。” 周美茵说没事。然后给郑骁武倒了一杯水,又开始跟他聊陈蔚然小时候的事情。 这些年她总是一个人在家,回忆孩子们的过去已经成为她的一种娱乐项目。而今天难得有个人能对她孩子的过去感兴趣,周美茵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 郑骁武时而会心一笑,时而眉头一皱,他想象不出陈蔚然这样斯斯文文的人竟然也会带着弟弟妹妹去掏鸟窝,他也想象不出陈蔚然也曾经调皮捣蛋地跟人打架。 析析洗完澡之后被陈蔚然从浴室里抱出来,小大眼见家伙见奶奶和帅叔叔正聊得高兴,也跑到二人中间听他们说话。 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郑骁武,心想,原来这个对爸爸很冷酷的叔叔也会笑的这么开心。 说说笑笑之中,时间悄然溜走,不知不觉已经到10点了,郑骁武起身打算离开,周美茵怕郑骁武人生地不熟迷路,就让陈蔚然去送他。 陈蔚然只好听妈妈的安排。 临走,周美茵还嘱咐郑骁武让他明天有空再来家里,要给他做一顿好吃的。 郑骁武点头,礼貌拜别陈家。还特意走到析析身边,摸了摸地小家伙的脑袋。小家伙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小牙齿。 夜风徐徐,郑骁武和陈蔚然一前一后走后陈家,在这安静儒雅的乡村夜晚,俩人之间的心结不知不觉中少了不少。 第十七章 一前一后,月光皎洁。 没有针锋相对的话语,陈蔚然觉得现在的感觉不错。 “你住在哪?”陈蔚然问走在前面的那个人。 “没地儿住啊。”郑大少无奈地说。 “啊?”陈蔚然纳闷,这三更半夜的,岂不是在给他出难题。 “你要和我一起住?”郑骁武停下脚步。 “你是在开玩笑么?”陈蔚然眉头一皱。 “你说呢?”郑骁武转过身来。 “天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陈蔚然劝他。 郑骁武盯着眼前这男人,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为什么不跟我说?” 陈蔚然早就该预料到,郑骁武肯定会跟周美茵问起当年的事情,陈蔚然觉得有些事情他知道也好。 “跟你说有用么?算了都过去了。”那个人已经死了,陈蔚然也将那些恩恩怨怨都一同埋进了那个黄土堆里。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能帮你?陈蔚然,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自以为是的毛病,你是超人么?”郑骁武想起当年的陈蔚然,心里只觉得堵得慌,如果当年他知道知一切,或许结局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陈蔚然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郑骁武,你真的已经帮我很多了,我打心里感激你,我不能再麻烦你了,你明白么?”陈蔚然淡淡一笑,不管以前他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至少那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他已经很满足了。 什么是满足,满足就是不敢再去奢求别的,因为怕再多一样送东西,就会被上帝拿走另一样东西。 世界从来都是公平的,不是吗? 郑骁武的肩上担着一整个郑氏集团,掌握着几千员工的生杀予夺,可是在外人看起来这样一个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却连自己最想保护的那个人都做不到。 “五年前的不辞而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知道过了多久,郑骁武又问他。 “郑骁武,我们的协议不是一年么?我离开不是刚好遵守了我们的协议么?”陈蔚然无奈地回答。 “你别跟我提什么协议!”郑骁武对那个为期一年的协议深恶痛绝,一年的时间。 他当时怎么才跟他签了一年? 他怎么舍得只跟他签了一年? “向前看吧,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这样难道不好么?”陈蔚然微微一笑。 郑骁武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了。 时而说几句,时而沉默不语,不知不觉中两人也聊了不少,聊起了余二,聊起了当年还远在澳洲留学的郑笑笑,忽然他俩发现,其实撇开那些闹心的事情不谈,他俩的共同话题还是蛮多的。 “对了,后来余二做什么了?” “你猜。”郑大少坐在公园的一条长椅上。 “我怎么可能猜到,余哥肯定还没结婚吧。”陈蔚然总觉得,余二这种人是永远玩心不退的,结婚对他来说是牢笼。 郑骁武笑出声来,“那你就猜错了,余二不仅结婚了,还跟着媳妇儿跑去了日本。” “日本媳妇儿?”郑骁武的这个回答让陈蔚然觉得很吃惊。 “这家伙肯定是AV看多了。”郑骁武坏笑。 小镇安宁的夜空里传来两人的笑声。 陈蔚然说道:“我用一下你的火。” “火?我没有。”郑大少回答。 “你不是吸烟么?怎么可能不随身带火?” “烟……我早就戒了。” 陈蔚然明明记得几天前郑骁武还是一根接一根不断,怎么可能“早就戒了”。 这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他的每一个不经意的建议都会值得另一个人尽全力当成目标。 马上就要十二点了,郑骁武执意要把陈蔚然送回家。 “我记得明明是我出来送你的。” “对啊,你不是送完了么,现在该我送你了,我知道路的,走吧。” 陈蔚然只好听郑骁武的,这家伙决定的事,陈蔚然可是改不了,与其不欢而散,干脆恭敬不如从命。 ****** 陈蔚然回家的时候,析析已经睡了。小家伙睡觉不老实,夏凉被已经被他踢到一边了。 乡村的晚风有些微凉,睡着了不盖被子容易感冒,陈蔚然给小家伙盖上被子,掖好被角。然后轻轻地躺在小家伙身边。 析析感觉到了身边的温暖,就朝陈蔚然的怀抱里拱了拱。 恩,是爸爸的温度。小家伙模模糊糊之中,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梦里是漫山遍野开满桃花的桃源县小山谷,到处粉粉嫩嫩,析析和小虎在捉蝴蝶,爸爸和另一个男人在远处看着他。 咦,那个男人……怎么会有那个男人? 还没等析析想明白,天亮了,析析早上一睁眼,和煦的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卧室里,到处金灿灿的。 小家伙穿上衣服,奶奶已经做好了早饭,小笼蒸饺还有热气腾腾的米粥。析析一摸小肚子,恩,还真有点饿了。 陈蔚然穿着浅蓝色的运动服,刚刚从外面晨练回来,早上空气很好,陈蔚然小时候每天都有晨练的习惯,可后来到了大城市就不知不觉地放弃了。 析析揉了揉眼睛,望着爸爸,明明记得有什么问题要问他,可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是什么问题来着? 算了,先吃饭吧! 第十八章 吃过早饭,析析想去小溪边玩水,小家伙知道陈蔚然不一定会同意,干脆直接去央求奶奶,周美茵对孙子几乎是有求必应,想也没想就干脆地答应了。 周美茵问陈蔚然:“你俩今天就走?” 陈蔚然点头,“下午走就行。” 周美茵显然有些不舍,陈蔚然是看得出来的,“妈,周末有空我就和析析回来,再说了,你要是想我们了就去青城找我们,反正隔得又不远。” 周美茵笑着说没事,可是脸上却流露出难舍的神情。 “蔚然,你今天打算干什么?要不去你叔叔家走走?”陈蔚然回来了,去叔叔家逛逛也是他这个小辈儿的分内之事。 “妈,我这周先不去叔叔家,我今天打算去小姑家里。”陈蔚然若无其事地说。 “啥?去你小姑家干什么?”周美茵一听,心里一阵紧张,她明明记得没有告诉过陈蔚然那件事,他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小姑家。 “妈,你紧张什么?他死了之后,这些年我一直没去小姑家,我想去打个逛!这不是应该的么?”陈蔚然不想让周美茵替他担心,以前他还是小孩子,只能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欺负妈妈,可是现在他长大了,有能力了,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保护自己的家人。 周美茵这一听才放心,“去看看你小姑也好,毕竟是你的长辈。”迟疑片刻,又嘱咐陈蔚然,“蔚然,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你小姑这几年也挺不容易的,去了说话可别冲!咱都是一家人,不能让别人看笑话。” 陈蔚然点点头。母亲永远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乎别人的看法,在乎别人的感受,可真当她自己吃了亏,也只能是忍气吞声。陈蔚然一想到小姑对母亲那样,母亲还这么护着她,陈蔚然就更替母亲觉得不值。 周美茵给析析买了玩水的小玩具,五颜六色的小水桶、小水瓢还有小铲子,析析带着小帽子,提着小水桶,全副武装之后,跟着周美茵去了小溪边。 陈蔚然从村里的超市里买了两瓶好酒还有两条烟,总共算起来也有五六百块钱了。 陈蔚然的小姑家住在桃源县的西边,陈蔚然打了个出租车,十分钟的功夫就到了。 陈蔚然已经五六年没有踏进这个家门了,要不是为了这事儿,他这辈子也不想进来。一个丝毫不念及亲情的亲人,甚至还不如一个乡邻。 陈蔚然进去的时候,小姑正在院里给菜地浇水。见到陈蔚然进去了,先是一愣,然后有些夸张地笑了起来,他也想不到陈蔚然竟然还来看她。 “哎呦,这不是蔚然么?快进来。” 陈蔚然微微一笑,“小姑,我来看你了。” “你这么忙,还抽空来看我。来就来,你带什么东西。”说着把东西从陈蔚然手里接过来,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手里的烟酒,然后喜笑颜开。 “这在大城市生活的人就是不一样,礼数也周全。”小姑纯粹没话找话。 陈蔚然进了屋子,坐在沙发上,“小姑,你别忙,我来说几句话就走。” 小姑“哦”了一声,坐在陈蔚然对面。“蔚然,你来的刚好,我前两天还想找你来着。” “小姑找我啥事儿?” “你也知道,你弟弟大学刚毕业,还没找到活儿,你看看能不能去你们那儿?”小姑的儿子叫宋明,专科毕业,陈蔚然约莫着他也快毕业了,可没想到这个表弟今年刚刚毕业。 “小姑,这事儿先不急。我今天来这里是想跟你谈谈分家的事儿。”陈蔚然没空跟他唠家常,索性开门见山直接点明。 “分家……”小姑没想到陈蔚然会这么直接。 “你前段时间去找我妈,我听说你要分家?你打算分谁的家?”陈蔚然压制着自己的声调。 “哟,敢情你今天来这儿是谈这事来了。”小姑说话变了个声调。 “不是,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我是来告诉你,以后别去找我妈麻烦,也别再打我们家小店的主意。”陈蔚然严肃地说,丝毫没有商榷的余地。 “你这么说就是不讲道理,凭什么我哥死了小店就变成了她一个人的了?” 陈蔚然深呼吸了一口气,“行,你今天想讲理我就跟你讲理。这小店当初是姥爷给我妈一手置办的,陈家没有往里搭钱吧?这些年,整个桃源县的人都知道这小店一直是我妈一个人操持,陈家的人也没看谁能多个手,帮帮忙。现在小店生意好了,你想打着陈家名义来分家?这跟抢劫有什么本质区别?” 小姑被陈蔚然顶的一句话说不出了,瞪了陈蔚然半天,“你别以为我没听人说,那个刘建军和你妈是打算一起拿了小店,我哥虽然死了,但是你们这么做对得起他么?” 陈蔚然忍得后槽牙疼,“我妈跟谁在一块经营小店是他的自由,这是我家的事情,你个外人插什么手?” 小姑一向不是善茬,他自然不会忍气吞声,说着说着就嚷嚷起来了。 陈蔚然可不想惹上一身麻烦,“小姑,我敬你是长辈,喊你一声姑,你要是不知道好歹,我犯不着跟你在这里讲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记着,我现在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没有能力的小孩子,谁要是敢动我的家人,我就跟他玩命。” 陈蔚然扬长而去,小姑在原地目瞪口呆。 从小姑家出来,陈蔚然总算是出了口恶气,他觉得小姑应该一时半会不会再折腾了,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贪点小便宜。 天还早,陈蔚然不想回家,就根据郑骁武昨天给的地址去了他所住的宾馆。 谁知道到了宾馆才发现郑大少压根儿没在房间里待着。 在宾馆一楼的大厅里,陈蔚然刚想离开,不远处一个男人叫住了他。 “陈先生,请留步。” 陈蔚然转身,原来说话的人是郑骁武的助理,他记得陈蔚然。 “你好,郑总不在这里么?” “陈先生,郑总去桃河那边了,您找他有急事么?” 陈蔚然微微一笑,“没事没事,谢谢你。” 很多时候陈蔚然都觉得世界上存在着太多的巧合,比如说郑骁武和析析竟然不约而同地去了同一个地方。 陈蔚然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有那么一刹那他的脑海里闪现了一幅画面: 在漫山遍野的桃花里,他和郑骁武自在悠闲地聊天,不远处析析和小虎在碧青色的草地上追捕蝴蝶。小家伙玩累了,转身回头叫“爸爸”,俩男人异口同声地一起答应。 第十九章 说来也巧,郑骁武今天起得早,天刚蒙蒙亮,他就离开了宾馆。郑骁武听说,桃源县风光最好的地方就是桃河流经的山谷,夏日溪水潺潺,泉水叮咚作响,在空旷的山谷里回音不断,正可谓名副其实的“桃花源”。 郑骁武一向不信什么传说,不过这次来了,何不一探究竟? 在熹微的晨光中,郑骁武悠闲地朝桃河走去。一路上,晨练的人们有说有笑,练太极剑的、打太极拳的,年轻一点的晨跑快走的,总之,处处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 片刻之后,郑骁武也见识到了传说中的桃河,此时的桃河是雨季,水量不小,但是清澈见底,抬眼望去,两边是起伏的山峦,山上漫山遍野的皆是郁郁葱葱的桃树,远远地看上去,像是为山峦披上了一件绿衣裳。最为醒目的还是远处从天而降的瀑布,在晨光的照耀下,湍急的水流散发着银光。 郑骁武自认为走过了很多名山大川,领略了各国风情,但是今日之所见,即便不一定比那些名胜古迹好,但是也丝毫不会逊色于它们。 郑骁武被这美景吸引住了,丝毫没听到不远处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叫他,“郑叔叔。” 等郑大少回过神来的时候,析析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郑叔叔。”析析带着长着圆耳朵的小帽子,提着玩水的工具,扬起稚嫩的笑脸,冲郑骁武笑。 郑骁武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碰到了析析,就蹲下身子,跟西西站在一起,“析析,你爸爸呢?” 析析把小水桶、小铲子和小水瓢放下,“爸爸没有来,是我和奶奶来的。” 说罢,周美茵提着析析的水壶也走了过来。 “真巧啊,小郑也在这儿。” “阿姨,一直听说桃河风光秀丽,今天来看看。” “恩恩,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小郑你一个人?”言外之意,外出游玩怎么没有佳人相伴? 郑骁武笑道,“阿姨,我本来就是一个人来的。” 周美茵微微一笑,“年轻人忙事业好,但是也得尽早成家。别像蔚然那样,给他介绍对象,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样。这些年一个人,也不知道他咋想的。” 郑骁武不知怎的,听周美茵这么一说,他心里挺爽的,可此时此刻决不能流露高兴的神情,郑骁武开口说道,“阿姨,您放心吧,我要是有合适的,保准先推荐给陈蔚然。” 甭管能不能成,听郑骁武这么一说,周美茵就觉得开心,“嗨,我也不急了,反正我有析析这个大孙子了,他的生活我也不操心了,操心有啥用啊!” 郑骁武又跟周美茵聊了几句,“对了,阿姨,陈蔚然怎么没来?” “他去他小姑家了。” 郑骁武不知道前因后果,就没当回事儿。 “叔叔,你陪我玩好不好?”析析见郑骁武一直和周美茵交谈,小家伙急了,踮着脚就去抓郑骁武的手。 郑骁武一直对析析这孩子有种莫名的亲近,见小家伙央求他,郑骁武自然是毫不犹豫。“好,叔叔陪你玩。” 析析高兴极了,站在水边就蹦蹦跳跳地,水花溅了郑骁武一身。 郑骁武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五位数的休闲西装,反而跟析析玩的不亦乐乎。 起初,郑大少不知怎么玩儿,析析一点一点教他,用铲子挖石头,用小水瓢舀水,把泥土挖起一个小水坝,然后将水引到小水坝里。 析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大花脸,郑骁武亲昵地去摸他的脸,小家伙有样学样,也用沾满泥土的小手去摸郑骁武的脸,一大一小,打打闹闹,小水坝毁了不要紧,俩人可都变成了大花脸。 因此,当陈蔚然得到消息来到桃河找他们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平日里傲娇毒舌不可一世的郑大少竟然和一个五岁的小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两人光着脚丫,挽着裤腿,站在桃河边上,在潺潺的溪水声中扬起漫天水花。 看着儿子高兴的样子,陈蔚然站在不远处,嘴角轻扬。 陈蔚然做了明智的选择,没有加入到郑大少和析析的水花大战中,后来事实证明,他的选择太对了。 所以当郑大少和析析浑身湿透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陈蔚然就越觉得自己之前的选择是相当正确的。 周美茵见郑骁武湿了一身,不好意思地说,“小郑啊,赶快回家换下衣服来吧,可别感冒了。” 郑骁武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他把析析从地上一把捞起来,扛在肩膀上就朝陈蔚然家走去了。 析析在郑骁武肩上玩的不亦乐乎,隔得很远都能听到小家伙的笑声。 周美茵和陈蔚然跟在后面,陈蔚然拎着析析的玩具和郑骁武的外套,周美茵忽然开口,“小郑这人不错,像他这样的,喜欢小孩子的太少了。” 陈蔚然不置可否,他甚至怀疑他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他认识的郑大少么? 到了陈家,周美茵给郑骁武拿了陈蔚然的衣服,郑骁武比陈蔚然高一些,衣服大致上还算合身。 郑骁武穿着陈蔚然的衣服,这熟悉的味道,他已经阔别五年了。 析析还在卧室里换衣服,见到穿着自己衣服的郑骁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受小孩子欢迎了?” 郑大少眉毛一挑,“注意你的措辞,我一直很受人欢迎。” 陈蔚然忍着笑点点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穿着自己的衣服,陈蔚然觉得好像忽然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似曾相识。 “很好笑么?”郑大少问他。 陈蔚然摇摇头,“郑骁武,谢谢你陪析析玩儿。析析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郑骁武刚想开口说什么,析析已经换好衣服从卧室里跑出来了,小家伙一边跑一边喊道:“郑叔叔,郑叔叔,我还想让你陪我玩儿!” 陈蔚然摸了摸析析的小脑袋,“析析,待会吃过饭,你要和爸爸回青城去,改天我们再找叔叔玩好不好?” 析析虽然失望,但还是点点头,郑骁武单膝半跪,面对小家伙,“析析,叔叔今天也要回青城,你和叔叔一起好吧?” 析析看了陈蔚然一眼,见陈蔚然笑着点了点头,析析高兴地在郑骁武脸颊上印了一大口口水。 郑大少也亲昵地捏了捏小家伙的小脸。 厨房里周美茵正在忙得热火朝天,陈蔚然想进去帮忙的时候,周美茵已经差不多做完了。她觉得郑骁武这孩子不错,蔚然就得多交这样的朋友,她没什么文化,可是她明白“朋友多了路好走”这个道理。 午餐很是丰盛,郑骁武看着一桌子的美味,“阿姨,辛苦您了,做这么多菜。” 周美茵笑着说,“小郑啊,这才哪跟哪儿,你阿姨的手艺还多着呢,你以后常来,阿姨给你做。” 郑骁武和陈蔚然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旋即,郑骁武点点头,“一定。” 析析这顿饭吃的很香,有爸爸和郑叔叔一起陪着,他觉得今天的小黄花鱼格外鲜美。 第二十章 临走的时候,周美茵又嘱咐了陈蔚然一遍,让他想想办法。 陈蔚然点点头,“妈,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跟表哥说的。” 周美茵口中的事情还得从前段时间说起。周美茵的大哥也就是陈蔚然的大舅,大舅家有一个儿子,是独子,虽然不住在青城,但是也都在同一个省。大舅家的儿子名叫周凯,比陈蔚然早出生几年,陈蔚然得叫他一声表哥。 周凯今年三十岁,一直在县城的一家小企业工作,虽然收入一般但是这人一直脚踏实地,而立之年,周凯总觉得想换个环境,不想一直憋屈在这个小县城里,树挪死人挪活,这道理他懂。 周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这年头再好的大厨也不过就是个辛苦的职业,大厨的地位也每况愈下,周家这些年也早已没了往日的光环,能帮到周凯的,对大舅来说,恐怕也只有远在青城的妹妹了。又加上陈蔚然名校毕业,毕业之后又进了大国企,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情。 陈蔚然知道大舅家虽然不怎么富有,但是人老实,前几年家里困难的时候,没少帮助周美茵,陈蔚然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虽然与这个远房表哥相隔很远,但是陈蔚然也多少知道表哥是个怎样的人,因此,母亲朝他开口时,陈蔚然也一口答应了。 这段时间来,陈蔚然也一直给他找机会,毕竟这几年金融危机闹腾的,各大企业都在裁员。 ****** 轿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两岸的风光光一般的朝后退去。 陈蔚然和郑骁武坐在后排,析析坐在两人中间。 “刚刚阿姨说,让你想想办法,是遇到什么事了么?”郑骁武问他。 陈蔚然给析析开了瓶矿泉水,给小家伙放到嘴边,“哦,你说这个啊,没事儿,我大舅家的表哥想在青城找工作,让我给他找找。”陈蔚然随口一答,也没当回事儿。 郑骁武点点头,像是在想什么。 析析喝完水,扬起干净的小脸,看向郑骁武。“郑叔叔,你待会要去我们家做客么?” 郑骁武迟疑片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蔚然,陈蔚然没什么反应,“呃,析析,是这样的,叔叔今天有事情,等叔叔忙完了,改天去看你,好不好?” 析析虽然有些失落,但是依旧点点头,迟疑片刻,又举起粉嘟嘟的小拳头,伸出小拇指,“那我们拉钩。” 郑骁武也跟析析一样,伸出小拇指,小手拉大手,一百年不许变。 车程刚进行到一半,析析跟郑骁武玩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中就靠在郑骁武身上睡着了。 陈蔚然怕郑骁武累,就探起身子打算轻轻地把析析移到他这边来。 陈蔚然刚伸出手,就被一只大手给摁住了,“不用,让他这样睡就好了。” 陈蔚然只好乖乖地坐下,见析析睡得香甜,他不由自主地冲郑骁武笑了笑。 沉默了许久,汽车的背景音乐声音很小,陈蔚然隐约能够听出来CD里放的是周华健的“明天我要嫁给你了”,陈蔚然记得他上大学那会儿,这首歌就红遍了大江南北。 郑骁武声音压得极低,“你手机打算什么时候换?” 陈蔚然:“我家楼下有商场就有,回家就可以换上新的了。” 陈蔚然明明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已经很低了,可是郑骁武依旧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小点声,不要吵醒析析。 陈蔚然无奈地笑了笑,可心里却很高兴。看着眼前这幅画面,他不禁在想,如果郑大少知道了他身边这孩子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 汽车达到青城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析析还没睡醒,迷迷糊糊中跟郑骁武告别。 陈蔚然站在公寓门前,抱着析析,问郑骁武,“来家里坐坐?吃了饭再走吧?” 郑骁武唇角一勾,“改天吧。带析析回去休息。” 陈蔚然点点头,这画面像极了丈夫要出差,依依惜别老婆孩子的画面。 陈蔚然把析析抱回家,小家伙又在床上睡了半个小时,起床之后,陈蔚然已经给他做好了晚饭。 这几天大鱼大肉的吃了不少,陈蔚然特意准备了清淡的小凉菜和稀米粥,配着酸爽可口的小凉菜,析析又喝了大半碗粥。 吃过饭,陈蔚然带析析去逛商场,手机坏了是件大事,万一公司里有什么急事儿,陈蔚然可不想因为这个耽误事儿。 换上新手机,陈蔚然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号码簿里唯一能记住的号码还真不多,陆离的算一个,另一个陈蔚然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一个新号码。 回家之后,陈蔚然轻车熟路地拨上手机号码,电话接通了,是熟悉的声音,“手机买了?” 陈蔚然答道:“刚买。” 电话那头传来,“这是第一个拨出去的电话?” 陈蔚然倒也实在,“不是,这是第二个。” 电话那头接近炸毛的边缘,“第一个是谁?” 陈蔚然心想,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连这种事都要在乎么?“第一个电话是析析拨出去的,接电话的人说着我从未听过的语言。这很可能是个越洋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析析干得好。” 陈蔚然不理会他的幸灾乐祸。 等那边的人等得着急了,陈蔚然才缓缓开口,“郑骁武,析析好像很喜欢你。” “打住,你是不是又要谢谢我?你别再谢我了,我才不稀罕你的感谢。”郑骁武在电话那头打断他。 “我其实是想说,我还没见过析析跟别人在一块玩能这么开心的?你是第一个,就算是陆离都没做到。” 这句话前半句让郑大少心花怒放,后半句好像有什么不对劲。“陆离是谁?”声音瞬间冰冷。 郑大少心想,我就说这家伙肯定没那么老实,陆离就是那个奸夫吧。 陈蔚然可不想自讨无趣,只好赶快解释,“陆离是我的发小,我以前跟你说过。” 郑骁武想了半天,“你说的是那个笔友?” 陈蔚然如释重负地回答他,这家伙能不能不要这么小心眼。 郑大少嘱咐陈蔚然,“好好照顾析析。” 陈蔚然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明明析析是他的孩子,可听郑骁武这语气,他反而成了外人。 挂上电话之后,在酒店顶层的套房中,郑骁武望着脚下这座灯火辉煌的都市,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这笑容,他可真是久违了。 第二十一章 来青城也快一周的时间了,郑骁武一直睡得不好,睡睡醒醒,总是睡不踏实。这样的睡眠对他来说,似乎都已经有些习惯了。以至于今天早上当他一觉醒来,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落地窗耀上他眼睛的时候,郑骁武还真有些诧异。 昨晚休息的不错,郑骁武心情也好了不少。 随意吃了点早餐之后,郑骁武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助理给他汇报今天的工作安排,郑骁武一一记在心里。 今天的安排不多,需要郑骁武出面的只有一项——青城分公司的副总徐政平晚上邀请他吃饭。 郑骁武见白天没什么大的事情,心想不如去医院探望一下爷爷,周末两天都在桃源县,他也确实挂念爷爷。 郑骁武驱车赶往青城第一人民医院,等到了医院,还没进病房,郑骁武就在门外听到了阵阵欢笑声。 推门而进,原来郑笑笑一家三口正在病房里陪郑老爷子解闷。 “哥,你怎么来了?”郑笑笑没想到日理万机的郑总竟然周一早上来看爷爷。 郑骁武回答,“今天不忙,来医院看看爷爷。” 段皓哲正在给郑老爷子检查病历,见郑骁武进来了,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哥,你过来了。” 郑骁武点点头,微笑示意,“爷爷这边,以后还要很多事情要麻烦你呢,辛苦了。” 段皓哲穿着白大褂,带着金边眼镜,斯斯文文,浑身透着金贵的书卷气,是典型的主治医生架势,“哥,你这么说见外了,你找个时间咱一起吃个饭。” “行,到时我安排。” 郑笑笑走到郑骁武身边,神情怪异地看着他,像是打量一个奇怪的东西,“不对不对,昨天周末你都没来医院,这可不像你郑大孝子做的事情?” 郑骁武一向有时间都会赶来医院,郑氏集团周末双休,尤其是郑氏集团初来青城,业务方面还不需要忙到加班,因此郑笑笑对哥哥的周末感到极为好奇。 郑大少眉头一皱,“我周末加班。”对付他这个八卦的妹妹,说实话完全等于自寻死路。 郑笑笑似笑非笑,“哦,哥哥周末加班,周一竟然不忙啊?你这班加的跟常人不一样哦。” 郑大少心想,这家伙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阵势。 郑笑笑见郑骁武眉头紧皱,一脸不悦,便又凑近郑骁武,小声嘀咕,“让我猜猜,跟陈蔚然约会了?” 郑大少心头一怔,这妹妹还真是对他了如指掌,只不过他跟陈蔚然目前的情况还一塌糊涂,决不能让郑笑笑趁机捣乱。 郑骁武眯起眼,挤出一个笑容,然后靠近郑笑笑的耳朵,“郑笑笑,你还想不想混了?你说你儿子和老公要是看到你小时候剪着毛寸玩泥巴的照片会作何感想啊?” 一向标榜“淑女风范”的郑笑笑怎么容忍这等伤风败俗有损她形象的东西出现在儿子面前,可面对郑大少这一招杀手锏,她只好乖乖地闭嘴。 郑笑笑看着春风得意的郑骁武,心里嘀咕,无论她再怎么修炼,在百毒不侵的郑大少面前,她都是小家雀儿。 郑笑笑心想,看你还能得意多久,早晚得找个能管得了你的人! 郑老爷子今天气色不错,段小杰正乖巧地坐在郑老爷子身边给他讲故事。 郑老爷子由于中风后遗症,语言机能恢复的不太好,老爷子基本不说话,见大家说说笑笑的,他也只是嘴角一弯,郑骁武想象不出现在躺在床上的这个老人家,也曾经呼风唤雨,在波谲诡异的商场之中为郑氏集团谋得一席之地。 他在想等他到了这个年纪,会不会还是孤家寡人,又或者他也会有人相伴,即便病痛缠身,可还能感受到些许的快乐。 郑老爷子见孙子来了,有些艰难地开口,郑骁武看口型便懂了老爷子的意思,老爷子是想让他坐下。 段小杰故事讲完了,抬头看看身边人,小家伙乖巧地叫人,“大大。” 郑骁武轻轻地捏了捏段小杰的脸颊,“小家伙越来越乖了哈,比你妈妈懂事多了。” 郑笑笑敢怒不敢言,憋着气只好用力地抓了段皓哲一把。段皓哲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自己的老婆,莫名其妙。 郑大少斜着眼看了一眼,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看着段小杰,郑骁武不自主地想起了析析,这两个小家伙一般大,说不定以后会成为朋友。 段小杰因为感冒,郑笑笑干脆给他请了两天假,一大早就和段皓哲一起来了医院,拿点感冒药,顺便来陪陪郑老爷子。 一家人玩了半天,老爷子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不说话,但是瘦削的脸颊上一直挂着微笑,儿孙满堂对他来说也算得上一种慰藉。 郑骁武算了算时间,郑老爷子也到了休息的时候了,一屋子的人都在这儿,老爷子也休息不好,他就把笑笑和小杰都打发回家了,再者说来,段小杰也得休息。 郑笑笑和爷爷道别之后,便牵着段小杰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郑骁武坐在爷爷床前,给老爷子喂了点水,老爷子喝了几小口就摇头。 “爷爷,你放心吧,公司和家里都很好,我现在负责青城这边,这边的市场很广阔,爷爷你的眼光一点也没看错。妈妈前几天打电话说,等爸爸处理完那边的事情,要和爸爸来青城看你。”老爷子虽不说话,可是郑骁武却明白他心里牵挂什么,所以每次郑骁武来医院,都会主动地把情况给老爷子汇报一下,哪怕就是一两句话,老爷子也觉得放心不少。 人老了,不图什么了,就希望家人都好好的。 郑老爷子安静地点了点头。 “爷爷,你想吃什么东西么?我去给你买。” 老爷子眼睛微闭,缓缓地摇摇头,看样子一脸的疲惫。段皓哲临走之前把郑骁武拉到一边,段皓哲说,老爷子最近没什么胃口,根本吃不进东西,身体状况不好,手术的时机只能被迫后推,可这手术越往后推对老爷子越没好处。 郑骁武觉得是得想个办法了。 他不经意地看到了床边橱柜上面摆放着的君子兰,郑骁武突然想到了什么。 ****** 徐政平接到郑骁武电话的时候很是激动。作为青城分公司副总经理的他,这些与业主甲方打交道的事儿已经成了他的专职工作。 换言之,他的活儿就是看人下菜碟,遇到大业主,项目工程大,盈利多,付款及时不拖欠,这类业主徐政平得跟亲爹一样供着;反之,那些项目本就小,基本没有盈利空间,一年到头拖着不付工程款的业主,徐政平就得展现一个大型国企的强势与威严。 很明显,郑大少属于前者,还是前者中的佼佼者,不仅青城分公司就连总公司也非常重视此次与郑氏集团的合作。 “郑总,什么指示?”徐政平这老油条,在青城分公司已经是公认的公关高手。 “徐总,客气了,跟您抽调个人,我这边有些事情想和他再确认一下。”郑骁武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别说借个人,就是把徐政平他自己给借走,他也二话不说,“郑总,我这边派谁去,您说。” “陈蔚然。” 徐政平有过短暂的几秒犹豫,旋即干脆答道,“好,我派车把他送过去。” 郑骁武电话那头说,“不麻烦徐总了,我的车已经在贵公司楼下了。” 徐政平讶异地挂上了电话。 第二十二章 陈蔚然的周一可并不轻松,手里的几个项目即将竣工,日常的账务处理暂且不说,单单是催收工程款这一项就够他忙的了。 又加上周末无缘无故消失两天,手机联系不上,有些唐雨薇解决不了的事情,也一起积攒到今天。 陈蔚然忙的一塌糊涂,以至于徐政平进来的时候,他都没发现。 “小陈啊。”徐政平见陈蔚然在忙,小声叫他。 陈蔚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徐总,你怎么来了?” 徐政平点头微笑,示意陈蔚然坐下就行。 陈蔚然离开位子,刚打算给徐政平倒杯水,突然手机响了。 陈蔚然一看手机号码,自言自语,“郑总?” 徐政平自然是先紧着他接电话,反正他来找陈蔚然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电话那头,郑骁武的意思说得很明白,总而言之,郑骁武已经解决好了一切后顾之忧,陈蔚然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儿就是下楼上车。 挂上电话,陈蔚然有些为难,“徐总,刚刚……” 徐政平打断陈蔚然,“只管去就好了,公司这边交给他们就行。” 陈蔚然点点头,拿上公文包,有些心虚地离开了办公室。 电话里,郑大少直截了当,“车子在楼下,有些事麻烦你过来一趟,已经跟徐总打过招呼了。” 陈蔚然知道,这家伙找他八成不是什么正事儿,时代酒店还没开工,现在哪有什么急事儿非得靠陈蔚然出面才能解决。 临走的时候,徐政平又把陈蔚然拉到一边,小声地说,“我晚上原本约了郑总,看来今天他没时间,晚上你看情况吧,花销什么的别担心,我给你报销。” 徐政平不是傻子,自打跟郑骁武头一次会面,他就察觉出这人并不是个草包,年纪轻轻,可是做事却成熟稳重,他私底下偷偷调查过一次,可是请了好多家私家侦探,打听出来的消息却并不多,尤其是最近这五年,郑大少去了哪里干了什么,竟然成了个谜,徐政平越发觉得这个年轻人不简单,至少他是摆不平了。 幸好有陈蔚然在,把这个烫手山药丢给陈蔚然,岂不是一举两得? ****** 陈蔚然到楼下的时候,郑氏集团的专车已经恭候多时了。 副驾驶就坐的助理见陈蔚然从写字楼里走出来,率先下车,给陈蔚然打开车门。 轿车驶向马路,陈蔚然坐在后排,车里气氛有些沉闷。 “请问,我们是要去郑氏集团吗?” 助理回头答复,“陈先生,我们现在不去郑氏集团,去皇冠假日酒店。” 酒店?皇冠假日?陈蔚然觉得这名字挺熟,仔细一想,这不正是郑骁武所居住的酒店么?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助理把郑骁武的房间号告诉陈蔚然,又把他送上电梯,然后转身离开了。 陈蔚然望着长长的电梯按钮,最顶层那个就是郑骁武的房间了。 难道他病了?可昨天还好好的,陈蔚然旋即又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电梯门打开,迎面站着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耳朵上别着细细的耳麦,看样子像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请问是陈蔚然先生么?”男人声音平稳,面带微笑。 陈蔚然微微一笑,“我是。” “我是郑先生的贴身管家,请随我来。” 陈蔚然跟随着管家的引导,径直来到郑骁武的套房前。 门铃清脆。 没过多久,郑骁武打开门,看到了门外的那个身影。 陈蔚然穿着笔挺的修身西装,将整个人衬托的格外精神。 陈蔚然抱着十分强烈的好奇心走进郑骁武的套房里,当务之急他得弄清楚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这么急找我来,有什么事么?”关上门,陈蔚然问他。 郑骁武穿着灰白色宽大的休闲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没有急事儿就不能找你来么?” 这家伙还真是幼稚如当年。 陈蔚然把公文包放在羊绒地毯上,随意地看了一眼房间。 黑白灰的现代风格,金属与欧式风格的结合,恩,郑骁武的风格也没变。他突然想起了析析喜欢的卡通风格,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幸好不是生活在一起,不然这可咋办,想想就觉得好笑。 咦,不对,我想这个干嘛?!陈蔚然迅速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清空。 “有事说事,不然我要回去工作了。”陈蔚然可没功夫跟他在酒店里过家家。 郑骁武迟疑半天,然后缓缓开口,声音压得很低,“爷爷情况不太好。” 陈蔚然见郑骁武神情严肃,不像是开玩笑,“怎么了?” 陈蔚然走到郑骁武面前,坐在他身边。 郑骁武叹了口气,“爷爷吃不进东西,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本来他这个年纪开颅就有一定危险性,可是他目前这身体状况,医院也不敢下结论。” 陈蔚然看着一脸疲惫的郑骁武,顿时觉得心头一紧,五年的时光,眼前这男人终究还是成熟了,他懂得关心家人,懂得为了让家人放心而努力在纷繁复杂的商场之中周旋打拼,而此刻他一脸的疲惫与担心,陈蔚然竟觉得有些心疼。 “放心,一切会过去的,爷爷会好起来。” 陈蔚然明白了郑骁武把他找来的目的,五年前陈蔚然经常给老爷子做饭,郑老爷子一直赞不绝口。 此刻,郑骁武双目微闭,整个人在陷在松软的沙发里,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才能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的暴露,也只能是在这个人面前。 “我记得爷爷挺爱吃我做的几道菜,要不我试试?” 郑骁武睁开眼,看着陈蔚然,看样子是要说什么。 陈蔚然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别谢来谢去的,爷爷对我很好,这是我应该做的。” 郑大少一脸深情地望着陈蔚然,难得的柔情似水,“陈蔚然,你自作多情的习惯还是没改,不过,这一次我真的要谢谢你。” 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地微微一笑。 陈蔚然第一次来这里,对这里压根不熟悉,他甚至都担心这里有东西开火么? 可下一秒他的担忧彻底没了,厨房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调味料,双开门的冰箱里也塞满了各种食材。 “啊,你是不是搬空了半个超市啊?”陈蔚然看着眼花缭乱的食材与调料,一个五星饭店的后厨也不过如此。 “这是我根据从网上下载的厨房必备去买的,也不知道够不够你用。” 陈蔚然点点头,“够,够,太够了!” 其实陈蔚然哪用得了这么多,他做的是家常菜,家常菜讲究的是保持食材原始的风味,恰当的提味也是为了让这种自身的味道更加浓郁的呈现,高档料理那一套,他整不来。 陈蔚然想了想,爷爷现在胃口不好,不能吃过于油腻的东西,他想起了平时给析析做的小馄饨,香软可口,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陈蔚然穿着工作时的白衬衣黑西裤,做饭很容易粘脏。郑大少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画着两只小黄鸡的Q版围裙,朝正在忙碌的陈蔚然走了过去。 “抬起胳膊。”郑骁武站在陈蔚然的身后,打算给他系上围裙。 郑骁武距离眼前这男人很近,近到都足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皂味道,那一刻他明明那么想靠近他、拥抱他,可是他一向驰骋商场的勇气竟然消失不见了。 第二十三章 此刻,陈蔚然的心思都放在给爷爷做饭上,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人的行为。 郑骁武呆呆地站在陈蔚然的身后,围裙早已系好,可他并没有离开。 “你帮我打几个鸡蛋。”陈蔚然安排他打下手。 “哦。”郑大少这才回过神来。 “算了算了,不用了。”陈蔚然说完了才意识到,此刻他需要的是一个帮忙的,绝不是一个帮倒忙的。 郑大少倒吸一口凉气,陈蔚然不让他干,他偏干。 郑大少握着鸡蛋,发了会呆,他记得看人打过,好像要嗑一下,然后两手一掰就开了。 就这点活儿能难倒他郑大少? 啪!鸡蛋碎了,撒了一桌子。 第一个失败了。 啪啪!鸡蛋又碎了,又撒了一桌子。 第二个又失败了。 一旁的陈蔚然看不下去了,赶快把鸡蛋从他手里抢了过来,然后轻轻一碰,一颗完整的鸡蛋落入碗中。 郑大少不自讨没趣了,干脆退到一边。 “陈蔚然,你今天要做什么?” 六年前的那天,他也是这么问他,站在郑家厨房的门口,他有些幸灾乐祸,也有些着急上火。 “小馄饨。”陈蔚然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秘制的。” 按照人物性格的发展,这时候的郑大少应该会冷嘲热讽几句吧,陈蔚然自己也这么觉得。 可是过了半天,身后的郑大少一点反应也没有。 陈蔚然忙里偷闲,回头瞥了他一眼,只见郑大少眉头微皱,视线紧紧地盯着自己,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今天这家伙怎么这么反常?陈蔚然兀自地想。 陈蔚然这小馄饨可不是超市的那种速冻的,馄饨皮尔固然重要,但是馅料的调制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陈蔚然将打好的蛋液加入一点点精盐,然后开火,在锅里均匀地刷上一层油,待油热之后,将锅从火上拿开,倒入一小勺蛋液,迅速翻转,几秒钟的时间,一张黄澄澄的鸡蛋薄饼就烙好了。陈蔚然手法熟练,不过几分钟,就烙好了一小摞。 陈蔚然心想,差不多了。 蛋饼切成细丝儿,放入实现腌制好的肉馅中,再剁上一小根香葱与黑木耳,在最后完成时,加上切丁的虾仁,小馄饨的馅料才算基本弄完。 陈蔚然在这头忙的不亦乐乎,郑大少却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那人忙碌的身影,郑骁武禁不住想,如果当时没有那二十万,如果当时没有一年的期限,如果当时他们真的在一起了,那现在又会是怎样? 没过多久,陈蔚然便将一小盘包好的小馄饨放到了郑骁武面前。 现在时间差不多超不多接近中午了,包好的小馄饨下锅煮熟,再配上汤料就可以给爷爷送去了,这样刚好可以赶上饭点。 陈蔚然等水烧热。 “我也饿了,你这一点够不够吃的啊?”郑大少爱屋及乌的习惯越发严重了。 陈蔚然将小馄饨一一丢进锅里,“够爷爷吃得不就行了?” 郑大少又一次被成功无视了。 所以,当陈蔚然抱着热气腾腾的饭盒走进医院病房的时候,郑大少依然对陈蔚然的怨念丝毫不减。 谋杀亲夫……郑大少在心里偷偷地想。 郑老爷子看到陈蔚然的时候还是有些激动,老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深陷的眼眶里蒙着一层水雾。 “小……陈。” 陈蔚然赶忙走到郑老爷子床边,还没开口,眼眶也红了,“爷爷,我来看你了。” 对郑老爷子来说,陈蔚然是他郑家堂堂正正的孙媳妇,即便那段婚姻没有法律的束缚,可是当年他俩毕竟也是在神父的名义下宣过誓,虽然后来婚姻破裂,但是对郑老爷子来说陈蔚然始终都是他的亲孙子。 这一点,郑骁武深有体会,当年陈蔚然一走了之,郑骁武在家不知道吃了多少哑巴亏,家人都埋怨他。也正是从那时开始,家人再也没在张罗着给郑骁武置办婚事,可能在他们心里,这世上大概再也没有人能比陈蔚然更适合郑骁武了。 郑老爷子面部的肌肉很是僵硬,讲每一句话都看起来非常费劲,陈蔚然上次来探望他,老爷子正在休息,他根本想不到老爷子的状况有这么严重。 “回来……就好……”郑老爷子抬起手想去握住陈蔚然的手。 陈蔚然擦了擦眼角,勉强地笑着说,“爷爷,我给你带了刚出锅的小馄饨,你来几个好不好?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退化。” 郑老爷子痛快地点点头,郑骁武不得不佩服陈蔚然,老爷子吃饭是一件让郑骁武极其头疼的事情,可是陈蔚然坐下还不到五分钟,就把老爷子搞定了。 郑骁武识相地去拿出碗筷,陈蔚然则小心翼翼地把郑老爷子的病床升起来。 郑老爷子虽然对陈蔚然这几年的经历很是好奇,心里虽有千万个疑问,可是无论什么都比不上陈蔚然此刻正坐在他的面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陈蔚然小心翼翼地给郑老爷子喂小馄饨,他之前考虑过这个问题,因此当时在包馄饨的时候,他特意把每个馄饨都包成小个儿的,这样给郑老爷子吃刚好。 这味道已经好几年没有吃过了,郑老爷子吃了一个,慢慢地嚼着,他没想到他这把老骨头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陈蔚然,还能再吃到他亲手做的小馄饨。 “爷爷,我手艺是不是进步了?”陈蔚然得意地问。 郑老爷子带着生硬地笑容冲他微笑。 郑骁武站在陈蔚然的身后,“爷爷不能吃太多。” 陈蔚然点点头,又给郑老爷子喂了几口汤,郑老爷子显然很是满足。 “孩子……你这几年好么?”郑老爷子问他。 “爷爷,我很好,这几年我一直在青城,说来也巧,这次我们公司和郑氏集团还有合作呢。” 老爷子点点头,“那就好。” 旋即,老爷子叹了口气,显然是担心自己的病情。 “爷爷,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等你康复了,我还要跟你一起打高尔夫呢!”陈蔚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对郑老爷子说道。 郑老爷子戎马一生,想当年何其辉煌,到头来也落到这步田地,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现实。 老爷子淡淡一笑,生死有命,他这个年纪虽不甘心,却也看开了。 陈蔚然又跟老爷子说了会儿话,见老爷子有些累了,就嘱咐老爷子多休息,自己改天再来看他。 安静的医院里不知道每天要上演多少次生离死别,陈蔚然见过老爷子之后,竟也有感而发。 人生在世,不过区区几十年,赚再多的钱,握再大的权,又有什么用? 何不活在当下,快乐地过每一天。 郑大少今天的话少,乖乖地跟在陈蔚然后面,见陈蔚然一副深思的模样,就开口问他,“在想什么?” 陈蔚然仰起头来,午后的阳光透过头顶茂密的枝叶洒下点点光斑,郑骁武置身阳光里,王子一般地站在他的面前,与五年来陈蔚然梦中的反复出现的画面一样。 陈蔚然觉得现在的他挺幸福! 他嘴角噙着微笑,对身后人说道,“走吧,今天想吃小馄饨么?” 第二十四章 话说郑大少被陈蔚然乖乖“牵回家”,不对,是“领回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 陈蔚然看了看手表,还没开口,郑骁武抢先一步问道,“要去接析析么?他几点放学?” 陈蔚然答道,“四点。” “现在出发,加上路上堵车的时间,时间应该刚刚好。”郑骁武说话的功夫,已经拿起车钥匙准备往外走。 陈蔚然刚刚系上围裙,准备开伙,好奇地问,“你自己去?” 郑骁武挑眉,“有什么问题么?” 陈蔚然微微一笑,“没问题,时间还早,不用太急。”要知道,陈蔚然的习惯一般是要等到下班才去接析析,似乎小家伙也已经习惯在幼儿园里等爸爸了。 郑骁武出门之后,又返了回来,“喂,今晚吃大餐,不要只拿小馄饨打发我和析析啊。” 陈蔚然背对着郑骁武,装作没听到,脸颊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 而郑骁武今天总算是体会到了一个“伪爸爸”的生活,他难得心情这么好,出门遇到取车的管家,郑大少竟也主动冲人微笑,弄得一向不苟言笑的贴身管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下课之后,其他的小朋友已经陆陆续续被家长接走了,而析析却在教室里不慌不忙地收拾书包,因为他知道距离爸爸来接他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呢。 析析收起自己的小黄鸭文具盒,把他放在自己的书包里,两只小手托着脸颊,不知道在想什么。 “析析,在想什么呢?”程橙每天都要检查教室,路过大班的时候,刚好看到析析一个人在那里。 析析笑着说,“程老师好。” 程橙坐在析析的身边,“你爸爸的工作很忙吧?” 析析点点头。 程橙又问,“那你以前也是一直要等爸爸下班么?” 析析点点头。 程橙接着问,“你爸爸不打算再给你找个妈妈么?” 析析刚想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然后目光诧异地盯着程橙老师。 程橙有些脸红了,理论上讲析析这么大的小孩子可能猜不透她那点心思,可是她竟然从析析的目光里看出了什么,于是又补充了几句,“老师的意思是,如果你有个妈妈,可能就不用每天下班在这里等爸爸了。” 析析坐在那里不说话,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我愿意在这里等爸爸。” 正当小家伙准备拿起书包走出教室的时候,析析突然看到了教室的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而且还是一个析析想不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影。 “郑叔叔!”析析拖着小书包,朝郑骁武跑过去。 郑骁武微微弯下身子,顺势把小家伙从地上抱上来。 小家伙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目光之中满是惊喜,“郑叔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郑骁武微微一笑,“我来接析析回家。” 小家伙又反问,“那爸爸呢?” 郑骁武答道:“爸爸在家等我们。” 程橙显然不认识这个人,可见析析与他十分亲近,也没多想,析析跟老师告别之后,就和郑骁武离开了幼儿园。 小家伙在车上十分兴奋,跟郑骁武讲他们幼儿园里发生的事情,无非是A抓了B的小辫子,B告诉了老师,诸如此类小孩子的事情,可郑骁武非常配合,一路上被小家伙逗得格外开心。 车程不过走了一半,郑骁武问小家伙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小家伙犹豫了半天,鼓起勇气告诉郑骁武,“我想吃冰激凌,可是爸爸不让我吃,他说吃了冰激凌的小孩子会长不高,我不想长不高。” 郑骁武哈哈大笑,“没事儿,析析,叔叔是吃冰激凌长大的,你看叔叔现在不是比你爸爸还要高!” 小家伙听到这个消息无异是喜出望外,于是郑骁武抱着析析来到了一家冰激凌店。 店员很是热情,“小朋友,你想吃什么口味的啊?” 析析侧过头去问郑骁武,“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店员微微一笑,“先生,您儿子可真乖,还要让您先挑。” 郑大少有些不好意思,“哦,他不是我儿子,不过他的确很乖。” 店员继续说道,“先生,您别开玩笑了,您跟您儿子长得一模一样,还不承认。” 郑大少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差点笑出声来,他低下头看了看小家伙,咦,你别说,还真有点像呢。 析析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挑选冰激凌的口味上,他丝毫不知道刚刚他换了一个爸爸这个事实。 等“父子俩”从冰激凌店里走出来的时候,析析一脸的满足。 为了不让家里那个人着急,郑大少决定还是先老老实实地带小家伙回家。 “叔叔,我跟你说个秘密吧。你不能告诉别人哦。”析析吃了一口冰激凌,小嘴上挂了一大圈白色奶油。 “好,叔叔答应你。” “我觉得程橙老师可能喜欢我爸爸,他经常跟我打听爸爸的事情,今天他还问我爸爸有没有打算给我找个妈妈?”析析若无其事地说着,说完又吃了一口冰激凌。 郑大少听完析析的话,立即一个急刹车。 析析差一点把冰激凌摁倒鼻子上,然后郑骁武停下车面向析析,一脸严肃地说,“析析,叔叔给你办转学好不好?” 析析不解,“为什么?” 郑大少在心里默默吐槽,再不转学你爸马上就要被人抢走了!! 你爸这种意志不坚定,喜欢安稳,追求安定的人肯定容易被你老师这种人抢到手!! 那老子怎么办?! 郑大少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算了,等你吃完冰激凌,咱俩再上楼。” 析析皱眉,“叔叔,你也怕我爸爸啊?” 郑大少眉头一皱,“我能怕他?!” 析析好像明白了什么。 ****** 郑大少可能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吃醋了,吃醋的后果之一就是整顿晚饭都表现的极为不正常。 陈蔚然心里寻思,这家伙又抽风了? 饭桌上,郑骁武盯着陈蔚然,像是一只饿狼伺机等待着它的食物。 陈蔚然给他夹菜,他也没反应。 陈蔚然跟他碰杯,他举起酒杯,小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陈蔚然让他少喝点酒,他给自己倒了一整杯。 陈蔚然终于不稀得搭理他,他开始忙着照顾析析吃饭。 小家伙吃得正香,丝毫没有注意到餐桌上的气场正变得越来越凝重。 郑骁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明明很期待这顿晚饭,可是真正坐到一起了,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年轻的女老师和陈蔚然站在一起的画面。 估计那女人肯定会说:我是老师,懂得照顾小孩子;我是老师,工作稳定,社会声誉好;而且我没结过婚,还是个处女……陈蔚然万一把持不住,那岂不是…… 郑骁武发现自己越脑补越生气,越脑补越郁闷,越脑补越喝酒。 等他吃醋都要吃饱了的时候,析析也吃饱了,跑去客厅看电视了。 陈蔚然忙了一下午,也觉得有点饿了,准备开始吃饭。 “给析析转学好不好?”郑骁武问他。 “你脑子进冰激凌了?”拜托你以后带析析吃完冰激凌帮他擦干净嘴好么?就算擦不干净,那也不要选巧克力口味的好么? “转学行不行?”郑骁武不像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呀?”析析还有一年就要上小学了,现在转幼儿园纯粹找不痛快,再说现在的幼儿园比上大学还要麻烦。 “陈蔚然,我让你转就转啊,干嘛这么多废话!”郑大少醋意正浓。 “不转。”陈蔚然是不会拿儿子开这种玩笑的。 郑大少又喝了一口酒,“陈蔚然,我跟你说,她不适合你,你绝对不能跟她在一起,就算她是幼儿园老师,你也不能跟她在一起啊!!!!” 陈蔚然一不留神,一颗圆滚滚的丸子从勺子里掉了出来,然后沿着桌面慢慢滚到了郑骁武面前。 “什么?!”陈蔚然大惊。 第二十五章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相当戏剧化,陈蔚然莫名其妙地就和程橙老师“被在一起了”。而始作俑者还是眼前这两人。 析析和郑骁武并排坐在沙发上,陈蔚然站在他俩面前,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快要破裂了。 陈蔚然来回踱步,迟疑片刻,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你俩谁先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析析和郑大少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心有灵犀地选择了打死也不认。 陈蔚然又问,“行,你俩不说话是吧?” 析析和郑大少又默契地互看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达成了一致意见——郑大少该开口了。 “说什么啊?”郑大少醋意消了不少,看陈蔚然要发飙了,似乎他真对那个程橙没什么兴趣。 “你听谁说的我跟程老师要在一起?这都什么乱七八糟啊!” 郑大少声音很低,没什么底气,“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发火干什么?” 陈蔚然深呼了口气,“析析,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析析瞥了郑骁武一眼,显然是求救信号。 郑大少自然是当仁不让,舍己救人,“哎哎,陈蔚然,这事儿怪我,别扯到析析身上,析析又没说什么。” “析析。”陈蔚然盯着小家伙。 小家伙憋不住了,只好把在回来的路上跟郑骁武说的那个秘密跟陈蔚然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陈蔚然“审讯”完毕,坐在析析的另一边。 “析析,爸爸问你,你希不希望爸爸给你找个妈妈?”陈蔚然犹豫再三,缓缓地开口。 小家伙坐在两个大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憋了半天,才开口说道,“不,我才不要什么妈妈,我有爸爸和郑叔叔就够了!” 然后小家伙一手一个挽着两个大人的胳膊。 陈蔚然和郑骁武也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笑了起来。 小家伙不明所以,也跟着他们一起笑。 陈蔚然又觉得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如果从人类的情感角度分析,今晚郑骁武的行为无疑是吃醋,而且还是醋海翻波级别的。 可这家伙现在吃的是哪门子醋? ****** 晚间剧场马上开始,析析非要拖着两个大人陪他看动画片,陈蔚然心想,时间还早,看完动画片再走也成。 郑骁武长长的胳膊勾着小家伙的身子,而析析则整个身子都靠在郑骁武身上,小家伙看着动画片里搞笑的情节,笑得前俯后仰。 陈蔚然明明记得郑大少一向对电视机不感兴趣,在他眼里,这种东西的存在完全就是消磨时间。 可眼前这画面,谁来告诉陈蔚然这难道不是他喝醉酒出现幻觉了? 三个人在电视机面前各自心有所想,过了半个小时,陈蔚然给郑骁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郑大少已经完全掌握了安抚小孩子的本领,要不然析析怎么可能放他走,有这么大的一个人肉靠背他才不舍得让他走掉呢。 陈蔚然拉开一道通往阳台的落地门,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阳台上摆着一张精致的茶几,两把座椅。 陈蔚然还从未居高临下地欣赏过大海的夜色,他伏在白色的栏杆上,望着远处漆黑的海面。 远处的海浪声拍打着礁石,回声不绝,海风徐徐袭来,带着细润的水汽直扑人面。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喝一杯?”说罢,郑骁武递给他一杯红酒。 陈蔚然接过酒杯,轻轻摇晃,深红色的酒液在夜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迷人。 两人并排着伏在栏杆之上,望着远处的海面,轻轻碰杯,各自喝了一小口。 “跟我说说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陈蔚然终于决定去面对那些过去。 郑骁武起初也有过一丝诧异,与陈蔚然相逢这些天以来,他们俩似乎也达成了一个默契——都不再纠结于过去,郑骁武也渐渐习惯了陈蔚然这种处理事情的方式,一切都朝前看,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可是今晚的陈蔚然竟主动问他。 这种感觉算是受宠若惊? 郑大少不喜欢骗人,就算骗也不会骗这个人,“你走了之后,我去了你有可能去的所有地方找你,可是你都不在,我不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对你造成了伤害,可是这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已经离开了。笑笑跟我说,我应该要让你走,我也不能再继续找你,除非你主动出现,不然我很可能会继续伤害到你。那段时间对我来说真是太难忘了,这辈子都忘不掉。爷爷不久之后宣布离开郑氏集团,将他占有的股份半数以上赠予我,加上我之前作为郑氏一员所拥有的股份,我具备了郑氏集团接班人的资本准备。可爷爷从未见过我这般消沉,他一怒之下把我扔到了欧洲,还拿走了我的护照,从那以后整整三年的时间,我几乎算是被困在莱茵河畔的一个郑氏集团名下的小酒庄里。三年之后,郑氏集团出现了一次内部危机,爷爷被气得住院,也正是从那时起,我决定给自己换一段新的人生。不久之后,我便回国了,郑氏集团的内部斗争让我焦头烂额,我也感谢这场持续已久关乎郑氏生死存亡的斗争,是它让我在商场中学会做一个商人,尽管这个代价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郑骁武娓娓道来,神色从容,像是在讲述一段事不关己的故事,可是字里行间却饱含着时过境迁的沧桑。 陈蔚然心里有些愧疚,当年离开,他也是做了很大的勇气,当时的矛盾与纠结不会比郑骁武少多少,可是不久之后,析析的出现让他无法继续沉浸在失去的苦恼中,他必须得振作起来,为自己当初的决定负责,也为这个上天赐予他们俩的这个小生命负责。 可是郑骁武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在陈蔚然这些年反反复复出现的那些梦境中,他永远是毫无疑问的唯一主角。 陈蔚然举起酒杯,海风拂过脸颊,一丝凉意钻入心里,“可是一切都过去了不是么?” 郑骁武给他纠正,“应该是我们又相遇了不是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红酒划过喉咙,留下满嘴的酸涩。 “所以我们更应该珍惜现在,你要努力经营郑氏集团,那是爷爷一辈子的心血,而我只希望小家伙能快快乐乐的长大。这一杯算是为我们三个碰杯,干了!” 郑骁武轻轻一笑,他知道,有些事情永远都不能急,五年他都等过来了,还差这几天么? ****** 酒精这种东西是造就无数姻缘的利器,原打算只喝一点,谁知道俩人面朝大海,一人喝了一瓶。 酒意正酣,陈蔚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喝了不喝了,我还要和析析回家呢。” 郑大少深知陈蔚然的酒量,这会儿酒量较大的他都有些头脑发热了,陈蔚然更是不用说了。 郑大少一把将陈蔚然拉到座位上,不料陈蔚然一个没站稳,整个人跌在了郑骁武身上。 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陈蔚然抬起头来,郑骁武也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一秒钟放大成一个世纪,两人不知过了多久,正欲慢慢靠近彼此,进行“下一步”时,陈蔚然只觉得胃里翻江蹈海,然后从郑大少身上坐起来,便捂着嘴冲向了洗手间。 郑大少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五年以来,郑大少感情生活一片空白,似乎对谁也提不起兴趣,可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觉得心中那团火已经燃烧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陈蔚然这几年很少喝酒,即便是单位上有什么应酬,展鹏也很少叫他,毕竟一个单身父亲还得照顾孩子,这点人情道理展总还是明白的。 因此,陈蔚然第一次喝这么多酒,红酒这东西就是喝的时候没什么事儿,喝完才开始折磨人。 郑大少见状,只好若无其事地说,“既然这样,你就和析析在这里住下吧。反正这床也大,三个人肯定没问题。” 陈蔚然此时只想赶快找个地儿睡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站都站不稳。 目前这情况,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相隔五年之久,郑大少终于如愿以偿地跟陈蔚然同床共枕了,虽然中间隔了一个小家伙。 那一晚,郑骁武失眠了。 他觉得这种感觉简直太奇妙了,他轻轻地侧过身子,看着身边俩人渐渐熟睡过去,心里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他看着眼前的这幅画面,脑海里竟然浮现出“家”这个字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骁武终于在小家伙的怀抱之下睡着了,一夜无梦,睡得很安宁。 清晨,郑大少是被“乒乒乓乓”的声音吵起来的。 他刚想起身,突然觉得胸前有什么东西压着,低头一看,析析正紧紧地搂着郑大少的身子,睡得呼呼正香。而此刻陈蔚然却不知所踪。 郑大少小心翼翼地把析析的胳膊拿开,然后下床去找陈蔚然。 来到客厅之后,郑骁武才发现原来陈蔚然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一大早。 陈蔚然听到脚步声,回头跟身后人打招呼,“早啊。” 郑大少点点头,一夜过去了,陈蔚然似乎完全清醒了,想想也是,不然怎么会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个不停。 “你这么早要做什么啊?随便吃点不就得了。”郑大少也知道心疼人儿了。 “恩,你们当然是随便吃点,这是我给爷爷做的生煎和水饺,我给你做好,中午和晚上你让护工热一下,给爷爷送去。”陈蔚然忙得不亦乐乎。 郑大少这下没话说了,本想关心一下,岂料自作多情。 与此时精神抖擞,打了鸡血般的陈蔚然相比,他可惨多了,由于昨晚失眠的缘故,现在仍旧哈欠连天,郑大少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打算闭目养神。 “喂,你怎么又睡上了,赶快去叫析析起床,不然就迟到了。”陈蔚然催促道。 郑骁武刚想睡个回笼觉,可又不敢充耳不闻,只好一脸怨念地去叫析析起床了。“析析,析析,起床了,起床了。”郑大少打着哈欠,模糊不清地说道。 小家伙随口“嗯”了声,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当陈蔚然在厨房里忙活好了一切,跑去叫析析吃饭的时候,竟然发现父子俩仍旧相拥而眠,看他俩睡得这么香,陈蔚然倒觉得叫醒他们真的是种罪过。 可是……可是他刚刚不是让某人来叫析析起床的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好像被调快了1.5X的电影画面,陈蔚然一向遵守时间,他给析析灌输的思想也是如此,因此为了不迟到,之前还在床上熟睡的两人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 郑骁武先把析析送到了幼儿园,然后又开车将陈蔚然送到了公司写字楼下。 临下车的时候,陈蔚然嘱咐郑骁武,“生煎热一下就可以吃,水饺一定要煮熟,煮烂一点也没关系,爷爷好消化。对了,这活儿你别干,让护工去做。还有,告诉爷爷,我改天去医院看他。” 陈蔚然说了一大通,郑大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陈蔚然一手拉开车门,眼神示意他,“有什么问题么?” 郑大少朝陈蔚然探了探身子,“你什么时候去医院,给我打电话。当然,你不去医院的话,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陈蔚然嘴角一弯,冲郑骁武微微一笑。 这是一幅多么值得人八卦的画面,一大早搭车上班,下车前还依依不舍,这一幕在徐政平眼里是多么大的商机。 徐政平刚刚停好车,就看到前面停着一辆很是眼熟的轿车,仔细一看,原来是郑氏集团总经理郑骁武先生的私人专车。 等徐政平还没想清楚这车怎么会在这儿,就看到陈科长从车里走了出来,而且似乎还说了好多话,难舍难分的样子。 郑骁武的车走了之后,徐政平小跑几步,追了上来。 “小陈。” “徐总,早啊。”陈蔚然觉得徐政平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让他浑身不自在。 “昨晚跟郑总的应酬还好吧?” 陈蔚然心想,郑骁武送他上班这事儿八成是被他撞见了。“恩,还不错。郑氏是大公司,看重咱们的工程质量,干得好,收款不成问题。” “收款自然是不成问题的啦,以后公司还得多麻烦你啊。”徐政平两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陈蔚然点点头,“徐总,您客气了。” 陈蔚然的工作是永远也干不完的,对他来说,工作只分两种,一种是还没干完的,另一种是即将要干的。 好在陈蔚然早已习惯了这种强压下的工作,即便不能甘之如饴,也能淡然处之。 ****** 午饭时间,郑骁武去了医院看望爷爷。 郑老爷子气色不错,看见孙子来,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郑骁武提起手里的东西,得意地说,“爷爷,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郑老爷子不用想也知道这东西是谁做的,也只有他才会这么贴心,“以后别麻烦……蔚然。” 郑骁武让护工去简易厨房里把生煎热了一下,又煮了一些水饺,老爷子和他的午饭算是解决了。 郑老爷子见孙子不说话,又开口问他,“小陈这孩子……不错,和他在一起是你的福气。” 郑骁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天,他对老爷子坚定地说,“爷爷,你放心,我肯定会把他带回家的!” 郑老爷子知道自己这个孙子虽然不太成熟,但是本质上不坏,他跟陈蔚然毕竟在一起过,即便是因为些什么误会分开了,可是要想复合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毕竟他俩有感情基础。 郑骁武见郑老爷子脸上挂着笑容,自己也觉得开心,“爷爷,那你得帮我,陈蔚然这家伙最听你的,你得帮我多说几句好话。” 郑老爷子被孙子逗乐了,像是回到了小武小的时候,可惜光阴不再,一转眼,孙子已经步入而立之年,自己还能不老? 吃午饭的时候,郑老爷子告诉郑骁武,以后别麻烦小陈了,他吃什么都行,小陈也有工作。 郑大少却义正言辞地告诉老爷子,“爷爷,你让他给你做吧,大不了我以后天天给他做。” 只可惜陈蔚然不在现场,不然他肯定会拿录音笔将郑骁武这句话录下来。 郑老爷子能吃上饭,身体自然就不会那么虚弱了,陈蔚然做得两人份绰绰有余,郑老爷子吃完之后,郑骁武也吃了一点。 老爷子又嘱咐了郑骁武,要改改脾气,不能任性。 郑大少表面点头,可心里却嘀咕,在陈先生面前,他什么时候任性、发过脾气? 以后这家庭地位何在啊?! 算了,媳妇儿重要还是地位重要,这些都不是事儿! ****** 自从徐政平撞见陈蔚然搭了郑总的私人专车去上班以来,陈蔚然忽然觉得自己的工作不知不觉中轻松了许多。展总不仅不给他支配什么额外的任务了,而且还把他手头上的那些收尾工作交给了别人。要知道以前公司的要求是能者多劳,陈蔚然手上同时接几个项目那是常有的事儿。 陈蔚然起初还纳闷,种种迹象都对一个求上进的职场精英不利,可是陈蔚然对晋升当官那一套本就没什么执念,只要不扣他的薪水,一切都好说嘛。 之后的一周时间里,陈蔚然惦记郑老爷子,其间也去了几次医院,不过他没有特意通知郑骁武,陈蔚然知道别看郑大少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郑氏集团一大摊子事儿都归他管,每一个决策都会有一群人在后面指手画脚,都无时无刻不在给他鸡蛋里挑骨头,这种压力是陈蔚然所不能想象的。 郑老爷子气色渐渐好起来,陈蔚然每天都要托人给他送吃的,老爷子可不安心了,最后没办法,老爷子说,“好东西不能天天吃,一周一次就够了。”后来没办法陈蔚然就隔天去一次,虽然每次去都是给郑老爷子带很多美味的小吃,足够郑老爷子吃到他下一次去。 吃饭固然重要,可是郑老爷子却没有忘记孙子交给他的重要事情,他这个月老躺在病床上也得继续发光发热。 “蔚然,其实小武这孩子不坏,给他一次机会吧。”老爷子说得很慢,他怕陈蔚然听不懂。 陈蔚然想过郑老爷子肯定会做和事老的,可是他却没有预料到郑老爷子会这么直接。 他与郑骁武之间的感情太过复杂,不是给不给机会的问题,现在的陈蔚然不仅仅有自己,他还有儿子,他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 “爷爷,我不敢保证我们最后能不能在一起,可是我能够确定的是不管我和小武是何种关系,我都是你的亲孙子。” 郑老爷子知道陈蔚然这孩子稳重,想事情不似同龄人那般简单,听到陈蔚然这么说,老爷子也算看到了眉目。 在医院探望爷爷的时候,陈蔚然去找过陆离,其实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想打听一下郑老爷子病情以及手术的问题。 陆离和段皓哲都是年纪相仿的医生,在青城一院神经外科,谁不知道这两个“名刀”。 中午过后,三人在医院的休息室会面,谈论的还是老爷子的病情。 段皓哲:“爷爷这几天身体状况不错,我们科也刚刚进行了专家会诊,手术安排在下周一,我导师的意见也差不多是这样。” 陈蔚然点点头,喝了一小口咖啡,“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陆离淡然一笑,“你知道的,所有的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我们的职责只能是在手术风险与疾病风险两者之间做权衡。谁也无法保证,不过,这台手术院里很重视,我们会尽可能地将手术风险降到最低。” 段皓哲点点头,“恩,是这样的,你有机会多跟郑哥沟通一下,我感觉郑哥的精神压力有些大,我知道他是关心爷爷,可是还是要他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段皓哲知道当年的事情,明白陈蔚然在郑大少心中的地位,因此才这样劝他。 倒是陆离有些意外,看来他好像错过了很多事情,他前些日子只听说两人碰面了,可没想到竟然都好到这地步了。 “和好了?”事后,陆离似笑非笑地问他。 “没有。”陈蔚然赶忙回答。 “老陈,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越老越闷骚,瞎折腾什么,一家三口过一起得了。” “喂,我还没找到时机告诉他析析的事,你可别给我添乱。” 陆离撇撇嘴,只好作罢。 过了半天,陈蔚然好奇地问他,“你刚说谁闷骚?你单身这么久都不考虑终身大事,既浪费卫生纸,又不低碳环保,闷骚我可比不过你。” 陆离不理他,得意洋洋地转身走了,白色大衣在午后的阳光下格外刺眼。 陈蔚然望着陆离,心想,今年一定要把这家伙给嫁出去! 第二十七章 周五下午,陈蔚然像往常一样去接析析回家。小家伙有些闷闷不乐,陈蔚然就牵着析析的小手,问他:“有人欺负你了么?” 析析摇头,心想,我不欺负他们就不错了。 “那老师批评你了么?”陈蔚然又问。 析析又摇头。 陈蔚然一看,看来不是什么小事儿,该不会小家伙惹什么麻烦了吧? 他突然停下,蹲下身子问析析,“析析,怎么回事儿?你闯什么祸了?” 析析叹了口气,“老爸,都不是!是下周四我们幼儿园要举行亲子运动会。” 陈蔚然不屑一顾,“这个啊!”他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儿呢。 陈蔚然把儿子抱起来,“儿子,别担心,有你爹我呢。当然,别让我画画儿就行” 析析又问,“就你一个不行,三个带球跑,咱俩怎么弄?就算不玩这个项目,还有好多其他的项目也都需要三个人。” 陈蔚然想了想,“你们老师说必须是爸爸妈妈么?” 析析犹豫片刻,“这个好像没说。” 陈蔚然一笑,“这不就好办了,爸爸给你找个帮手不就行了。” 析析一脸期待,陈蔚然想来想去,找谁好呢? 正在这时,陈蔚然的电话响了。 屏幕上闪烁的不是别人,正是郑骁武的名字。 “下班了?”电话那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在和析析在回家的路上。你呢?”陈蔚然随口问道。 “我在陪你和析析走回家。”电话那头不动声色。 “什么?”陈蔚然心想,这家伙又搞什么鬼? “回头看!”旋即,郑大少挂了电话。 陈蔚然回头一看,身后慢慢地跟着一辆轿车。 陈蔚然停下脚步,把手机收好,看着身后的车辆,微微一笑。 “郑叔叔?是郑叔叔。”析析好像很愿意看见那个人。 郑骁武从车里下来,站在原地冲小家伙张开怀抱。 陈蔚然一向有自知之明,他把小家伙放在地上,析析朝郑骁武小跑过去。 “郑叔叔,你怎么在这儿啊?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析析亲昵地说道。 “是嘛,那你想叔叔没有?”郑大少现在已经可以毫无障碍地与析析腻歪了。 陈蔚然心想,你俩至于么,不是前几天刚刚见过么?! 陈蔚然问他,“你……尾随我们很久了?”陈蔚然觉得此处用“尾随”比“跟踪”稍微好听那么一点点。 “从你惹析析不开心的时候开始。”郑大少不像是在开玩笑。 “有么?” 郑骁武问问怀里的小家伙,“跟叔叔说,陈蔚然怎么惹你了?” 析析笑了笑,“爸爸没惹我,是我们幼儿园……” 析析正说着,陈蔚然突然大声地干咳了几声,示意析析不要再说下去。 陈蔚然知道,就目前这俩人这架势,析析要是提出让郑大少陪他去幼儿园,他肯定不舍得拒绝。可陈蔚然无法想象郑大少在一堆孩子里做游戏,这太难为他了。 析析倒是心领神会,识相地闭上了嘴。可一旁的郑大少瞪了陈蔚然一眼,陈蔚然只好不再阻拦。 因此当析析真的如他爸所预料的那样向郑大少提出请求的时候,陈蔚然只能一脸幸灾乐祸地朝郑骁武耸了耸肩。 “好,叔叔答应你,到时候一定给你拿个第一回来。” 析析开心极了。 三人上车之后,郑骁武说:“今天带你们去个地方。”说罢,郑大少看了看手表,然后自言自语,“得快点出发,不然去晚了没饭吃。” 陈蔚然起初觉得郑骁武明明就在故弄玄虚,无非就是去个什么很有特色的餐厅之类的,这一招对析析有用,对他没用。 可直到汽车驶向了高速公路,而且这高速公路还是通往桃源县的必经之路,陈蔚然纳闷了。 “咱们要去哪?”高速公路是单行,不能掉头,他可不想露宿街头。 “桃源县。”郑大少一字一句地说道。 析析一听要回奶奶家,更是开心的不得了,“哦,要去奶奶家了。” 陈蔚然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郑大少俨然一副不可告人的神秘样子,陈蔚然只好掏出手机给周美茵打电话,回家至少得通知一声。 说来也巧,陈蔚然刚要拨号,周美茵竟然打了过来,但是这个电话竟然打给了郑骁武的手机。 “阿姨,我们马上就到了,对,析析也在车上,好,您放心吧。” 电话挂了。 陈蔚然彻底服气了。 直到三人在天快黑的时候来到了桃源县,陈蔚然这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上周陈蔚然从桃源县走的时候,跟郑骁武提过一句要给大舅家的表哥周凯找工作的事,陈蔚然当时不过是随口一提,可是郑骁武竟然真的当成个事儿去办了。 以至于前几天郑骁武直接给周美茵打电话告诉她事儿办成了,他在郑氏集团的销售部给周凯找了个工作,薪水待遇不错,好好干,提拔的很快。 周美茵完全没想到儿子这么久没办到的事儿,郑骁武几天就给办妥了。 以至于后来,周美茵还常常埋怨陈蔚然,他觉得给表哥找工作这件事上,陈蔚然不怎么上心。 哎,陈蔚然也认了,谁让他不是陈氏集团的陈总呢。不然的话,村里的阿猫阿狗都安排个总监干干。 通过这件事情,周美茵也对郑骁武的观念有了转变,在她眼里,有钱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好的地方,可是周美茵却越看郑大少越顺眼,心想这孩子可真不错,她甚至还动了念头给郑骁武找对象。 “妈,得得得,您可别瞎折腾,就你认识的那些歪瓜裂枣怎么能配得上他?”咦,这句话好像是在夸他,幸好郑骁武听不到,不然他又该自我感觉良好了。 “咋了,你自己不找,还不兴别人找了?我看山花儿就不错,人也老实,田里的活儿抢着干。”周美茵一本正经。 “妈,我不找,他也不能找。”陈蔚然找不出什么理由,就随口瞎说。 “为啥?”周美茵纳闷儿。 “这就是兄弟,你不懂。” “你少蒙我。这叫什么兄弟,你俩争着打光棍打算以后一起过啊……”周美茵调侃道。 陈蔚然本想说什么,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 由于爷爷的手术临近,三个人没有在桃源县逗留太久,仅仅住了一晚,周六下午就赶回了青城。 一方面郑骁武要去医院准备手术的相关东西,另一方面陈蔚然也想趁着周末不忙给爷爷炖点汤品送过去,补补元气。 爷爷看着两人关系处的不错,心也渐渐放到了肚子了,这怎么着也算了解了他的一桩心事儿。 周一。 陈蔚然特意向单位请了假,打算来医院陪着郑骁武。 没想到去了医院之后,才发现手术室门口站了不少人。 陈蔚然早该料到,郑老爷子手术这种大事儿,郑家人怎么会不出面。 因此时隔五年之后陈蔚然再次出现在郑家人面前时,他们的震惊程度远比陈蔚然的要大。 郑骁武从座椅上站起来,“你来了。我爸妈刚下飞机,我还没来记得告诉他们。” 郑爸爸和郑妈妈显然还没从惊讶的心情中恢复过来。 “爸妈,你们来了。”陈蔚然也没想到面对郑家父母,还是爸爸和妈妈叫的顺口些。 郑爸爸和郑妈妈听到陈蔚然这么称呼他们,显然也有些意外,可是意外之后便是长久的感动。 郑爸爸微微一笑,五年的时光让他老了不少;郑妈妈倒是没什么变化。 “蔚然,你也来了。”郑妈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五年不见,她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陈蔚然了。 “小陈,你坐吧。”郑爸爸让陈蔚然坐下。 郑爸郑妈本该有千言万语要问他,可是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术上了,气氛几乎要被冻结。 安静的手术室外,静地落针可闻。 手术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 “爸妈,要不你们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会儿,刚下飞机肯定很累,这里有我和郑骁武还有笑笑在这儿呢!等手术完了我去叫你们。”陈蔚然说道。 “对啊,大伯,你和大伯母先去休息,这里我们三个盯着就行。”郑笑笑也说道。 郑爸郑妈起初不放心,但是最后还是让郑骁武送他们去了休息室。 郑大少过了半小时才返回来,他做到陈蔚然身边,小声的说道,“你能来我很高兴,我爸妈也很高兴。” 陈蔚然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千言万语也尽在不言中了。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等爷爷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今晚郑妈妈和郑骁武在这里照看爷爷,爷爷现在是关键期,日夜都需要人照看。 陈蔚然由于还要去接析析,就没继续留在医院。 ****** 郑家人都在这儿,医院这边陈蔚然并不那么担心了。 原本还想着趁着中午休息的空儿去医院看看,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彻底打乱了陈蔚然的计划。 青城分公司财务总监展鹏因为经济问题被停职调查,“双规”了。 作为知名国企的财务总监,任何经济犯罪都带有侵吞国有资产的嫌疑,事情的严重性让整个公司系统都腹背受敌。 陈蔚然虽然没有被牵扯进去,但是作为财务科长他也有相当大的嫌疑。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陈蔚然唯一的工作就会配合检方的调查。陈蔚然怎么也想不到展总竟然会犯这么严重的错误,财务老总已经是很多人可遇不可求的地位,可是展总究竟还是没经得起诱惑,把自己给害了。 通过对陈蔚然的调查,检方并没有发现什么直接的证据,因此陈蔚然可以按照正常的时间上下班,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此从这件事当中撇清关系。 陈蔚然虽然不怎么富有,也渴望金钱,但是他从小接收到教育就是有多大本事,吃多少的饭,君子爱财,但是取之有道。因此,陈蔚然并不怎么担心。 唯一觉得不妥的就是与郑氏集团的合作很可能会受到此次事件的影响,在地产投资行业,资金能否最快回笼取决于项目的进展程度,换言之,时代酒店早一日投入运营,郑氏集团便能早一日收回投入资金。 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跟郑骁武交代一下目前的情况。 正好明天是周四,陈蔚然好不容易才请了半天假,他要陪析析去幼儿园参加亲子运动会,那时候刚好可以和郑骁武说说这件事情。 可没想到的是,周四早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公司要他立刻回去配合调查。 陈蔚然推脱不掉,只能先把析析送到幼儿园,让郑骁武先去幼儿园与析析会合,然后等他。 陈蔚然原本以为只是做个笔录就完事儿了,可是到了公司才发现,原来一夜之间,整个财务部就易了主儿。 总公司空降了一个执行财务总监,美其名曰:收拾残局。 陈蔚然以为来的是什么有名头的人,没想到竟然是展鹏曾经的手下——刘东风。 第二十八章 刘东风是谁?五年前陈蔚然来公司的时候不过是和陈蔚然一起做事的小会计,可等陈蔚然做了财务科长,刘东风却急了。 他总觉得资历比陈蔚然老,论资排辈这位子也得是他。 刘东风多次去找展鹏,展鹏给他的回答很明确,他的手底下从不讲求论资排辈,他只注重能力。 言外之意,自然是刘东风业务能力不及陈蔚然。 自那时起,刘东风的工作热情大减,凡事儿偷工减料,消极怠工,处理的账目频频出错,展鹏多次在部门会议上批评他。 可谁也想象不到,这样一个能力人品亟待提高的人物竟然被总公司调到了其他区域分公司,前几年听说混的很不错。 陈蔚然这倒是可以理解,在职场上,其实最容易混得开的就是刘东风这种人,会来事儿,会说话,世故圆滑,老油子。 刘东风故地重游,却已是黄袍加身,说话做事自然不一样了。 “小陈,哎呀,好久不见。”刘东风见陈蔚然来了过于热情,这让陈蔚然觉得极其不舒服。 “刘总好。”陈蔚然虽然不认同他这个人,但是最基本的礼貌还是要讲的。 “小陈啊,做吧。”刘东风坐在崭新的老板椅上,手一指示意让陈蔚然坐下。 陈蔚然可没心思跟他闲话家常,他今天明明是休假,这么急找他来不会是为了叙旧情吧? “刘总,有什么事儿您直说就好了。”来者不善,陈蔚然无需多言。 “小陈啊,咱都是明白人儿,你也知道现在总公司派我来接手青城财务,以后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你配合,当年咱俩也是同事,现在又变成了同事,有些话我不用说的太清楚吧?” “刘总,您还是明说吧,我一向不懂得拐弯抹角。”陈蔚然一想到以后都要在这样一个人手底下工作,想想都觉得痛苦。 “好,既然这样,我明说了,这是一份资料,你看一下。”刘东风虚伪地一笑,递给陈蔚然一份资料。 上面所列资料每一条都足够让展鹏身败名裂,万劫不复,可是陈蔚然打眼一看,便知道有些数据明明就是虚报了,刘东风显然是要落井下石污蔑栽赃。 “刘总,你什么意思?”陈蔚然有些生气。 “记住这份资料,以财务科长身份向检方提供这份资料。”刘东风说的很是轻巧,像是在交代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 “刘东风,你这是诬陷。”陈蔚然把那张写满罪恶的纸扔到刘东风面前。 “诬陷?哈哈,展鹏现在的罪行已经可以被关十几年了,我不过就是顺手推舟帮帮他。” “你这是置他于死地,我不会帮你的。”陈蔚然觉得与这种人交谈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展鹏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怎么可能去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儿。 “陈蔚然,你别后悔。”刘东风的意思很明显,新上司第一天上任,就把人给得罪了,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么? 陈蔚然看了看手表,决定不在这儿继续浪费时间了,“刘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儿,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说罢,陈蔚然扬长而去。 刘东风气得大拍桌子,将桌上的资料撕得粉碎。陈蔚然于他来说是个眼中钉,无论陈蔚然愿不愿意帮他,他都没打算继续让他做财务科长。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亘古不变的定数。 ****** 等陈蔚然赶到幼儿园的时候,运动会刚刚开始。 郑骁武和析析在幼儿园门口着急的不行,看到陈蔚然出现了,这才放了心。 等三人来到幼儿园的小操场时,却发现周围的看台上做了不少人。 别的小朋友都是父母带着,可只有析析是两个男的领着。 虽然这两个男人都是个顶个的帅气。这不禁让人又好奇又羡慕。 “哥?!”看台上郑笑笑大喊。 “陈析析?”郑笑笑身旁的段小杰大喊。 远远望去,母子俩的表情几乎一致。 这次会面才让他们弄清楚了彼此之间的关联。 由于陈蔚然一向不准时接儿子放学,因此都与接送儿子的郑笑笑和段皓哲错过了时间,因此郑笑笑对他们俩的出现感到很是好奇。 不过更让郑笑笑不可思议的事情其实是,陈蔚然竟然有个儿子,而且这儿子竟然跟陈蔚然长得不怎么像,反而跟郑骁武一模一样。 郑笑笑家里的相册上还有张郑骁武五六岁时的照片,两人模样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郑笑笑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什么亲子比赛的都是浮云,他满脑子里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至于当陈析析对战胜段小杰队赢得本次比赛冠军的时候,郑笑笑还沉浸在遐想当中。 在领奖台上,郑骁武搂着陈蔚然,析析站在他们的中间,抱着奖杯,一家三口看起来相当幸福。 郑笑笑也拿手机偷偷地拍了一张,然后保存了起来。 两家渊源颇深,运动会结束之后,自然是要家庭聚餐。 郑笑笑一路上问了陈蔚然很多问题,陈蔚然明明最近对审讯已经产生了抗体,可是面对郑笑笑的追问,他竟觉得招架不住。 析析的来历以及五年前事情本就是漏洞百出,陈蔚然一直敷衍了事,不想露出破绽,可是郑笑笑却一再追问细节,很显然陈蔚然知道郑笑笑已经起了疑心。可是与工作的事情相比,这件事就显得不怎么让他闹心了。 聚餐结束,两家人各自回家。 一路上陈蔚然不怎么说话,展总的案子还没判下来,他自己怕是帮不上什么忙,甚至现在看来,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了。 “公司那边怎么样了?”郑骁武早上看报纸,这件事在整个青城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总公司下派了新的总监,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对时代酒店的项目有什么影响。” 郑骁武挑眉,“我问的是你没事吧?扯什么项目。” 陈蔚然不想隐瞒,摇摇头,“不怎么样?可能会失业。” 郑骁武还以为陈蔚然是在跟他开玩笑,就没放在心上,毕竟公司高层的调动,按照正常的情况是不会对陈蔚然的工作有什么影响,再说陈蔚然的业绩能力也是公司上下有目共睹的。 郑大少嘴角一扬,“没事儿,你失业了我养你。” 陈蔚然回头看了一眼析析,小家伙正在玩小汽车,“借你吉言。” 郑大少笑道,“吉言算什么,把我自己借给你都行。” 陈蔚然原本还觉得前途渺茫一筹莫展,可不知为何,在郑骁武身边他就觉得特别踏实。 他之前的想法似乎也开始动摇了,或许给彼此一个机会,也是一个不错的尝试吧。 ****** 郑笑笑自从参加了那个破运动会以来就没睡好过,他不敢想象为什么析析长得这么像郑骁武,难道科技已经发达到男人在一起也可以孕育后代? 她决定誓要查个水落石出。 郑笑笑的侦探瘾顿时被勾了起来,这么多年的名侦探柯南你当她是白看的么? 半夜两点,郑笑笑拔通了老哥的电话。 “郑骁武,别睡了,我要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儿。”郑笑笑在电话那头兴奋异常。 郑骁武刚刚睡着不久,就被电话吵起来,“有什么事儿明天说。” “老哥,你别挂,我保证你对我说的事儿很感兴趣。我怀疑析析是你的孩子?”郑笑笑一字一句,生怕电话那头的人听错了。 “什么?郑笑笑,老子没心情跟你半夜两点开玩笑,赶快洗洗睡了。”郑骁武炸毛。 “别说你没对析析的来历产生过怀疑,陈蔚然做事一向稳重,怎么可能如他所说离开郑家之后就跟别的女人好了,而且那女人还生下孩子就跑了?这显然是编造的借口,难道你这都看不出来?” 电话那头没动静。“……” “老哥,你在听么?” “……” “老哥,人呢?” “我在我在,你继续说。”郑骁武也觉得笑笑说的有道理,起初他怀疑过,可是陈蔚然一向对这段往事闭口不谈,郑骁武也拿他没办法。 “外人一眼就看出来,析析跟你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跟陈蔚然长得并不怎么像,你别说你也没看出来。”这种事儿往往都是当局者迷,旁观着清。郑骁武好像记得那一次去冰激凌店,店员的确这么说过。 郑骁武想了想,“你有什么办法查清楚么?” “亲子鉴定。”郑笑笑脱口而出,“这是最直接的方式。” “这不行,无凭无据,太冒昧了,我很难跟陈蔚然接待。”郑骁武觉得直接亲子鉴定显然不明智。 “这样吧,我让段皓哲去查查析析出生地儿,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郑骁武挂上电话,郑笑笑总算是成功地把兴奋劲儿传给他了。 郑骁武脑子里都是与析析相处的点点滴滴,其实他早想好了,无论析析是不是他亲生的,他都会把析析当做自己的亲儿子。 段皓哲接到老婆大人的指令后,不敢耽搁,查个出生证明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 郑笑笑今天在医院陪郑老爷子,郑老爷子恢复的不错,可是还得在医院里住段时间观察病情。 段皓哲打来电话,郑笑笑很是期待。 “查到了,我真的想不到,析析竟然是在我们医院出生的。”电话那头段皓哲有些激动。 “啊?这么巧?能调出他的出生资料么?”笑笑追问。 段皓哲说道,“你别急,听我说,析析虽然有出生证明,但是析析出生的时候我们医院的妇产科就诊资料上没有任何的记录。然后,我又去查全医院的手术室使用情况,似乎也没有什么可疑,不过那晚陆离向医院申请了一个小手术室,据说理由是做实验。时间与析析出生差不了多少。” 郑笑笑似乎有些明白了,她现在几乎确定了自己内心的那个想法,看来真相能否大白,就看最后一搏了。 ****** 陆离是看到电视新闻之后才给陈蔚然打的电话,电话接通之后,陆离刚想问他还好么,谁知道陈蔚然抢先说道,“我失业了。” 陆离迟疑片刻,“额,看来不怎么好。” “我把他们给炒了,老子不伺候了。”陈蔚然难得这么爽。 一想起他把辞职信拍在刘东风面前,然后二话不说,扬长而去的情形,顿时觉得精神倍儿爽。 “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陈蔚然坦言道:“具体还没想好,不过,我想回桃源县发展,我二叔说县里要在我们那儿做农家旅游开发试点,我觉得这是个机遇。再说,老太太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陆离知道陈蔚然一向是个有计划的人,他既然有本事把老板炒了,他就有本事活得更好,这就是陈蔚然做事的方式。 陆离最后只说了一句,“老陈,放心,一切有你兄弟我呢。” 陈蔚然在电话那头大笑。 陆离扣上电话打算回到科室休息一下,刚一进门,发现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会诊”了。 郑笑笑眼疾手快,抢先把门关上,然后反锁。 段皓哲和郑骁武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陆离心想:该来的迟早要来,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 其实他的潜台词是,陈蔚然,老子早就劝你不要隐瞒,哎,让你不听。 第二十九章 出于兄弟的角度,陆黎自然是要站在陈蔚然这边,虽然陆黎也不知道陈蔚然口中所谓的最佳的时机是什么,可是陈蔚然做事一向有规划有分寸,这个时候出卖陈蔚然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哟,都在这儿呢,你们先聊,我先出去了。”能逃就逃,陆黎几乎已经嗅到空气中弥漫着“严刑拷打”的血腥味儿。 刚要转身离开,郑笑笑一个转身便挡在了陆黎面前,“陆大医生,心虚了?” 笑笑并不是第一次见陆黎了,以前在科室新年的联欢会上,笑笑见过陆黎几次,后来渐渐也熟络起来,俩人常常互开玩笑。 陆黎一脸无辜,“我?我心虚什么?笑话。”陆黎轻笑一声,看来躲不过去了。 郑骁武眉头紧紧地皱着,一言不发,陆黎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几乎要被那凌厉的眼神给杀死。 段皓哲见气氛有些僵硬,就上前去打圆场,“陆黎,有些事儿你还打算瞒多久?我们今天都在这儿,交个实底儿吧。” 这么轻易地就想逼我就范,没门儿,“你们没事儿吧?我隐瞒什么了?” 陆黎话音刚落,之前一直沉默的那人缓缓开口,“析析出生的时候你在场么?” 郑大少没心思拐弯抹角,对这个问题的真相他比谁都渴望知道。 陆黎迟疑片刻,“这个你去问陈蔚然吧,我不清楚。” 郑笑笑早预料到了他肯定不会轻易说实话,“那你能解释一下析析出生那晚你在手术室里做了什么实验?医院里有清楚的记录,那晚你的的确确申请了一个手术室。” 陆黎愣了一下,难怪他们三个一副十分确信的样子,竟然私底下查了当年的记录。 当年陆黎答应过陈蔚然,将这件事永远尘封于秘密中,他几乎做到了没留什么痕迹,可是没想到一个手术室申请记录竟然将他出卖了,真是百密一疏。 陆黎坐在沙发上,神色从容,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我是不会告诉你们什么的,别费心了。如果你们想知道什么,只能去找陈蔚然,他是析析的爸爸,析析的一切他都知道,不是么?” “审讯”陷入僵局,虽然陆黎没有透露什么,可是他避重就轻躲躲闪闪地显然证明这其中必有隐情。 不知道沉默的气氛持续了究竟多久,郑骁武忽然说道,“笑笑,皓哲,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跟他单独谈谈。” 郑骁武既然开口了,段皓哲和郑笑笑也只能无奈地离开房间。 此时,弥漫着消毒水的科室里只剩下郑骁武和陆黎。 “郑先生,我真的不能跟你说什么?我答应过陈蔚然。”陆黎希望郑骁武能够理解他,他绝不是不想帮忙,他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给陈蔚然添额外的麻烦。其实打心底里陆黎真心的希望郑骁武能够给陈蔚然和析析一个幸福的家。 郑骁武此时并没有生气,反而唇角一弯,冲陆黎淡淡一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走到窗前,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窗外的藤蔓长得极为茂盛。“六年前,我曾经遇见了一个男人,当时他不过大学毕业,因为种种原因,我和他签署了一份并不怎么平等的契约,契约规定我们将有一年的名义婚姻。起初我不过就把他当成我的协议伙伴,尽管在外人眼里我们是同床共枕的一对,可是我知道一年之后协议到了,我们大概就没什么关系了。我一直以为一年的时间很短,可是当你真的一天一天地走过去,你才发现很多时候一秒钟都漫长地像是一个世纪,正是在这一年当中,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这个名义上的家人已经变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是我不能让这种情感生根发芽,因为我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是靠一份协议维持着,到后来,我只能克制着自己心中那份强烈的冲动。后来事实证明,我的担忧不无道理,一年之后,我失去了他。我曾经以为在我的人生里大概不会有什么挫败,从小到大,我的家庭足以让我得到任何我想要的东西,可是他的感情却是个例外。那段时间是我这一辈子最黑暗的时光,我恨他的不告而别,可是却控制不住地发疯似地想他。现在我又遇到他了,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任何的契约交易,只是最单纯的我和他,陆黎,你觉得我还可以再等么?” 陆黎没有想到五年前郑骁武已经那么爱陈蔚然,而陈蔚然也何尝不是在矛盾中忍痛离开,这种感觉他何尝不曾体会。 “郑骁武,老陈这几年过得不容易,一个人带着孩子,他的艰辛是我和你都无法体会的,我希望他和析析都能够幸福,希望能有人能够给他们一个幸福温暖的家。” 郑骁武目光变得坚定,他看着陆黎,一字一句地问出了心中似乎早已有了答案的问题,“析析是我和陈蔚然的孩子,对么?” ****** 半小时之后,郑骁武离开科室,陆黎突然觉得这些年压在心里的一个包袱没了,虽然多多少少有些对不住陈蔚然,可是陆黎并不后悔此时的决定。 陈蔚然现在没了工作,郑骁武本就应挺身而出,要是等到陈蔚然口中所谓的时机,还不知道要熬到猴年马月。 郑大少对陈蔚然一片深情,陆黎觉得他不会看错这个人。 郑骁武觉得这一天是他这辈子非常值得铭记的日子,他甚至还有些不敢相信,原来这过去的四年多的时光里,他早就已经多了一层身份——爸爸。 父亲这个角色对于所有的男人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开端,从此他们的肩膀上必将承担着更多的责任,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有人视之为榜样。 对于陈蔚然的隐瞒,郑骁武丝毫不责怪他,他甚至完全能够理解陈蔚然这样做的目的。 此刻郑骁武什么都不想管了,他只想奋不顾身地飞奔到那个人身边,肆无忌惮地告诉他,从遇见他的第一眼他就爱上了他,除此之外他更要感谢他,感谢他这么多年默默地付出,含辛茹苦地将他们的儿子养大,而在他们最艰难的时候,郑骁武却不在他们的身边。 正当郑大少要赶着见儿子的时候,他接到了助理的紧急电话。 这几天郑骁武一直安排助理全程监视陈蔚然的公司,一旦有什么消息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而当助理得知陈蔚然辞职的消息时,第一时间给郑骁武来了电话。助理不仅将陈蔚然辞职的事儿告诉了郑骁武,而且还将他辞职的原因也一并告知了。 郑骁武扣上电话,难怪陈蔚然曾经开玩笑地说过“可能会失业”。 郑骁武无奈地一笑,也好,辞职不干了就专心地在家相夫教子,不过老婆受到威胁这种事儿,郑大少还能忍么? 郑骁武临时改变了行程,他决定先回郑氏集团。 一小时后,郑氏集团暂停了时代酒店项目的前期付款工作,并鉴于青城分公司目前的财务信用危机向青城分公司提出解约。 徐政平得知这消息时二话不说先去找了刘东风。 徐政平给刘东风讲了这其中的道道,他认为此次郑氏集团作出这种决定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陈蔚然的离开。 刘东风初来乍到,一心想弄死展鹏,他哪有功夫关心项目,却不曾料想把陈蔚然开了竟然给自己惹了麻烦。 “我们有合同,郑氏集团这是违约,我们完全可以起诉,不依靠郑氏集团,我们照样有工程接。”刘东风头脑简单,想事情过于极端。 徐政平猛地一拍桌子,“起诉?你知道为了时代酒店这个项目我们已经投入了多少?我们借了多少款?融了多少资?你了解么?就算你官司赢了,我敢保证,你得到的赔偿连前期投入资金的五分之一都不到。这是多么大的一个亏空!这责任你担得起么?” 徐政平明白青城分公司目前的形势极为不利,就算是起诉,也未必能大获全胜。要知道他们的对手是郑氏集团。在中国这样的过度,一个私企能做这样庞大,背后的关系网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 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自然是将时代酒店项目继续进行下去,安抚郑骁武是良策。 郑大少一心只为老婆讨回公道,自然不会考虑区区一些违约金,按照合同规定,即便是违约,也只需要按工程进度赔偿,要知道时代酒店项目地基部分还没完成,按照目前算,这点钱他郑大少还是出得起的。 徐政平最后的稻草没了,他开始从陈蔚然下手,谁知道陈蔚然的手机早已停机,看来,决心已去。 刘东风也没想到,原本不过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显显神威,却不料事情犹如蝴蝶效应一般,迅速地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无论如何,时代酒店项目算是正是进入停工期。 ****** 陈蔚然辞职以后,日子过的还是不错的。这些年他多多少少地攒了不少钱,即便是一时半会不工作,他也不至于和析析饿肚子。 这些年忙忙碌碌,难得清静几天,陈蔚然索性也换了手机,让不该找的人找不到他,当然该找他的人自然还是会来找他。 因此陈蔚然每天的日程安排就变成了这样,早上起来给析析做饭,然后送他去幼儿园,回家之后,陈蔚然便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看书,茶几上放一杯红茶,或者偶尔换一杯香醇的咖啡,时间慢慢流逝,他沉浸在小说之中的悲欢离合,合上书,仔细想想,其实谁的一生不是一本装载着悲欢离合的小说呢? 可是陈蔚然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既然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就不能白白的浪费掉。 上午看了会书,下午他想上网查查有关乡村旅游业的致富经验,说不定能给他些灵感。 中午一个人随便吃了点午饭,郑骁武不知道在忙什么,倒是陆黎给他来了个电话。 “老陈,人都是会犯错的吧?”电话那头陆黎的声音很是哀怨。 陈蔚然纳闷,“你怎么了?跟人419了?” 陆黎骂了他一句,“跟你说正经的。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面对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可能会违背你朋友的意愿但是你知道归根结底这件事是对你朋友有好处的。这时候,你会怎么选?” 陈蔚然昨晚上看了一点八点档电视剧,剧情正是讲友谊与爱情的矛盾与较量,陈蔚然听到陆黎极为深沉的声音,脑海里一片神展开,白衣天使的相爱相杀,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担心什么?!大胆去做啊!坚持认为你是对的就好了。”陈蔚然俨然一副过来人,本想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想到此言一出终究是把自己给害了。 陆黎一笑,“好了,录音完毕,老陈,这是你说的,可别不认账。” 陈蔚然还是没反应过来,只当是陆黎遇到了什么两难的事情,却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根源在于他。 这件事暂且不说。 陈蔚然抱着笔记本,在沙发上浏览着与乡村旅游有关的致富信息。 他一边做些记录,一边对某种模式写出自己的见解。 看了一下午,他基本上可以得出一点结论。以一个局外人角度,任何成功的乡村旅游模式都是一种巨大的创新,作为回报,这些创业者都已经获得了十足的资本回报。但是作为一个管理着,他也看出了目前乡村旅游业中的不足。比如规模效益与集聚效益差,导致成本的增加;产业链还不完善,不能行之有效地开发乡村旅游资源等等。 而对于陈蔚然的家乡桃源县而言,一切都是一片空白,陈蔚然已经渐渐形成了一个构想,这对他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契机。 陈蔚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自己的初步规划,刚刚起步,一切都要面面俱到,可他的时间也不多,二叔说县里的政策已经开始下放,如果他想真正的去做这个事业,就必须尽快回家开始做。 机会往往稍纵即逝,稍不留神便会与它擦肩而过。 不知不觉中,已经下午三点了。 陈蔚然觉得时候收拾一下去接析析了。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陈蔚然开门,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郑骁武。 郑骁武刚从公司赶过来,他甚至都等不及电梯,是自己跑楼梯上来的。 因此陈蔚然见他气喘吁吁的,一向平整的衬衫领口也解开了几个纽扣,露出喉结与锁骨。 陈蔚然一天都没跟他联系,心里还一直挂念,这会儿人出现了,他冲郑大少微微一笑。 郑骁武被这一笑撩拨地不行,他二话不说,干脆一把抱住眼前人,随手关上门,双唇狠狠地压了上去。 郑骁武吻得极为用力,陈蔚然也懵了,不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将他推开。 拥吻的两人自是心知肚明,明明彼此爱的要死,可是就差那么一点点勇气。 而此刻郑骁武勇气爆表,这些年的思念与心痛已经全部转化成唇齿间的交缠。 这个吻,他等了太久太久。 所以,这个吻也注定会持续很久很久。 陈蔚然起初有些呆滞,只是被动地接受,可等后来,他也学着去迎合,去撩拨。 郑骁武显然有些控制不住了,他身体的某些部位也已经慢慢有了反应,这些年他一直单身,如今而立之年,那方面只怕比青春期的小伙子还要冲动。 可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一次他决定慢慢来,不能急于求成。 不知道了吻了多久,两人才难舍难分地分开双唇。 陈蔚然淡淡一笑,双颊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郑骁武的感情一向直白强烈,他视线始终望着陈蔚然。 “对不起。”郑大少难得这般柔情似水。 陈蔚然刚要说什么,郑大少又抢先说出了那三个字。 “我爱你。” 陈蔚然一向对感情的事比较后知后觉,他不知道怎么回应,就干脆一把抱住了郑骁武,他身上有着极为清淡的香水,与他第一次闻到的时候一样,犹如雨后的森林里弥漫着的清新。 郑大少见老婆抱住了自己,他也轻轻地把老婆搂在怀里,慢慢地抚摸他的后背。 “这些年一个带着析析很累吧?对不起,我来晚了。”郑骁武眼眶红了起来,他从小到大也没哭过,被人打伤了住院他也没掉一滴泪,可是抱着怀里的这人,他却有种流泪的冲动。 陈蔚然紧紧地靠在郑骁武的身体上,微微一笑,摇摇了头。 他明白了陆黎的那个电话,也明白了陆黎的两难选择,他丝毫不怪陆黎,反而他要感谢他,正是陆黎给了他们跨越千山万水,也要相拥在一起的那点勇气。 “析析是我们血脉的延续,我们一起陪他长大好不好?”郑大少眼角湿了,声音也有些哽咽。可是管不了这么多了,在自己最心爱的人面前,他才不想伪装什么强大。 陈蔚然点点头,过了片刻,他又问,“我瞒着你不告诉你,你会怪我么?” 郑大少痛快地说,“我只怪我自己,为什么当年放你走了,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我真该死。” 陈蔚然过了一会又问,“那你不觉得我是怪物?” 郑大少立刻反驳,“你和析析是上天给我的馈赠,你要是怪物,那我也是,就让我们一家三口三只小怪物永远在一起吧。” 话音刚落,两人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那一刻,陈蔚然突然觉得幸福从天而降。他失去了一份工作,上天却给了他一个家。 这真是太值了! 第三十章 等两个大人终于互诉衷肠、心平静气之后,另一个麻烦也接踵而至。 一直以来,在“妈妈去哪儿”这个问题上,陈蔚然一直是对析析这样说的,“析析,你妈妈离开我们了,以后就咱俩在一起生活,好不好?” 小家伙若是穷追不舍,陈蔚然就会说,“析析,难道你不想跟爸爸在一起生活么?” 小家伙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好作罢,久而久之,析析对妈妈的去向也就没了兴趣,反正他觉得跟爸爸在一起生活也是很快乐的,既然这样,要妈妈干什么呢? 可眼下的情况却发生了变化,小家伙现在倒是不要妈妈了,但是又冒出来一个爸爸。 这该怎么解释? 郑骁武和陈蔚然坐在沙发上,皆是一片愁云惨淡。倘若外人看到这幅场景,俨然就是在儿子的家长会上被老师当中点名批评之后的痛苦神情,虽然在不久的将来,他们真的遇到了这种情况,而且还不止一次。 郑骁武见媳妇儿冥思苦想的纠结模样,遂说道,“跟咱儿子说实话,我看小家伙挺喜欢我的。”说这话时,郑大少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 陈蔚然轻笑,“要说你说,这活儿我可干不了。”一想起小家伙会接连追问无数个为什么,陈蔚然想想就头疼。 郑大少迟疑片刻,仔细一想,这事儿确实很麻烦,析析这么小,怕是有些事情不懂,讲的太明白不好,讲得不太明白也不好,哎,又是一个两难选择。 “好了好了,别想了,这事儿交给我。”小别胜新婚,怎么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给搅和了。 郑大少轻轻地握住身边的手,指尖轻轻触摸,然后慢慢靠近陈蔚然。 就算不能那什么什么,但是那什么一下也不算过分吧。 正当郑大少决定上下其手的时候,陈蔚然把手表堵在不老实的郑大少眼前,“看看几点了?” 郑大少一看,“三点四十而已。以我的车技,五分钟准到幼儿园。” 陈蔚然一笑,“那你的意思是让你儿子在校门口站着等你了?” 郑大少一脸无奈,退而求其次,亲一口总可以吧,郑大少把脸撇向陈蔚然,这意思怕是再明显不过了吧。 陈蔚然灵机一动,“哎,这皮肤是得保养了,啧啧。” 郑大少瞬间崩溃。 这媳妇儿就是不能惯着,看我今晚不得好好TJ一下,郑大少在心里咆哮。 陈蔚然见那家伙愣在沙发上,就笑着说,“快走啊,我还有事儿跟你说呢。” 郑大少也不知道为何,竟然也不吵不闹,听话地跟着媳妇儿大人走了出去。这大概是要争当“年度模范小攻”的节奏吧! 在去往幼儿园的路上,陈蔚然跟郑骁武提出了自己想回桃源县发展的打算,又把县里的政策跟桃源县得天独厚的优势给郑骁武说了一遍。 郑骁武仔细听了他的规划,觉得还不错,值得一试。别的暂且不说,桃源县独特的风土人情与自然环境,他的确是领略过一番,只可惜他去的时候桃子都已经结果了,倘若真的见识到了漫山遍野的桃花盛开,那才是真的人间仙境。 “那析析怎么办?”郑大少不愧年度模范丈夫,先得考虑一下儿子。 陈蔚然这个也早打算好了,“析析目前上大班,明年9月份才能上小学,你不是一直想给他转学么?那就把他转到桃源县好了。我妈可以帮我看着他,我自己也可以安心打拼。” 郑大少一听,这个规划的确很好,天衣无缝,可唯独缺了的就是郑骁武。 郑大少有些不乐意了,可作为最了解他的人,陈蔚然一眼就看出了郑骁武心里的不快。 “怎么了?是不是看我们要走了?舍不得?”陈蔚然笑着说。 郑大少若无其事地说,“我才没有。我只是舍不得儿子。你去赚大钱就好了,还得把儿子带走。” 果然不出陈蔚然所料,他想了想,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非常愿意带析析的,可是你每天都有工作,照顾析析会占据你很多的时间和精力,一天两天你能照顾得好,可几年呢?桃源县离青城本就不远,你大可以三天两头来找我们。我们现在都要好好努力工作,就算不为自己,也是为了析析,对么?” 郑大少觉得陈蔚然说的有道理,大不了他就天天桃源青城两头跑嘛,比起跟媳妇儿和儿子在一块,这点距离又算得上什么。 过了一会儿,陈蔚然又安慰他,“析析这几天也不走,你可以好好陪他。我明天打算回桃源县,去找二叔一趟,顺便跟我妈说一声。” 郑大少欣然接受领导交代的任务。 陈蔚然略带怀疑,“你能搞定么?”陈蔚然也是第一次离开析析,虽然不过就是去一两天,可是多多少少也有些担心。 郑大少轻笑,“开什么玩笑啊,我自己的儿子我能搞不定?”郑大少一脸得意,胸有成竹。 可不久之后,郑大少开始发现好像有些事情真没这么简单。 析析原本以为爸爸按时接他,没有想到不仅爸爸来了,郑叔叔也陪爸爸一起来接他。 小家伙开心极了,大老远地就朝俩人跑去,小小的身体上背着一个大书包,在后背上摇摇晃晃的。 陈蔚然摘下儿子的书包,郑骁武则一把抱起儿子,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地离开了幼儿园。 “郑叔叔,你怎么也来接我回家?” 陈蔚然插话,“以后,你郑叔叔会经常来接你的。可能没我什么事儿了。”陈蔚然说的好像有些失落。 析析却丝毫不理会爸爸的失落,反而一脸期待地问郑骁武,“真的么?郑叔叔,太好了!” 陈蔚然心想,得,这儿子看来是白养了。 析析人小鬼大,见爸爸不开心了,把赶快补充说,“爸爸,我逗你玩呢,以后你和郑叔叔要一起来接我。” 陈蔚然和郑骁武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心想,小家伙情商不低嘛。 郑大少看了看怀里的小家伙,恩,不错,随我。 郑骁武第一次去陈蔚然家吃饭,陈蔚然打算今晚好好准备晚餐。 于是一家三口,又朝超市进军,父子俩买这买那,显然把陈蔚然当成了老妈子兼厨师。 陈蔚然一向是个顾及大局的人,心想念在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只好自我牺牲一下了。 不一会儿,偌大的购物车便被装满了,“析析啊,今天你爸爸要请我们吃饭,开不开心?”郑骁武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析析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陈蔚然一眼,心想,爸爸今天竟然能给他买这么多的零食,要知道陈蔚然很少让析析吃什么垃圾食品。 而郑大少陪儿子逛超市的原则则是,儿子想买什么,立马丢进购物车里,恨不得把整个超市都丢进口袋里直接带走。 等到付账的时候,还要让刚刚失去了工作的陈蔚然付钱,这是什么世道。 陈蔚然瞪了郑骁武一眼,郑大少也不顾超市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嘴巴贴到陈蔚然耳边,气息轻轻地拂过陈蔚然的耳朵,痒痒的。 “老婆大人管钱,不对么?” 陈蔚然只好在收银小姐的注视下拿出自己的信用卡。 别人老婆管收钱,为什么偏偏你郑大少的老婆只管着付钱! 小家伙望着整整一小车的零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从此小家伙的脑海里多了一条认识:有郑叔叔在,就有薯片吃! 简而言之:郑叔叔=薯片,恩还是番茄味的,烧烤味的也不错。 ****** 吃过晚饭,郑骁武很自然地去浴室里冲了澡,然后回到客厅里抱着析析看电视,他似乎已经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陈蔚然难得清静,就抱了本书在书房里看了起来。 客厅里时不时地传来笑声,那一刻陈蔚然突然喜欢上了这种生活。 在他以往的价值观里,他总认为自己必须要强大,强大到万事都要靠自己而不用依靠任何人,可今天过后,陈蔚然知道他的生命中即将会出现另一个人,与他站在一起,和他共同面对日后的风风雨雨。 时间在流逝,陈蔚然看书看得入迷,他的习惯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书倘若没人打扰就会一直看下去。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而此时客厅里已经恢复了安静,析析八成是睡着了。 陈蔚然也不理他,小说正看到关键处,他正在兴头上,可不想被打扰了。 郑骁武俯下身子,从背后搂住他,把脸轻轻地埋在陈蔚然的肩膀上。 陈蔚然下意识躲开,可郑骁武靠他极近,他甚至都能够听到男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陈蔚然迫切地想知道主人公发生的事,哪怕再给他五分钟他就可以看完这一章,可郑骁武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郑骁武把手放在陈蔚然的胸前,来来回回地撩拨,他虽不说话,可是细细密密地吻自耳朵开始蔓延,这似乎已经非常明显地给陈蔚然传递了某种信号。 陈蔚然是个书迷,可不是柳下惠。如果有人自你耳朵吻到脖颈,每一处肌肤都吻得极其轻柔,那种酥痒让人无法忍受,陈蔚然禁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在这个极为宁静的夜晚,空荡的书房里,郑骁武被这声迷人的呻吟彻底勾起了欲火。 陈蔚然终于忍受不了了,索性把书扣在了书桌上。 郑骁武把他从座椅上拉起来,面对着陈蔚然,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陈蔚然已经明确地感觉到郑骁武身上的某个部位已经跃跃欲试,按捺不住了。 借着昏黄的台灯灯光,郑骁武望着眼前的人,无法想象他终于失而复得,再一次将他留在了身边。他低下头去吻陈蔚然的额头,接着是眼睛,然后一路向下,直到狠狠地覆上他的双唇。 时而轻轻吸吮,时而狂风暴雨地扫掠,两人纵情的拥吻,似乎在唇舌交缠中,彼此的心意都已渐渐明了。 郑骁武对陈蔚然的吻有种说不出的迷恋,他喜欢那种明明很舒服想要去迎合,可是又不敢迈出那一步的感觉,而陈蔚然给他的感觉正是这样。 郑骁武慢慢地给他解衣服,低头吻他的脖颈与锁骨,每一寸肌肤都让他着迷,让他无法抗拒。 ……拉灯…… 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语言,有些话反而没有必要讲,正如此时此刻,在这个城市即将睡去的时候,这对恋人在低沉的喘息中得到了极致的释放。 欢愉过后,郑骁武将陈蔚然抱到沙发上,细心地帮他擦拭下身的体液,过了片刻,两人一起偷偷溜进浴室去冲了澡。 一切都弄完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析析早已经睡熟了。 两个大人一边一个轻轻地躺在床上,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身边有人,就扭了扭身体,然后紧贴着陈蔚然安宁地睡了过去。 一天终于结束了,他们也伴随着这个城市在安宁夜色中慢慢睡去。 ****** 第二天一早,陈蔚然做好早餐之后就匆匆走了,郑骁武原本想派车送他去桃源县,陈蔚然执意不用,只说了一句,“你只管在家好好照顾你儿子就好了。” 说罢,便轻装简行地出门去了。 郑大少愣在原地,有一种老婆出去跑外,变成他在家相夫教子的感觉。 郑骁武唇角一弯,得,还是先叫儿子起床再说。 郑骁武已经忘记了自己5岁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析析一样起个床要用半个小时的时间。 起初郑大少只是叫他,小家伙只是嘴上答应,然后回应一声之后又立马睡过去了。 郑大少觉得这方法估计叫一整天也起不来,然后又掀开被子去推他。 小家伙睁开眼一看是郑骁武,模糊不清地叫了一声“郑叔叔”,然后又睡了过去。 郑大少这下没辙了,他总不能生拉硬拽地把小家伙给拖起来吧,这种事只有陈蔚然才做的出来,他现在的工作是树立一个“模范好爸爸”的光辉形象,显然一个“模范好爸爸”是不会用这样一种极为暴力的方式去叫人起床的。 郑大少叹了口气,还以为能轻而易举地完成陈蔚然交代的任务,可是没想到这万里长征才没开始就跌了个大跟头。 郑骁武索性走到客厅里,打开音响,恩,难得早起有雅兴,听听音乐看看报,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享受。 清晨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而对于赖床的析析来说,要不是被一泡尿憋醒,他可能会继续睡下去。 小家伙光着小屁股站在客厅里时,他揉了揉眼睛,问正在沙发上看报喝咖啡的郑大少,“几点了?”说罢,打了个哈欠。 郑大少不慌不忙,“8点45分。” 小家伙重复,“8点45分!8点45分!啊,我要迟到了,叔叔你为什么不叫我?!” 郑大少喝了一口咖啡,差点呛到自己。 叔叔为什么不叫你! “叔叔已经叫了你一整个早上了。”郑大少很是委屈。 接下来,父子俩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拿着小书包就匆匆离开了家。 陈蔚然早上做了小笼包,郑骁武用保鲜袋给析析装了几个,然后又给他热了一袋鲜牛奶,在家吃是不太可能了,看这样子也只能在车上吃了。 小家伙嘴里塞了半个小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郑叔叔,迟到了,老师会批评我的。” 郑骁武迟疑片刻,嘱咐小家伙,“慢点吃,别噎着,没事儿,有你郑叔叔呢。不过约法三章,以后叔叔叫你起床,你赖床可以,但是也不能赖这么久吧?” 小家伙点点头。 析析九点上课,等到了学校的时候已经九点十分了,郑骁武把析析送到教室门口,早上的课正是程橙老师在上,程橙见析析姗姗来迟,站在门口,便从教室走了出来。 程橙原以为陈蔚然会送他来,没想到出了教室一看,竟是郑骁武,眼神里多多少少带了些异样的神色。 郑骁武彬彬有礼,“程老师,不好意思,路上车坏了,耽搁孩子上课了。” 程橙莞尔一笑,“没事儿的,这也才刚刚开始。”说完就把析析领进了教室。 段小杰坐在靠墙的那一排,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郑骁武,课间休息的时候,段小杰去找析析。 “为什么是郑大大送你来上学?”在段小杰的世界里,送小孩子上学这事儿不应该是除了爸爸妈妈就是保姆阿姨么? 析析眉头一皱,若无其事地说,“这有什么啊。昨晚郑叔叔还住在我家呢。” 段小杰突然有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引以为傲的一件玩具突然一下子就变成别人的了,这感觉可真是不爽。 “你爸爸是不是喜欢郑大大?” 析析皱眉,“你瞎说,明明是郑叔叔喜欢我爸爸!” 段小杰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析析胸有成竹地回答,“因为郑叔叔怕我爸爸。” 段小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他们家,段皓哲也害怕郑笑笑,这样看来,的确是郑大大喜欢析析的爸爸啦? ****** 郑骁武今天的行程不怎么忙,助理将他的日常安排发了过来,郑骁武一看,大部分都是徐政平的预约。郑骁武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断然不会在与他们谈下去。 财务部门出现这样的丑闻,已经对一个公司的信用造成了危机,因此在郑氏集团的员工看来,郑总经理此举虽然冒险,但是也不无道理。 助理问郑骁武,这些徐政平的预约该怎么处理? 郑骁武只说了一句话,“以后都推掉。” 挂上电话,郑骁武便驱车来到了医院。 郑爸郑妈一大早也去了医院,郑老爷子气色不错,淤血虽然去除,但是中风的后遗症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调理。 一家人聊了一会儿天,过了一会儿,郑妈妈便把儿子叫到了病房外的走廊里。 “蔚然怎么没跟你一起来?”郑妈妈笑着问。 “他回桃源县办事儿,早上刚走的。”郑骁武回答。 郑妈妈一听,便心知肚明了,能够对陈蔚然的行踪了如指掌,看来这俩人,有戏! 郑骁武眉头微皱,想了想,开口问道,“妈,如果你有一天多了一个孙子你会不会高兴?” 郑妈妈倒是被这个问题给问愣住了,自从知道儿子的性取向之后,她基本上也算是死了这条心,可今天儿子这么一问,倒是让她有些不理解。“你什么意思?瞎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就回答一下。” 郑妈妈慢吞吞地说道,“那当然是很好啦。” 郑骁武点点头,没再说话。在析析这件事上,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跟陈蔚然商量好了之后再统一向双方老人说清楚比较好。而此刻,他不过想试试老妈的口风,看来老妈的愿望也很快就能实现了! 郑骁武要离开医院的时候,一向寡言少语的郑爸爸开口了,“好好待小陈,别再把人弄丢了。” 郑爸爸一向疏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对待儿子的感情方面更是很少发表意见,而今天他却破天荒地让郑骁武不要再把人弄丢,倒让郑骁武有些不好意思了。 郑大少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就离开了医院。 是啊,老爸说得对,这次他绝对不会再把人给弄丢! 第三十一章 话说郑大少自医院出来之后便回了公司一趟,处理些琐碎的杂事之后,不知不觉中便到了接析析的时候。 郑骁武看时间还来得及,索性回了一趟酒店,把他日常所穿所用的东西都打包整理好,打算一起弄到陈蔚然家。 不知道陈蔚然什么时候能忙完,看样子这几天都得住在那边。 反正周末临近,郑骁武打算如果陈蔚然回不来的的话,父子俩大可以去找他。 析析按照早上约好的时间在幼儿园门口等郑叔叔,爸爸今天不在家,郑叔叔说要来接他。 郑笑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向准时接送儿子的她竟然也迟到了。 幼儿园小朋友们都陆陆续续走了,便只剩下析析和段小杰了。 段小杰穿着格子小衬衣,很潮的牛仔裤,走到析析身边,“你爸爸也没来么?”段小杰大概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析析穿着明黄色的t血衫,上面印着一只乖巧可爱的大黄鸭,“我爸爸不会来了,郑叔叔今天要来接我。” 段小杰眉头一皱,郑大大为什么从来没接过我。 等郑骁武回家放下行李之后,便急忙朝幼儿园赶去,没想到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坏了,交通干道瞬间崩溃,等交警过来指挥疏散之后,郑骁武才匆匆赶到了幼儿园。 大老远地他就看到一只明黄色的“小鸭子”背着大书包站在幼儿园门口,身旁还站了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孩子,郑骁武下车朝他们走去,发现原来是小杰。 见郑骁武自远处走来,两人异口不同声地叫人。 “郑叔叔。” “郑大大。” 郑骁武被这两个活宝的叫声弄得频频惹人注目,他倒也不在乎,只管笑着冲他们走了过去。 “小杰,你妈呢?”郑笑笑这个家庭主妇怎么当得? 段小杰显然很委屈,摇摇头,“还没来。” 郑骁武眉头一皱,干脆说道,“好,我带你俩去吃饭,不管你妈了。” 析析走到段小杰身边,牵起他的手,两个小孩子手拉手紧跟在郑骁武身后。 大人长得帅气,两只小孩子也活波可爱,路经之处,吸引了众多欣羡的目光。 郑笑笑最近的确很忙,鉴于国产奶粉频频出事儿,她最近联系上了以前在澳洲的同学,做起了奶粉代购的生意。 没想到生意出奇的好,就是物流快递相当麻烦,占据了她好多时间。 郑笑笑起初做这个没打算赚钱,郑氏的股份分红以及段皓哲的高收入已经足够他们一家三口开支了,她做这个纯粹是出于一个母亲的人道主义关怀,只是没想到产品很受欢迎。 今天郑笑笑有一批货要送到快递公司,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大堵车,结果没按时到幼儿园。 等她到了幼儿园才知道段小杰已经被一个“陌生男人”带走了。 郑笑笑心想莫不是遇到了人贩子?刚要责怪幼儿园,程橙刚好下班路过,便走过去跟她解释,“那人应该也是析析的家长,小杰叫他大大,我们还以为是来接他们俩的。” 虚惊一场,郑笑笑从幼儿园走出来,就拨通了“人贩子”的电话。 “几天不见,你改行做人贩子了?我儿子呢?”郑笑笑开玩笑。 郑骁武轻笑,“我是人贩子又不是绑票,你拿错剧本了吧?” 郑笑笑难得听到郑大少开玩笑,于是说道,“老哥,心情不错啊,作为你的妹妹,是不是可以采访你一下,请问突然捡到媳妇儿和儿子,感觉何如?” 郑骁武嘴角一弯,“别瞎贫了,你这几天在忙什么?听爷爷说你好像做起了买卖?”这是个适合创业的季节么?为什么都在忙着创业。 郑笑笑笑道,“还不是假奶粉闹得,我澳洲那边的朋友刚好有货源,我帮她推销一点,顺便发扬一下我作为一个母亲的人道主义关怀!” 郑骁武大汗,“作为一个母亲,你最应该照顾好你的儿子。过来一起吃饭吧,小家伙们想吃火锅,我们马上就要到海底捞了。” 郑笑笑赶忙说,“老哥请客,妹妹岂敢不去!” 挂上电话,郑笑笑便钻进她拉风的红色轿车中,扬长而去。 吃饭的间隙,笑笑看了看析析,又转头看了看郑骁武,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也太会生了,简直一模一样,这样也好以后省得认错了爸爸。 析析时不时地抬起头来,不经意地瞥见了段小杰的妈妈在盯着他,像是打量一件不可思议的东西。 郑骁武喝了口茶水,敲了敲郑笑笑面前的桌子,“你吃你的饭,老看什么?” 郑笑笑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侧过头去小声问哥哥,“打算什么时候跟家里说?这怎么也算个喜事儿!” 郑骁武想了想,答道:“过几天,等陈蔚然忙完了再说。” 郑笑笑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有这么一个可爱的侄儿也真是件好事儿了! ****** 用过晚餐之后,两家人分路而行,各自回家。 路上,郑骁武关心地问析析,“吃饱了么?” 小家伙点点头,“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郑骁武轻轻挑眉,“怎么啦?想爸爸了?” 析析摇摇头,旋即又点点头。这可把郑大少给逗乐了。 “叔叔不是也可以陪你一起玩儿?你爸回桃源县给你办转学了,过几天你可能就要去桃源县上学了。” 时间仓促,陈蔚然还没来得及跟析析说这件事情,今天小家伙第一次从郑骁武的嘴里得知这个消息,竟有些难以置信。“真的么?爸爸也要回奶奶家工作了?” 郑大少点点头,“对!” 对小孩子而言,一个陌生的环境会让他们觉得新鲜刺激,尤其是析析一直都有想回老家的愿望。 “所以啊,你以后可能就见不到叔叔了?”郑大少故意逗他。 析析眉头一皱,脸上显然不高兴,“郑叔叔你能不能也去那里工作?我保证以后不会赖床。” 郑大少一阵感动,心想,恩,真是爸爸的好儿子,可是嘴上却说,“叔叔那里没亲人,我去了那边住在哪里?” 析析反应很快,“住我家啊,析析,爸爸还有叔叔,我们可以住在一起啊。大不了你可以去睡我的房间,奶奶说过等我长大了就给我布置一个房间。” 郑大少被儿子给逗乐了,是啊,析析所说的那种生活不也正是他所希望的么? 析析迟疑片刻,又问道,“郑叔叔,你是不是喜欢我爸爸?” 郑骁武愣住了,他没想到小家伙竟会这么直接。 析析见郑骁武沉默不语,又说道,“好吧,我知道答案了,喜欢就喜欢嘛,有什么不敢说的。” 嗬,现在的小孩子是不是都这么早熟?一向没谈过恋爱的郑大少显然有些自惭形秽。得,他这三十年算是白活了,还没五岁的小儿子活的豁达。 “那你希望郑叔叔和爸爸在一起么?或者说,我们要是在一起了,你会不会不开心?”郑骁武不知道明目张胆地问这个问题算不算为时过早,算了干脆赌一把。 析析扬起小脸看郑骁武,“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 郑大少一脸黑线,示意小家伙继续说。 “我不会不开心的,以前只有爸爸一个人照顾我,现在又多了一个爸爸,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析析笑得眼睛眯成条缝。 郑大少心里一怔,刚刚小家伙好像叫了他一声“爸爸”。 郑大少有些激动,活了三十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爸爸,这种兴奋与激动的心情不会比那些嗷嗷待哺的小婴孩第一次开口叫爸爸的少多少,“你刚刚叫我什么?” 析析眉头一皱,颇为疑惑地问道,“爸爸啊?难道不对么?”说完又觉得不太合适,“你比我爸爸大,那我以后干脆叫你大爸爸。” 郑骁武被儿子逗得乐翻天,要不是此刻正在开车,他恨不得立刻在小家伙粉粉嫩嫩的脸颊上亲上几口。 郑骁武也想明白了,析析毕竟还小,有些真相还是要等他长大后再告诉他,目前的情况也不错啊,郑大少要求不高,只要能有一个温馨的小家,家里有老婆孩子等着他,他就已经很知足了。他开心地冲儿子笑,心想,等回家还是要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陈蔚然。 ****** 陈蔚然到达桃源县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了,他先回了家一趟。此时,周美茵还没去店里,正在家里准备今天要卖的小吃,没想到儿子竟然回来了。 陈蔚然给周美茵交代了此行的目的,当然他已经辞职的事儿也一并说了,周美茵表示鼎力支持儿子的创业,当然孙子能回来她更高兴。 周美茵问儿子啥时候回去,陈蔚然算了算时间,要办完事情怎么着也得明天。 周美茵一听急了,“析析咋办?把他一人儿撂家里?” 陈蔚然赶忙说,“怎么会呢?我让朋友帮忙看着。” 周美茵不放心,“什么朋友啊,析析这孩子没离开过你,你早点办完事就回去得了。” 陈蔚然补充道,“我让郑骁武陪他住一晚,析析跟他处的很好。” 周美茵一听郑骁武的名字顿时笑逐颜开,“小郑在看着他啊,那我就放心了,这孩子靠谱。” 陈蔚然一脸黑线,看来郑大少在他家很受欢迎啊。 陈蔚然没再在这边耽误太多时间,周美茵一听要给孙子办转学,也是相当迫不及待。 出了家门,陈蔚然就直奔二叔陈维军家里了。 陈蔚然的父亲姊妹六个,他排老三,陈蔚然上面有一个大伯,一个大姑,大伯年事已高就跟着儿子去了南方养老,也就过年回来一次,大姑嫁的不远在临县,大姑平日里来桃源这边也是直奔小姑家里,陈蔚然父亲死后,与大姑家也疏远了。唯一跟陈蔚然一家走得近的是他的两个叔叔,二叔陈维军,现在桃源县开了个纸箱厂,效益还算不错,二婶罗美珍在县里的教体局,是个实打实的事业单位,待遇不错,二叔一家过得相对富裕一些,他从小对陈蔚然很好,陈蔚然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二叔二婶没少帮他们,陈蔚然都记在心里。小叔陈维洲不比陈蔚然大多少,现在一家知名的外企做进出口生意,小叔虽然很少回家,但是这些年一直与陈蔚然保持着联系。 陈蔚然事先没打电话,径直来到二叔的工厂,幸运的是二叔刚好在家,没出去跑生意,不然陈蔚然可就扑空了。 二叔的工厂是个大的四合院,三面是车间仓库,北屋盖了几间小平房,一家人都在这里住着。 陈蔚然还没进门就站在门口喊:“二叔二婶。” 二婶罗美珍刚刚将饭菜摆上桌,听到院子里有人进来了,就出去瞧,原来是陈蔚然。 “蔚然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周末啊?来刚好一起吃饭。”陈蔚然跟着罗美珍进屋。 “二婶,我今天就是专程来蹭饭的。”陈蔚然开玩笑地说道。 二婶大笑,陈维军从厨房里洗了手出来,冲陈蔚然笑着说,“你小子也不打个电话,让你二婶给咱爷俩备上一桌。” 陈蔚然直说不用。 二婶白了陈维军一眼,“你这事儿就想到我了。”转身又对陈蔚然说,“走走走,你难得回来,咱出去吃饭。不在家里吃了。” 陈维军也深表赞同。 陈蔚然笑着说,“二叔二婶,我刚从青城赶过来,就是想来看看你们,咱就在家里吃些家常便饭就行,我打算晚上请你们吃饭。” 二叔二婶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那行,你跟二叔坐着聊聊,我去给你们添几个菜,你俩好好喝点。” 二婶去厨房里忙着,陈蔚然和二叔喝茶聊天。 陈维军问陈蔚然那事儿想的怎么样了。 陈蔚然说:“二叔,我打算这几天就回来。如果现在地基能批下来,开始动工的话,明年春天就能开业了,到时候可以借着桃花盛开把咱们的招牌打出去。” 陈维军想了想,“批地不是问题,我昨天晚上还和县里王书记的说过这事儿,到时候我给你办下来就行。”陈维军当过兵,以前部队里的战友很多都从了政,有的在政府部门,有的在税务系统,最高的有去省里的,不过陈维军一向不喜欢高攀别人,与王书记交好纯粹是因为两人当年在部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这种深厚的革命情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换来的。 陈维军又补充道:“不过我不建议你刚开始摊子弄太大,以后可以慢慢扩张,不能急于求成,前期投入太大就是一种浪费。” 陈维军说的有道理,陈蔚然也想到这个问题了,他打算先在桃花谷那里选个好地方,建个农家乐小饭店,主营餐饮与旅游,不大不小,先做试点,等效益好了名声打出去了,他就可以以此为基地在周边辐射推广,最终实现他的吃喝玩乐一条龙,农副产品与土特产一体化的产业链模式。 陈蔚然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陈维军,陈维军非常看好的未来的发展愿景,并且还同意为他入股,给他提供启动资金。陈维军说,“做事业要有长远目光,我这辈子小打小闹没什么成就,蔚然你得好好干,大胆去干,遇到事情有你二叔呢。” 陈蔚然听二叔这么一说自己也信心大增,他说:“二叔,我有两件事情还得麻烦你。” 陈维军让他但说无妨。 陈蔚然想了想,“一件事儿就是,桃花谷桃河那片地方现在还没有开发,各项基础设施都落后,因此地价便宜,你跟王书记说说,我想把那里的整片区域都包下来!第二件事,就是我想麻烦二婶帮析析转个学。” 陈维军不得不佩服陈蔚然的胆识与眼光,现在看来,桃花谷那里是一片荒地,除了漫山遍野的桃树之外没别的玩意,基础设施不完善,也没人愿意在那里买地,因此地价极为便宜,陈蔚然把整片区域包下来,不管以后是出租还是扩大规模盖建筑物这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这两件事儿都很靠谱,陈维军索性就都应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陈蔚然又把析析上学的事儿跟二婶说了一遍,二婶在教体局工作,这点事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 二婶说:“你只管好好干,析析上学这事儿你别担心,保证不仅有学上,还得进好学校,跟着好的老师才行。” 陈蔚然不知说什么好了,此时此刻他倒是明白了什么叫大恩不言谢。 只好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酒过三巡,午饭吃得差不多了,二婶罗美珍由于要去上班就先走了,临走之前说,析析的事她马上就给办,让陈蔚然也尽快把青城幼儿园那边的离校手续办好。 二婶走后,陈蔚然又和二叔喝了会儿茶,二叔中午喝了不少酒,人喝多了就容易话多,二叔扯起了陈蔚然他们小时候的事情,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可每一件都值得回忆。 “二叔,墨雨什么时候回来?” 陈墨雨是二叔家的独子,与陈蔚然同一年出生,二婶是个文化人,二叔是个有钱人,所以陈墨羽高中毕业就送到了国外读书,这家伙也倒是争气,一读就读上瘾来了,本硕博一路连着,陈蔚然算算时间,再过一两年也就该博士毕业了。 二叔无奈一笑,“要不是我这一摊子撑着,我可供不起这个祖宗,美国有啥好的,还有你小叔,三十好几了也没个正经着落,也不知整天忙啥。” 陈蔚然一听,没有着落的好像不仅仅是小叔,他这是躺着也中枪么? 第三十二章 陈蔚然在二叔家待了一下午,二叔给他讲了很多生意场的经验,算不上什么至理名言,但是每一条陈蔚然都觉得是实实在在的,这几年在青城分公司,展鹏很赏识他,虽然一个小科长算不上什么大官,但是也是对他的一种认可,可是办公室那一套显然不适合做买卖,要论做生意还得跟二叔这样的老江湖学。 二婶下班之后,陈蔚然也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索性就近找了个饭馆,请二叔二婶吃饭,顺便再叫上陈妈妈和刘建军。 小辈儿们都远在外地求学、上班,这种聚会也很是难得,大家一听这个消息都很高兴。 知道陈蔚然回来,周美茵和刘建军没有做太多的小吃,他俩打算早点收摊回家陪陪陈蔚然。接到陈蔚然的电话后就麻利地收拾完小店俩人一起去了约好的饭馆。 陈蔚然这边自然是跟二叔二婶一块儿,在去的路上,二婶罗美珍吞吞吐吐地问陈蔚然,“蔚然啊,你也知道,你爸也走了好几年了,你妈一直都是一个人,老太太上了年纪也不容易,等你们兄妹三个都有了家,你妈一个人也不是个事儿,虽说你要回老家发展,但是你也不能一直陪着你妈。” 二婶的口气像是在试探,陈蔚然微微一笑,“二婶,有什么话就直说,咱们不用拐弯抹角。” 二婶迟疑片刻,又接着说,“其实这些事我也不好说,只是你弟妹还小,你是家里老大,不求你面面俱到,但是有些事最好还是得想到。这几年你刘叔一直在帮你妈经营小店,怎么着你妈也轻松了不少,你刘叔人不错。我其实是想问,你对你妈改嫁有什么意见没?” 陈蔚然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刘叔的事儿,陈蔚然以前跟陈妈提过这事儿,可每次陈妈都不好意思地躲开。陈蔚然心想,老一辈的事儿干脆就让他们自己拿主意。 如今二婶一片好心,特意问陈蔚然的看法,陈蔚然赶忙说道,“我当然没意见,二婶,我妈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他是怎么过来的,咱一家人有目共睹,我长大了,她也老了,我当然希望她有一个幸福的晚年,可我这人一向对这种事儿后知后觉,也不知道怎么跟我妈和刘叔说。”陈蔚然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 二婶罗美珍听了陈蔚然这番话也算是放心了,他这个三嫂命不好,摊上个那么个丈夫,还好把这三个孩子都拉扯大了,罗美珍就寻思能不能撮合撮合她和刘建军,倘若能成了,也是一件积德行善的好事儿了。 二叔在前面开车,“你就是瞎操心,三嫂的事儿她自有分寸,嗬……” 二婶瞪了二叔一眼,“你懂什么!” 中年人的再婚问题阻力重重,二婶是女人,她更明白陈妈的处境,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多管闲事”。 二婶又笑着跟陈蔚然说,“那行,这样我就放心了,我有机会跟他俩说说。” 陈蔚然笑着点点头,二婶是教育系统出身,这方面她在行。 晚饭进行的很顺利,陈蔚然决定回来,大家都很高兴,罗美珍和周美茵也喝了一小杯白酒,更不用说剩下的三个大老爷们。 陈蔚然还好,今晚把持的不错,虽然也有些醉醺醺的,但是还知道快结束时抢先出来一步,把账给结了。 心情好的时候,喝再多的酒也不醉。 陈蔚然回家之后,冲了个澡,今天夜色不错,陈蔚然就搬了个躺椅,躺在院子里看星星。 望着夜空闪烁的繁星,陈蔚然嘴角一弯,“也不知道那俩人怎么样了?” ****** “大爸爸,我想喝酸奶。” “大爸爸,我想吃薯片。” “大爸爸,我不想吃薯片了,我要喝养乐多。” “大爸爸……” 郑骁武自从晋升为“大爸爸”之后,立刻对析析采取了各种无限制的满足工作,以示安抚。 因此一整个晚上的时间,郑大少都穿梭于析析以及各种能储存美食的地方两者之间。 一向从小被伺候大的郑少爷也终究沦落成了伺候人的地步,只不过,千年难买爷愿意。 小家伙时不时来上一句,“大爸爸,你真好”“大爸爸,我爱你”之类的安抚话语,郑大少就瞬间满血复活了。 明天是周末,陈蔚然不知道回不回来,郑骁武在犹豫是带析析去游乐园玩还是带他回桃源县。 算了,干脆请示一下老婆大人吧。 陈蔚然酒意正浓,望着这无边的夜空美景,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是不是搞不定了?”陈蔚然笑着问他。 电话那头很吵,电视的背景音乐很大,“怎么可能?我儿子一向最听我的话。不信,你听。” 析析按照郑骁武事先安排好的台词冲着手机听筒大声喊,“大爸爸,你真好;大爸爸,我爱你!” 陈蔚然笑得前仰后翻,“你给我儿子吃什么迷魂药了?什么大爸爸?” 郑骁武得意地说,“这是咱们儿子刚刚给我封的!” 陈蔚然忽然神情严肃,“什么意思?你跟析析说了?” 郑骁武从喧闹的客厅走到阳台上,“小家伙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我就问他愿不愿意让我和你们一起生活,他说愿意。就这么简单?!” 陈蔚然眉头一皱,“这么小的小孩就知道喜欢不喜欢?看来真是必须要转学了!” 陈蔚然心想,杜绝早恋要从幼儿园抓起。 郑大少旋即又说道:“其他的事情等他长大再告诉他,现在这样,只要能跟你们在一起,我已经很知足了。” 陈蔚然只觉得浑身发热,脸也烫的慌,郑骁武难得如此款款深情,他在电话这头淡淡地笑着。 郑大少没听到回应,着急了,“喂,你是不是睡着了?” 陈蔚然笑出声儿来,“在听呢。” 郑大少一脸黑线,委屈地想,这么深情的表白也不给回应,伤心了。 过了一会儿郑大少又问,“明天周末,你回来么?” 陈蔚然答道:“应该回去,这边也没什么事儿。” “哦,那好,既然这样,等你回来,咱一起带析析去趟游乐园吧。” 陈蔚然笑着应了。 “大爸爸,大爸爸,我要去洗澡。”郑骁武本想继续跟媳妇儿情意绵绵一会儿,没想到儿子的无敌连环催新一波攻势已经开始了。 陈蔚然在电话里都能听到儿子的叫喊声,“你儿子叫你呢,快去吧。” 郑骁武朝客厅大喊一声,“马上到。”然后又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一句,“那我去了,还有没有想说的?” 陈蔚然微微一笑,“跟儿子说声晚安,我爱他。”过了几秒种,他又补充道,“还有你。” 郑骁武唇角一勾,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郑大少挂上电话,就立马赶去客厅“服侍”儿子,小家伙显然已经把这个“大爸爸”等同于了无所不能的“多啦A梦”。 郑大少将浴缸里放好水,凉热适度,然后扛起儿子,把小家伙弄进了浴室。 如果不算上昨天晚上和陈蔚然一起洗澡的话,这还是郑大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给人洗澡。 小家伙坐在浴缸里,水刚好没过他的小肚子,郑骁武轻轻地往小家伙身上撩水,小家伙起初不老实,在浴缸里扭来扭去,郑大少自然是操控不了,此时忽然看到窗台上有一只静静地不知躺了多久的瘪气大黄鸭,就顺手拿过来给小家伙丢进了浴缸里。 小家伙暂时转移了注意力,郑骁武这才给他轻轻地涂上洗发水,然后又给他一点一点冲干净泡沫,半小时后,析析从浴缸里出来,郑骁武拿了一块大的浴巾把小家伙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往肩膀上一横,直奔卧室。 郑骁武明明是给儿子洗澡,可是儿子洗完了之后,他却发现自己的衣服也基本上湿的差不多了。 把析析放到床上之后,郑骁武去浴室里冲了个澡,按照陈蔚然交代的,析析也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候了。 父子俩相互依偎着躺在了床上。 析析翻来覆去睡不着。“大爸爸,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这可难为郑大少了,郑大少大概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机会要给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讲睡前故事。 “析析,你想听什么?” 析析说,“随便。” 郑大少隐约记得那些世界名着,什么白雪公主,卖火柴的小女孩之类的。 可是析析却说,“这些故事他都快要背过了。” 没办法,郑大少只好胡编乱造,“以前,有一只大黄鸭,有一天他遇到了另一只大黄鸭,他们相亲相爱生活了一年,可是有一天,其中一只大黄鸭消失不见了。剩下的那一只大黄鸭就满世界的去找他,他来到小河边问青蛙,青蛙说没见过,他又来到草原上问小马,小马也说没见过。大黄鸭就很伤心很伤心,他觉得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那一只大黄鸭了。” 析析听得津津有味,带着些许的困意问道,“那后来呢?他找到他了么?” 郑骁武把析析搂在怀里,继续说道,“几年之后,他们重逢了,而且还有了自己的小黄鸭,小黄鸭现在……” 郑骁武说了一半,便看到怀里的小家伙已经睡着了,于是轻声地说,“小黄鸭现在睡着了。从此,他们一家三口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儿子,晚安,爸爸爱你。 析析睡得迷迷糊糊地只觉得额头上一痒,像是被人亲了一口,小家伙朝爸爸那边蹭了蹭,然后安宁地睡了过去。 ****** 今天是周末,郑笑笑带着段小杰去医院看爷爷。没想到郑妈妈和郑爸爸也在医院。 郑老爷子手术之后恢复的不错,今天看着一家老小在一起也很是高兴。 其间,不知道是谁扯了话题,谈起了陈蔚然。 郑笑笑看得出来,其实郑家人对陈蔚然很是看好,无论如何,这两个人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不容易,最后能有个好的结局也是不错的。 郑笑笑忽又想起了析析,她在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析析以郑家子孙的身份出现在爷爷面前,那时候爷爷肯定会很高兴的,也算得上郑氏一族的四世同堂了。 笑笑闲得无聊就打开手机相册查看最近拍的照片,不知不觉就翻到了陈蔚然和郑骁武以及析析在领奖台上的那张照片,照片隔得很远,猛地一看俩人极为相像。 段小杰此时跑过来非要玩妈妈的手机,郑笑笑还没来得及关闭相册就被段小杰抢过去了,后来的发生的事情笑笑不知道是该归结于天意还是该归结于的命运,总之这张照片竟然糊里糊涂地发到了郑妈妈的手机上。 郑笑笑心想,这下子可坏菜了,老哥刚刚跟她说过这事儿要等陈蔚然回来再做定夺,谁知道段小杰竟然糊里糊涂地把这张照片给发出去了,你说发给谁不好,偏偏发给了一个最不适合看到这张照片的人。 郑笑笑二话不说,趁着大伯母还没来得及看手机,便拖着段小杰离开了医院。他可不想被“严刑逼供”。 因此当郑妈妈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说郑骁武小时候的模样,最清楚的莫过于郑妈妈了,如今这照片上的小孩儿,竟然跟郑骁武一模一样。 郑妈妈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她已经在心里形成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小男孩肯定跟郑骁武有关系。 郑妈妈望着手机上的照片,忽又想起之前郑骁武问过她“要是有个孙子她会不会高兴”这个问题,当时她以为儿子是在跟他开玩笑,压根儿没当回事。如今这一看,儿子竟然是在探她的口风。 郑妈妈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病床上的郑老爷子以及郑爸爸,她决定这事儿调查清楚之前先不告诉他们,以免落得个空欢喜。 中午吃饭的时候,郑妈妈忍不住直接给儿子拨了个电话。 郑妈妈:“小武啊,吃饭了吗?” 电话那头竟然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喂,你好。” 郑妈妈起初以为拨错电话了,可看了一下手机屏幕,没错啊,这明明是儿子的电话,难道…… 郑妈妈声音有些激动,“你好,请问这是郑骁武的手机么?” 电话那头的小孩子声音软软糯糯的,很好听,“是啊。你找我大爸爸么?他在洗澡,需要我帮你叫他么?” 是的,这次绝对没听错,这个电话里的小男孩叫郑骁武“爸爸”,郑妈妈激动地差一点热泪盈眶,没想到自己也当了奶奶,可郑骁武这家伙竟然瞒着她! “不用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郑妈妈又问。 小男孩乖巧地回答,“我叫析析。” 郑妈妈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然后便激动地挂上了电话。 果然不出她所料,郑骁武真的有了儿子,可这明明是好事儿,为什么要瞒着家里人? 析析挂上电话之后,刚要跑进浴室跟大爸爸汇报,没想到陈蔚然的电话又来了。 “爸爸!”析析在电话这头大叫。 陈蔚然在电话那头笑着答应,“你郑叔叔呢?” 析析干脆地说道,“大爸爸在洗澡啊!” 陈蔚然轻笑,这称呼看来析析叫得很顺口,看到郑骁武跟析析相处得这么好,他心里也高兴。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小家伙开始撒娇了。 陈蔚然打电话来正是为了这事儿,昨晚上弟弟陈石磊打电话说今天要回家一趟,陈蔚然就寻思着再在家住一晚上,他也有大半年没见到弟弟了。 “析析,你小叔今天回家,爸爸可能回不去了,我明天回去找你们,你跟你大爸爸说一声,好不好?” 析析有些不快地答应了一句,“好吧。”爸爸不在家虽然有点想他,但是有大爸爸在啊,“大爸爸”就是无所不能的“多啦A梦”啊,析析这么想着,忽然觉得有些满足了! 等大爸爸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析析早已将接到“奶奶”电话的事情忘了一干二净,单纯的郑大少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郑妈妈“孙子保卫战”的首个BOSS!而BOSS的命运必将是被打败! ****** 话说郑妈妈这边,作为孙子保卫战的首席指挥官兼唯一的战士,她的职责相当地大,为了能迅速识破儿子的诡计,她决定先侧面突击,从郑笑笑身上入手。 郑笑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接通了郑妈妈的电话,“喂,是大伯母啊。” 郑妈妈微微一笑,“笑笑,伯母有个事儿想跟你打听一下。” 笑笑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什么事啊?” 郑妈妈心想,简直是明知故问。 “你知道析析么?”郑妈妈开门见山,她可没什么心情跟这个小妮子拐弯抹角玩什么花样。 郑笑笑犹豫半天,“我知道。” 郑妈妈又问道,“他爸爸是谁?” 郑笑笑支支吾吾,憋了半天,说了一句,“你是问他哪个爸爸?” 郑妈妈眉头一皱,“什么?他有好几个爸爸么?” 郑笑笑回答,“就俩……而已。” “我是指他的亲生爸爸。”郑妈妈心想,事到临头还不说实话。 郑笑笑一脸黑线,“大伯母,两个都是亲生爸爸。” 郑妈妈一头雾水,想要继续追问时,郑笑笑在电话那头央求说,“大伯母,这事儿你别问我,你去问我老哥吧,他一定会跟你说的!” 郑妈妈也不想为难笑笑,就退而求其次,问问郑骁武现在的地址,郑笑笑正想办法敷衍,没想到电话那头郑妈妈的声音幽幽地传来,“笑笑,你可以不说,大不了我就把你发给我的这张照片转给小武,你自己看着办。” 郑笑笑心里在滴血,真不愧是母子俩,哎,她果真是哪一个都惹不起。 郑妈妈看着笑笑发过来的地址,嘴角一扬,心想,看来得找个时间去会会我那可爱的大孙子了! 第三十三章 陈石磊原本跟家里说的是暑假期间要在学校实习,可能回不去了。周美茵也听了大儿子的建议,不再催促着陈石磊回家,而是让他安心在外实习,也算是积累工作经验。 昨晚上陈石磊却给家里来了电话,说明天要去一趟。陈石磊的大学在本省的省会,距离青城乘火车也不过几个小时,陈石磊觉得,哥哥工作忙,妹妹上学离家远,要是放暑假不回去看看妈妈,大概就只能到年底了。虽说周美茵嘴上总说,家里一切都好,让他不用挂念,可是哪个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回家? 接了电话,周美茵乐的不行,这一算他也有大半年没见到小儿子了,还真是有些想他。 一大清早,陈蔚然见母亲忙前忙后,嘴上还哼着小曲儿,便开玩笑说,“妈,磊子回来一趟就把您乐成这样,我回来这么多次了,也没见你这样啊!” 周美茵笑话他,“都当爹的人了,还计较这个,跟小孩子似的。” 陈蔚然一挑眉,“好,那我这个小孩子就去给您跑跑腿,买点好吃的吧。我顺便出去逛逛。” 周美茵点点头,觉得主意不错,还特意吩咐他去超市里给弟弟买些点心零嘴之类的。 陈蔚然比陈石磊大不少,哥哥疼惜弟弟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尤其是陈蔚然也做了父亲,同为家长,她完全可以理解母亲此刻的心情。 陈蔚然见时间还早,索性直奔了桃花谷,虽然他从小在这里玩到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但是这一次他却是要真真切切地进行规划,他一定要选择最优的区位来布置他的农家乐饭店。 桃河畔,清晨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潺潺的溪水闪耀着点点金光,陈蔚然心想,既要让客人在吃饭的时候欣赏这山野的美景,又要随处可闻这泉水叮咚的乐声,这才是真正的田园风光,真正的农家乐。 陈蔚然顿时受到了启发,一般来说,饭店都会将所有的房间聚集在一起,楼上楼下,或者连成一片,这样的缺点很明显,客人并不能多角度的观赏,势必有一部分房间的观赏点是不好的。那为什么不彻底将整个用餐的房间分散开? 试想一下,在桃花谷风光较好的几个地点盖上几个凉亭似的小房间,房间四周用纱布罩起来,这样干净环保又能欣赏到四周的风光,这种分散式的房间虽然在送菜过程中会很麻烦,但是这绝对是一个特色,这年头餐饮行业的成败已经渐渐取决于特色与服务,而这两点也是陈蔚然想要着力打造的。 陈蔚然用了几乎是一上午的时间,围着桃河谷转了大半圈,初步统计了一下,他选了二十几个适合建用餐房间的地点,而这些地点几乎都在农家乐饭店周围,这样就尽可能减少了送菜的麻烦,也兼顾到了房间的特色性。 一来二去的,陈蔚然就在这里耽搁了大半天,他算着时间,陈石磊也差不多到了,陈蔚然就离开了桃河。 超市距离此处尚有一段距离,正当陈蔚然快要到超市的时候,远远地就看着几个社会青年朝他走了过来。 而且中间一个还很是眼熟,等走近一看,原来中间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小姑的儿子宋明。 陈蔚然只知道他这个表弟学习不好,读了个专科,今年刚刚毕业,可是显然无法拿他与眼前这个社会青年联系在一起。 留着长长的头发,蓬松而杂乱,刘海恨不得能遮住鼻子,一边走一边抽着劣质的卷烟。 坦白说,陈蔚然倒真希望宋明不要认出他来。 可刘海遮住了鼻子,竟然没遮住眼睛,陈蔚然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眼神。“哟,我当时谁呢?大表哥啊!”宋明起哄。 陈蔚然一听这口气,来者不善。 陈蔚然只好礼貌性地打个招呼,点点头示意。 这种垃圾他不打算搭理。 陈蔚然也不想避让,便径直从那几个社会青年身边走了过去。 没想到擦肩而过的时候,宋明挡在了他的面前。 陈蔚然眉头一皱,厌恶地瞪着他,“宋明,你给我让开,我现在很忙。” 宋明哂笑,“谁不知道您忙啊,大企业,大生意,可是你弟弟我今天不忙,想跟你叙叙旧,你看行么?” 陈蔚然无语了,这些人都比他小很多,初入社会,对社会的了解不过就是看了些牛逼哄哄的黑帮电影,真以为纹个身就能统领洪兴了? 陈蔚然深呼吸,“我现在很忙,改天吧。”与这个表弟,他可真是毫无共同语言。 陈蔚然欲离开,宋明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陈蔚然用力甩开,“宋明,你给我老实一点!” 宋明冷笑,“听我妈说,你上周去我家了?还挺狂。” 宋明这是来寻仇来了,只可惜,宋明这种货色也就能吓唬吓唬那些不懂事的中学生了,对陈蔚然无效。 陈蔚然压着火,“宋明,我当你是小孩子,不跟你计较,你别跟我来这一套,给我滚开。” 陈蔚然一把推开宋明,想要迅速离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不料没走几步,陈蔚然就觉得一道亮光闪了眼睛,宋明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刀。 紧接着,宋明一刀向陈蔚然砍了过来。 陈蔚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很是吃惊,刀锋眼看落下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被拉到了一边,紧接着已经有人躺在了他脚下。 陈石磊刚下车,正要往家赶,便看到宋明拿着刀朝着哥哥砍了过去,一刀下去,陈石磊胳膊受了伤,鲜红的血液几乎浸透了他半边的衣袖。 宋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砍了人,他明明只想吓唬一下他,可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宋明拿着刀愣在原地,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早都跑的无影无踪。 说时迟那时快,陈蔚然端起一脚朝宋明踹了过去,那把沾满了献血的短刀“咣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没空收拾宋明了,陈石磊伤势看起来很重,他只好先把弟弟扶起来,然后打了车,赶去了医院。 周美茵和刘建军去医院的时候,陈石磊还在手术室,医生说伤口很深,虽不致命,但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影响到手臂的机能,换言之,有残废的可能。 周美茵问清了来龙去脉,神情突然变得平静下来,陈蔚然第一次看到母亲这样的眼神,是一种可怕的空洞。 过了一会儿,母亲也没说什么,就一个人先离开了医院。 出了医院,周美茵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骑着自行车直奔了陈蔚然的小姑家。 儿子伤成这样,现在还在手术室,弄不好还会残废,她如何能说服自己不给儿子讨个公道,既然这样,血债就得血来偿。 小姑正在给宋明换衣服,宋明傻了似得,浑身发抖,闭上眼就看到了一地的鲜血。 而自己儿子干出这种事,小姑却还在安慰他。 周美茵冲进屋子的时候,看到眼前这一幕,怒火止不住的往上涌,她过去便抓起宋明的衣领,嘶吼般地质问他,“我儿子怎么得罪你了?你下这么大的毒手!” 宋明吓得脸色惨白,小姑一看自己的儿子吓坏了,就去夹在周美茵和宋明中间保护儿子。 周美茵早就受够了她这个小姑子,这些年她原本以为自己受些委屈也就算了,而今天小姑一家竟然骑到他们头上拉屎了,周美茵今天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儿子要是这辈子残了,今天就一命偿一命做个了断。 小姑子哭天抢地地骂着,周美茵抡起胳膊狠狠地扇了小姑子一巴掌,宋明他妈一个踉跄没站好,“咕咚”一下坐在了地上,嘴上喊着“三嫂,我们错了。” 周美茵仍旧抓着宋明的衣领不放,“我跟你说,磊子的胳膊要是要个三长两短,你看我怎么把你这两条胳膊给卸下来!” 宋明他妈第一次见识到周美茵这般令人惧怕的模样,这与她长年欺负的那个妇女简直像是换了个人。宋明妈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瘫坐在地上,拉着周美茵的裤腿求她,“三嫂,我们错了,宋明还小,就原谅她吧!” 周美茵放了手,宋明也傻子一般地瘫坐在地上。 周美茵狠狠地甩开了宋明他妈的手,气喘吁吁地说道。“这事不会这么算了。滚开!” 说罢,周美茵便离开了宋明家的院子。 出了院子,周美茵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蹲在地上,旁若无人地呜呜哭了起来。 儿子正直当年,要是胳膊废了,这一辈子可咋办?! ****** 只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刀锋避开了大动脉,筋骨也没受什么损伤,缝了十几针之后,医生便说,住一天院观察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此时周美茵也回了医院。刘建军问她干啥去了,周美茵摇摇头说没干啥,旋即便一再地问陈石磊的胳膊还要不要紧。 麻药渐渐退了,陈石磊忍着痛,额前都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可他却说,“没事了,妈,医生说明天就能出院了。” 听儿子这么一说,周美茵更心疼了,伤口那么深,肯定会很疼。 陈蔚然给陈石磊倒了杯热水,然后特意去开了一瓶止疼药,把药放到弟弟手心里,喂他吃了进去。 陈石磊喝了两片止疼药之后,笑着对陈蔚然说,“哥,我终于也有了男人的光荣了。”然后低头看着自己承载着伤痕的胳膊。 陈蔚然笑不出来,这一刀明明是该他挨的,或许躲不及时的话,这把刀应该会出现在他的身体上,说不定还会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陈蔚然看着弟弟包裹着纱布的胳膊,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威胁,人各有命,他倒是不惧怕死亡,可是他在想,他要是死了,那析析怎么办,郑骁武又该怎么办? 这一刻,陈蔚然突然很想他们。 陈蔚然本打算要留在医院照顾陈石磊,可是周美茵却执意要亲自在这儿,陈蔚然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周美茵说,“你出来两天了,也不知道析析咋样,反正今晚家里没人,要不你回青城去找析析吧。你们明天早点过来,咱一家人也聚聚,冲冲晦气。” 陈蔚然也有些挂念析析,就听了周美茵的安排。 陈蔚然觉得时间尚早,要回去也不急这一时半会,他想起来了大家忙活了一上午还没吃饭,就回家带了饭菜过来,让磊子也吃点饭。 吃过饭后,陈蔚然又陪陈石磊说了会儿话,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跟陈石磊告别,然后便赶去了长途汽车站, 等到了青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陈蔚然昨晚上给析析打电话打算今天不回来了,现在搞个突然袭击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家。 陈蔚然进了公寓小区,在他们家楼下,恰巧碰到了前来探望孙子的郑妈妈。 郑妈妈按照笑笑给她的地址找到了陈蔚然的家,刚要打算上楼,就听到有人在叫她。 “妈,你怎么来了?”陈蔚然有些吃惊。 郑妈妈冲陈蔚然笑了笑,“我来看看你们。” 陈蔚然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竟然专程跑到他家,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吧?“妈,那您上去坐坐吧。” 郑妈妈微微一笑,“不急。”她走到陈蔚然面前,“蔚然,自打你跟小武在一起,我一直把你当成我自己的亲儿子,现在妈想问你个事儿,你可不能糊弄我。” 郑妈妈都这么说了,陈蔚然只好点头,“妈,有什么事儿您说。” 郑妈妈叹了口气,打开手机相册,把那张照片摆在了陈蔚然面前。 意思再清楚不过了,陈蔚然没想到郑妈妈还是抢先知道了析析的存在,他原本想着等一切安顿好了,就找个恰当的时机在郑家人面前说出实情,毕竟析析也是郑家的血脉,可是没想到竟被郑妈妈先发现了。 正如郑妈妈说的,她一向待陈蔚然很好,陈蔚然无法不对她说出实情。 陈蔚然穿着白色t恤衫,他轻轻地拉开上衣,一条长长的疤痕突兀地显现了出来。 郑妈妈先是一怔,片刻之后,这一切似乎都能说通了。 郑妈妈望着陈蔚然,眼眶一下子变红了,“孩子,难为你了。你是我们郑家的功臣,是郑家的福分。” 陈蔚然只是微微一笑,“妈,对不起,我其实早就应该跟你说了。” 郑妈妈笑着擦了擦眼角,“不晚不晚,我现在想去看看我孙子,行么?” 陈蔚然赶忙说,“妈,您说什么话,这有什么不行的。” 说罢,两人一起上了楼。 第三十四章 那天晚上郑妈妈留在陈蔚然家里吃饭,视线几乎都离不开析析,看着此时的析析,她仿佛看到了昔日的郑骁武,可岁月不饶人,一晃眼,儿子也即将步入而立之年。 析析起初有些害羞,小家伙平日里都是自来熟,可今天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依偎在陈蔚然身边,好奇地看着这个“奶奶”。 坦白说,郑妈妈知道真相的时候,心底里或多或少地有些别扭,毕竟这年头男人生孩子本就是件破天荒的大事,可自打她一上楼进了家门,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自己的小孙子,郑妈妈一切的后顾之忧都没了。 吃过晚饭,析析也与郑妈妈熟络了起来,郑妈妈笑得合不上嘴。 郑妈妈心想,这个消息要是告诉郑老爷子,估计老爷子的病肯定立马就好。 正当析析和郑妈妈在客厅玩耍的时候,郑骁武则把陈蔚然拉进了卧室里。 陈蔚然看他神神秘秘地,便笑着跟他走了进去。 郑大少反手关上门,从身后搂住了陈蔚然,旋即高高的个子,低下头刚好将脸颊埋在陈蔚然的肩膀上。 “想我了么?”郑大少声音压得很低,吐出的气息刚好碰到了陈蔚然耳背最敏感的地方。 陈蔚然下意识地躲他。 郑大少像个小孩子一般,“可我想你了。” 陈蔚然微微一笑,这个怀抱让他感觉的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安全感。 “弟弟还好么?”郑骁武问他。 陈蔚然眉头一皱,摇摇头,“住院了。” 郑骁武将怀里人松开,神情紧张地问道。 “怎么搞的?” 陈蔚然只好将那段惊心动魄地经历平静地为郑骁武复述了一边。 郑大少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你是说那把刀是冲你砍去的?” 陈蔚然点点头。 郑大少眉头一皱,接着又问道,“要不是磊子,那么躺在医院的那个人就是你了?” 陈蔚然至今心有余悸。 郑大少不再说话了,转身走向与卧室连通的阳台。 望着外面灯红酒绿的霓虹光彩,郑大少脸上却是少有的严肃。 陈蔚然也纳闷了,以他对郑骁武的了解,此时这幅表情显然是遇到了什么极不开心的事情,“喂,你怎么了?” 郑大少不理会,迟疑片刻,像是在做什么抉择,“报警了么?” 陈蔚然答道,“还没。” 郑大少瞪了他一眼,好似陈蔚然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没来得及。我着急赶回来。” 陈蔚然讨厌小姑一家,又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几乎让他对小姑家从大人到小孩都极为反感,可宋明大学刚毕业,此时就把他送进去,大概他的一生都会背着这个不良记录。 可能在他并不光明的人生中,又会有一个大污点存在,可这样的的确确会让陈蔚然一家出了这口恶气。 弟弟在手术室的时候,陈蔚然真想去把宋明给宰了,即便不能这么做,那他也做了报警的准备。可就在拿出手机那一刻,陈蔚然犹豫了,宋明过几年定是要出来,他怕那时候的宋明很可能会为了复仇而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 这是电视剧一般的剧情猜想,可是陈蔚然没这个勇气下赌注,他早已不是光杆司令,他有儿子,有爱人,有妈妈,有很多让他牵挂的人。 可是这事情绝对绝对不能就此结束,陈蔚然也绝对不可能让这个伤害他家人的凶手逍遥法外。 郑骁武深呼了口气,“这件事情交给我吧!” 陈蔚然一愣,“这事我可以摆平。” 郑骁武有些激动,“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摆平,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析析怎么办?!我怎么办?!” 陈蔚然怔住了,他望着郑骁武,想不到令眼前这个男人愁眉不展的原因竟是因为这个。 陈蔚然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 郑大少刚刚松开的眉头瞬间又恢复了原样,他自己视之为珍宝的人,怎么能容忍别人对他造成伤害? 即便仅仅存在这种可能他也绝对无法接受。 陈蔚然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倘若在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人这般在乎你的生死安危,甚至比他自己还要重视自己,这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郑骁武一把将陈蔚然搂了过去,双唇狠狠地压了上去。 陈蔚然感觉到了郑骁武心中的气愤,他狂风暴雨一般的吻让陈蔚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轻轻噬咬着陈蔚然的双唇,明明那么想将他拆吃入腹,可是又舍不得这种快感从无到有,从蒙蒙细雨到狂风暴雨渐进的美妙过程。 不知不觉中,两人身体皆有了反应,紧紧靠着的下身,炽热勃起的硬物相互顶着,刚刚一碰到,便不自由主地跳动一下,那种感觉几乎要让郑骁武难以忍受。 这么多年积攒的欲望,他怎么可能只做几次就觉得满足。 可是此刻显然不是个最佳时机。 即便不能做爱,那抱着拥吻也算是一种淋漓尽致的发泄,舌尖交缠,百转千回,时而吸吮,时而轻咬,每一次碰触都让人欲罢不能。 过了许久,二人才舍得分开双唇。 等欲望平复下去,郑骁武和陈蔚然才一本正经地出了卧室。 郑骁武倒是满不在乎,可陈蔚然一看到郑妈妈看他的眼神,便心虚起来。 郑妈妈一副不说自明的神情,郑大少反而一脸疑惑,喂,媳妇儿,咱俩刚才啥也没干,你心虚啥? 一晚上的熟悉之后,析析已经对郑妈妈相当友善了,郑妈妈原本就是嘻嘻哈哈的乐天派,小孩子最喜欢这种。 郑妈妈临走的时候对陈蔚然说,最近这几天想带析析去见见爷爷还有郑爸爸。 郑骁武怕陈蔚然为难,便回绝了郑妈妈,说到时候再说。郑妈妈显然知道,这毫无疑问是在敷衍她。 谁知道陈蔚然却微微一笑,“妈,这是应该的,我后天带析析去医院看爷爷。” 郑妈妈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郑大少一脸感动地看着陈蔚然,心想,媳妇儿,你真好! ****** 陈石磊今天出院,陈蔚然一家三口一大早便赶去了桃源县。 一路上,陈蔚然始终对宋明的事耿耿于怀,他不知道郑骁武会对他做什么,他也知道,凡是郑骁武决定的事情,他是阻挡不住的。 可一想起陈石磊的胳膊,陈蔚然也替他打抱不平,仔细一想,惹了郑大少宋明也算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到医院的时候,析析和陈蔚然先行上去了,郑骁武说要找个停车位。 陈蔚然心想,一大早医院里压根就没什么车,车位随处都是,还需要找? 没管郑骁武,陈蔚然便带着析析上了病楼房。 “小叔,你胳膊怎么了?”析析似乎对陈石磊包裹着厚厚纱布的胳膊蛮感兴趣。 陈石磊眉头一皱,“析析,伤痕是男人的光荣!”陈石磊说这话时神气十足,不知道还以为此刻他胳膊上悬挂着总统勋章。 周美茵一笑,“析析,可别听你小叔,这种光荣咱这辈子都别要。” 析析听得迷迷糊糊的,最好只好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对了,小郑呢?没和你一起来?”周美茵问道。 陈蔚然答道,“来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周美茵点点头,继续逗小孙子玩儿。 刘建军去给陈石磊办出院手续了,出去没多久,病房里又有人来访了。 这人不是郑骁武,而是陈蔚然的小姑。 显然小姑来的不是时候,因为所有的人都不待见她,陈蔚然一向保持君子风度,对待小人采取不理会的态度,可陈石磊却截然相反,他极为反感这个曾经在他们家最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他们的亲戚。 陈石磊生气地扭过头去。 “你来干什么?出去!”周美茵心疼自己的儿子,尤其是经过昨天那么一弄,这些年她受到的那些委屈也一起涌上了心头,她也明白了,一味的忍让只会让那些欺负他们的人变本加厉。 小姑红着眼,扑通一下在周美茵面前跪下了,“三嫂,我错了,我不该打你们小店的主意,也不该为了那么点钱与你吵架,这些年我活得不容易啊,好不容易盼着小明毕业了,谁知道他不长出息,打了自家人,三嫂我给你认错。警察刚刚把小明带走了,求求你们放了他。” 周美茵冷笑,“你过得不容易?我过得就容易么?就算我过得容易,我儿子就应该被你们这么欺负?今天你们砍人,明天就能杀人,你还不醒悟,进去了好,我看倒是能给他指条明路。” 陈蔚然顿时明白了,这应该是郑骁武做的吧? 可仅仅报警,似乎不像是郑大少的手段。 小姑哭哭啼啼,“刚刚我托人打听了,他们说小明不仅故意伤人,而且涉嫌私藏管制刀具,他们还说有人举报小明吸食……”小姑泣不成声,看样子儿子的罪名不少。 难不成是郑骁武陷害他了,那这样的话,就有些过分了。 虽说宋明故意伤人,罪有应得,但是栽赃陷害这事儿,陈蔚然却不能接受。 他怀着疑惑,走出病房,拨通了郑骁武的电话。 “你在哪?”陈蔚然问他。 “我在县公安局,跟王局长好久不见了,在和王局长喝茶。”郑骁武若无其事地说。 郑骁武早上的时候给余二通了电话,想让余二出面摆平这件事儿,谁知道余二立马说他从良好久了,涉黑寻仇这活儿他不敢干! 郑骁武在电话这头骂了他一顿,“老子让你想办法,没让你带头去砍人!” 郑骁武知道论起出这种馊主意,谁也比不上余二。 余二迟疑片刻,“我爸一铁磁儿在青城公安局,要不咱走走白道。” 郑骁武按照余二说的,联系上了那个人,没想到这人恰巧已经升任了桃源县公安局局长。 郑骁武把析析父子俩放在医院之后便去找了王局长。 两人聊了几句,没想到王局长的父亲跟郑老爷子是战友,郑骁武百岁宴的时候,王局长还跟着家人一起去庆贺过。 要不然,郑大少怎么会跟媳妇儿说,他跟王局长好久不见了。 没错,真的是好久好久不见了。 陈蔚然又问他,“宋明其他的罪名怎么回事儿?” 郑骁武哈哈一笑,“你该不会以为是我栽赃陷害的吧?” 陈蔚然:“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郑骁武说道:“小混混偷着做些出格的事儿自以为很正常,可是每一条都几乎是在与法律捉迷藏,我不过就是从他们的小团伙中发掘一个举报人,这好像不是什么难事儿。王局长最近扫黄打非工作屡屡受挫,我就是来协助一下,帮他侧面发掘个线人而已。我可没栽赃陷害。” 陈蔚然明白了,他这个表弟看来是自作孽不可活。 最后郑骁武又补充一句,“陈蔚然,我不容许这世界上有人伤害你,谁都不行。” 陈蔚然微笑着挂上电话便返回了病房,把实情告诉了小姑,小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在背后做了这么多烂事儿,她哪还有脸继续呆在这里,最后一个人低着头走了。 陈蔚然叹了口气,如释重负,或许法律会让他重新找寻到生命的方向。 但愿,仅此而已。 第三十五章 陈石磊出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事儿了,出院手续繁多,不同部门签完字,又去财务处结完帐,一来二去,就耽搁了大半天的时间。 周美茵担心儿子,恨不得找个轮椅把儿子推回家。 “妈,你别这么紧张,我就是划了一下胳膊,你别闹的我跟癌症晚期一样。”陈石磊笑起来很像陈蔚然,但又不似陈蔚然那般成熟稳重,有种涉世未深的阳光模样。 周美茵一听,轻轻地拍了儿子一下,“呸呸呸,净说些不吉利的话,跟小孩儿似得。” 陈石磊高大的个子揽着周美茵,“妈,在您面前,我不就是小孩子么!” 周美茵一听,这才笑逐颜开。 陈蔚然抱着析析,小家伙看奶奶开心,就插话说,“小叔是小孩子,比析析还要小的小孩子。” 陈石磊一脸坏笑,几步走过去,要给析析挠痒痒,析析大叫着“爸爸,来救我”,然后,咯咯地笑个不停。 刘建军办完手续就先回家了,他说回家准备点吃的,孩子们都回来了,好好吃一顿,尤其是磊子,可得好好补补。 四人说说笑笑一路出了病房楼,刚走出大楼,陈蔚然便看到了正在轿车旁边等待的郑骁武。 他悠闲地靠在黑亮的轿车旁,雪白的衬衣衬得男人的脸庞越发精致,陈蔚然不觉得微微一笑。 陈石磊不经意间看到了哥哥的笑容,眼底里有过一丝短暂的异样。 析析冲着郑骁武的方向喊道,“大爸爸。” 陈蔚然一听,吓了一跳,坏菜了,忘记跟小家伙解释了,在奶奶家不能叫大爸爸。 郑骁武转身,丝毫不在意析析叫了他什么,他冲析析拍了拍手,然后张开怀抱,这是郑大少一惯的方式。 陈蔚然只好把析析放到地上,旋即,小家伙一蹦三跳地朝郑骁武跑过去。 周美茵也愣了,过了半晌,她才开口,“蔚然,析析刚刚叫小郑什么?” 陈蔚然下意识地用手摸摸鼻子,“他俩闹着玩呢。” 周美茵笑着说,“难怪,我还寻思呢,咋有两个爸爸。” 陈石磊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陈蔚然,他跟陈蔚然一起长大,对哥哥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这家伙分明是在撒谎。 看着析析亲切地在郑骁武帅气的脸庞上亲吻着,周美茵笑了,陈石磊沉思着,陈蔚然站在原地,咳咳,今天天气不错。 “磊子,这是你郑哥,是你哥的好朋友,今天你这事儿,我听你哥说,你郑哥可帮了不少。”周美茵笑着说道。 小姑走后不久,陈蔚然就把郑骁武找人举报宋明的事儿一并跟周美茵说了。 陈石磊微微一笑,“郑哥。” 郑骁武满不在乎地说道,“阿姨,你说这话就见外了,要不是看你们是亲戚,我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饶了那小子。” 周美茵无奈一笑,“罢了,过去的事儿,提起来净闹心,不提了不提了。” 陈蔚然也同意,“对,刘叔在家给我们做大餐呢,咱回家吧。” 析析在郑骁武怀里,乐得拍手,“我饿了,吃大餐!” 大家都被析析逗乐了,笑得合不上嘴。 ****** 刘建军今天格外高兴,以前家里没人的时候,周美茵就常跟他念叨,“这人生就是别扭,孩子们小的时候,总希望他们长大有出息,可等长大了,他们都去外边发展了不回家了,我又希望他们要是都在我身边那该多好。”说着说着,眼角就湿了。 刘建军这辈子没孩子,光杆司令,这些年他早已把陈家这三个孩儿当成自己的。 他憨憨一笑,“人活一辈子,不能只想着他们,你也得好好活才成。” 周美茵说道,“他们三个活得好,我就活得好。” 刘建军点点头,“都好都好!” 高压锅里炖着排骨,火上烧着鱼汤,煮好的牛肉切成片已经上了桌,新鲜蔬菜也都已经洗净切好了,只等着下锅上桌。 刚刚踏进院子里,就听到厨房里忙碌的声音,等进了屋子,众人都被满屋子浓郁的香气给吸引了。 析析用力闻了一下,“好香哦。”然后,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 周美茵进了里屋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陈蔚然去了厨房看看刘建军忙的怎么样了,打算顺便去帮帮刘叔的忙。 “刘叔,做这么多好吃的,今天我们可有口福了。” 刘建军一笑,“你们爱吃就好,蔚然啊,快去招呼一下人家小郑,给人家沏点茶水。” 陈蔚然透过厨房的窗户看了郑骁武一眼,“没事儿刘叔,他不是外人,不用我招呼。我来给你打下手。” 刘建军说道,“远来的都是客,快去吧,我一人忙得过来,这几个青菜出了锅,咱们就准备开饭。” 院子里只剩下陈石磊、郑骁武还有析析。 陈石磊问道,“郑哥跟我哥认识很久了?” 郑骁武一边和小家伙玩闹,一边答道,“五六年了。” 陈石磊疑惑,“我之前怎么没听我哥提起过,看样子你们应该很好才是。” 郑骁武愣了一下,旋即又说道,“久别重逢。” 陈石磊点点头。 此时周美茵从里屋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缕红布条,径直冲陈石磊走了过来。 不管陈石磊一脸疑惑的神情,周美茵小心翼翼地将红布条绑在了陈石磊受伤的那根胳膊上。 陈石磊一脸嫌弃,“啊哟,妈,这是什么,扎的跟白毛女似的。” 周美茵一样,“你少糊弄你妈,人家白毛女喜儿是扎着红头绳,你这是系胳膊上,那能一样么?这是老传统,你可别给我拆!” 陈石磊拗不过周美茵,“得得得,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析析一脸的问号,“大爸爸,白毛女是什么?是跟七仙女一样吗?” 周美茵和陈石磊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郑大少一本正经,“有一点是一样的,都是女的。” 小家伙点点头,心想,小叔绑着这个红绳可真难看,看来白毛女也不咋地。 这顿团圆饭吃的很尽兴,虽然陈石磊受了伤,可好在善恶有报,那人也有了该有的惩罚,倘若一味地计较这个,那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陈蔚然端起酒杯,“磊子出院,有惊无险,为这个咱也得喝一个。” 郑骁武发现,陈蔚然有个特点,平时的时候,一本正经,一向标榜成熟稳重,滴水不漏。可一旦喝了酒,就像是变了个人,话也多了,也懂得开开玩笑,调侃几句。 郑大少心想,这酒是个好东西。 其余人纷纷觉得陈蔚然说的有道理,都举杯共饮。 陈石磊有伤在身,不能喝酒,就跟析析一样喝起了果汁。 刘建军放下酒杯,“大家别愣着,吃菜吃菜。磊子,这是我做的排骨,我没放太多盐,你多喝点汤,这个有营养。”说着,就给陈石磊盛了一碗汤。 磊子直说,“刘叔,我自己来就成。郑哥,你也吃啊。” 郑骁武微微一笑,点点头。陈石磊大概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陈蔚然也看出这个问题了,既然郑家大人都知道析析的真相了,那瞒着家里人似乎也不是个长久之计,真得找机会跟家里人说清楚。 推杯换盏,不知不觉,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 陈蔚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站起来,酒杯端的有些不稳。 “刘叔,这杯酒我敬你。” 刘建军不好意思,也一同站了起来。 陈蔚然示意他坐下,“刘叔,你坐着,听——我说完。” “刘叔,你是看着我们仨长起来的,说句摸良心的话,我们从来没把你当外人,我们嘴上叫你叔,可心里都把你当成爹。我妈太不容易了,一个人拉扯我们仨不容易,我们长大了,可她却老了。刘叔,这么多年,你给我们家做了这么多,我们兄妹三个记在心里,从没忘记。今儿个,我这个晚辈不该说这番话,可我觉得我必须得说,你到底对我妈有没有啥想法?” 刘建军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他一向老实木讷,在他们的年代,这种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交流。 周美茵也羞得慌,赶忙去制止陈蔚然,“臭小子,你瞎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快别说了。” 郑骁武微微一笑,行啊,我媳妇儿还挺有魄力。 陈蔚然对周美茵说,“你儿子三十了,不是臭小子,臭小子在那儿呢!”陈蔚然指了指析析。接着,又对刘建军说,“刘叔,你正面回答我,大老爷们,你这个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和我妈这辈子都不容易,我们都长大了,你们该为自己考虑了,刘叔,你说,你到底有没有想法?” 周美茵又羞又气,只是瞪着陈蔚然,默不作声。 刘建军看了周美茵一眼,像是部下在向领导请示工作,“那我到底是应该有啊,还是不应该有。” 陈石磊没喝酒,他可清醒着呢,“我哥说的对,刘叔,你有什么想法,就得大胆说出来。不说出来,就可能抱憾终身。” 周美茵一看,这两儿子今天看来是非要把她嫁出去不行了,真是太气人了。 刘建军吞吞吐吐,“想法还是有的。” 陈蔚然继续说,“刘叔,老爷们不带这么墨迹的。这么说吧,你爱不爱我妈?” 陈蔚然说话有些沙哑,手里的酒杯摇摇晃晃地端不稳,洒了一大半。 周美茵一听这些情啊爱啊,顿时更是羞得不行,“臭小子,你赶快给我回屋。” 郑大少觉得像是在欣赏一部话剧,恩,老婆喝醉酒的样子真是很迷人,不知道喝醉酒之后做爱会不会别有一番风情? 刘建军看了看两个儿子,墨迹了好半天,“爱,我……爱。” 看刘建军这般窘迫地说出那个字,小辈们都笑了。 “刘叔,啥也不说了,早日把我妈娶回家。我干了。”大半杯白酒,陈蔚然一饮而尽。 郑骁武心想,媳妇儿啊,你这是在给我实践的机会么? 析析人小鬼大,这些事他也看的明白了,就学陈蔚然说话,“娶回家,娶回家,把奶奶娶回家。” 周美茵亲昵地拍了析析的小屁股,“净跟你爸不学好,瞎胡闹!” 吃完饭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这场持续了近大半天的家庭聚会在陈蔚然喝醉酒之后便结束了。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家人之间的聊天玩笑,家人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总有聊不完的天。 今天大家都累了一天,陈蔚然也喝醉了,周美茵就让大家早点休息去了。 按照周美茵的安排,今晚析析和她睡,陈石磊睡他自己的房间,郑骁武睡陈蔚然的房间,陈蔚然睡他妹妹的房间。 郑骁武一听之后觉得不妥,“阿姨,他喝成这样,一个人睡不行,今晚我和他挤一下得了,夜里还能照顾他一下。” 周美茵觉得小郑说的有道理,“那辛苦你了,看他喝成这样。” 郑骁武嘴角一勾,“阿姨,今天大家都高兴,喝得再多也都是快乐酒。” 周美茵笑着点点头,心想,这孩子还挺知道心疼人,有钱人家的孩子能培养成这样也是少见。 说罢,郑骁武便扶着陈蔚然去了四合院东边的一排房子里。 东边的房子只有陈蔚然在这里住,其他人都住在北边和南边。 郑大少嘴角浮起一抹坏笑,“恩,真是天助我也。” 他扶着半醉半醒的陈蔚然,突然有种要做坏事的感觉,咳咳,明明是自己的老婆,怎么会有这种心虚的感觉。 进了房间,郑大少一个横抱将陈蔚然抱了起来,然后随手反锁上门。 陈蔚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腾空了,就张开眼睛,看了看。 酒精的作用慢慢融进了血液,陈蔚然脸色潮红,他冲郑大少微微一笑,模样千娇百媚。 陈蔚然一向君子风度,即便是与郑骁武做爱的时候,除了高朝来临的那一刻,大部分时间他很少放肆的呻吟,也很少有什么暧昧享受的表情,郑大少在上面做得卖力,身下人只是隐忍的控制着,在郑大少看来,这似乎也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而今晚,陈蔚然喝了这么多酒,似乎心底里的那些欲望都瞬间被释放出来了。 郑骁武望着怀里的男人,欲火瞬间燃遍全身,身体的热血几乎瞬间都集中到了下身,紧致的仔裤已经被那炽热的硬物撑起了一大包。 郑骁武把陈蔚然轻轻地放到床上,陈蔚然似乎也睡意渐消。 食色,性也,平日里再一本正经的人也是有性欲的,也渴望高朝来临的那一刻酣畅淋漓的感觉。 陈蔚然红着脸,冲郑大少充满诱惑地笑着。 郑骁武给自己解开衬衫的扣子,然后三两下地脱得只剩下一条紧身的子弹内裤。 硕大的硬物已经蓄势待发,子弹内裤丝毫装不下它,一半的硬物已经自内裤的边缘处漏了出来。 陈蔚然下意识地给自己解开衬衫的扣子,然后伸出手,一把将郑骁武扯到了自己的身上,郑大少轻轻地压在陈蔚然身上,仔细地盯着身下的男人。 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轻轻地给陈蔚然脱下衬衫,裤子,然后两人几乎是全裸着面对面贴着对方。 郑大少吞了口口水,陈蔚然嘴角一笑,仰起脖子,将双唇覆在了此刻正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嘴上。 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人尽情地拥吻,陈蔚然甚至还顽皮地伸出舌尖,郑大少便狠狠地吸了上去,时而狂风暴雨的吸吮,时而柔情似水地轻舔。 每一次唇齿交融都几乎让人欲罢不能,恨不得立刻进入,做个酣畅淋漓,一泻千里。 “老婆,我爱你。”郑大少恋恋不舍地从陈蔚然的双唇上离开。 陈蔚然微微一笑,“我也爱你。” 郑骁武的吻接着落在了陈蔚然的锁骨与颈间,舌尖轻轻下移,陈蔚然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爽极了。 直到舌尖划过胸前的凸起,陈蔚然不由自主地呻吟一声,郑骁武知道这里一向是他的敏感带,干脆一口含了进去,时而舌尖轻舔,时而轻轻噬咬,时而像个婴孩儿吃奶一般用力吸吮,陈蔚然感觉到一阵一阵触电般的酥麻之感向他袭来,下身也已经涨的不行。 两人一上一下贴在一起,每个人下身的跃动都会清晰传递给对方,郑大少轻轻地用手握住了陈蔚然的硬物,轻轻套弄,然后继续舔吻。 郑骁武一路下移,并没有长驱直入,直达下身,而是在陈蔚然腹部的手术伤疤上停了下来。 白色的伤疤在陈蔚然蜜色的肌肤上显得有些突兀,五年前,他们的儿子就是从这里取出来的吧? 那一刹那,郑骁武有种莫名的感动,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说的清楚,郑大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曾有一个男人为了他和他们的儿子挨了一刀,这个浅浅的刀疤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告诉他,这辈子他都必须得疼陈蔚然,必须得爱他,绝对不能让他受一丁点儿委屈。 郑骁武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小腹的那条伤疤上,那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纹身。 郑大少早就难以忍受,强忍着做完前戏之后,便轻轻地进入了那个让他痴迷让他疯狂让他迫不及待的身体。 …… 狂风暴雨一般地欢愉在酣畅淋漓的高朝中结束了,今晚郑骁武很在状态,陈蔚然也很是配合,两人竟同时到达了那个极点,郑骁武伏在陈蔚然身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下身依旧埋在陈蔚然的体内,不舍得离开。 昏黄的台灯下,两人默默地看着对方,这种时候,再多的情话都不如一个热烈的舌吻来的痛快。 郑骁武轻轻地含住了陈蔚然的双唇。 第三十六章 清晨醒来的时候,陈蔚然几乎是树袋熊一般抱着郑大少。 睁开眼,只觉得头一阵阵的疼,口渴的要命。 陈蔚然从郑大少身上起来,发现俩人竟是一丝不挂。而依旧没醒的郑大少此时早已是一柱擎天。 陈蔚然觉得有些尴尬,就打算下床去找衣服,两人的衣服在地上绞到了一起,可以想象昨晚战况是何其激烈。 正要下床,陈蔚然突然觉得被人一拉,瞬间又倒在了身后男人的身上,不偏不倚,陈蔚然刚好枕在郑大少线条精壮的小腹上。 旁边则是那根昨晚横冲直撞早上依然斗志昂扬的“武器”。 郑大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婆大人似乎对他的某个部位还很害羞呢。 陈蔚然急忙往上挪着身体,郑大少则一翻身,刚好将陈蔚然搂在了身下。 陈蔚然皱眉,“我妈和我弟在家呢,他们应该都醒了。”言外之意,你可别轻举妄动。 郑大少嘴角浮起一抹坏笑,“昨天晚上的时候,你怎么没意识到这一点,啧啧,声音很洪亮啊。” 陈蔚然吓了一跳,“我昨晚声音很大?” 郑骁武喜欢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陈蔚然这人一向滴水不漏,做什么事都是胸有成竹,这种神情因为罕见才越发显得迷人。 郑大少将鼻尖轻轻地贴在陈蔚然的脸颊上,“十里八村大概都没睡好。” 陈蔚然这才听明白,郑大少是在逗他呢。 郑骁武把陈蔚然压在身下,下身炽热的硬物早已恢复了坚硬,难怪网上说最好的做爱时间应该是清晨,晨勃带来的性欲几乎达到了一天的巅峰状态。 陈蔚然清楚地感觉到郑骁武的下身不偏不倚地顶在自己的下身上,时不时地跃动一下。尽管陈蔚然的身体也起了反应,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绝对不适合再干一场! 正当陈蔚然要把压在身上的那个男人推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敲门声,“奶奶说,大懒熊快起床!” 陈蔚然心想,儿子来的真及时。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示意一下。 郑骁武只好慢悠悠地从陈蔚然身上离开,想想又觉得不甘心,便狠狠地含住了陈蔚然的双唇,昨晚的柔情似水没有了,只剩下狂风暴雨般的扫掠。 就算不能做爱,亲一下当做补偿吧。 析析站在门口,见没人回应,就继续敲门,“爸爸,大爸爸,奶奶让我来叫你们起床。” 两人的双唇难舍难分,陈蔚然想说话却没法开口。 析析隐隐约约听到里面,“嗯……嗯……”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动静也没了。 小家伙就跑回了厨房,去跟周美茵汇报情况。 过了好半天,郑大少才舍得放手。 陈蔚然皱眉,“快!我妈要过来了哈。” 郑大少这才优哉游哉地床上坐起来,一丝不挂的高瘦身体完全展现在陈蔚然眼前,此时清晨的阳光透过白纱帘照了进来,金黄色的光辉洒在男人精壮的躯干上,深邃的肌肉线条让陈蔚然看得有些傻了眼,他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去欣赏一个男人的肉体,而且这个男人长得还很是不错。 郑大少旁若无人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从地上的一大堆衣服中找出了他和陈蔚然的内裤。 “喂,很好看么?”郑大少唇角一勾。 陈蔚然愣了一下,接过内裤,匆忙地穿上。 “我昨晚是不是喝大了?”陈蔚然只记得吃饭喝酒,还有跟郑骁武睡前的激战,可是中间的部分好像遗忘了。 郑大少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答道,“恩,你昨晚确实说了很多。” 陈蔚然一想,该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我说什么了?我都忘了。” 郑大少不一会儿功夫便穿好了,“你说,你爱我爱得要死。” 陈蔚然皱眉,“我说正事,你别打岔,我记得我好想跟刘叔劝酒来着。” 郑骁武见他冥思苦想,索性就干脆把昨晚的情况以最简短的方式告诉了陈蔚然。 陈蔚然到底是“闯祸”了,不过好在也算是从某种程度上撮合了周美茵和刘建军。 二人一前一后去了洗手间洗漱,周美茵还特意贴心地给郑骁武预备了新的牙刷和牙杯。 郑大少一边刷牙,一问含糊不清地问道,“咱们的事儿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阿姨说清楚?” 陈蔚然洗完脸,“不急,反正过几天我和析析就要回来了,那时候有的是机会。我现在担心的是爸爸和爷爷,他们能像妈妈那样接受我和析析么?” 郑骁武漱了漱口,“这是必须的啊。”郑大少想了想,又亲昵地揽着陈蔚然的肩膀,“再说了,一切都有我呢,别担心。” 陈蔚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洗漱完毕之后,鉴于陈蔚然昨晚酒后失言,他决定最好还是先去找周美茵谈谈。 “妈,忙着呢?”陈蔚然没话找话。 周美茵正忙着准备早餐,“哟,酒醒了?” 陈蔚然听出周美茵话语中带着一些不快,其实仔细想想,他做的确实有些过了。“妈,昨晚的事儿……” “行了行了,过去了就不提了,以后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周美茵知道儿子也是为她着想。 “昨晚上喝酒我那是高兴。其实,妈,我想说的是,刘叔真的不错。” “臭小子,你妈心里有分寸,我现在啥都不求,我就希望你们兄妹三个长大成人,有出息,等你们安定好了,我才能彻底放了心。”周美茵说完就麻利地端着热汤馄饨离开了厨房。 陈蔚然心想,看来得从刘叔那边做做工作了。 ****** 明天是周一,陈蔚然打算回去把析析的退学手续给办妥了,二婶那边也有了消息,桃源实验幼儿园也已经同意析析入学了。 陈蔚然寻思着尽量不能耽误孩子上学,于是就跟周美茵说今天下午他们三个要返回青城。 周美茵知道他们回去的目的,不仅不阻拦,反而催促陈蔚然一定要抓紧时间去办,只有陈蔚然早日将事情办妥,析析才能早日回桃源上学。 吃早饭的时候,陈蔚然跟陈石磊说,“磊子,你胳膊上还有伤,你要是学校那边没什么事儿,就多在家呆几天,这个暑假雪菲也没回来,你在家陪陪咱妈再走。” 陈石磊点点头,“我再在家待几天,不过也待不长,暑期社会实践就要开始了。” 陈蔚然说:“那行,你安排好时间,我们今天先回去,过几天把青城那边的房子退了,我就回来。” 陈石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 “磊子,好像看出什么来了。”在返回青城的路上,郑骁武说道。 “我也察觉到了,不过,这孩子一向听我的,他不过就是担心我上当受骗。”陈蔚然如是说道,陈石磊一直认为哥哥当年是被人甩了,因此当他看到郑骁武与哥哥关系不一般时,第一反应则是带着些许的敌意。 “上当受骗?”郑骁武一边操控着方向盘,唇角挂着一丝坏笑,“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陈蔚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尽管试试。” 郑大少眉头一皱,“就算骗,老子也要骗你一辈子。” 坐在后排的析析正在吃奶奶做的炸面卷,甜甜脆脆的很好吃,忽听到大爸爸说的“骗你一辈子”,就插话说,“老实说,骗人的小孩子不是好孩子,大爸爸,你是不是好孩子?” 郑大少迟疑片刻,“析析,大爸爸的意思是能骗一辈子那就不叫骗,骗一阵子的才叫骗呢。” 析析摸了摸小脑袋,“什么一阵子一辈子的,骗人的就不是好孩子。” 陈蔚然说道,“对,析析以后要做好孩子,不能骗人。” 小家伙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汽车刚行进到一半路程,郑骁武接到了郑妈妈的电话,说是郑爸爸和郑老爷子想见见小家伙,刚巧老爷子今天出院,他们现在都在皇冠假日。 郑骁武把电话放到一边,问陈蔚然的想法,陈蔚然心想老爷子出院本该也得去看看,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带析析去一趟,也让郑老爷子和郑爸爸看看析析。 郑骁武挂上电话,转过身子去跟析析说,“析析,今晚上我带你去大爸爸家好不好?” 小孩子都对陌生的环境总有一种期待,小家伙朗声应道,“好。” 陈蔚然又说,“待会见到大爸爸的爸爸妈妈要叫爷爷奶奶,见到大爸爸的爷爷呢,要叫老爷爷。记住了么?” 析析乖巧地点点头,一一记在心里。 陈蔚然不知怎么搞的,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紧张,难道是因为这是析析第一次正式出现在郑家人面前? 他不得而知。 郑骁武见他心不在焉地,就亲昵地拍了拍他的手,“放心,天塌下来还有我呢。” 下午六点,一家三口出现在皇冠假日酒店,郑爸郑妈前几天来青城的时候,郑骁武给他们在皇冠假日订了一个家庭套房,是个四居室的复式套房。爷爷出院之后也一并住了进去。郑家之前在青城这边没有业务,因此无论是郑骁武还是郑爸郑妈都是一律住酒店,过几天他们就会带着爷爷回家了。 郑骁武一只手抱着析析,另一只手揽着陈蔚然,一家三口就这样出现在了郑家人面前。 郑老爷子坐在轮椅上,眺望远处的碧海,听到有人叫他,老爷子慢慢转过身来。 “老爷爷。”析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郑老爷子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娃娃,仿佛时光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时候他身体健康,在他常去的那家高尔夫俱乐部里是有名的常胜将军,那时郑骁武也就五六岁,时光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他竟也有了重孙子。 郑老爷子只觉得眼前雾蒙蒙的一片,旋即泪水缓缓地自眼角落了下来。 他老了,也终究坐在了轮椅上,生老病死这是人生的规律,看到眼前这个与郑骁武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乖巧小娃娃,郑老爷子一下子明白了,这人生不就是这般一代一代的成长,一代一代的更新,他身上的血肉终将有枯竭的那一天,可是到那一天也必将有与他有着同样骨血的鲜活生命出现。对他而言,析析就是那个鲜活年轻的生命。 析析抓着陈蔚然的裤腿,“爸爸,我是不是惹老爷爷不高兴了。他怎么哭了。” 郑妈妈看小孙子撅着小嘴,闷闷不乐,就走过去,一把抱起小孙子,“奶奶告诉你,老爷爷是想你想的,不是不高兴。爷爷奶奶还有老爷爷盼你盼了好久呢。” 析析这才高兴了,“那我以后一定会经常看你们的。” 郑爸爸将郑老爷子的轮椅推了过来,析析乖巧地站在郑老爷子身边,不停地打量这个泪眼婆娑的慈祥的老人家。 “老爷爷,你不要哭了,我给你糖吃。”析析从口袋里小心翼翼掏出三块大白兔,这是周美茵临走之前给他塞到口袋里的,小家伙又继续掏,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 郑老爷子颤抖着伸出手去摸了摸小家伙的手,“老爷爷……不吃,你吃吧。” 析析执意把三块大白兔奶糖放到了郑老爷子的手上,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开心的时候吃一块糖就好了。” 郑老爷子点点头,把三块奶糖攥在了手心里。 过了半晌,老爷子缓缓说道,“这个小娃娃长得真像小武小的时候。” 身后的郑爸爸也露出了难能可贵的笑容,“是啊,比小武小时候还要好看。” 析析冲他微微一笑,能被人夸奖自然是很开心的嘛。 郑爸郑妈对小家伙稀罕个不停,客厅的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小孩子吃的各种零食。 析析起初还很矜持,“我只吃一点这个就好了。” 可等陈蔚然不在身边了,小家伙也丝毫不眼生了,便一边开心地品尝着各种零食,一边和爷爷奶奶做游戏。 郑爸乐得合不上嘴,他无法想象,自己当年要真是阻拦了这场婚姻,岂不是失去了这么一个大活宝? 郑老爷子要回房休息,就让陈蔚然和郑骁武把他送到卧室去。 两人把老爷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陈蔚然又贴心给老爷子盖上夏凉被,两人刚要离开,就被老爷子叫住了。 “蔚然,小武,你俩坐。”郑老爷子虽然恢复了不少,但是中风的影响仍旧多多少少地影响着他的语言机能。 郑骁武和陈蔚然坐在老爷子的床前。 “爷爷,最近身体好些了么?”陈蔚然关心地问,这几天忙里忙外地都没空去看老爷子。 郑老爷子点点头,然后轻轻地拍了拍陈蔚然的手,“蔚然啊,辛苦你了。这些年一个人给我们郑家抚养孩子不容易啊,我们郑家欠你的恩情,这辈子也还不起……” 陈蔚然摇摇头,“爷爷,您别这么说。” 郑老爷子眼眶红了,继续说道,“我看到小家伙这么好,我就知道你肯定在他身上付出了不少心血……孩子跟着你,我放一百个心。我一辈子都在经营郑氏,到我这把年纪了,能亲眼看到自己的重孙子,我已经很知足了,就是现在闭上眼,我也没啥遗憾的了……” 郑骁武鼻头一酸,“爷爷,你又瞎说,医生说了,你已经好了。” 郑老爷子微微一笑,“小武,我就你这么一个孙子,你也长大了,有了家庭,也有了孩子,你得好好混,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蔚然和析析。你可别忘了那天你在医院里答应我的事情。” 郑骁武点点头,旋即他紧紧地握住了陈蔚然的手。 陈蔚然好奇地看着他,他答应爷爷什么了? 郑老爷子闭目养神片刻,接着说道,“郑氏的担子太重,我和你爸已经算是全身而退,它的未来都落在了你的肩膀上,爷爷为郑氏操劳了一辈子,我明白你的处境与难处。我床边的抽屉里有一份信托基金,是我给析析的见面礼,这足够他衣食无忧地长大成人。前些日子,我托人在桃源县寻了一个四合院,算是我给你们久别重逢的贺礼了,地址和钥匙也在抽屉里,说不定哪一天你们可以用得上。” 陈蔚然愣住了,老爷子原来早就帮他们想好了,听老爷子这口气,即便有一天郑骁武不在郑氏了,他也要确保郑骁武不会沦落街头。是啊,也只有家人才会为他如此设身处地地着想。 在外人看来,郑骁武是呼风唤雨的总经理,可是殊不知正是这种大权在握的地位剥夺了他最渴望的自由。可即便这样,郑老爷子也不能将江山拱手赠予外人,尽管各大董事对郑氏集团虎视眈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虽然对郑骁武来说有些残酷,可这就是郑家子孙的宿命。郑氏集团给予他们舒适的生活,而郑氏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必须挺身而出。 当郑老爷子把这些东西交到陈蔚然手上的时候,陈蔚然觉得他们前所未有的沉重,“爷爷,我们……” 郑老爷子微微一笑,“爷爷都明白,你们出去玩一会儿吧,我累了,想休息了。” 郑老爷子闭上眼睛之后,陈蔚然便和郑骁武一同走出了卧室。 此时客厅里传来阵阵欢笑,小家伙正在给爷爷奶奶讲述“三只大黄鸭”的故事。 明明丝毫没有笑点的故事,不知为何从析析的嘴里说出来,竟然逗得郑爸郑妈笑个不停,他们实在是太在乎这个小孩子了。 “爸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我给你们订机票。”郑骁武问道。 郑爸想了想,“明后天我们就回去吧,反正隔得也不远,我们有空再来看你们。” 陈蔚然一听爸妈要走,便赶忙说道,“爸妈,你们再多呆几天吧。” 郑妈妈微微一笑,“出来这么多天,家里没人我也不放心。反正你爸现在也退居二线,不用上班了,我们俩要是想析析就来看你们。” 陈蔚然点点头,旋即又说道,“没事儿,爸妈,析析放假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看你们。” 郑妈妈一听开心地笑了,“那敢情好,析析啊,奶奶带你去大游乐园玩好不好?” 小家伙似乎对这个大游乐园很向往,“好啊好啊,等我放假了,就去看爷爷奶奶。” 郑妈妈在小家伙白白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孙子真乖。” 这顿家宴进行得相当愉快,析析总算是跟郑家人相见了,郑家人似乎也完全接受了他和析析,这让一直压在陈蔚然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里踏实不少。 ****** 从皇冠假日返回家里的路上,陈蔚然问郑骁武,“你曾经答应过爷爷什么?” 郑大少摇摇头,默不作声。 陈蔚然追问,“快说快说。” 郑大少唇角一弯,“想知道么?亲我一下。”然后冲陈蔚然扬了扬他精致的脸颊。 陈蔚然一伸手把郑大少帅气的脸庞推到了一边。 看到这一幕,小家伙在背后笑得咯咯的。 郑骁武一脸无辜,“你现在要听么?你可别后悔?我要说了。” 陈蔚然刚想点头,想了想,便将耳朵凑了过去,示意他耳语。 郑骁武一歪头,先是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耳垂,然后,小声说,“爷爷让我们再给他生个小孙子。” 陈蔚然的脸一下子红了,“郑骁武你是不是活腻了?!” 陈蔚然知道,爷爷肯定不会让他答应这个的。 不过说起这事来,陈蔚然倒是一直有注意采取事后安全措施,他体质特殊,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出现什么意外的惊喜。 很久很久以后,陈蔚然终于得知了郑骁武答应过爷爷的事情,陈蔚然微微一笑,对着郑大少说,“看你表现咯。” 郑大少一个横抱,“那就让你好好看看,我表现的究竟怎么样?” 第三十七章 今天是周一,一家三口起床之后,像往常一样送儿子上学。只不过,今天析析可不是去上学的,而是去办理退学手续。 郑骁武把父子俩放下之后,就去了公司,他说今天要去给爸爸妈妈还有爷爷预定明天的机票。临走前还特意嘱咐陈蔚然,等学校这边的事儿办完了,就给他打电话,郑大少要来接老婆孩子。 进了幼儿园,陈蔚然直奔教务办公室。 退学手续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麻烦,至少跟入学相比,显然不是一个层次的。 陈蔚然给析析办好了手续之后,没有直接离开幼儿园,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去拜访一下程橙老师,以前小家伙等他下班的时候,大部分情况都是程橙老师在陪着他。 “哦,怎么这么突然?”程橙老师显然有些惊讶,眼神之中多多少少地流露出些许不舍,也不知道是对大人还是对小孩子。 陈蔚然微微一笑,“是最近这几天决定的,我换了工作,不再青城住了。” 程橙点点头,一想到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眼前这人了,心里多多少少的有些难过。可旋即,程橙便笑着对析析说,“析析,以后要乖乖听话哦,有机会回来看老师。” 虽然程橙接手这个班不久,可是析析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听程老师这么一说,小家伙也有些不舍了,脸上有些不悦地点了点头。 “程老师,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照顾析析。” 程橙的思绪完全被打乱了,那种微妙的感情几乎在心底的最深处猛地一下子炸开,然后一层一层地往外扩散着。 “这是我应该做的,析析这么可爱,我们都很喜欢析析。”程橙答道。 陈蔚然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家伙,接着又说,“析析,跟老师道别,我们先走了,别打扰程老师工作。” 程橙赶忙说,“没事儿,我早上没课。” 析析扬起小脸,“程老师,我会来看你的。我也会想你的。” 望着父子俩离去的背影,程橙的心里有些难以言说的别扭。 失望?谈不上。悲伤?得了吧,他们只不过才见了几次面。 愣在那里想了很久,程橙才想通了,原来在每个人的人生里,都注定会遇到那么一个人,他满足了你对伴侣所有的期待,可是你却注定无法拥有他,甚至很多时候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你知道,那个人永远只适合仰望。 ****** 出了幼儿园,陈蔚然总算是松了口气,第一件事算是办完了,再就是搬家退房的问题了。陈蔚然寻思着,这个事儿倒是不急,至少也得等爷爷他们走了之后再弄。 小家伙抓着爸爸的大手,“爸爸,今天我是不是不用上课了?” 陈蔚然眉毛一挑,“当然,怎么了?你想要干什么?” 析析站在陈蔚然对面,“我想要做好多事情,我想去游乐场,想去玩电玩,想去吃冰激凌,想去……” 陈蔚然等儿子说完了一切想去的地方,陈蔚然便一把将儿子从地上抱起来,“好,不过爸爸决定带你回家。” 小家伙炸毛,“为什么啊?我不回家!” 陈蔚然一看,这显然是郑大少的缩小版啊,儿子啊,你咋不学他点好?“因为爸爸要收拾屋子,我们过几天要搬家。这理由充分么?” 小家伙眉头一皱,伸手就去够陈蔚然的手机,“那我给大爸爸打电话,让他带我去。” 陈蔚然说道,“你大爸爸在忙,我们回家等他不行么?” 析析一把抓过了电话。 郑骁武早上刚到公司,助理便急匆匆地赶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什么事?这么着急?”郑骁武特意吩咐过,没什么急事周末不要给他打电话。 助理喘匀了气,“总经理,几大董事昨晚来过电话了,想让你对时代酒店的事情做出解释。” 郑骁武正在文件资料上签字,听到助理说的话,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哪几个?” 助理回答说,“江董事,杨董事,还有几个他们阵营的其他董事。” 郑骁武愣了几秒,旋即又继续在文件资料上签起字来。 当年郑氏集团创立的时候,江、杨两家是帮助郑老爷子打下江山、立了汗马功劳的功臣,不过郑老爷子也没有亏待他们,都承诺拿出一定的股份留给两家的子孙后代。郑氏集团发展壮大至今,江杨两家难免有了他的想法,谁也不想世世代代屈居人下。 当年郑骁武顺利接任总经理一职,也是老爷子与郑爸爸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办到的。这听起来很滑稽,可是事实就是如此。这几年两家不断拉拢其他董事,接近一半的股份都聚拢在了他们的阵营当中,要不是江杨两家的老人念及与郑老爷子的旧情,不让他们家的小辈轻举妄动,不然的话,他们大概早就反了天了。 立藩容易撤藩难,江杨两家虽然没有采取什么具体的行动,可是对于这个新接班人郑骁武他们却是严防死守,不放过任何一点值得拿来说事的把柄。 好在郑骁武这几年工作一直有条不紊,生意场上难得的稳重踏实,让江杨两家挑不出不是来。 可没想到时代酒店项目的中断却给了他们一个极好的机会。 郑骁武皱眉,“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给他们解释的。还有其他事?” 助理点点头,“还有,青城分公司起诉我们违约,传票已经到了,我已经让法务部门去处理了。” 郑骁武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帮我预定明天三张飞京城的机票。” 助理点点头,然后便退出了办公室。 看来麻烦不请自来了。 郑骁武冷静地想了想,江杨两家不过就是担心此次的官司会败诉,一旦败诉,郑氏集团很可能会赔偿违约金。这一点郑骁武早就算好了,工程进度基本没有开始,前期一直是在处理基坑,即便根据合同赔款,赔款的金额也不会太大,对郑氏集团来说,这不过就是九牛一毛。江杨两家以此为把柄不能从根本上动摇郑骁武的地位的。 而至于另一个问题,郑氏集团突然宣布与青城分公司解除合同,郑骁武对外宣称的原因是青城分公司发生的财务丑闻所引发的财务危机,这种案例比比皆是。一个保守型领导者的很介意风险的可控性,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虽然郑大少一向主张刀尖上谋生存的风险型发展战略,可江杨两家依旧不能给他定罪。 除非他们知道郑总宣布解除合约的真实原因,其实是想给媳妇儿出口气!当然,这件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确切地说,知道他跟陈蔚然关系的人也并不多。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郑大少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平安度过这次算不上危机的“突发事件”。 当然,郑大少也是这么认为的。 就在这时,郑骁武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儿子啊,有什么指示?”郑大少问道。 析析笑着说,“大爸爸,你现在在忙么?” 郑骁武随口说道,“爸爸不忙,怎么了?” 然后郑骁武便听到电话那头,析析神气十足的声音,“大爸爸说他不忙,你听见了没?” 陈蔚然又好笑又生气,无奈地想,自从多了一个爸爸,小家伙可是越来越会来事儿了。 郑骁武在电话这头笑出声来,虽不在现场,但是他也能想象出陈蔚然此时的表情。 “析析啊,想让大爸爸陪你做什么?” 析析最喜欢这个问题了,于是又把刚刚的话语重复了一边,“大爸爸,我想去游乐场,想去吃冰激凌,想去……” 郑骁武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他知道过几天陈蔚然就要和析析回桃源县了,他肯定再也不能这么每天都陪小家伙一起玩了,在过去的五年里,他这个父亲已经失职了,在小家伙今后的成长经历里他可不想再错过! 小家伙高兴地不得了,然后神气十足地看着陈蔚然,好像在说,不用你我也有人陪。 郑骁武在电话里头又说,“析析,让你爸爸接个电话。” 析析痛快地答应了,将手机递给陈蔚然。 陈蔚然接过手机说:“你今天公司那边不忙么?” 郑大少爽快地说,“不忙,时代酒店的事还没落定,一切暂时都停下了。”迟疑片刻,郑大少又说道:“再说了,还有什么事儿能比陪老婆孩子还重要。” 陈蔚然没有回他,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合上电话,陈蔚然禁不住想,是啊,这样幸福的小日子不就是陈蔚然一直想要追求的么! ****** 半小时后郑骁武开着车出现在了父子俩面前,一家三口直奔游乐园。 今天是周一,游乐园里人不多,这是青城最好的游乐园,周六周日来都要排很长的队才行。 于是,从海盗船到漂流,从激流勇进到碰碰车,一家三口玩得不亦乐乎。 以前,陈蔚然也带着析析来这里玩,可是陈蔚然发现析析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或许是小家伙现在已经完全找到了家的感觉了吧。 玩累了,郑骁武又抱着析析去了一家很有名的冰激凌店,析析看中了一个冰激凌蛋糕,于是接下来的半天时间一家人都在解决这个硕大的冰激凌蛋糕。尽管陈蔚然依旧担心析析有可能吃坏肚子这件事,但是见郑骁武和析析都很高兴,他也就不再扫大家的兴了。 回去的路上,析析玩累了就躺在后排一个人睡着了。 陈蔚然问郑骁武,“机票订好了?什么时候?” 郑大少答道,“明天上午。” 陈蔚然点头,说道:“今晚上我们叫上笑笑一家去陪爸妈还有爷爷吃顿饭吧,我掌厨。” 郑大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想了想又心疼老婆,“去酒店不就得了,这么多人,你多累啊。” 陈蔚然微微一笑,“又不是我一个人做,不是还有你么?” 郑大少回想起上次剥大蒜的经历,只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 郑大少还没来得及拒绝,陈蔚然又说道:“析析这边的退学手续都办好了,我们可能过几天就走了。” 郑大少情绪有些失落,只是“嗯”了一声。迟疑片刻,又补充说,“再多待几天吧?” 陈蔚然何尝不想再留几天,可是桃源县那边的地已经批下来了,要想等明年桃花盛开的时候营业,现在就必须着手开始盖第一批厂房。这每一项陈蔚然都得规划好了,接下来的时间可有的他忙了。 郑大少见陈蔚然但笑不语,心想,早晚都是走,留这几天又有什么用。“给,这是我以你的名义办的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我帮不上你什么忙,这是我这些年自己赚的钱,都交给你了。如果有需要就用,不用的话你就拿着吧!”说着,郑骁武递给陈蔚然一张金卡。 陈蔚然一愣,“不用,这些年我也有些存款,我二叔说他也要出一部分资,就当入股了,我……” 郑骁武眉头一皱,瞪了她一眼,“别废话,让你拿着就拿着。”老婆孩子要走了,他心情烦躁,可以理解。 陈蔚然倒也听话,便小心翼翼地将郑大少的全部身家塞进了口袋里。“那我就拿着了。” 郑大少过了好半天才说,“老婆就是要管钱的,不是么?” 陈蔚然差点笑出声来,“可是,郑总,你那份契约的有效期是一年而已,现在早就失效了。” 陈蔚然原本的意思是开句玩笑——我现在可不是你的老婆,充其量算是生你儿子的那个人。 未曾想,郑大少完全曲解了陈蔚然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再结一次婚了?” 陈蔚然可真是要“婚”了。 ****** 由于爷爷行动不便,晚上的家庭聚会还是在皇冠假日酒店。 郑家人一听说陈蔚然要亲自下厨置办家宴,都纷纷表示相当期待。 以至于郑骁武和陈蔚然提着各种蔬菜肉果进门时候,郑妈妈激动地差点落下泪来,“蔚然啊,我们可好久没尝到你的手艺了。” 郑爸爸微微一笑,冲郑妈妈说,“你看你这话说的,小陈又不是保姆,干嘛老想着让人做饭。” 郑妈妈白了他一眼,“我哪是这个意思,不跟你说了,什么也不懂,真是的!走,蔚然,妈去给你打下手。” 陈蔚然微微一笑,和郑妈妈有说有笑地进了厨房。 郑爸爸站在原地,心里嘀咕,“恩,儿子眼光真是不错,这辈子没看错人!” 郑骁武之前在他的房间里置办了一整套足以开厨师培训班的厨房用品,现在刚好有了去处。 于是一切待续,终于到了陈大厨展现用武之地的时候了。 虽然今晚是在酒店里,可是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他仿佛又回到了郑家的别墅,只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这种感觉就是“家”。 郑大少贴心地给陈蔚然系上围裙,郑大少故意靠在陈蔚然的背后。 郑妈妈看到了,就咳了两声,“秀恩爱什么的,注意一点,你妈还在这里呢。” 陈蔚然不好意思地瞪了郑骁武一眼,郑大少却满不在乎,眼神之中透露着:这就是我媳妇儿,我就想在厨房秀恩爱,怎地?! 郑大少索性把郑妈妈赶出了厨房,“妈,你去外面陪你孙子玩,这里有我俩就行。” 郑妈妈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看来不能继续再在这儿当电灯泡了,于是只好去客厅里找小孙子玩。 析析正在给郑老爷子和郑爸爸讲笑话。 老爷子最近心情愉快,气色也好,早上去医院做了复查,手术效果出奇的好,医生说,可以适当锻炼一下,恢复行走也不是没有可能,这让要强了一辈子的郑老爷子看到了希望。 厨房里陈蔚然一个人忙的马不停蹄,今天人比较多,不像是平日里自家吃饭做的随意,陈蔚然想好好筹办一次像模像样的家宴。 郑大少也难得下手了,洗个菜什么的,总应该是难不倒他。 陈蔚然发现今晚的郑大少话特别少,全程都像在思考什么难题。陈蔚然以为,这肯定是由于他跟析析要回老家了,所以郑大少有些不舍,这倒也可以理解。 可事实的真相则是郑大少其实一直在考虑如何向陈蔚然求婚,而且还得保证陈蔚然这辈子都记忆深刻,难以忘却。这样也总算是给老婆大人一个交待! 玫瑰花单膝下跪左手钻戒右手存折这一套显然太老套了,那该以什么方式呢? 陈蔚然和郑骁武忙各自心有所想,晚宴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郑笑笑一家人才风风火火地赶来。 还没进门,就听到笑笑大大咧咧的嗓门,“要不是你忙着做手术,能来这么晚么?”显然是在埋怨段皓哲。 可一只脚刚迈进门槛,郑笑笑立刻满脸春风,“爷爷,我们来迟了,真不好意思。” 段皓哲在身后抱着儿子,提着一盒价值不菲的红酒。 陈蔚然微微一笑,在心里默默地想,段皓哲真是个好老公,果然幸福长久的婚姻都是互补的。看到段皓哲,他又想起了陆黎,忙完这段时间,他真的留心一下陆黎的终身大事,争取年底把这家伙给嫁出去! 晚宴进行的很愉快,陈蔚然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把他毕生所学都展现在了餐桌上,虽然是家常菜,但是要模样有模样,要味道有味道,众人吃得尤其开心,特别是郑老爷子,直夸陈蔚然好,“哪家的孩子也顶不上小陈”。 陈蔚然从小就渴望这种温暖和睦的家庭,可是天不遂人愿,他的成长环境糟糕透顶,直到遇到了郑骁武,他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一个家庭的温暖,这种温暖无时无刻不让他感到安宁与踏实,让他不再企图奢求别的,只想安安稳稳与身边人共度一生。 这个夜晚终究要过去了,再美好的宴会也总有散席的时候,可是记忆里的快乐却从不会持续这么短暂的时间。 ****** 儿子已睡,夜色尚美,良辰佳景,怎可辜负? 儿子熟睡之后,郑大少一把将陈蔚然从床上抱了起来,大步走出了卧室。 第三十八章 搬家是个赔本的体力活,陈蔚然越发明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了。难怪常听人说,搬家的效果与被人洗劫一空的效果真是毫无区别。 陈蔚然一向是个生活讲究的人,家里的东西务必都要每件归置好才行。自打他从青城搬回桃源县以来,他便花费了两整天的时间才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好。 当然在这期间,他也将析析的入学手续办妥。幼儿园老师知道这是教体局罗主任的关系,都会禁不住高看他们一眼。 这几天晚上,陈蔚然都是熬夜到很晚才睡。他晚上在图纸上设计农家乐饭店的大体布局,白天又去现场实地考察并且顺便修正图纸,这几年他在建筑施工企业虽然是做财务工作,但是多多少少地也对这方面有了解。 他寻思着先按照他的思路规划好,然后再请这方面的专业人员给他看看。 陈蔚然不打算一开始就设计的花里胡哨的,他的设计也是基于桃源县普普通通的民居,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给游客真实的农家体验。在未来的餐饮旅游业竞争中,能不能吸引顾客,很大程度取决于它的特色,取决于差异化。换言之,顾客来农家乐游玩,更看重的是一种农家体验,如果能配上不错的餐饮服务,那肯定能吸引一大批游客。 创业的过程比陈蔚然想象中的要难,不过他现在没什么负担。周美茵现在终于如愿以偿的过上了接送孙子上学放学的生活,这无疑给陈蔚然提供了一个专心工作的机会。 见陈蔚然起早贪黑的,吃不好睡不好的,周美茵有些心疼,“事情还顺利吧?有什么困难就开口,咱一起想办法。” 陈蔚然带着一脸的倦容,“地基的手续都办好了。最近在找施工队伍,联系水泥沙土,没什么困难,就是要做的事儿蛮多的。” 陈蔚然这话不假,资金方面,他这几年存的钱加上二叔和郑骁武给他完全绰绰有余;施工队伍也不是难事儿,以前在青城分公司的时候他也认识几个分包商,这种小规模的农家建筑用不了很多人。 可陈蔚然对这件事极为上心,恨不得每一个环节都事必躬亲,亲自参与,大部分时间都是来回奔波,因此的确是有些劳累了。 “妈给你吨了点鸡汤,你趁热喝一碗,回来才几天,你就瘦了一圈。”周美茵说着,给儿子递过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 陈蔚然微微一笑,“妈,你现在替我照顾析析,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周美茵笑着说,“还跟你妈客套起来了。我巴不得你俩早几年回来。” 陈蔚然小口喝着热汤,里面放了枸杞红枣,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小郑最近跟你联系了么?”周美茵忽然问道。 “他最近可能很忙,大公司里事情多。妈,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周美茵随口说道,“这孩子年纪轻轻就管这么大一个公司,也挺不容易的。” 陈蔚然若无其事地说道,“恩,他这个人……还不错。” 周美茵一笑,“是啊,析析还挺喜欢他,这几天小家伙一直再跟我说他的事情。” 陈蔚然有些心虚,“是么?那析析都跟您说了什么?” 周美茵看着儿子,“析析说,他希望你俩生活在一起,还说小郑前几天就搬去和你们一起住了,是不是?” 陈蔚然猛地喝了一口,差点烫到舌头,“析析小,不懂事,是在开玩笑。” 周美茵没有什么不悦,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小郑这人不错,对析析也好,妈能看出他对你的意思。蔚然,你也不小了,妈也没别的奢求,就希望你们兄妹仨能这一辈子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陈蔚然放下碗,竟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自打从青城回来,陈蔚然就一直被各种琐事缠身,根本没机会跟周美茵说这些事情。 可是眼下,周美茵竟然会这样对他说,陈蔚然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天下间的父母都盼着儿子好,可是能像周美茵这样,早就看出了儿子同性恋却一直不忍心揭穿的母亲能有多少?周美茵这辈子家庭生活极为痛苦,这也给孩子们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她深刻的体会到家庭和睦生活幸福的珍贵。 与其让儿子找个不喜欢的女人过一生,或者就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她宁愿真心诚意地祝福儿子这段不受世俗看好的感情。 “妈,我其实早就……”陈蔚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美茵微微一笑,“小郑看你的眼神,连傻子都看出问题来,难怪你弟弟对他不友善,他是怕你被骗。” 陈蔚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知道磊子是为我好,我改天也要跟他说一声。” 周美茵迟疑片刻,又说道,“蔚然啊,郑家是大户人家,我别的不担心,我就担心他那边的家长会不会难为你和析析,要是这样,我宁愿你打一辈子光棍,我也不想让我孙子受伤害。” 陈蔚然赶忙解释,“妈,郑家人早就知道我和析析了,他们对我们都很好,郑家爷爷还给析析买了一份信托基金,从小到大的开销,人家全包了。” 周美茵一愣,这真是上天开眼,他儿子这次真是遇到好人家了? 陈蔚然对周美茵的明事理感到十分庆幸,既然这样,他是不是可以把析析的事情也一并告诉周美茵? 陈蔚然不想拐弯抹角了,索性就是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妈,我还有一件事儿,是关于析析的。” “析析怎么了?”周美茵一听到事关大孙子,一下子就急了。 于是陈蔚然只好将这个听起来玄之又玄的故事告诉了周美茵,这一刻,陈蔚然没有把周美英当成长辈,而是当成自己能与之谈心的朋友。 周美茵望着儿子腹部的伤口,眼眶竟然红了。 当年生陈蔚然的时候,她也是剖腹产,术后的疼痛是不曾经历的人所无法想象的。周美茵禁不住想,儿子当年是怎么过来的。 “傻孩子,当年为什么不跟妈说?妈好歹也能照顾照顾你。” 母亲的一席话让陈蔚然很感动,“妈,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所以才编出那个幌子,您不会怪我吧?” 周美茵破涕为笑,“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可能不理解你当时的心情?傻孩子。” 那一刻陈蔚然觉得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彻底没了……母亲的理解胜过了千言万语,陈蔚然除了感动,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 陈蔚然已经走了三天了,郑骁武每晚都会跟陈蔚然通电话。虽然见不到那人,可是只要听到他的声音,郑骁武就觉得踏实。 电话那头,陈蔚然兴奋地告诉郑骁武他们现在所有的后顾之忧都没了,言外之意是他俩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在一起了。 听着电话里陈蔚然难得的爽朗笑声,郑骁武的心也早已随着他回到了那田园山水之间。 此刻已经晚上十点了,郑氏集团顶层的总经理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 郑骁武的助理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郑总,案子的审理好像对我们很不利。” 郑骁武合上电话,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不见了,“对方索赔多少?” 助理迅速回答,“一千万。” 郑骁武坐在椅子上,摁了摁太阳穴,连日的加班让他感到十分疲惫。“我要法务部门最大可能为我们减轻不利后果,不然的话,就让他们滚蛋。” 助理脸上一阵难堪,犹豫了片刻,说道,“好,郑总,我去办。还有,明天江董事和王董事要从北京过来。您看……” 郑骁武冷冷一笑,“这两个老狐狸终于要出手了。明天上午安排会面吧。” 助理点点头,退出了总经理办公室。 郑骁武有些头疼,可让他头疼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一千万的索赔额,对方摆明狮子大开口,可是郑骁武自然是不会乖乖就范。再者说,郑氏集团在违约这件事上并不是无理取闹,对方的财务丑闻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诱因,郑骁武有把握可以将索赔额降至最低。 让他真正头疼的是明天那两只老狐狸,他们此时来青城显然是没有必要,一则是案子的审理还没结束,二则此时出手打草惊蛇,对他们也不利。 除非……郑骁武眉头紧紧地皱着,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除非他们手头上有了足以打败郑骁武的证据。 翌日,郑氏集团会议室。 江杨两大董事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郑氏集团,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坐了他俩人。 茶水换了一杯又一杯,可迟迟不见郑骁武的身影,老狐狸有些生气,可心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了。 郑大少迟到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在助理的陪同下走进了会议室。 “江叔,杨叔,早上有个紧急例会,久等了。”郑骁武坐在会议桌的一侧,不卑不亢。 杨董事脾气暴躁,见郑骁武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顿时更加生气,“太不像话了,让我们等了你这么久?” 江董事咳了一声,示意杨董事赶快闭嘴。 郑骁武将这两人微妙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杨叔,别生气,我知道您等得不耐烦了。” 郑大少此话一语双关,两只老狐狸听了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 郑骁武继续说道,“今晚上我在鲍翅楼摆了一桌,特向二位叔叔赔不是,还请赏光。” 杨董事一拍桌子,“你少来这套,我们今天来就是代表董事会调查时代酒店项目的。时代酒店项目的违约,已经给郑氏集团的信誉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郑骁武冷笑,“时代酒店项目的审判结果还没下来,二位叔叔就急着兴师问罪,是不是有些过于心急?” 江董事一向老成持重,他想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董事会看过你对本次违约的报告了,虽然致使集团信誉受损,可你也是出于风险控制的考虑。这本无可厚非,可是据知情人士透露,你擅自决定终止该项目,好像另有别的原因吧?郑总你该知道时代酒店项目对郑氏集团有多么重要。” 知情人士透露?郑骁武眉头一皱,果不其然,他们的的确确掌握了别的证据。 杨董事冷笑一声,“倘若把郑氏集团交给一个感情用事的娃娃身上,我第一个不同意。” 局势已然明朗,陈蔚然的事情还是被他们知道了,郑骁武完美的计划没能提防住他们的渗透,显然郑氏集团内部有了与他们里应外合的人。 郑骁武不得不冷静下来,他要给自己争取时间,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对策,他绝对不能将爷爷一生心血拱手让给别人。 江董事忽然起身,“郑总,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道理你比谁都明白,我不明说了,咱晚上见。” 郑骁武没理他们,直到会议室里只剩他一个人了,他才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目前的情况对郑骁武极为不利,两只老狐狸总共占据了近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倘若他们在联合几个小董事,那很有可能架空郑家在董事会的势力。 他们大可以拿郑骁武为了陈蔚然擅自中断合同,置集团安危于不顾大做文章。当初郑老爷子将郑氏集团交给郑骁武的时候,就在董事会上惹起了轩然大波,他们担心这么年轻的领导人会做出错误的决策,可最后又不敢违背郑老爷子的意愿,只好给了郑骁武一个机会。这些年郑大少也是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 因此,郑骁武很担心两只老狐狸很可能会利用董事会对自己不利。 如果真是这样,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是一个对手,郑骁武还敢于与之拼一把,可是这两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联合在一起,郑骁武的胜算便大大减小了。 除非……郑骁武灵光一现,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脑海里慢慢成形。 ****** 晚上,鲍翅楼。 郑骁武早早地在此等候。 两只老狐狸也按时出现了,他们似乎胸有成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结果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赶尽杀绝。 晚宴开始,郑骁武端着酒杯,从座位上站起来。 “两位叔叔,你们的父辈都是追随我爷爷创立郑氏的功臣,你们也为了郑氏奉献了很多。小侄有个想法,不知道两位叔叔有没有兴趣。” 两只老狐狸一脸茫然,心想,看这小子能耍什么花招。 “我愿暂时离任郑氏集团总经理职位,与此同时设立两大执行总裁,共同管理集团事宜,无论大小事宜,皆可自有定夺,不知道二位叔叔对这两个职位有没有兴趣?” 杨董事一脸的横肉上挤出了油腻的笑容,这结果他听起来还不错。 可一旁的江董事却丝毫不以为然,他瞪了在一旁沾沾自喜的杨董事一眼,心里骂道,这死胖子早晚有一天老子得把你办了。“暂时离任的意思?” 郑骁武早已料到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他,看来他俩的目的果真是要让郑家彻底失去控制权。 “江叔叔,跟你们相比,我不过是个小辈,你们两大长辈联手将我剔除郑氏集团,我敢确信,无论你们两个谁接手郑氏集团,都会成为舆论的靶子。我相信令尊大人也不希望看到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吧?你们的目的无非是要掌管郑氏,我已经做出了让步,现在不过就是想留个虚名。你们何必赶尽杀绝?” 郑骁武说这话时沉着冷静,泰然自若。 江董事心里清楚,他父亲曾经多次告诫他不要打郑氏集团的主意,可父亲年事已高,对郑氏的事儿也很少过问了,他这才敢有了别的想法,倘若真是闹得满城风雨了,估计第一个惹怒的会是自己年迈的老爹。 江董事迟疑片刻,从座位上起来,举起酒杯,“既然这样,那叔叔明天给你送行。” 郑骁武露出一脸的惋惜,在外人看来像是心有不甘,可是没人看到此刻插在口袋里的拳头早已握得骨节泛白。 郑骁武一饮而尽,心想,忍耐,计划已成功了一半! 第三十九章 郑骁武暂时离任郑氏集团总经理的事情在郑氏引起了一片轩然大波,没有人知道所谓的“暂时离任”是什么意思?郑骁武接手郑氏短短几年,其有效的治理手段以及在资本市场上的积极表现足以证明这个年纪轻轻的领导人是带领集团走向更好明天的不二人选。 正当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另一个消息的到来让众人纷纷闭上了嘴——江、杨两位董事已经被正式任命为两大执行总裁,平起平坐,共同治理。 郑氏集团全国各地下属员工众多,可是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谁接手郑氏,从根本上讲与他们的关系并不大。 因此这件事情也就渐渐平息了,他们不知道郑总暂时离任之后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一朝二主的情况,他们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很快就要烧遍整个集团。 郑氏集团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公司,由于他们的业务是开发各类地产,因此大部分时候都只需要安排一个分公司负责人即可,郑骁武此类的高管层往往是坐镇总公司,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除非遇到极为重要的项目,或者足以使整个集团受到影响的项目,此时高管层才会出动。 自打郑骁武来到青城,尤其是遇到陈蔚然以后,他便有意将青城作为他长期驻扎的大本营,手下几个副总也陆陆续续自京城搬到了这里,两只老狐狸新官上任,自然留在青城。 不过,根据郑骁武的计划,他们选择留在青城,可真是大大地增加了他的胜算。 纸终究包不住火,郑氏集团发生这么大的变故,郑家人第一时间便得知了。 郑爸爸埋怨儿子太冲动,一个公司怎么能设置两个总裁,这样下去必会大乱。 可反观郑老爷子却置若罔闻,完全没受这个消息的影响,反倒是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他知道,他的孙儿终于不再是那个在他翅膀下威风凛凛的小雏鹰了。在波谲诡异的商场上,不被人打败的唯一方法就是主动出击,将他人打败! “爸,你别急,我现在就打电话问问这小子,到底想折腾什么?!”郑爸爸显然有些着急上火。 郑老爷子瞪了儿子一眼,“这件事你就别插手了,小武这么做自是有他的道理。我们既然当初把公司交给他,我们就应该相信他。” “可是,这显然是在胡闹?!”郑爸爸继续说道。 郑老爷子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着胜利的希望,“这一次就是要让他闹个够。” 郑老爷子心里清楚,这几个家族早已对郑氏集团有了异心。可郑老爷子念及旧情,一直不忍心动手。这一次,孙子反而给了他做了一件大事儿! 自秦朝始皇帝开创封建王朝,到明朝朱元璋诛杀宰相,皇权与相权之争从未停息,国家如是,一个企业又何尝不是如此? 郑老爷子当年上过战场,他更明白在惨烈的竞争中首先要自保,杀伐决断自是毫不含糊。如果有谁威胁到他,他就必须全力以赴铲这个威胁! 这也是他希望孙子能够做到的,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保证郑氏集团永远都在郑家人手上。 郑老爷子正在郑家别墅的花园里逗鸟,没过多久,便让司机将他送到了复健中心。 这些天他气色好了不少,几乎隔一天就去复健一次。老爷子就不信了,他威风凛凛一辈子还就当真被这轮椅给困住了? 郑骁武给郑老爷子打电话时候,郑老爷子没让他解释,反倒是只说了一句话,“小武,你记着,在这个世界上要想保护你想保护你的人,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不断变强。爷爷丝毫不后悔将我一生的心血交到你的手上,答应爷爷,勇敢地放手去做吧!” 老爷子远在千里之外,可是对郑骁武身边的事儿却了如指掌,甚至郑骁武连解释都省了。 办完了交接手续,郑骁武在江、杨两只老狐狸的目送下“含恨”离开郑氏。 郑骁武踏出郑氏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必将成为这场战争的最后赢家。 ****** 陈蔚然在青城分公司做了这几年,也认识了不少建筑施工方面的朋友。 这些分包商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包工头,不懂行的人常常瞧不起他们,以前在财务部门工作的时候,便有很多同事故意为难他们。可陈蔚然却对他们态度很好,有什么不懂的都会耐心帮他们处理。 所以,陈蔚然打算聘请他们修建农家乐饭店时,那几个包工头都是二话不说。一来,陈蔚然帮过他们不止一次;二来,陈蔚然这小工程本就不需要多少人,帮他这个忙不算什么难事儿。联系好建筑施工队之后,他们还主动帮陈蔚然联系了建筑材料,陈蔚然之前也跑过市场了解过行情,他们提出的价格果然比市场价格要低不少。 于是一切都筹备完毕了,就等着陈蔚然一声令下,农家乐饭店就要平地而起了。 周美茵去找县里的算命先生挑了个日子,说是三天之后才适宜开工动土,而且还给周美茵列了张清单,单子上是那天早上需要准备的贡品,要在工地上祭祀供养,图个顺顺利利。 陈蔚然这种事拗不过周美茵,老一辈子的人都信这个。陈蔚然想了想,反正才三天而已,他刚好可以休息休息。 陈蔚然这几天忙得都没空陪析析了,小家伙也抗议频频。 这天傍晚,天色将暗,周美茵在厨房里忙着准备今天的晚饭。陈蔚然在他房间里闭目养神,而析析则在院子里陪小虎玩。 厨房里时不时地传来热油爆炒的滋拉声,院子里析析的笑声还有小虎的叫声此起彼伏,陈蔚然悠闲地闭上眼睛,这样的生活正是他一直向往的,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身边少了一个人。 陈蔚然睡得迷迷糊糊地,只听到院子里传来说话声,好像是有人来了,析析大喊大叫地,听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陈蔚然心想周美茵在外面招呼着,他也就没当回事儿,眼睛一闭便睡了过去。 梦里,他见到了郑骁武。 他站在阳光里,如王子一般向他走来,正如当年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可这一晃,他们俩都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 可这个梦不是应该到此为止么?为什么会发展成为一个春梦?喂,你要干嘛? 陈蔚然意识混乱,可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为什么嘴唇上会有柔软的东西? 陈蔚然下意识地睁开眼,一张眉眼风流似笑非笑的脸庞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更让他吃惊的是,这张脸几乎是贴在他的脸前。 是郑骁武! 他怎么回来了? 陈蔚然刚要努力从郑骁武的吻中抽出身来问他,可是还没开口,就被郑骁武一口含住了双唇。 他已经有四天的时间没有看到陈蔚然了,习惯了陈蔚然的温度,郑大少每个夜晚都难以入睡,他渴望这个人的一切。 陈蔚然一向抵挡不了郑骁武的攻势,起初还矜持地有些被动,到后来便有些情不自禁地搂住了郑骁武。 拥吻了好久,郑大少下身的硬物早已涨的不行,陈蔚然明显感觉到有什么粗硬的东西一颤一颤地顶着他的下身。 陈蔚然小声说,“现在不行,晚上吧。”说罢,在郑骁武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郑大少热血沸腾,被媳妇儿这么一挑逗,更是难以忍受。 可刚要宽衣解带,不料儿子推门进来了。 “大爸爸,爸爸,你们在玩什么游戏?” 两个男人压在一起,面对面,衣冠不整,这游戏怕是个18禁吧? 郑骁武一个翻身,刚好侧着躺在陈蔚然身边,陈蔚然的身体刚好帮他遮住了下身的帐篷。“大爸爸刚才一个没站稳,倒在了你爸身上。” “呃……”析析显然对这个答案傻眼了,旋即便面无表情地宣布到,“奶奶叫你们过去吃饭!”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陈蔚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幸好刚才悬崖勒马,没有进行下一步,要不然怎么跟儿子解释。 躺在床上的两个男人皆是松了口气,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郑骁武第一件事当然是要跟老婆汇报战况,主要是通过这件事来表现他卓越的谋略与过人的胆识。 “所以,你就这么走了?”陈蔚然有些不可思议。 郑大少点点头,“要不然我怎么来找你们?” 陈蔚然不是不相信郑骁武,只是有些担心这个计划会不会风险过大,“你不在郑氏,又怎么能确保他们会反目成仇,自相残杀?说不定他俩相亲相爱在一起了呢?” 郑大少一阵恶寒地望着自己老婆,心想,老婆啊,你口味真重…… 陈蔚然解释,“打个比方……而已。说正事,你跑来这里,郑氏那边发生什么你也不知道,你确定这个计划可行么?” 郑骁武嘴角浮起一抹坏笑,“这些问题我当然想到了,你忘记了我们在郑氏有个永不叛变的铁血同盟了么?” 陈蔚然眉头一皱,忽然恍然大悟。“是周凯表哥?” 郑大少一把搂住媳妇儿,“这件事还要多谢你,不然现在郑氏就没有一个值得我信任的人了。周凯的主要任务就是帮我找出郑氏的内奸。除了他,我现在谁也不信。” 陈蔚然微微一笑,这才放心了不少,总之,郑骁武这段时间看来是不走了,他心里很是高兴。 第四十章 三天之后,修建农家乐的工程就正式拉开帷幕了。 周美茵和刘建军事先做好了鸡鸭鱼肉等贡品,等祭祀完毕,还在工地上放了串鞭炮,没什么特殊含义,就是图个好彩头。 包工头姓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大家都喊他“王工”。王工听陈蔚然说不急着营业,就没带太多工人,经过商议就暂把工期订到了一个月。 现在已经是九月下旬,眼看就要进十月了。陈蔚然算了算时间,一个月整体建完,一个月装修,这日子就差不多入冬了。 剩下的时间陈蔚然打算让装修完的屋子出出气味,在家过完年,等明年开了春,他可就得忙活着开业的事情了。 王工问陈蔚然这样的安排怎么样? 陈蔚然微微一笑,“王工,我没什么别的要求,这放眼望去都是典型的民居小院子,我要的感觉就是这种平平淡淡,回归于乡土的感觉。但是周围十余个就餐的小亭子你可得好好给我把把关。” 王工点点头,这点活儿跟他平时接的大工程相比,确实没什么难度。“陈科长,你放心,我们哥几个肯定能给您盖得又快又好。”尽管陈蔚然已经跟他说了他早已不再是财务科长,可王工却说,这么多年早就叫顺口了。陈蔚然也只好依着他了。 郑骁武一早也跟着陈蔚然家里人去了工地现场,他站在陈蔚然身后,听到王工这么说,就说道:“好好干,钱什么的不是问题。” 王工见郑骁武一身西装革履,神情严肃,很少开口,心想这八成是个投资商大老板,不由地高看了一眼,又听到郑骁武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就有了数,于是等周美茵和刘建军撤了供桌,王工就招呼着他的手下们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工程。 郑骁武已经离开郑氏集团三天了,公司那边没什么动静,基本没有什么大的人事变动。 郑骁武知道敌人越是按兵不动,他就越需要等待,只有让敌人完全放下了戒心,他才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 郑老爷子前段时间留给他们的房子,他俩还一直没空去看。今天陈蔚然刚好得闲,就跟王工说了一声,俩人便去了郑老爷子送给他们的小四合院。 陈蔚然看着纸上的地址,只觉得这地址眼熟的很,可一时竟想不起来。 等他和郑骁武驾车赶到的时候,陈蔚然才恍然大悟,这片区域前几年出尽了风头,是房价直逼青城市区的乡村别墅区。 陈蔚然记得,前几年新闻报纸上都曾经给这个别墅区做过宣传,这里的别墅不同于其他地方的花园式洋房,一律都是青砖白墙的北京胡同的四合院样式。 这里依山傍水,房价高的离奇,吸引了一大批富豪在这里度假。特别是春夏两季,春天看桃花,夏天能避暑,一来二往的这里已然变成桃源县的一道风景线。 陈蔚然知道这房子的价值,所以当他拿着钥匙站在院子大门前的时候,陈蔚然的心情始终有些激动。 外面是青砖白墙,里面别有洞天。 陈蔚然打开院门,院子里的一切映入眼底。 小院并不大,站在院门口几乎能将整个院子的风光尽收眼底。 与大门相对的背面是三间正屋,中间是会客室,两侧是书房与卧室;东面也是类似架构,只不过东面的几间房子是分开的,陈蔚然去瞧了一眼,东面可以做两间卧室以及厨房洗手间;小院的西边没有盖房子,是一个有着假山的小水池,水面上还飘着几片即将枯萎的荷叶,水池的四周栽种着大片花花草草。 总体来说,小院不大,但是环境雅致,让人看了心里就觉得舒服。难怪郑老爷子一眼便看中这院子。 郑骁武见陈蔚然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的,就饶有兴致地跟在陈蔚然身后,问他,“喜欢么?” 陈蔚然点点头,“这里简直太符合我理想中家的样子了,当然喜欢,真希望能尽快搬进来。” 郑骁武走过去从背后抱住陈蔚然,“和妈妈住在一起不是更方便么?我们也可以陪陪她,省得她无聊。” 陈蔚然听到郑骁武关心周美茵,心里很高兴,“妈妈早晚都是要和刘叔成家的,到时候我想让他们住在我家,所以,咱们三个还是得搬出来住才方便些。” 郑骁武点点头,“我差点都把这茬给忘了。” 陈蔚然不由地一笑,然后放松地将自己倚靠在郑骁武身上。“或许咱们可以养只狗,拉布拉多不错,沙皮或斗牛也行,总之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可以带上它。” 陈蔚然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憧憬未来美好的生活了。 郑骁武见陈蔚然说的尽兴,就没舍得打断,只是紧紧地把老婆搂在怀里,嘴角上也挂着一丝幸福的微笑。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两人又去北面的屋子看了看,让两人有些意外的是里面的屋子竟然刚刚被精装过,而且家具全都换了新的,甚至有些部件还没有拆掉包装纸。 陈蔚然和郑骁武面面相觑,大概两人都想不到郑老爷子为他们准备的这个礼物竟然会这么周到。 看到他们这个家几乎是可以“拎包入住”了。 陈蔚然刚刚搬了一次家,实在是不想再折腾一次,就跟郑骁武商量能不能过完年再搬过来住。 郑大少自然毫无异议,只是表示,老婆孩子在哪他就在哪。 ****** 农家乐工程进展很顺利,秋高气爽,也适合王工他们施工。 陈蔚然起初每天还过去看看,到后来,王工便拍着胸脯对陈蔚然说,“陈科长,这里交给我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 打那以后,陈蔚然就隔三差五地去一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些天他也看出了王工团队的诚意,无论他在与不在,工人们干得都很实在。 郑骁武离开郑氏已经整整半个月了,周凯每天都会给他汇报一下公司的情况,由于郑骁武和周凯的关系几乎没人知道,因此周凯这才方便在公司里继续给郑骁武监视着全公司上下的运作情况。 这半个月,据周凯汇报,两只老狐狸的主要工作就是时代酒店项目的后续事宜。时代酒店是今年郑氏集团的黄金项目,它建成后将成为青城地区最豪华的酒店,青城这几年的旅游业渐渐苏醒,而时代酒店将会成为青城一个极为醒目的标志。 周凯是市场部的,市场部的职责其中之一就是寻找项目的承建商。因此,在整个郑氏集团,市场部都是一个居于核心地位的部门。 郑骁武知道老狐狸们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一直苦苦等寻的机会马上就要到了。 陈蔚然说想回青城一趟,郑骁武寻思,他也是时候正式出面跟周凯谈谈,毕竟在郑骁武整个计划当中,周凯都是当之无愧的关键人物,也是他计划成败的核心。 到达青城之后,陈蔚然要去医院找陆离,为了掩人耳目,郑骁武也将与周凯会面的地点定在了医院。 医院咖啡厅。 郑骁武眉头一皱,“时代酒店的事情有着落了么?” 周凯答道,“郑总,目前还没有,据我所知,两大董事意见不合。江董事主张求稳,想要牺牲部分利润去修复跟青城分公司的关系,而杨董事主张另寻他主。市场部接到的指令依旧是按兵不动。” 郑骁武轻笑一声,“不过这么点事儿就起了争执,真是太配合我了!” 周凯旋即问道,“郑总,要采取什么措施么?” 郑骁武唇角一弯,“不要急,这么快结束,还达不到我的目的。”郑骁武比谁都清楚,他此战的目的只有一个,要将两只老狐狸彻底地从郑氏集团赶出去,以绝后患! 周凯看着郑总经理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有些纳闷,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慢性子,倘若他这个慢性子摊上郑骁武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有心情坐在这里慢慢喝咖啡。 过了一会儿郑大少又开口问道,“另一件事你办的怎么样了?发现什么没有。” 周凯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可疑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现,不过昨天两大董事联合颁布了一项人事任命——您之前的助理苏毅被任命为公司的副总了。” “什么?”郑骁武眉头一皱,“苏毅?副总?” 周凯知道苏毅跟在郑骁武身边多年,听说当年还是郑老爷子亲自给他挑选的助理,这人的地位不一般,因此周凯说这件事时心里有些犹豫。 周凯点点头,“昨天的公告,千真万确。” 尽管郑骁武不相信苏毅会背叛他,可是事实就摆在面前。 一朝天子一朝臣,苏毅是他的心腹,如今郑骁武明面上被赶出了郑氏,即便苏毅不会因此丢了饭碗,但是也绝对不可能平地高升。 郑骁武试着按照目前的思路分析下去,如果苏毅就是内奸,那一切的谜团都迎刃而解了。 苏毅对郑骁武的每一件事儿都了如指掌,甚至当初陈蔚然被刘东风赶出公司这件事也是助理苏毅告诉他的。 郑骁武对这个跟了他这么多年的人丝毫没有戒心,可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竟让郑大少也觉得真相难以接受。 “郑总,您还好吧?”周凯见郑骁武一言不发,眉头紧锁。 郑骁武缓缓说道,“周凯,帮我做件事儿!” 第四十一章 苏毅与郑骁武年纪仿佛,其父辈在郑氏集团做了一辈子,深得郑老爷子器重。苏毅从小受家族熏陶,学习上进,一路过关斩将读完了研究生,并且还是金融与财管硕士双学位。 苏毅毕业之后,也按照家人的安排进了郑氏集团。郑老爷子看在这孩子学历高、人又机灵,便把他留在身边做些助理的活计。 等郑骁武接手郑氏集团的时候,苏毅便理所当然地被派到了郑骁武身边。 郑老爷子这么安排并非偶然,郑骁武心气高,能力强,又是家族企业的大少爷,待人处世上多多少少地带着一种盛气凌人的优越感。这与人性好坏无关,郑骁武从小的生活使然。 而苏毅却截然不同,暂且不说他名牌大学毕业,业务能力更是没话说,关键是孩子性子沉稳,做事周全,郑老爷子让他辅佐郑骁武是想让他协助郑骁武处理某些棘手的事情。 然而苏毅这些年也是这么踏踏实实地做过来的,郑骁武也一直重用他,信任他。 郑老爷子对苏毅没什么要求,但是有一点,即便是郑骁武也不知道,那就是苏毅会定期向郑老爷子汇报公司最近一段时间的发展情况。 郑老爷子并非不相信孙儿,对目前郑氏集团的处境,老爷子比谁都清楚。自从他退居二线,董事会那几个人也开始动起了歪脑筋。虽然明面上他们接受了郑骁武担任总经理,愿意让他大权在握,可是老爷子知道那几个家伙的念头就压根从未停止过。因此,老爷子便让苏毅做起了秘密眼线的工作。 对于那几个人,郑老爷子暂时不想下手,无非也就是念在他们父辈皆是功臣的份上,鸟尽弓藏这种事儿不到万不得已,他还真不愿意做。因此,苏毅每次向郑老爷子汇报的重点就是关注这些乱臣贼子。 直到有一天,江、杨两大董事找上了门。苏毅记得很清楚,那差不多发生在郑老爷子病发前几天, “你和你爸辛辛苦苦为了郑氏集团做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得到了什么?还不只是个下人?”杨董事开门见山,直逼得人下不来台。 苏毅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江董事老谋深算,看苏毅俨然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心想八成有戏,便开口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古人不是也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苏毅,你可是明白人,不能学你爸那样死板。” 苏毅虽不表态,但是眼底里划过一丝波澜。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说道,“你们有什么胜算?我凭什么可以相信你们。郑家祖孙俩不是好惹的!” 江董事心想,这家伙果然不是这么好招安的,他狠狠地吸了一口雪茄,“胜算?董事会成员的支持就是我的胜算,即便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也完全可以说服董事会其他成员,这不过就是个时间问题,没有人会拒绝与钱打交道,你知道么?” 苏毅脸色煞白,“看来,你们是胜券在握了?” 江董事微微一笑,“理论上讲如此,但是我们迫不及待。” 苏毅冷笑一声,“所以你们找到了我?我不过就是个助理,而已。” 江董事点点头,“你是郑总最亲信的人,整个郑氏集团可以没有郑骁武,但是不能没有你。事成之后,我答应你,你就是堂堂的郑氏副总,以后大可不必再看人脸色,这有什么不好的?” 苏毅沉思片刻,脸上的阴霾渐渐消散,“我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得成功,拼尽全力把郑骁武赶出郑氏。”苏毅说这话时,眉头皱成一团,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如今变得令人生畏。 江、杨两人这才放了心,对于拉拢这样一个人,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如虎添翼的好事。 江、杨二人离去之后,苏毅坐在原地愣了半天。过了许久,他才拿出手机,拨通了郑老爷子的电话。 “爷爷,果然不出您所料,他们来找我了!” 电话那头郑老爷子声音低沉,“你有没有按照我说的,让他们务必相信你已经动了心,可以与他们合作?” 苏毅是个明白人,这点事儿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题,“爷爷放心,我没有一开始立即答应。他们应该已经相信了。” 郑老爷子应了一声。 苏毅又问,“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郑老爷子缓缓说道,“这事急不得,等合适的时机,必须得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足以让他们倾巢出动孤注一掷的机会,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肃清隐患。” 苏毅揣摩着郑老爷子的意图,寻思了许久,“此事也要瞒着郑总?” 郑老爷子:“时机尚未成熟,到时候小武自然会明白,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 苏毅半信半疑,郑老爷子的话十分隐晦,苏毅也只能明白个大概,他只是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郑家守住产业,也守住这个苏父倾注了一生心血的产业。 时间慢慢过着,直到苏毅目睹了郑骁武与陈蔚然之间的深厚感情,他觉得爷爷所谓的时机马上就要到了。此时郑老爷子突发中风住院,这个肃清隐患的任务顿时变成了苏毅一个人的事情,可时间紧迫他不能再等待郑老爷子为他定夺,这一次他要单独行动、主动出击。 说来也巧,几天之后,陈蔚然被刘东风威胁而辞职的事情给了苏毅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顺水推舟,就变成了目前这个现状。 苏毅的计划是揣测郑老爷子的话语所形成的。只有让两只狐狸觉得胜券在握,他们才会孤注一掷背水一战,到时候郑老爷子和苏毅要做的事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是苏毅没想到的是,郑骁武却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整个计划变得更加完美。 他既保留了自己总经理的位置,又让两只老狐狸稀里糊涂地成了相互竞争的对手,真可谓是一石二鸟。 按照两只老狐狸答应苏毅的事情,苏毅顺利升任了副总。苏毅认为,这个职位将会更好地帮助他们整个计划的实现。 ****** 苏毅今天新官上任,意气风发。中午的时候他去了以前经常会去的西餐厅用餐,去的路上他总是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 其实不仅仅是现在,而是自从郑骁武离开郑氏集团以来,苏毅无论去哪,都觉得似乎有人在跟踪他。而且那人跟踪技术极高,苏毅根本抓不住他。 今天中午也是如此。 苏毅在西餐厅用餐,牛排刚刚上桌。优雅的西餐厅里进去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那男人直奔苏毅走去。 站在西餐厅对面的马路边上,透过餐厅的落地窗,只看到两个男人没说几句话,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就一拳将正在用餐的苏毅打倒在地。 高大挺拨的男人背对着窗户,透过他的手势不难看出此刻他正在对躺在地上的男人大声咆哮。 服务员纷纷赶过来,高大挺拨的男人一怒之下将餐桌掀翻在地,然后愤然离去。 苏毅从地上爬起来,眼角的余光透过窗户看到了马路对面一闪而过的闪光灯。 他揉了揉肿胀酸痛的嘴角,嘴里全是血腥味。 “这家伙出手真他妈重。” 苏毅回公司的时候,是低着头进去的。他是前主子的助理,也是新主子的副总,在很多人眼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叛徒被打自然是不会招致什么同情。 倒是江董事第一时间去副总办公室拜访了苏毅。 “苏总,怎么了这是?”江董事虚情假意。 “还能怎么着,还不是你们干得好事,你把他挤走了,他却来找我撒气。你们怎么不把他弄死?!”苏毅轻轻地揉着紫红的嘴角。 江董事露出一副猫哭耗子的模样,“郑骁武这家伙下手真狠,丝毫不念及旧情。” 苏毅烦躁地说道,“得得得,不提他了,影响心情。” 江董事微微一笑,显然这两人反目成仇,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终于可以进行他的下一步计划了。 “苏总,时代酒店项目,我和老杨出现了分歧,不知道你什么看法?” 苏毅心里明白,这是江董事在拉拢他呢,江董事一直主张与青城分公司修复关系,毕竟与一家老牌国企合作是一件双赢的选择,对彼此都有利。可杨董事却坚持使用新的承建商,其中缘由不说自明,杨董事可没少收回扣。“江总,您和杨总可不能在这时起了分歧,不然会让郑骁武钻空子。不过,您的想法的确是利大于弊,杨总这一次应该听您的。” 江董狡黠一笑,杨董事有勇无谋,铲除他是江董事的下一个目标,到那时整个郑家产业可就成了他的囊中物了。“苏毅,你现在是副总,公司决策办事该以谁为准,你心里得有个数。” 苏毅点点头,微微一笑,“江总,你只管放心。今后郑氏集团只有一个总裁。” 江董心满意足地走了。 苏毅看着江董离去的背影,眼神里掩饰不住的厌恶。 他靠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给一个陌生号码发去了短信。 “如你所愿,江已入瓮,剩下的事请Z尽快。” 紧接着,短信回复过来,“今年鱼蟹俱肥,万事俱备,只待收网。” 苏毅摸了摸疼痛的嘴角,继续编辑短信,“鱼蟹肥不肥我没兴趣,你记得,你还欠我一拳。==装个样子而已,下手干嘛这么狠。” 过了好半天,短信才回复过来,“记得把西餐厅的餐具赔款一道处理了。” 苏毅倒吸一口凉气,嘴角传来阵阵疼痛。 第四十二章 郑骁武看着苏毅发过来的短信,不觉得嘴角露出一丝欣喜之意。 陆黎今天刚好没安排手术,于是三人此刻正颇为悠闲地坐在咖啡厅里聊天喝茶。 陆黎还是对陈蔚然接下来的生活相当感兴趣,问东问西地两人聊得不亦乐乎。 陆黎见郑骁武盯着短信,脸上还露出一副阴谋得逞的神情,就开口问道,“郑总生意这么忙啊,这短信一条接一条的。” 陈蔚然微微一笑,“什么事啊,看你这么高兴。” 郑骁武关上手机,故作神秘地微微一笑,“好戏即将落幕,我有些迫不及待。” 陆黎完全不懂郑大少在说什么,陈蔚然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陆黎对郑大少生意上的事情不感兴趣,更吸引他的是陈大老板的农家乐,“陈老板,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张啊?” 陈蔚然唇角一弯,“估计得明年开春。还要装修,买桌椅板凳,买杯碗茶碟,还有很多很多事儿呢。” 陆黎一挑眉,“恩,几天不见,确实有个老板模样了。看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老板者……”说到这里的时候,陆黎不自觉地瞥了郑大少一眼。 郑大少一笑,“全凭陈老板自学成才。” 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 时间过得很快,由于今天他们还要打算返回桃源县,于是便不再这里耽搁了,看时间差不多了,郑骁武和陈蔚然就先离开了。 在返回桃源县的路上,郑骁武给陈蔚然禀明了目前的战况。 陈蔚然听完了,直觉得不可思议,一切就跟电影大片里的情节一样,“那你是怎么跟苏毅接上头的?” 郑骁武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周凯跟我说苏毅被提升为副总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其中一定出了问题。我太了解苏毅了,就算所有的人都背叛了我,苏毅也一定不会。外人眼里我们是主仆,可是我们两家人都知道,我和苏毅那是亲兄弟一般。再者说来,苏毅要真的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爷爷当初也不会让他给我做助理,辅佐我开展工作了。” 陈蔚然完全明白郑骁武与苏毅之间的那种情感,就好比他和陆黎之间,在陈蔚然痛苦黑暗的童年里,与陆黎的交流几乎是他发泄的唯一方式,因此很多人怕是这辈子都体会不到这世界上还会存在这样的兄弟情。 郑骁武接着说道,“于是我让周凯做中间人,帮我联系苏毅。起初苏毅认为周凯是两只老狐狸派来试探他的,可后来我让周凯给苏毅递了一张我亲笔写的纸条,上面只写了八个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苏毅若真是站在我这边,就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果不其然,苏毅这才相信了周凯,周凯问他到底要干什么,苏毅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周凯。” “那演这场戏是不是你的主意?”陈蔚然觉得像是在听悬疑剧。 郑大少得意一笑,“当然。”脸上摆着一副,我很棒快来夸奖我的神情。 陈蔚然微微一笑,“难怪,这就对了,苏毅也不会傻到设计自己被打的剧情。” 郑大少一脸黑线,“你想继续听真实情况么?” 陈蔚然点头示意,“当然。” 郑骁武嘴角一弯,神情恍若阴谋已然得逞的样子,“我只告诉了苏毅我有办法让两只老狐狸彻底相信他,但是我没告诉他我的方法是什么。所以当苏毅被打倒在地的那一刻,他才知道我所谓的方法其实就是这个。” 陈蔚然不禁大吃一惊。 郑骁武冲陈蔚然微微一笑,“谁让这家伙瞒我瞒得这么久,这一拳权当是利息了。” 陈蔚然无奈一笑,苏毅这家伙真是太可怜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郑骁武胸有成竹,“两只老狐狸的关系危在旦夕,周凯和苏毅旁敲侧击,不怕他们没有兵戎相见的那一天。” 二人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天色已然昏暗。 刘建军白天在工地上待了半天,晚上自然也就留在陈蔚然家里吃饭了。 “刘叔,工地进展还顺利吧?”陈蔚然今天一天都在青城,还没来得及去工地。 刘建军点点头,“王工很负责,手下那几个小伙子也不错,还说要争取提前完工呢。” 陈蔚然点点头,“他们平日里都是接大工程的,这些年一直跟我之前的那个公司有合作。” 刘建军说道:“难怪,这些人干起活来完全不像是那些小承包队。” 陈蔚然心想,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农家乐就要初步建成了,而他的创业计划也总算是迈出了一大步。 吃过晚饭之后,析析非要嚷嚷着和陈蔚然郑骁武一起睡。 郑大少高兴地抱着儿子回了卧室。 虽然今晚的亲热计划算是泡汤了,不过好歹有可爱的小家伙一起陪着睡,失落感减少了许多。 好久没有跟两个爸爸一起睡了,小家伙今晚睡得格外踏实与安宁。 ****** 半个月之后,10月15日。 陈蔚然的农家乐总算是第一次完整展现了人们面前。虽然还只是毛坯房,但是大体的格局还是能够看出来。 这一天,王工他们将所剩不多的废料收拾好了之后,便向陈蔚然正式交了工。 整个造型完全符合陈蔚然所设想的,某些个别不合理的地方,王工也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给他做了细微的修正。 陈蔚然一家还有二叔一家一大清早就赶了过来,看着昔日空旷的桃花谷里多了一座小院落,还有院落周围多了十几个精致的小亭子,果然让整座桃花谷也变得生动起来。 二叔笑着说,“你小子行啊,果然跟一般的农家乐不一样,二叔去过很多地方的农家乐,没有一个能赶得上你。” 陈蔚然目睹着自己的构想一点一点变为实物,这种欣喜简直让他无法言喻。 “他二叔,这事儿还得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帮忙,这么好的一片地蔚然可弄不来。”周美茵今天也格外开心。 二婶罗美珍却说道,“三嫂,今天咱们两家聚一聚,也算是给蔚然祝贺祝贺,你看怎么样!” 众人一听这个建议都纷纷表示赞同。 郑骁武一大早就被苏毅叫去了公司,陈蔚然心想,等他回来一定要带着他来这里欣赏一下他的杰作。 虽然盖完了,但是仍旧距离陈蔚然理想中的农家乐饭店差得很远,俗话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后期装修也很是重要。 既要凸显农家特色,又要不能过于质朴,如何给客人一种真实而又舒适的农家体验才是眼下最值得考虑的事情。 第四十三章 这段时间对苏毅和周凯来说完全是现实版的无间道。无论是智力还是耐力都是对他们俩的极大考验。 反而郑骁武却不怎么着急,因为他心里清楚,这场战役最后的胜利者必将是他。 苏毅是集团副总,他跟着郑骁武多年,对郑氏集团的运营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现在江董事又主动拉拢他,换句话说苏毅已经掌控了大半个郑氏集团。 那剩下的半个呢?自然是周凯负责搞定。 市场部是集团拓展业务的唯一核心,任何新的项目都是市场部去商榷去洽谈,而一向主张开拓新项目的杨董事现在除了市场部还能指望谁? 于是现在的局面变成了两条发展道路的对立,实质上是江董事与杨董事的对立。 局面对郑骁武大大有利,因此这时候他反而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可是有人却迫不及待地期盼他回去。 郑氏集团附近咖啡厅。 在大厅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里,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那里着急地等待着他。 郑骁武嘴角一弯,“江叔,好久不见。” 江董脸上一脸尴尬,当初把人赶走是何等威武霸气,可眼下还不是得低三下四地拉帮结派。可是为了能够真正意义上独占郑氏集团,这点屈尊纡贵又算得了什么。“小郑啊,坐吧,坐吧。” 坐在江董身边的自然便是江董目前最得力的助手——苏毅了。 “苏副总,别来无恙,上次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既然是演戏自然就要做足,郑骁武嘴角一弯笑着揶揄道。 苏毅故作生气不搭理他,趁江董不注意,给郑骁武递了一个眼神。 郑骁武自然心领神会,“不知道江叔突然把我叫来有什么事?” 江董脸上虽然不怎么痛快,可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道理他比谁都明白,只有将郑骁武这个没实权的总经理拉拢在身边,他才能够将杨董事那个草包给彻底摆平。 江董呷了一口咖啡,“这段时间公司事儿多,我也没来得及去探望郑老爷子,不知道他的病情怎么样了?” 郑骁武微微一笑,“爷爷身体恢复的不错,特别是他知道公司目前有您和杨叔两位打理,更是放一百二十个心,这病怎么会不好呢?” 江董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一向精于算计的他怎么可能听不出郑骁武的弦外之音,“骁武啊,你这话说的不对,这郑氏集团你是第一负责人,我们这些老同志不过就是前线的战士嘛。我看你玩的也差不多了,是该早日回公司了。” 郑骁武一怔,不经意间他瞥了苏毅一眼,苏毅显然也是一脸惊愕。 他跟苏毅的计划是让江董主动拉拢郑骁武以此来挑拨与杨董的关系,可是老狐狸竟然主动提出了让他早日回归郑氏的要求,这可真让人有些惊讶。 江董的视线几乎不曾离开郑骁武,郑骁武的每一丝的犹豫都被他捕捉在心里。他很清楚,拉拢郑骁武的前提是自己能够操控的了他,不然那可真是给自己惹了新麻烦。因此,江董故意提出这个要求,就是想要试探一下郑骁武。 郑骁武喝了口咖啡,苦涩的香气在口腔之中盘旋。 “江叔,有您在,公司我放心。您这个要求,我肯定不会答应。如果您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郑大少起身,扬长而去。将目瞪口呆的江董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可吃惊归吃惊,江董却彻底吃了一颗定心丸,看来是时候拉拢郑骁武了。 苏毅坐在背光里,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清,看着江董自以为郑骁武经受住了考验之后得意的笑容,男人精致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郑骁武这招欲擒故纵用的还算不错! ****** 夜凉如水。 用过晚饭之后,陈蔚然和郑骁武一前一后回到了卧室。 今天农家乐毛坯房交工,陈蔚然跑前跑后忙活着,到了这会儿身体也是乏得慌,用过晚饭之后就先回了卧室。 陈蔚然也一直好奇江董为何突然要见郑骁武,这会儿好不容易有功夫了,就躺在床上一边玩手机,一边问郑骁武。 郑大少自然是权当说书一般跟媳妇儿交代了一番。 陈蔚然把手机一丢,“那你这到底是欲擒故纵还是乐不思蜀啊?有机会为什么不回去?你回了郑氏跟周凯、苏毅他俩打配合,还愁那两只老狐狸搞不定?” 看来,还是陈蔚然了解郑骁武,至少是一句话就将郑骁武的心思点明了。 的确如此,郑骁武今天完全可以借口回去,就算他没有通过江董这个考验,他还是目前情况下江董唯一能拉拢的势力。可是郑骁武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另一个方式,一个可能要花费更多时间才能返回郑氏集团的方式。 郑骁武得意一笑,“既然有人乐意替我,我何乐而不为?正好我现在也不想离开你和析析。”郑大少后半句话说的很小声,陈蔚然几乎都听不到。 陈蔚然躺在床上,“你还是要好好做,不能让爷爷失望,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说罢,陈蔚然露出一个温馨的笑容。 不久之前,在陈蔚然公寓的楼下花园里,他们两个人约好了,要一起努力实现各自的目标与理想。 郑骁武点点头,一个翻身,躺在了陈蔚然身边。 床板“咯吱咯吱”作响,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倒是显得有些暧昧了。 郑骁武侧过身子,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看着对面半睡半醒的那人,一把便将那人搂在了怀里。 陈蔚然闭着眼,嘴角一弯,可确实是困得够呛,哪有什么心思做别的。 郑骁武的大手在陈蔚然的背部轻轻抚摸,极具挑逗性。 陈蔚然虽是闭着眼,可是身体的感觉却清晰地传来。 郑骁武摸了半天,看对面那人没什么反应,就猴急地低下头含住了陈蔚然的唇。 冰冰凉凉的,恩,老婆的味道果然还是那么好。 陈蔚然知道这样下去,这个觉算是睡不成了,索性睁开眼转过身去,背对着郑骁武。 床板最近有些松动了,床上的人每一次翻身,都伴随着几声“咯吱咯吱”的声响。话说这床还是陈蔚然他爸妈结婚那会打造的,年龄比陈蔚然都大一些,可是质量却始终很好。 陈蔚然原本想背对着他,以躲开郑骁武的进攻,可是殊不知这个姿势非但没能摆脱,还一下子勾起了郑骁武的欲火。 郑骁武二话不说,索性将身子紧贴在陈蔚然身上,两个人的某些部位几乎贴在了一起。 “析析今晚要是还过来的话,咱们可有好几天都没那什么了。”郑骁武趴在陈蔚然的耳朵上小声说。 陈蔚然皱皱眉,“困。” 郑骁武开始不安分地亲吻陈蔚然的耳垂,“待会就不困了。” 陈蔚然憋着笑,“等我睡醒再说。” 郑骁武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哪有什么心情等到他睡醒,下身的肿胀几乎要将西裤顶破。 郑骁武为了能够让老婆大人了解自己的迫切,只好隔着裤子轻轻地在陈蔚然的臀部摩擦。 陈蔚然依旧装死中。 郑大少眉头一皱,大有一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我今晚不好好收拾你”的架势。 索性猛地一用力,就把陈蔚然摁在了身下。 陈蔚然的起床气还没撒出来,就被郑骁武狠狠滴吻上了双唇。 陈蔚然用力反抗,郑骁武摁地死死的。 整个卧室里都充满了“咯吱咯吱”的床板松动的声响。 陈蔚然性子慢热,以往的性爱时刻,也只是被动的角色,甚至连互动都很少有,最多也只是高朝来临的那一刻隐忍的呻吟声。可今晚陈蔚然第一次奋力反抗,让郑骁武的征服欲前所未有的勃发,他突然觉得此刻的陈蔚然也十分迷人。 大概男人都喜欢这种征服的感觉吧。 彼时,卧室里正在活色生香,上演着一幕好戏,而析析和周美茵正在正屋里看电视。 小家伙来到新学校也有一段时间了,好在析析这孩子性格随和,跟小朋友处的不错,老师也都喜欢他,又加上这是教体局罗主任的人情关系,无论是教他的还是不教他的老师,都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多看一眼。 “奶奶,爸爸他们去哪了?我想去找他们。” 周美茵一把拉住了小家伙,“析析,奶奶陪你在这儿看电视,爸爸他们在谈事情。” 周美茵是过来人,刚吃了饭眼看俩人便神色匆匆地回了卧室,这会儿指不定在做什么呢。 析析只好半信半疑地坐在了沙发上。 新学校一切都挺好,可是他却突然想起了段小杰,也不知道这家伙最近怎么样了。 正当析析一边吃苹果一边看电视,玩得正带劲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一声“噼啪”的响声。 像是木板断裂的声音。 周美茵和析析面面相觑,然后二话不说来到了院子里。 更确切地说,这声音是从陈蔚然的卧室传进来的。 周美茵敲了敲门,然后推开了一道缝,一眼便看到了陈蔚然的床板断成了两截,两个衣冠不整的大男人掉在了地上。 陈蔚然有些羞恼,被周美茵看到这一幕,显然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郑骁武则一脸笑容地将陈蔚然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冲着门口笑了笑,“妈,这床真该换了。” 周美茵忍着笑,“换,换,明天就换。” 析析透过门缝,看到一脸窘迫的陈蔚然,便一脸疑惑地问道,“奶奶,谈事情也会把床谈坏么?” ******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陪伴个陈蔚然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老床就被拉出了家门。 新床一安置好,郑骁武就用力地坐了坐,然后一脸坏笑地说道,“欢迎继续反抗,这床结实。” 陈蔚然刚好在收拾床铺,手边恰好有一个靠枕,随手拿起就甩向了郑骁武。 郑骁武一手便接住了,然后笑道,“现在就要开始么?” 陈蔚然被这个笑容看到有些背后发冷,他今天约了装修公司,可没什么心思跟郑骁武在床上玩一整天。 不等郑骁武靠近他,就离开了卧室。 装修的问题倒是不让陈蔚然头疼,毕竟这是农家乐,本就不需要什么奢华的东西,只要老老实实的原汁原味的农家风情即可。 厨房这边陈蔚然交给了刘建军,添几口灶,放几个橱柜,都让刘建军全权定夺。 他要操心的就是各个小餐屋的布置。 如果只是千篇一律的装修,反而有些落俗套。 可如果能将农家田园的不同风光结合在一起,想必会有不同的效果吧。 接下来的时间,陈蔚然无时无刻地不在寻求着灵感。以至于吃饭的时候,陈蔚然都有些心不在焉。 餐桌上,周美茵问析析今天在学校学了什么。 析析回答,“画画。” 周美茵又问,“画什么呢?” 析析说,“最美的时刻。” 陈蔚然心不在焉地吃着米饭,可一听到析析说出“最美的时刻”这几个字时,他突然有了灵感。 “析析,你觉得最美的时刻是什么?”陈蔚然放下碗筷,突然问道。 析析愣了一下,想了想,“我觉得家乡的风景最美,春天的蝴蝶飞舞,夏天小溪里里自由自在的小鱼,还有……这些都是最美的时刻。” 陈蔚然恍然大悟,这不正是他苦苦追寻的既要有特色,又要与农家田园风光结合在一起的方式么? 试想一下,每个供游客就餐的小亭子里都分别布置成以农家田园风光为背景的主题餐厅,并且将每个不同主题的小亭都起一个别具特色的名字,既保持了原有的农家田园风光,又不落俗套别具特色。 陈蔚然胡乱吃了几口饭,便回到了卧室。 在笔记本上,陈蔚然写出了初步的构想,以春夏秋冬四季为区分。 以春天为主题的餐厅,可以有春之绿、桃花谷、春风春雨、斜风细雨、盎然春意——这几个主题餐亭的基调颜色为绿色。 以夏天为主题的餐厅,可以有夏之荷、夏雨溪、夏日骄阳、百花争艳、夏日时光——这几个主题餐亭的基调颜色为红橙等暖色。 以秋天为主题的餐厅,可以有秋意浓、金色年华、秋之丰收、枫叶红满天、秋光无限——这几个主题餐亭的基调颜色为黄色,象征着丰收。 以冬天为主题的餐厅,可以有冬雪天、傲雪枝头、红梅赞、雪花红梅、雪地玫瑰——这几个主题餐亭的基调颜色为白色。 这是陈蔚然灵光一闪的初始构思,相信会给装饰公司的设计人员提供一些建议,毕竟整个效果图的设计还是出自他们之手。 这段时间陈蔚然一直在思考自己饭馆的特色应该是什么,不过现在看来,将主题餐厅与农家乐结合应该算得上一个亮点了。 第四十四章 装饰公司是就近选择的,在桃源县这个不大的地方,这家装饰公司几乎占据了半数的市场份额。陈蔚然也是看重了这家的名气才放弃了从青城找装饰公司的打算。由于之前的工作经历,陈蔚然不免要与各类装饰公司打交道,里面的内幕他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 因此第二天早上陈蔚然一大早就去了这家装饰公司的办公地点。 接待陈蔚然的设计师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陈蔚然将自己的构想跟设计师大致说了一遍。可能小伙子似乎也是第一次接这种类型的活,不禁有种斗志昂扬跃跃欲试的感觉,等陈蔚然说完,小伙子设计师就笑着说道,“这个想法真是独特,春夏秋冬这种主题划分一般在星级酒店用的比较多,用在农家乐饭店还真是少见,您放心,我保证设计出满意的图纸。” 小伙子走了之后,又一个人走了上来,是个中年男子,看模样应该是个小中层。 “陈先生,我们公司在桃源乃至青城都是鼎鼎有名。你别看我们门面小,我们在青城也是赫赫有名的。”中年男人有些微胖,说这话时很是自豪。 陈蔚然微微一笑,心想,这些年他负责的大项目也不少,举办的装饰工程招标会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是对这家“鼎鼎有名”的大企业还真是闻所未闻,陈蔚然心想只要他们好好干,拆穿他们又有什么必要呢。 陈蔚然忍着笑,冲中年微胖男人说,“我当初选择你们也是看重你们是家大企业,所以你们绝对不能辜负我们消费者对你们的期望。” 听陈蔚然这么一说,中年男人越发高兴,心里盘算既然信了他说的话,那便可以狮子大开口了,装饰公司是建筑行业的暴利部门,这早就不是什么新鲜说法了。 中年男人笑道,“既然这样,按照规定,您得付我们三分之一的装饰款,我们的设计人员会尽快为您拿出效果图。” 接着中年男人开口要了三万,这么一算装修的总款差不多就到了10万元,坦白说,这有点超出了陈蔚然的预算。 “昨天说的不还是8万,怎么睡了一觉就涨了2万?” 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子,“昨天谈的时候我们以为您的每一个用餐的小亭子都是装饰成一样的,可是今天才知道你的要求高的很呢,增加的自然就是我们的设计费用。” 两万元对陈蔚然来说还不是什么天文数字,坦白讲,陈蔚然的要求确实对设计师来说有些高,“好,就这么定了,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效果图你们必须好好弄,我看不上的话我会让你们返工的。” 中年男人心想这条大鱼就要上钩了,自然是对陈蔚然的要求百般逢迎。 陈蔚然支付了首款之后,就离开了装修公司。 今天是周末,析析休息,陈蔚然出门的时候,小家伙还在郑骁武的怀里熟睡。昨晚两个人玩游戏玩到很晚,以至于日上三竿了,还没睡醒。 陈蔚然难得今天不忙,装修工作还没开始,他也刚好趁这间隙好好休息一下。 自从回到桃源县生活之后,陈大厨就很少下厨了,以前吃过他的饭的人都觉得这是人间美味,可是周美茵的厨艺显然又远远超过了陈蔚然。 天气渐渐凉了起来,早上起床的时候窗户的玻璃上隐隐地也蒙上了一层雾。 陈蔚然看时间还早,这会儿早市还没有散,陈蔚然就索性直奔了早市,今天他打算下厨给大家做一顿。 集市上果然人不少,各色新鲜蔬菜摆在道路两边,这些蔬菜都是附近的村民自己种的,这年头大家发了家,种的菜早就不是什么小块菜地,而是都像模像样地建起了蔬菜大棚。只可惜大部分蔬菜还是局限于桃源县周边的几个小县城流通,像青城市那样的大市场却很少有人能打入进去,更不用说远销省外。 陈蔚然走在熙熙攘攘的集市里,他想起曾经在青城生活时,超市里的蔬菜价格都是高的吓人,可是却远没有这边蔬菜质量好。倘若要是寻求机会,或许也能为自己的家乡发展做些贡献。 陈蔚然将这个萌生的念头记在了心里,桃源县经济好了,有名气了,他的农家乐生意何愁不好? 陈蔚然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苏大姐的摊位前,记忆中苏大姐家的摊位不大,蔬菜种类也少,可是现在苏大姐的摊位已经摆了六七米的样子,新鲜蔬菜摆的整整齐齐,上头还挂着晶莹的露水,颜色也是翠绿翠绿的,让人看一眼就有食欲。 苏大姐看到陈蔚然的到来很是惊喜,“蔚然啊,听你妈说你回咱这儿了,也一直没见你,析析还好吧?” 陈蔚然笑着点头,“苏姨,析析挺好的,您挂心了。这才不久的功夫,苏姨的摊子是越做越大了,过不了几天就能租上门脸房了。”陈蔚然说着,一边挑选着蔬菜。 苏大姐笑得合不上嘴,“那就借你吉言了。小本买卖,养家糊口吧。对了蔚然,俺们可都听说了你一下子就包了桃河谷那边的山头,还盖了稀奇古怪的小亭子,听你妈说你是要做农家乐饭店?” 陈蔚然也不避讳,做买卖的正需要宣传呢,也没有避人的道理,“打算开个小饭店。”说罢,冲苏大姐笑了笑。 苏大姐:“蔚然啊,你妈可是我的老主顾,我的蔬菜那可是质量相当好,你以后开业了,可得常来照顾我。” 陈蔚然笑道,“苏姨,只要您的蔬菜新鲜,价格公道,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用您的呢?” 苏大姐笑得合不拢嘴,“做过科长的人就是会说话!” 陈蔚然买了新鲜的芹菜、卷心菜还是生菜球,算账的时候,苏大姐死活不称,愣是要送给陈蔚然。 陈蔚然明白苏大姐的想法,可是他们也是小本买卖,种些蔬菜也不容易,怎么好平白无故地拿人家的蔬菜不给钱。 “苏姨,以后你就是我的供应商了,难道也一直不打算要钱了?你这次不要钱的话,我下次都不好意思来买你的蔬菜了。” 苏大姐这才拿过称,一一将蔬菜过了称,最后陈蔚然临走的时候,给他往装菜的塑料袋里塞了几块姜和几头蒜。 陈蔚然知道这些姜和蒜要是卖的话也得有几块钱,可是念在苏大姐的一片心意,就没再推脱。倘若一味的客气下去,反而会让苏大姐胡思乱想,怕以后不用她送菜了。 陈蔚然买了蔬菜,又去割了新鲜的猪肉和冷冻虾仁,今天他打算要包一顿饺子。 等他回去的时候,析析已经和郑骁武起床了,父子俩洗漱完毕之后,郑大少就去陪儿子写作业了。 周美茵和面擀皮,陈蔚然在厨房里调制馅料,没用多久,一个个圆滚滚的小饺子就一个一个整整齐齐地码在了篦子上。 “蔚然,等农家乐开张了我和你刘叔就去给你帮忙,我们别的不会,做饭这一套,嗬,我们还真是不服输呢。”周美茵显然对儿子即将开展的事业很是兴奋。 “妈,这是必须的啊,到时候你儿子我高薪聘请您去做我的厨师长。”陈蔚然开玩笑地说道。 周美茵笑着包完了最后一个饺子。 今天陈蔚然特意多包了不少,他寻思着二叔二婶厂子里忙,干脆给他们送一些过去,刚刚包好的饺子下锅煮一下就可以吃了。 陈蔚然跟周美茵说了一声,周美茵赶忙打包了两篦子包好的水饺给了陈蔚然,“光顾着和你说话了,倒把这茬给忘了。” 陈蔚然提着两篦子水饺,算起来得有五六十个,估计够二叔二婶吃两顿的。 时间掐算的刚刚好,陈蔚然到二叔厂里的时候,二婶刚刚下班,二叔也刚从车间里出来,两人显然还没准备吃的东西。 “蔚然来了,来,进屋坐。”二婶罗美珍热情地给他开门。 陈蔚然提着饺子,“我和我妈刚包好的,你们别做饭了。” 罗美珍从陈蔚然手中接过水饺,“三嫂现在快要把我们的一日三餐给包了。”陈蔚然知道,二叔二婶工作忙,很多时候顾不上做饭,周美茵以前做了好吃的,常常第一时间给罗美珍两口子送来。 二叔倒是不怎么客气,“看来今天又有口福了。” 罗美珍白了二叔一眼,“你这话说得还跟我整天虐待你似的。” 二叔笑道,“你看你,我是说三嫂做的好吃!” 罗美珍冲陈蔚然笑了笑,“这倒是事实。”然后,哈哈笑了两声就进了厨房。 二叔问陈蔚然,“装修的事儿怎么样了?” 陈蔚然答道,“找了装饰公司,他们在设计着,我想让咱们的农家乐有特色一点,装修是个不能忽视的问题。” 二叔点头赞同,“说得对,蔚然,你有想法,又有经商的头脑,就要放手大胆地去做。有什么困难一定别憋着,跟二叔说,二叔帮你!” 陈蔚然笑笑,“行,二叔,我知道了!” 罗美珍洗了一盘苹果从厨房端了出来,“最近局里要搞升学改革,小升初现在要划片,一大家子人都想挤破头往一中挤,大事小事儿可真是烦死了。” 陈蔚然微微一笑,“教育系统牵扯千家万户,不用想就知道有多麻烦!” 罗美珍给陈蔚然削了一个苹果,“就是就是。”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聊着天,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喊:“罗主任在家么?” 罗美珍眉头一皱,小声嘀咕,“得,这会儿谁能来找她?” 陈蔚然坐在屋里等着,没想到即将推门进来的人竟是个让他意想不到的“熟人”。 第四十五章 陈蔚然没想到世界竟会这么小,他今天此行明明就是单纯为了给二叔二婶送一顿水饺。在田园乡村,这种互赠食物的习俗一直流传至今,要不然亦不会有“食百家饭”的说法。 可他却没想到推门进来的竟是早上装饰公司的那个中年男人。 这男人姓王,叫王全。王全是跟二叔二婶自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两家人也没什么来往,倘若二叔认识这类装修公司的小老板的话,自然就第一时间推荐给陈蔚然了。 显然二叔对他并不熟识。 进来的有两个人,除了王全之外,还有另一个男人,这男人看模样比二叔老成一些。陈蔚然看他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想了半天,才忽的记起,这颧骨高凸的男人不是旁人,而是二叔的邻居老赵。 “哟,是老赵啊。”二叔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一个是提着烟酒满脸堆笑的陌生男人,另一个是常年不联系也就是见了面点头示意的老邻居,二叔立刻猜了个差不多。 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就是讲的眼下这情况。 老赵笑道,“老陈啊,最近生意还不错吧,听着你家的机器日夜不停地运作着,那可真是财源滚滚啊。” 二叔无奈一笑,“老陈,你来是有什么事儿吧?”难不成难得来一次就是为了站在门口说这些有的没的? 老赵点点头,“老陈啊,你还真猜对了,我家大兄弟有个事儿,想麻烦一下罗主任。” 二婶罗美珍没想到自己回了家也落不得安宁,这几天在班上除了接电话就是接待前来办事的熟人亲戚。罗美珍性格直爽,也不是那种不注重人情的人,凡是能帮的,都尽量去帮他们,毕竟孩子上学是大事。 可是邻居的朋友也拐着好几弯找上了她,这着实让她有些头疼。 王全也见缝插针地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故意将两条玉溪烟漏了出来,刚想说些什么,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陈蔚然。 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好歹是大客户,王全完成这一单,能从陈蔚然身上挣不少钱,这样的大肥羊他自然不会忘记。可他为什么会在罗主任家,看样子好像跟罗主任很熟,另外,他跟罗主任的对象好像都姓陈? “咦,这不是……?”王全跟陈蔚然打招呼。 二叔和罗美珍脸上写满了疑问,“蔚然啊,这位先生,你认识?” 陈蔚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啊,这位王经理就是我找的装修公司的负责人。” 二叔二婶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 老赵笑道,“还真是无巧不成双,大家既然都认识了,那我也就直说了,还得请罗主任关照关照,多多费心。” 二婶说道:“老赵,你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都是街里街坊的。” “罗主任,我兄弟家的孩子这眼看要上初中了,听说现在小升初要划片,他想让孩子去咱们县一中,可是他们家距离县一中蛮远的,估计划片的话可能去不了,你看看,想让您帮帮忙。” 二婶不置可否,这会子她没办法表态。 二叔看出了二婶的为难神色,就插话说,“对了,蔚然,听说你这次的装修费用不少吧?” 陈蔚然看二叔的眼神,就明白了些许,看来二叔这是想给自己的侄儿省些钱,“二叔,我想装修的特色一点,贵一点也是正常的,王经理给我的价格是10万。” 二叔一瞪眼,“啥?十万?” 二婶也是一愣,不可思议地问陈蔚然,“蔚然啊,你要装成啥样子,得花十万。”罗美珍知道他们家的厂子费心劳力地干一年也就赚个30万左右,这年头货款不好要,好多厂子都压着货款不给。 老赵白了王全一眼,心想,你谁的钱不好赚非得赚罗主任的老侄儿的钱。 王全心领神会,“那啥,小陈,咱们今天说的价格是给外人的。既然你跟罗主任是亲戚,那就是另外一个价?” 罗美珍皱眉,打着她的旗号,她倒是想看看能有多少钱的优惠?“另一个价是多少?” 王全咬咬牙,心想,为了儿子能上好的学校豁出去了,“6万。”说完,王全心里疼的一抽。 这次可真的赚不到什么大钱了。 二叔眉头一皱,“我看6万也太高。” 陈蔚然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再说装修这个行业本就是水很深,如果现在勉强拿个了低价,到时候施工的时候他们偷工减料,不好好装修,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二叔,我看这价格不低了,我用的材料虽然不是什么最好的,可是我也绝对不用差的,你再压价,是要逼得王经理给我偷工减料不成?” 王全现在俨然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小陈,你说这话就是看不起我了,我给你优惠价是看在罗主任的面子上,偷工减料这种缺德事儿我怎么可能会干!” 二叔说道,“行,那就不给你砍价了,不过你务必得好好干,偷工减料什么的可不行。我们陈家也不是人生地不熟,在桃源县我们可不是软柿子。” 陈蔚然有些惊愕,二叔显然有些护犊心切,不过想想也是,倘若没有这茬子事儿,那陈蔚然可就真真正正地躺在案板上任人宰割了,白白让那王全多赚了四万块钱。不过既然这价格是王全提出来的,相比他也亏不了,只不过就是赚的少点了。 王全忍痛割肉,额头上都渗出汗来,过了一会儿,他转头看向罗美珍,“罗主任,您看这事儿……” 二婶一看,怎么着也算帮陈蔚然一个忙了,就干脆说道,“行,我尽量看看,争取给你们挤出一个名额。孩子升学还有半学期呢,你们别急,到时候临近了我再通知你们。” 王全终于松了口气。没想到老赵这人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刻还挺有用。 老赵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其实来之前他一点把握也没有,平时不跟邻居们走动,到有事儿了才知道临时抱佛脚。没想到这事儿它竟然糊里糊涂地就成了。 最终整件事的赢家竟然成了陈蔚然,本来只想送盘饺子,顺便跟二叔二婶聊聊天,没想到一下子给自己省了4万元的装修款。 4万元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开饭店所需要的一切的锅碗瓢盆餐具杯具的都不用另外花钱了。 除了省了这部分钱,因为二婶的关系,想必王全的的装修队一定会认认真真地完成此项工程。 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老赵和王全走了之后,陈蔚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二婶说,“二婶,又给你添麻烦了。” 二婶罗美珍却满不在乎地说,“哎,没事儿,不是什么难事儿,能给你省些钱也是好的,以后开支的地方多了去了。” 陈蔚然点头,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告别了二叔二婶,准备离开。 二叔二婶要留他在这儿吃饭,陈蔚然说要回家陪析析一起吃。二叔二婶就没再强留,毕竟是当了爹的人,知道顾家也是好事儿。 陈蔚然到家的时候,热气腾腾的饺子已经出锅了,郑骁武正在耐心地喂析析吃饺子,周美茵正在厨房里煮饺子。 见到陈蔚然回去了,郑骁武问他,“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陈蔚然但笑不语,坐在餐桌旁,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一不小心捡了四万块钱。” 周美茵正巧端着饺子从厨房里走出来,听到儿子突然这么一说,就颇感兴趣地问道,“啥?捡了四万块钱?” 郑骁武自然是不相信,这年头哪有人在马路上丢四万,想必定是陈老板故弄玄虚,索性就忙着用小勺喂析析吃水饺,对故弄玄虚的陈蔚然没没做回应。 陈蔚然只好一五一十地把四万块钱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 周美茵这才放了心,“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看来又给你二叔二婶添麻烦了。” 陈蔚然微微一笑。 “哎呦,我火上还坐着锅呢。”突然周美茵一脸惊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厨房。 惹得析析和郑骁武一阵好笑。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唯独变化就是天气渐渐变冷,而析析渐渐长大。 阳历十一月一号,周美茵托村里的算命先生掐了个日子,说是适合动工。 王全装修公司一大早就来到了农家乐。 这个时候的桃源县已经有些寒冷了,早上起床的时候都能呵出气来。 可王全装修队的工人们各个精神抖擞,想必王全早就不止一次地强调了此次工作的重要性。 陈蔚然和郑骁武一大清早也来到了工地,这是农家乐饭店的最后一步了,只要装修完毕,就没什么大的动作了。 陈蔚然不禁有些激动,看着自己的想法构思一点一点地变成了这田园之间的小房子,那种欣喜真是难以言表。 虽然说他现在比之前在公司上班时要辛苦,可是他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舒畅。 装修时间总共一个月,由于罗美珍的关系,陈蔚然甚至连监工的必要都没有了。 陈蔚然和郑骁武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上,不高不矮刚好能够俯瞰整个桃源县城。 郑骁武将自己宽大风衣解开,从背后将陈蔚然拥在怀里,看着这座祥和安宁的小县城,鼻尖充盈着温和的熟悉的气息,心情前所未有的踏实,他禁不住在想,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一生,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陈蔚然也感受到了身后人传来的温热,嘴角轻轻上扬,他知道自己终于距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第四十六章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着,陈蔚然也算是借这个机会给自己彻底放了一个年假。等来年开了春,可就有的他忙得了。 天气真的一下子冷了下来,早上析析上学那会儿路边的枯草上也已经凝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今天是周末,析析过冬的衣服的不太多,去年的也已经穿不上了,他心里寻思不如去青城一趟,给析析买几件衣服。 郑骁武这边的计划似乎也到了收网的时候,不过正如陈蔚然曾经说过的那样,“这会儿郑总早已乐不思蜀。” 周凯和苏毅不负所望,江董有意拉拢郑骁武的事情也顺利传到了杨董耳朵里。这次“倒戈”事件的直接后果比郑骁武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听说,两只老狐狸公然在董事会上翻了脸,并且立下赌约,谁的方案率先成功,谁就留在公司,剩下的人卷铺盖滚蛋。 郑骁武似乎也觉得到了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了,尽管他从心底里还真的不怎么想这么快就离开青城,重回郑氏集团。 一家三口在青城百货商场里转了半天,给析析买了件黑色的羽绒服,亮皮的,穿起来神气十足。小家伙看上了一双带着翅膀的板鞋,陈蔚然觉得在桃源县那边,这双鞋在校园里显然有些张扬,于是就想让析析再去挑双别的款型。 可是小家伙这脾气倔得很,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打滚撒泼,可是小家伙却使用了最狠的一招“冷战”。 陈蔚然头疼地想,这小子到底随谁? 郑骁武去给那件黑色亮皮的羽绒服结账了,回来之后看到儿子撅着嘴,闷闷不乐。 等问清楚原由,郑大少二话不说,就让服务员包好了儿子看上的那一双鞋。 得,陈蔚然这才明白,还真是“父子情深”。 析析拿着鞋子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一家三口正打算去停车场,没想到刚一出门,迎面就撞上了熟人。 析析兴奋地说道,“是段小杰。” 原来今天段皓哲休假,一家三口也来逛商场,没想到竟然不约而同地碰在了一起。 说起来,陈蔚然自从离开青城之后,两家人也是有几个月不见了。 赶巧又是饭点,两家人就来到了商场的海底捞用餐。 笑笑脱下外套,“陈老板,什么时候开张啊?”陈蔚然开饭店的事儿自然是瞒不住的,段皓哲跟陆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聊这个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 陈蔚然微微一笑,“估计等开了春。你的海外代购生意还不错吧?” 笑笑一提起这个话题就忍不住吐槽,“当然不错,国产奶粉直接不敢恭维,哎,我生意好,可这挺悲哀的。”作为一个母亲,笑笑对国产婴幼儿食品的信任危机感到有些可悲。 陈蔚然点头,无奈地说道,“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析析和段小杰玩的不亦乐乎,久别重逢,两个小孩子在儿童乐园玩的很是尽兴。 期间,四个人又聊起了郑老爷子。笑笑说,上个周他跟着爸妈去了爷爷那里一趟,老爷子现在已经可以慢慢走了,据医生说,只要坚持复健,恢复正常的行走功能没什么大问题。 这几个月陈蔚然和郑骁武也有跟老爷子通话,可是拨通了电话竟是老爷子在电话那头嘱咐这个嘱咐那个,提的最多的还是小孙子析析,一个电话打下来,老爷子倒是不给他们这些小辈们问候的机会。倘若要是插上话了,老爷子只一句“我身体硬朗着呢”就把他们都给打发了。 午餐进行的很愉快,四个人说说笑笑,话题最多的还是在两个孩子身上。 临结束的时候,笑笑说:“等饭店开张的时候,一定得叫我们去。” ****** 转眼间到了12月份,农家乐的装修也已经彻底完工了。 王全带着陈蔚然转了一圈,态度极为友好。陈蔚然看了一圈之后,也十分满意。 支付了尾款之后,陈蔚然想请王全还有装修队的几个工人吃顿饭,聊表谢意。 无论怎么样,陈蔚然也算是花最少钱得到了极为优质的服务。 可是王全死活不干,墨迹了半天,说道,“陈老板,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就帮我去给你婶子说说话,我想让孩子上好学校,花再多钱我也不心疼。” 寒风瑟瑟里陈蔚然竟然被这个奸商感动了。 陈蔚然点点头,爽快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跟二婶说的。” 听到陈蔚然这么说,王全又是一阵感谢的话。 是啊,陈蔚然也是当爹的人,他在想,有一天自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会不遗余力地为自己的孩子奉献一切吧。天下的父母,又有谁不是这么想的呢? 装修完毕之后,陈蔚然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安心等到来年开春的开业了。锅碗瓢勺什么的周美茵已经去采购了,陈蔚然起初并不想再让母亲大冬天往市场里赶,可是周美茵怕陈蔚然不会砍价,就执意要负责这项活儿,不过刘建军跟着,陈蔚然也放心不少。 时间匆匆流走,在人们匆忙的生活里,深秋与初冬的交界似乎早已不怎么明显,可第一场雪到来的时候,人们终于意识到冬天终于到了。 陈蔚然在外漂泊多年,今年还是第一回在家乡迎接第一场雪。 一周前,郑骁武回了青城,本想只待几天与周凯、苏毅碰个头商议一下下一步的行动,三人商议下来都觉得郑骁武是时候要回郑氏集团总部一趟,于是郑骁武直接从青城回了郑氏集团总部。 电话里郑骁武对陈蔚然说,“媳妇儿,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吧。” 陈蔚然知道,郑大少总算要发威了,沉寂了这么久,他也应该出手了。虽然郑骁武在身边让陈蔚然觉得安宁踏实,可是他心里清楚,郑骁武终究还是要回到他自己的舞台,波谲诡异的商场才是他一展宏图的平台。 虽然可能面对两地分居,但是小别胜新婚也蛮让人期待。 陈蔚然醒来的时候,析析还靠在陈蔚然的怀里睡的正香,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析析的另一侧没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感觉有些奇怪,就像是少了一件生活中的必备品,这件必备品让陈蔚然有些患得患失,没了他也让陈蔚然有些不太习惯。 陈蔚然轻轻地从床上坐起来,透过蒙了一层水汽的窗户,陈蔚然欣喜看到了四周皆是一片洁白。 细密的雪花簌簌地落着,万籁俱寂,唯有儿子轻微的呼吸声萦绕在耳边。 陈蔚然用手擦了擦玻璃,彻骨的寒凉自手心传来,玻璃上也被擦出了一片模糊的透明。他就像小时候那样,一个人趴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雪花。 析析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没了人,就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看了看。 “爸爸。”析析小声地叫。 陈蔚然回过头,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醒了?快看,这可是入冬的第一场雪。” 析析的困意全无,就披着被子,走到爸爸跟前,陈蔚然把析析抱到窗台前的沙发上,父子俩就这样靠在一起看着窗外的片片雪花出神。 “爸爸,这里的雪花真漂亮。”析析盯着窗外的白雪皑皑的院落。 “最漂亮的景色隔着窗户可欣赏不到,你见过白色的世界么?整个大地山村都覆满了白雪,可不像咱们之前在青城那样,无论是哪里都积攒不了雪。” 析析早已被陈蔚然描述的银装素裹的世界充满了向往,恨不得光着小屁股就冲出去。 “爸爸,我可以去玩雪么?”析析小声地问。 陈蔚然笑道,“当然可以啊,爸爸小时候每次下雪都会跟人打雪仗的。” 析析皱眉,“以前的幼儿园不让打雪仗。” 陈蔚然哈哈大笑,“没事儿,爸爸陪你玩,还有你大爸爸……哦,忘记了,他不在。” 析析仰起头看爸爸,“爸爸,大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陈蔚然想了想,“大爸爸估计得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他还有一个大公司要管呢。” 析析显然有些失望,大概他也和陈蔚然一样,觉得少了郑骁武就一切都不习惯了。 “那好吧,爸爸待会儿你陪我去玩雪好不好?” 陈蔚然笑着点点头,抱紧了儿子。 陈蔚然给析析穿上了厚厚的羊毛衫,小家伙被陈蔚然穿成了圆滚滚的小毛球。 父子俩举着手呵着气跑进正屋的时候,周美茵已经做好了热气腾腾的早餐。 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加上刚刚烙好的葱油饼,软嫩可口,那是陈蔚然记忆中最温馨的片段。 落雪的寒冬,母亲干练的身影,热气腾腾的早餐,外面寒风冷冽,可心里却始终暖和。 那一天析析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印象中的雪景。他出生在城市,成长在城市,对农家小镇丝毫没有概念。 父子俩吃过早餐之后,周美茵得知陈蔚然要带着析析出去走走,生怕孙子冻着,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随后还围上了围巾,只露出两个小眼睛。 一望无尽的白色大地,一大一小四行脚印弯弯曲曲地在雪地上画出了温馨的图画。 析析透过围巾,看到了什么叫银装素裹的大地,漫山遍野皆是一片雪白,天地之间似乎都没了一丝杂色,光秃秃的树干上也落满了积雪,漫山遍野的桃花林看上去竟也有了别样的味道。 行走在天地一色间,陈蔚然紧紧地儿子的手。看着飘飘扬扬的雪花,陈蔚然嘴角轻轻扬起。 第四十七章 时间过得很快,如果冬季短暂的白天一样,一晃眼,年关将近。 腊月二十三,陈蔚然在院子里擦玻璃,周美茵和刘建军在厨房里忙碌着。 按照农村的风俗,今天家人要团聚,送灶王爷回天庭复命,而且还要供奉糖瓜。 这一日又称小年,是腊月三十之前最重要的日子了。 前几日,陈石磊和陈雪菲来了电话,说是买了今天的火车票,陈蔚然看了看墙上挂钟,应该差不多快到家了。 陈蔚然往玻璃上哈上一口热气,然后用干报纸轻轻擦拭,玻璃即刻便透亮起来。 郑骁武基本上隔几天都会跟陈蔚然联系,电话里郑骁武回归郑氏集团的计划好像出了点岔子。陈蔚然还没开始担心,郑骁武在电话那头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我没什么问题的,肯定能搞定。只是,我可能没法陪你过年了。” 陈蔚然握着电话,看着月光下静谧的雪夜,“一起过年以后有的是机会。” 虽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可是陈蔚然明白这次计划的成败关乎着整个郑氏集团的命运。 只可惜陈蔚然帮不上什么忙,除了有些担心,更多的时候陈蔚然都在期待着每次与郑骁武的通话。 正午时分,陈石磊和陈雪菲踏着桃源县的风雪出现在了陈蔚然面前。 “哥!” “哥!” 陈蔚然一笑,“恩,刚好踩着饭点,你俩还挺厉害!走,进屋吧!”说罢,陈蔚然接过妹妹手中的行囊,兄妹三人一起走进了屋子里。 周美茵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从厨房里走出来,“回来了。冷不冷啊?先喝碗鸡汤暖暖身子。” 陈雪菲跑出去接过周美茵手里的热鸡汤,抿了一小口,“恩,真香,好久没有喝到老妈的鸡汤了。老妈的手艺果然还是最棒的。” “这大学没白上,这小嘴甜的。”周美茵笑道,旋即又问陈石磊,“磊子,胳膊好彻底了吧?你老在电话里说没事儿没事儿,不行,我还得亲自看看。” 陈石磊脱下外套,挽起袖子,一道清晰的刀疤显而易见,“妈,我真的好了,我现在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呢。” 周美茵看着刀疤,心疼的不行。 陈石磊又安慰老妈说,“妈,你不懂,这是男人的伤痕。” 陈蔚然和陈雪菲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姑姑,小叔。”正当一家人寒暄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卧室里传了出来。 析析跑了出来。 陈石磊一把将小家伙从地上抱起来,“析析啊,嗯,来让小叔看看,有没有长高!恩,高了不少呢。” 析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析析,看看姑姑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走,跟姑姑回房间去。” 刘建军忙着在厨房里做饭,就没出来。陈石磊进去跟刘建军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回了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陈蔚然帮着摆好了碗筷,没一会儿的功夫,偌大的餐桌上都摆满了美味佳肴。 其余人都做好了,就差陈雪菲和周美茵在房里没出来。 过了好半天,陈雪菲才拉着周美茵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只见周美茵穿着一件大红的羊毛衫,喜气洋洋的倒让她有些别扭。 “妈,你别扭扭捏捏的,走咱们吃饭去。”陈雪菲说着就把周美茵摁在了刘建军身边。 陈石磊笑道,“刘叔,我妈穿这件衣服好看不?” 刘建军尴尬地笑道,“好看,好看。” 陈石磊又打趣道:“哥,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为你披上嫁衣?” 让小辈们这一闹,刘建军只是憨笑着,周美茵却羞恼地不行。 陈蔚然微微一笑,“你们先吃点东西吧,刘叔和咱妈忙了一早上了。” 陈石磊和陈雪菲点点头,不等陈蔚然说完,便开始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析析穿着陈雪菲送的小皮衣,整个人洋气地不行,浑身上下都透着摇滚范儿。 陈蔚然禁不住想,要是郑骁武在场的话该多好? ****** 席间,陈蔚然时不时走神,陈石磊看出了哥哥的心不在焉,心里似乎猜出了几分。 下午的时候,陈蔚然和陈石磊收拾院子,陈石磊问道,“哥,郑骁……郑哥呢?” 陈蔚然答道,“他回家了,公司有事。” 陈石磊点点头,本想开口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憋了半天也没问。 吃过晚饭之后,陈石磊终于忍不住了,趁着析析睡了,陈石磊便把老哥叫了出来。 “哥,你跟郑骁武什么关系?”陈石磊晚饭的时候喝了点酒,这家人都一个德行,喝了酒就什么都不怕了。 陈蔚然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陈石磊回答,“我感觉他对你好像。” 陈蔚然点点头,“磊子,有些事儿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可是我宁愿这辈子不说,也不想骗你,你是我兄弟,是咱们家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好好混,混出名堂来给他们看看。” 陈石磊不傻,哥哥说得这么隐晦就是不想让他尴尬,他其实对郑骁武没什么坏印象,只是在他的世界观里像郑骁武这类人一定都是花花公子哥,他只是不想让哥哥吃亏。 月光皎洁,映照在漫山遍野的积雪上,让这个雪夜变得明亮起来。 陈石磊突然一把抱住了哥哥,这小子比陈蔚然小不少,可个子已经比陈蔚然高了。“哥,我希望你过得幸福,所以我理解你,可是如果郑骁武对你不好,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 陈蔚然鼻子一酸,感动地要落下泪来。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弟弟不再是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追着跑的小屁孩儿了,他终于已经长大了,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他或许会在将来的人生中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难题,可是从他坚韧的眼神当中陈蔚然读懂了弟弟的坚强。 陈蔚然点点头,“好。” 在陈蔚然以后的人生里,他都对这个夜晚下的谈话记忆深刻,那晚的风是刺骨的,可是心里却始终温热。 ******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年三十的早上,刘建军和周美茵早早割了猪肉、买了木耳虾仁还有其他的配菜,准备包水饺。 在这个北国小城,除夕夜和大年三十吃水饺是一件约定俗成的事情。即便平日里再不爱吃水饺的人都要吃上几个,图个吉利,讨个彩头。 由于事先打散完了卫生,收拾完了屋子,剩下的事情基本没有了。 于是兄妹三人从一大清早就坐在一起开始斗地主。 陈蔚然运气很好,基本没有输的时候,弄得陈石磊和陈雪菲一阵不服气。 正当陈蔚然赢得正带劲儿的时候,陈蔚然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陈蔚然扔下扑克牌,就去接电话了。 他觉得这个电话应该是郑骁武的。可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陆黎的。 “陈老板,过年好啊!”陆黎听起来心情不错。 “现在拜年是不是很早啊?” “不早了,因为我马上要上飞机了。怕到时候乐不思蜀,忘记给你拜年了。” 陈蔚然纳闷,“你要去哪?大过年的,你来我们这儿算了,大家一起过,也热闹。” 陆黎笑道,“不了,我改天再去看你们。我跟了一个去泰国的团。准备逃离这个寒冷的冬季。” 陈蔚然笑道,“行啊,你小子,不过忙了一年了,也该出去散散心了。不过,我可提醒你,人妖咱可不能要!” “你大爷!” 挂上电话之后,陈蔚然无奈一笑。这时候,郑骁武应该也在陪他的家人吧。 午饭过后,天空中又飘飘扬扬地落起了雪花。 除夕之夜下雪其实是件很美妙的事情,当你听着万家爆竹声在午夜十二点响起,看着天空中经久不散的烟火,在配上这漫天的飘雪,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陶醉的呢? 傍晚的时候,大雪越下越大,看电视新闻,高速公路都不得不暂时封闭。 周美茵看着新闻庆幸地说道,“幸好你们回来了。哎,那些无法回家过年的人也挺可怜的,咱中国人就讲究过年的时候能团圆啊。” 除夕夜晚的重头戏自然是家人围坐在一起看春晚了。 可是陈蔚然却没了心思,他本想给郑骁武打电话的,可是郑骁武的手机一直关机,这可不像是郑骁武的风格。 陈蔚然有些失魂落魄。 这大年三十晚上,难道还有什么业务要忙不成?陈蔚然没办法只好继续欣赏春晚了。 午夜临近的时候,大雪丝毫不见小。郑骁武的手机始终关机。 新年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陈蔚然家的大门也响了起来。 陈蔚然心想,这会儿来拜年,是不是太早了吧?农村一般都是初一早上早起拜年。 陈蔚然穿过院子,去开门。 门外站的不是别人,正是踏着风雪而来的郑骁武。“大雪封路,从青城到这里,我走了六个小时。” 第四十八章 郑骁武的到来让陈蔚然又惊又喜,除夕之夜,大风漫天,平日里不到两小时的路竟然走了整整六个小时。 陈蔚然什么也没说,只觉得鼻头一酸,眼前模糊了一片。 郑大少喘着粗气,精致的脸庞上带着一脸的倦容,“难道不应该抱抱我么?” 陈蔚然微微一笑,两人拥在了一起。 陈蔚然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倍感惊讶。 析析已经有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郑骁武了,带郑骁武脱下外套,坐好之后,小家伙早就做到了郑骁武的腿上,像是小树袋熊一般地缠着郑骁武。 陈石磊对郑骁武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既然他是真心对哥哥,他这个当弟弟又有什么理由不真心的祝福他们呢? 反倒是陈雪菲对这个陌生人有些意外。 周美茵给郑骁武沏了杯热茶,“赶快喝一口,孩子,暖暖胃,阿姨给你下饺子。” 郑骁武倒也不客气,只是说,“好久没尝到阿姨的手艺了,我现在还真是有些饿了。” 周美茵笑道,“对了,小菲,这是你大哥的朋友,你叫郑大哥就行了。” 陈雪菲看着这男人有些面熟,又听周美茵说这男人姓郑,陈雪菲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是郑骁武吧?” 所有人皆是一怔,陈雪菲怎么可能会认识郑骁武。 不等众人开口问,陈雪菲便说道,“我们做过郑氏集团的一个案例分析,当时查了不少关于郑氏集团的资料。” 陈雪菲是学商科的,自然会对这类大企业熟悉一些。 周美茵笑道,“原来如此,小郑竟然都进到课本里了啊。” 周美茵说完,众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 小别胜新婚,尤其是这突然的惊喜更让陈蔚然的心情难以平复。 析析困得不行,周美茵就把小家伙带到了她的房间里。 等鞭炮声渐渐消退,众人也都各自回了屋子里。 郑大少把媳妇儿搂在怀里,没有猴急地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陈蔚然微微一笑,“事情都办好了?” 郑骁武点头,“虽然中间出了点意外,但是总算是都处理完了。算了,不提他们了。我只是让郑氏集团的那些蠢蠢欲动人都看到了背叛的下场而已。” 陈蔚然又问道,“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郑骁武:“明天。” 陈蔚然皱眉,“这么快?” 郑骁武嘴角一弯,“怎么?舍不得?” 陈蔚然一笑,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还没等陈蔚然开口,郑骁武的唇便狠狠地覆了上来。 ****** 大年初一早上,陈蔚然一家人去了二叔家,二叔二婶很是高兴。 席间谈论最多的便是农家乐开张事宜。春节一过,就以为春天的到来,农历二三月份桃花便开了起来,四月芳菲尽。 陈蔚然现在倒是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不过距离桃花盛开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陈蔚然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小的工作计划表。 总结起来当前的任务大致就是招聘服务员,还有招聘厨师。 虽然周美茵和刘建军完全能够胜任,但是陈蔚然不想让他俩太辛苦,招聘厨师这事儿是早晚都要做的,鉴于饭店刚开张的情况,陈蔚然打算精简人员,节约开支,以后效益好了,再继续招人也不耽误事儿。 距离开张的这段时间里,陈蔚然还在自己的工作计划里增加了一项,他打算趁着磊子和雪菲还没开学,给周美茵解决一下终身大事儿。 陈蔚然把这个想法跟弟弟妹妹商量了一下,三人一致觉得这事儿很靠谱。 于是一个密谋已久的家庭会议在一个冬日的夜晚召开了。 两个老人也终于不再扭扭捏捏,敢于面对自己的幸福万年,只是在婚礼的举办上,大家发生了分歧。 小一辈儿们想给他们筹备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可是周美茵和刘建军坚决不同意。 他们的意见就是选个好日子去领个结婚证,再召集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这就很好了。 陈蔚然拗不过他们,只好乖乖听从了他们的意见。 几天之后,当周美茵穿着鲜红的羊毛衫坐在酒席上的时候,陈蔚然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激动。 母亲吃了半辈子的苦,下半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把母亲交给刘建军,他放心。 陈蔚然端起一杯酒,站起来,“我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也是当了爹的人,我更能明白父母养育之恩的不容易。我妈这辈子不容易,可把我妈交到刘叔手上,我放一百二十个心。” 二婶罗美珍打断他,“什么刘叔啊,该罚该罚!还不改口!” 陈蔚然笑道,“爸,这杯酒我敬你和妈,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 说罢,陈蔚然一饮而尽。 刘建军也跟了陈蔚然一杯,周美茵小声地说,“不能喝就少喝点。” 刘建军憨憨一笑,“没事儿,我今天高兴。” 接着陈石磊和陈雪菲也站起来敬了一杯酒。 人到中年能收获到一份幸福,这本就是值得庆贺的事儿。 析析有样学样,也端着果汁说道,“爷爷奶奶,我也祝你们幸福。” 析析话音刚落,就惹得众人笑了起来。 ****** 郑骁武回归郑氏了,陈蔚然也准备好了一切的前提工作。 每逢周末郑骁武都会回桃源县与他们父子俩过周末。他们也过上了网络上流行的“双城生活”。 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他们也必将相互给予彼此力量去完成各自的理想。 农历二月,桃源县的桃花陆陆续续地冒出了花骨朵。 陈蔚然挑选了个日子,在漫山遍野花团锦簇的世界里,筹备近半年的农家乐总算是开张了。 周美茵和刘建军之前经营的小店也搬到了农家乐里,旅游季节还不到的时候,小店的老主顾还是会来这里买些小吃带回家去。这无形之中也为陈蔚然的农家乐做了宣传。 在漫山遍野的桃花之中,几座别致的小亭子错落有致地立在那里,人们看了都纷纷说道,这个小饭店还挺有意思。 一来二去的农家乐的名声就渐渐传播了出去。 随着旅游季节的到来,陈蔚然的生意也日渐红火,之前招聘的人手也有些不够了。 今年是县政府举办桃花节的第一年,而陈蔚然这个独特的农家乐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桃花节的指定景点。 这么一来,小饭店的名声更是了不得了。以至于旺季的周末,中午来这里吃饭都要事先预约。 某个周末,郑骁武自青城回来。 陈蔚然刚刚收拾完了饭店的一切,结了账,等员工下班之后,锁好门,便拖着一身疲惫回了家。 到家之后,陈蔚然发竟然没人在家。 陈蔚然换了身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来,便看到自厨房里走出了一个人。 这人手上好像端着盘什么。 院子里有些黑,看不清楚,等那人走进,陈蔚然这才看到,竟然郑骁武。 陈蔚然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郑骁武便单膝下跪,小声地说,“嫁给我吧!” 陈蔚然有些呆了,端着一盘菜求婚?这盘菜的卖相好像不怎么样! 郑骁武又补充说,“我偷偷跟妈妈学了好久,在酒店里试验过无数次了,这次好像成功了,拿这个求婚,你愿意么?” 陈蔚然显然被眼前这人感动了,一个从不进厨房的少爷,竟然也学会做菜了,陈蔚然完全能够想象,郑骁武一个人在酒店的厨房里面对着做坏的菜眉头紧皱的样子。 “就拿这一盘菜求婚?” “不是做一盘,是做一辈子!” “做一辈子?” “一辈子。”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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