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 下——醉弄冰弦
醉弄冰弦  发于:2014年09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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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这天拍摄的是裴茗轩和骆梓桐的对手戏,这也是骆梓桐在这个剧组里的最后一场戏。 小王子为了获得庶民身份,不惜做出收受贿赂、银乱宫廷的丑事,终于被深信他的父亲贬为庶人。但是他始终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有名无份的妻子,出宫前特意去拜别她。年轻的王妃也一改往日的冷淡与孤傲,冷漠的脸上也流露出悲戚的神色,她要求王子吻她最后一次。殊不知正是这临别一吻几乎要了王子的性命,原来她早已与大王子串通好,要斩草除根,所以将致命毒药涂在唇上,然后以接吻的方式对小王子下毒。 林墨染全心观摩这两人的对戏,设想如果换自己演这个角色该如何诠释。 夏依璠则抽空上网查阅网上的消息,同时打电话给警察局询问调查进度。他太过专注,以至于陆皓东站在他身后好久他都没发觉。 “等等,依璠!” “啊,怎么了?”夏依璠诧异地问。 “把这几个网页同时打开——电脑给我。”他自说自话拿过夏依璠手中的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几个网页同时呈现于面前:“看这几张照片。” 在他的提示下,夏依璠忽然发现了那些裴茗轩和陌生男子约会的照片的奇怪之处。 “你仔细想想,小裴有没有和人结过怨?你看,先是与同性约会的被偷拍,继而是孤儿院纵火事件,一件比一件火爆且不给于丝毫反应时间,很明显是经过了精心策划。” “小轩性情温和从不与人争什么,他怎么会得罪人呢?不过我也觉得这次的事的确是有预谋的。”夏依璠对他说起昨日与孤儿院联络时获得的信息。 “警察那边还没什么消息吗?” 夏依璠苦笑着摇摇头:“我有点事离开一下,麻烦你帮我看着小轩一点。” 陆皓东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尖:“好,我帮你,不过你也要注意安全,我不想昨晚的事再发生了。” “皓东哥……”夏依璠欲言又止。 “嗯,什么?” “呃,没什么。”夏依璠摇头。就算皓东花心也好,可是谁让自己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心给他了呢? 起身的刹那,脚底又是一阵刺痛,夏依璠不自己地“嘶”了一声。 陆皓东见状忙伸手扶住他:“怎么了依璠,不舒服吗?这些天的事实在是叫人心烦,不过你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夏依璠慌乱地退后一步:“我没事的皓东哥,只是昨天不小心踩着玻璃了。” “难怪看你今天走路怪怪的,你可得当心点儿。”陆皓东轻轻撩了撩他额前的碎发,从前他就喜欢故意弄乱他淡色的头发,在别人看来总有欺负夏依璠的嫌疑。 “我先走了,小轩就拜托给你了。” “放心吧!对了,今天是梓桐在剧组的最后一天了,晚上大家出去聚餐算是给她践行,你也一起来吧!” “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完手头的事呢,你们玩得开心点。”夏依璠浅浅一笑。 陆皓东苦笑一声:“夏依璠,什么时候都是工作狂啊!” 两人间的默契让另一个人看得妒火中烧,原本该演绎凄美诀别的场面却总是变了味。 导演把骆梓桐叫到面前:“梓桐,你平时入戏很快的,今天是怎么回事?要不要给你几分钟培养情绪?” “对不起,导演,因为想到今天是在剧组的最后一天了,有点舍不得,所以……”骆梓桐委屈地用手中锦帕轻轻拭眼角,俨然一名古代的大家闺秀,而她泫然欲泣的样子更是惹人怜爱。 导演一拍大腿:“哎,对了,就是这种感觉!” 不远处的陆皓东看得会心一笑。 那天上午,邵云在办公室见到夏依璠时颇为震惊,他大概还不知道齐少钦现在恨不得手刃了裴茗轩。 夏依璠微笑,开门见山:“邵云,我想见齐少钦,麻烦你帮我安排。” 笑容不卑不亢,却永远如和风一般舒适,邵云恍惚又看到了多年前在他在BS公司的办公室里,夏依璠也是带着这样的微笑,双手合十跟他说:“邵云,听说你负责皓东哥这次的电影宣传,拜托做得好一点,拜托啦!”虽然工作上的事他向来不马虎,但是为着依璠这句“拜托啦”,那次的宣传他做得格外用心。 夏依璠见他默不作声,担心他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抱歉地笑笑:“上次的事也是我冲动了,不过你说的那些话也让我吃惊呢,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下次我请你吃饭。我这次来找你可是为了你老板终身幸福呢!拜托你帮帮忙啦!” 又来了!邵云知道自己对这笑容毫无招架之功,只是还有些计较: “你只会为了那些人来求我,他们就那么重要吗?当初为陆皓东挡住那把刀,现在又为裴茗轩低声下气地求人,你难道忘记自己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吗?” 谁知夏依璠微微一笑:“正因为是血肉之躯才要吃饭啊,他们是我的衣食父母,是我的摇钱树,你说我不伺候他们伺候谁?” 邵云大吼一声:“你跟陆皓东在一起就学会了油嘴滑舌!你TM给我睁开眼睛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顾夏依璠的挣扎,仗着力气大把他扭到电脑前,上面一连打开几个窗口都是陆皓东跟女明星手拖手拥抱亲吻的照片: “你来看看你喜欢的男人是什么东西,天天跟那些女明星花前月下,你当年把他当宝贝似的供着,他又把你当什么?陪床之一?还有这裴茗轩,你那么辛苦给他张罗,他又是怎么回报你的?你说话呀,傻了吗?” 夏依璠低下头黯然一笑,但当他抬起头时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想不到邵助理有这个闲心,上班时间看娱乐八卦,就不怕给老板炒鱿鱼?不过在公众场合你说话是不是得注意点?我大不了说完了拍拍屁股走人,你可是还要在这里做,你不担心你同事怎么看你?”一番话说得有纹有路,只是苍白的脸色出卖了他的内心。 邵云关上办公室的门:“你真要见他?只怕他现在不会见你,有什么话你可以跟我说,我替你转告他。” “我倒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事关重大,一定要见到他才能说。拜托你,邵云。” 邵云叹息一声,把他按在椅子上:“等我一会儿。” 第三十六章 望着邵云走进齐少钦的办公室,夏依璠的脸才真正垮下来,像一个彷徨的孩子。转过邵云的电脑,盯着那排娱乐新闻的栏目,怔忡了许久还是没有点开它们。不看也知道都讲了些什么,近十年来他早就习惯了做一只鸵鸟,但凡不给他自己看到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且效果似乎也不错。邵云真正可恶,非要让他正视这些难堪的事实! 邵云进去半个小时了还没出来,不知道他能否说服齐少钦呢?夏依璠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牛皮纸袋。 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了,邵云说:“他说暂时抽不出时间,只有等忙完工作的事才能见你,你先回去……” 夏依璠打断他:“我大老远跑来不能就这么走了,我等他好了。请问我可以在哪里等?” “跟我来。”邵云带着他穿过一条长廊,打开尽头处一间房门,是一间会议室:“你在这里等吧,等他下班了我过来找你。” 夏依璠一瘸一拐地进去:“好的,这次多谢你了,邵云。” 邵云这才发现他走路姿势特别,问担忧道:“你脚怎么了?” “不小心踩玻璃上了。没事的,就快好了。” 邵云苦笑一声:“你就只会为了别人来找我,甚至自己身上有伤也不在乎。夏依璠,你存心让我嫉妒是不是?”不待夏依璠反应便闭上房门。 依璠苦笑一声,把牛皮纸袋放到会议桌上,立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现在不是考虑感情的时候,他要想好怎么说服齐少钦,让他相信小轩的清白。虽然已经报案了,但是这种时候齐少钦的支持和信任对小轩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外面的工作人员商量着去哪儿吃饭时,他才惊觉已经到了中午,肚子里也开始叫了,不过因为不知道齐少钦什么时候“宣”他,还是决定留在那里继续等。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忽然感觉胃里摩擦得难受。高中时为了多赚点钱经常打好几份工,有时候忙起来就不记得吃饭。那时候年纪小,饿了扛一扛就过去了,以为一顿饭不吃没什么了不起,谁知道在这里等着他。现在饿得厉害时胃就好像给小刀刮着那么难受。他呻吟了一声,双手抵住胃部蹲在地上。 邵云推门进来时,夏依璠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听到推门声,他狼狈地抬起头笑了笑:“他肯见我了吗?” 邵云把一个盒饭放到桌上,三步并作两步扶起他:“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夏依璠咬着牙,目光却瞟向桌上的盒饭:“老毛病了。给我买的饭吗?谢谢啊!” 邵云原本只是猜测,见他目光中的贪婪,咬牙切齿道:“你果然没吃饭?!肚子饿不会下楼吃了东西再上来吗?你存心让我担心是不是?” 夏依璠弓着身子坐着,脸贴在桌面上,双手仍按住胃:“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接见’我,所以不能随便走开。我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邵云瞪了他两眼,忽然揽过他身子,面对他惊愕的表情,鼻子里哼了一声:“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手掌覆在夏依璠小腹上轻轻按揉:“你不用这么担心,我答应过你让他见你就一定办得到,不过能否说服他就看你的本事了。” “那倒是,怎么说你都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啊!”夏依璠轻笑。不知是邵云的手法好还是他的话安慰了自己,夏依璠感到胃没有那么痛了。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凝视邵云的脸,一张成熟男人的俊朗的脸庞,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这样的男人走出去不知道多少女人喜欢。如果那天晚上不是邵云自己说出来,他绝对想不到这么优秀的男人会喜欢他。如他自己所说,夏依璠,不过是某人的陪床。 感情的事,原来就是互相犯贱啊!夏依璠黯然失笑。忽然感到唇上一热,跟着一条柔软的舌头伸进嘴里,吻得他差点没断气。心里又惊又怒,想要推开邵云,却因为被人从后面抱住而无计可施。嘴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吻够了,邵云满意地舔了一圈嘴唇:“如果下次不想被我占便宜,就让你手上那几个艺人安分点,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又来求我。” “我以为我们可以做朋友……”夏依璠手忙脚乱整理自己的衣服,心有不甘地说。 邵云逼近他,以俯视的姿态说:“夏依璠你几岁了?你会甘心和你心仪之人做朋友吗?” “至少我不会勉强人。” 邵云无奈:“好吧!现在感觉好点吗?可以吃点东西了吗?” “我好多了,谢谢你。我说你还是去忙你的吧,身为总裁助理肩上的担子也不轻吧?” “还好,至少不用替人家挨刀子。” 夏依璠苦笑:“别取笑我了。” 打开饭盒,夏依璠陶醉地嗅一嗅,对邵云笑道:“好香,谢谢你邵云。” 邵云瓮声瓮气地丢下一句:“你慢慢吃不着急,渴的话外面有饮水机自行取用。” “谢谢。”夏依璠微笑。 不过转眼邵云就给他拿来一瓶矿泉水。 夏依璠心里暖暖的:邵云这人的确是值得信赖的一个人,如果早一点知道他的心意,或许…… 依璠拼命摇头:夏依璠,你想什么呢? 天黑下来时,邵云走进来:“依璠,跟我来吧!” 跟着邵云走进齐少钦的办公室,偌大的总裁办公室只有他们三人,灯光有些暗淡,越发显得齐少钦的脸色阴郁。齐少钦冷冷道:“夏依璠,你还来找我干嘛?” 夏依璠微微一笑:“我可以坐么?” 齐少钦脸色越发难看,却也没有反对。 夏依璠坐在齐少钦对面的椅子上,把牛皮纸中的照片摊在他面前:“齐总,请问你有没有发现这些照片有何共同之处?” 齐少钦冷淡地扫了一眼:“不就是你家那位偶像明星跟男人拥吻的场景,这个也值得拿来给我看?” 夏依璠冷笑道:“你难道不觉得这些背影很面熟吗?当然一个人是看不见自己后面的,也难怪你认不出来。” “什么意思?” 夏依璠却招呼邵云:“邵云,你来看,这些背影是不是很像一个你熟悉的人啊?” 邵云一张一张仔细看去,抬头对齐少钦说:“齐总,这个人很像你啊。” 齐少钦点上一支烟:“像我又怎样?我们又不是没约会过,大明星,哼!倒不愧是好演员,不拿奥斯卡金像奖还真是屈才了。” 夏依璠把他嘴上的烟拿掉、熄灭,依旧保持微笑的样子:“还有一个共同点齐总没发现,邵云你发现了吗?” 邵云面带疑虑:“几乎每张照片都只拍到齐总的背影,即使偶尔露一点点脸的,脸部都故意做得模糊。但是裴茗轩的脸却异常清晰。” “你觉得如果只是狗仔队单纯的跟踪偷拍会有如此精妙的效果吗?” 齐少钦冷笑一声:“你不是想说有人存心陷害裴茗轩吧?怪只怪他坏事做多了。” “小轩是不是坏事做多还有待考证。难道你不觉的拍这照片的人或者说发表这些照片的人,不目的不止是陷害小轩,其实也在保护你吧!不然为什么只拍摄你的背影?” “你什么意思?” “齐总一向聪明,不会连这么简单的话也听不懂吧?如果我猜的不错,令尊令堂最近应该在加紧筹备你和令表妹的婚事吧?” 齐少钦面孔扭曲,抓住夏依璠的脖子:“我父母心地善良,你要再敢污蔑他们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邵云上前拉开齐少钦:“齐总,你冷静一点,让依璠把话说完。” 夏依璠揉搓着脖子咳嗽了几声:“你掐死我也没用。就算事情不是令尊令堂所为,至少跟你身边的人脱不了干系。另外,我猜你当初刻意结识小轩时也调查过他的身世吧?只不过在我看来你的手下办事很不力呢!小轩他是从小生活在孤儿院不错,但是绝对不是爆料者所说的纵火犯。他甚至因为没有和其他小孩子一起烧死而自责,你又怎么忍心在他伤口上撒盐?你是他最信赖的人啊!” 听到这番话,齐少钦冷峻的脸上有过一刹那的伤感和不忍心,他又何尝希望茗轩是凶手!但是这仅有的一丝伤感旋即被冷漠代替:“就算这些照片是我身边的人做的,我又凭什么信你的话,你是他的经纪人,你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当然替他说话。” 夏依璠一拍桌子:“你这个榆木脑袋!你是被人下药了还是怎么的,跟你说这么久就是不开窍!我问你那些爆料者资料来源你有没有调查过?你不相信小轩,又凭什么认定这些人说的就是真的?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亏你还是总裁!就你这样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邵云愣住了,还没见过夏依璠这么生气过,当然也没见过他的总裁这么被人训过。 “他如果不是心里有鬼,干嘛要隐藏自己的孤儿身份?” 夏依璠叹息一声:“这是公司当年的安排,虽然现在看来很可笑——他们觉得小轩的气质更符合贵公子的形象,所以给他安了这么一个身份,小轩本人并不喜欢。齐少钦,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我来找你是因为小轩,你看他连说谎都不会又怎么会去做那伤天害理的事?你是他最信赖的人,现在他被人误会、陷害,如果连你也不相信他,你说他是不是很寒心?” 沉吟良久,齐少钦缓缓开口:“你走吧,这件事我会继续调查。” “再会。”夏依璠对二人欠欠身,转身走出办公室。 房间里只剩齐少钦和邵云时,齐少钦问:“为什么帮他?” 邵云与依璠的相识 办公室只剩齐少钦和邵云时,齐少钦问:“为什么帮他?” 邵云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温柔而惆怅:“因为他值得我帮。” 第三十七章 那年刚刚大学毕业在BS公司找到第一份工作的邵云,有天在家看到读高三的弟弟邵龙一瘸一拐地回来,在他一再地追问下,才支支吾吾地说和同学打架了。邵云很清楚这个弟弟的脾气,自小到大都是个小霸王,就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别人可从来没在他身上讨到什么便宜。从幼儿园起爸妈就接连不断地接到老师和家长的投诉,他们没少替这个小儿子操心。上了高中之后才有所收敛。 第一次有人把邵龙打这么惨,连他这个做哥哥的都想看看对方是什么人物。 开始邵龙死活不肯说对方的名字,直到邵云说要去找老师了解情况,才不清不愿地说,是隔壁班的夏依璠。 邵龙在家里休养了几天,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便被邵云赶回了回学校——高三了,耽误不起那个时间。但是对于那个夏依璠,邵云心里倒是多了几分好奇,居然有人比邵龙更狠,他倒想见识一下。 出乎意料,夏依璠的老师和同学说他已经几天没来上课,说你不如去学校外面那几家小吃店里问问,夏依璠平时都在那里打工。在那个偏僻的小县城里,听话的学生有几个在外面打工的?邵云似乎有点明白了,原来是社会上的混混,难怪敢跟邵龙对打。 但是店里的老板说,夏依璠已经好几天没来上工了,半个月前的工资还没给他结呢! 不会是打了人不敢出来见人了吧?邵云冷笑。 由于却对这个夏依璠的好奇心越来越大,以至于邵龙都看不下去了,说哥哥是不是着魔了。 邵云却不以为然,又去找夏依璠的班主任,总算查到了他家的地址,原来他们从前是一个村子的,只不过后来邵云的父母在他们上初中时迁到县城,而夏依璠依然住在那个小村庄里。 拿着老师给的地址,邵云来到一处石头垒成的院落,竹片钉成的门半开着——邵云怀疑自己来错了年代,现在在农村很少见到这么古老的院子,多数都是砖墙且贴着花花绿绿的瓷砖。房子倒是白墙红瓦,只是看得出也有些年代了。 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在院子里淘米,瓜子脸,大眼睛,倒不失为一个小美女,只是鼓着腮帮子不知道和谁生气。旁边一个年纪稍小点的女孩趴在一张椅子上做功课。旁边的小草棚里炊烟袅袅,伴着小孩子童稚的撒娇:“哥哥,我要吃糖……” “你找谁?” 是那个淘米的女孩,清秀的脸上带着凛冽和戒备。那伏案写功课的女孩也抬头望着他,眼睛里更多的是好奇。 邵云问:“请问夏依璠是住在这里吗?” 女孩脸上露出嫌恶神色,她对着小草棚喊:“夏依璠,有人找!” 她话音刚落,就见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瘸一拐地出来:“我就是夏依璠,找我有什么事?” 邵云忽然失语,原以为见到的会是一张愤怒、野蛮、桀骜不驯的脸,可是不。这男孩苍白、瘦小,脸上虽然贴着胶带,却依然难掩清秀,尤其是眼尾微微下垂的双眼更透着无辜。因为面对的是陌生人,更带着一丝戒备和冷淡。 更令他吃惊的是,夏依璠受的伤比邵龙严重多了,右手手臂打着石膏,他从草棚里走出来时步子十分怪异,想必腿上也受伤了。 他身边一对七八岁的双胞胎抱着他的腿央求:“哥哥,我要吃糖。” 夏依璠挨个摸着他们的头发,温言道:“哥哥这几天没上班,没有钱给你们买糖吃,等哥哥以后赚了钱再给你们买。乖,你们先自己玩。” 夏依璠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句:“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还不又是为了打架的事,这么大的人了还一天到晚打架,就知道叫人操心。”年纪略大的女孩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淘好米转身走进小草棚。 夏依璠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邵云问:“你好像伤得很重,听老师说你几天没去上课了。” “你是代老师来家访的吗?”夏依璠的眼睛里有了若有似无的揶揄的笑意。 邵云刚要说话,就见刚刚那个女孩跑出来,咳嗽着说:“夏依璠你快来看看,火又灭了。” 夏依璠对那女孩点点头:“丛林,你去做功课吧,我来烧火。” 丛林“哦”了一声,戒备地看了一眼邵云,转身回屋。 邵云跟过去,见到夏依璠正往两个土灶里添柴火,问:“怎么不烧炭炉?”现在好多人家都用煤气灶了,这家人怎么穷成这样,连炭炉也舍不得烧?看夏依璠正一只手攥住树枝的一端,一只脚踩住另一端试图拗断它,邵云说了声:“我来帮你。”他个头高力气也大,很轻易就将树枝拗断。 “谢谢你。你还没说你来来做什么的。” “我是邵云,邵龙的哥哥。” “呵,兴师问罪来了。”夏依璠揶揄地笑笑。 邵云忽然感到惭愧,最开始他的确有过这个想法,可是看到夏依璠现在这样子,他觉得自己早该登门赔罪才是。 夏依璠侧头笑道:“你和你弟弟不一样。” 邵云打量着这个‘家’,虽然没有进屋却也想象得出这个家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只是为什么只有几个孩子?问:“你爸妈都不在家?” “你说我姑姑姑父?他们还没下班。” 原来是寄居在别人家里,邵云对他又多了几分同情:“你的腿怎么样了?都是邵龙打的你?” 夏依璠淡然一笑:“你不会不知道你有个爱打架的弟弟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出手这么重。这些钱你拿着买点营养品吧!”这么说的时候邵云充满了负罪感,觉得自己在用钱收买人心。 夏依璠挡住他的手:“我不要你拿回去,管好你自己兄弟就好。” 邵云讪讪地收回自己的钱:“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欺善怕恶、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夏依璠冷淡地说。 第三十八章 煮米饭的锅沸腾了几次,夏依璠掀起锅盖看了几次,对邵云说:“麻烦你帮我把锅端下来,谢谢。”另一个锅里炖的豆角,菜烧好后夏依璠把火熄了,菜仍旧放在炉子上保温。又顺手取了几个土豆埋在火堆里。 那天两人的见面以夏依璠的姑姑回家而告终,那是一个清瘦的中年妇女,看不出多大年纪,一张青白的脸上布满了细纹,清苦的生活令她未老先衰。她见到邵云时一愣,旋即笑道:“是依璠的同学吗?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不用了,我过几天再来看依璠。” 回去之后他就把邵龙狠狠骂了一顿,把人伤成那样还心安理得地上课吃饭。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弟弟只是淘气任性罢了,但是依璠的事让他开始反省自己和父母对邵龙的态度,就是因为他们太纵容他才会造成他现在飞扬跋扈的个性吧! 再见到夏依璠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了。他挑了一个上午去的,站到竹门外就看到夏依璠坐在板凳上,膝盖上摊着一本书。 听到推门声,夏依璠抬头愣住了,皱着眉的样子仿佛嫌他多事:“你怎么又来了?”瞥见他手中的水果,依璠的眼睛里多了戏谑的笑意:“怎么,来慰问伤员?” 邵云放下水果,拿起他膝盖上的书翻了翻,是物理练习册:“你还在复习功课?”不过看他现在的伤,真担心他能否参加高考了。 果然,夏依璠低头抚摸着右臂的石膏,苦笑着说:“我真担心这样子能不能赶上高考了。不过就算考上了,如果拿不到奖学金也没用,姑姑和姑父说他们也只能供我这一年了。” 邵云的心一颤,对于这从小生活在贫困中的少年,也许高考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吧?可是这点希望也被自己那个任性妄为的弟弟给打破了。 “算了,那天我心情也不好。你以后不要来了,又不是你打的我。”夏依璠的头又埋进书本里。 邵云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好,小脸蜡黄蜡黄,说起来这也过了两个多星期了吧,怎么看上去没什么起色呢?左手不时地扶一下右手,但是一触到硬邦邦的石膏便又缩回去。邵云敏感地意识到他的右手不妥:“你在哪里包扎的?” “村里的赤脚医生给弄的,怎么了?” “走,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了,医生说开始几天会不太舒服,而且一会儿丛林他们该回家吃中饭了。” 邵云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你伤成这样了还要给他们做饭?” 夏依璠诧异他的反应,不以为然地说:“我姑父要上班,姑姑也在外面打零工,丛林她们都上课,根本没有时间,好歹我闲着总不能让孩子们饿肚子吧!” “那需要做什么我帮你做好了。” “那谢谢啦!菜我已经烧好了,你只需要帮我淘米就好,一只手总有点不方便。” 在夏依璠的指点下,邵云笨手笨脚地淘米、下锅、生火煮饭——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做家务。但是依璠对这些事情早已驾轻就熟。明明是同时代的同龄人,每个人的际遇就是如此不同。 最先回家的是读小学的丛杉、丛桦和丛枫,因为离家远的缘故,读初三的丛林中午饭就在学校解决了。午饭只有一个菜,西红柿烧茄子,但是三个孩子都吃得津津有味,丛杉和丛枫每个人呼噜呼噜吃两大碗,饭量小的丛桦也在吃过一碗后又添多半碗。临走时,夏依璠又让邵云把带来的水果洗了,给孩子们每人带两个,说是下午饿的时候可以拿来填肚子。这个夏依璠俨然一家之长。 等孩子们都上学走了,夏依璠才招呼邵云吃饭:“你饿的话一起吃吧,就是招呼不周。” 两个人相对坐着吃饭,出乎意料,夏依璠烧的菜竟很好吃,西红柿炖成了酱,味道融进茄子里,酸酸的香香的。 吃好饭,邵云帮他洗好碗筷,拉着他往外走:“我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说过不用了。”夏依璠挣脱他,“而且这赤脚医生在村子里蛮有名的,村里人生病了如果不是什么大病都去他那里看,从没出过岔子。” 邵云知道他担心钱,按住他的肩膀说:“一定要去看的,本来骨折后也应该及时复诊。其实本来就是我弟弟不对,就当我代他垫付医疗费好了。” “如果是为了医疗费我早就上你家找你爸妈赔偿了。” 那倒是!夏依璠是少数几个事后没有找上门的,当时还以为他做错事心虚。不过通过这些天的调查,邵云知道又是自己弟弟存心挑衅在先,而且貌似夏依璠是被挑衅最多的一个人,也是反击最狠的一个。别的孩子如果被邵龙找茬,通常说几句软话就算了,可是这个夏依璠偏偏喜欢硬碰硬。那邵龙也是蛮牛个性,你硬我比你还硬。 “夏依璠,你今天非跟我去医院不可,你不去我就背着你去。” 夏依璠倒退一步:“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忽然两人都笑了,明明是好心帮人,那蛮横态度与邵龙倒如出一辙。 那天下午,邵云用自行车带着夏依璠去了县城医院,拍过X光,医生说,接骨不正,有错位。 邵云沉声问:“有什么办法纠正的?” 医生说:“只有把接好的骨重新打断再接,不然以后会留下后遗症,像行动受限、肌肉萎缩或者肿痛之类的。” 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一听说还要打断,夏依璠脸就白了:“那算了,反正我也没有钱,疼就疼吧!”他倒退了几步转身想逃,却被邵云拎住了衣领: “不准逃。你知道肌肉萎缩意味着什么吗,就是说你那右手很有可能废掉。依璠,别担心钱,大不了我先垫付,等你有钱了再还我。” 那一次,在邵云的坚持下,医生给夏依璠重新接骨,临走又开了一些药。虽然事先打过麻药,夏依璠脸上还是冷汗直冒,没受伤的左手握成拳头。邵云握着他的手,鼓励地看着他,说:“别怕,很快就会好。” 夏依璠只是要紧嘴唇,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安。 回去的路上,夏依璠说:“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又不是你把我打伤的。以后我赚了钱就把钱还给你。” “谁要你还钱?我弟弟做错事,我这做哥哥的也有责任。这几天你不要太辛苦,专心点养伤。”话是这么说,邵云心里也明白,以依璠那样的家境要想让他安静地养伤是不可能的。所以接下来几天他都会去依璠家帮他做饭。他自己也搞不清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之前也有同学被邵龙打伤,当然,不及夏依璠伤得重,邵云也从来没去看望过人家。这个夏依璠却着实让他牵挂。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来梳理自己的情感,而且那之后没多久他就离开家去远在北京的BS公司报到了,夏依璠的事就被他暂时搁到一边。 过年回家,和高中同学在饭馆里聚餐时,又一次见到夏依璠,开心之余心情也忽然有点复杂。那时候夏依璠在那家饭馆做服务员,还是那么瘦小。上菜时看到他,夏依璠淡淡笑了笑:“邵云,好久不见。”那一刻,邵云心里有莫名的欢喜。 吃完饭,邵云没有按事先约定的那样跟同学一起玩,而是在外面等着他下班。 看见夏依璠走出小饭店时,邵云第一个念头是把他裹进自己的黑色呢子大衣里取暖——在那个寒冷的冬日,夏依璠外面只套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帆布薄袄。彼时他正将一条黑色围巾绕过脖子。 “穿这么少,不冷吗?” “还好。”看到他,夏依璠的眼睛里有惊讶也有喜悦,“邵云,你怎么还在这里?”跟在饭店时客气而冷淡的笑不同,此刻夏依璠发自内心的笑让他倍感亲切。 “我在等你,你也饿了吧,我们去吃点东西。”邵云的手随意地搭在夏依璠的肩上。 两人在另一家小饭馆坐下的时候,夏依璠说:“以前你照顾过我,这次我请你吧!” 邵云也没有反对,但是点菜的时候只拣最便宜的点。他很想知道依璠有没有参加高考,有没有考上大学,但又担心万一他没有考或者没考上,那不是又让他难过?犹豫了很久,他问:“这份工作做了多久了?是临时的工作还是……” “你想问我有没有参加高考对不对?”夏依璠笑了一下,说,“你不用担心会让我难过什么的,我知道你是好意不会怪你的。我因为右手不方便,考试时用左手写字,结果因为太慢而没有答完题目。有一家二本愿意录取我,但我的成绩不足以申请奖学金,而姑姑家还有四个小孩要上学,不能再供我了。这样也好,他们已经养我这么多年,我也该为他们做点什么了。” 邵云觉得挺可惜,他听说夏依璠之所以能上高中也是因为成绩好,学校减免他一半学费,没想到最后却因为受伤而功亏一篑。 “对不起,依璠。” 夏依璠淡淡一笑:“说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而且我那天也是心情不好才会跟邵龙打起来,平时像那种无聊的话我是不会理会他的。怪我沉不住气。”他自嘲地笑了笑。就是这种谁都不怪的样子让人看了反倒伤心。 “对了,别光说我了,你工作还顺利吧?” “还好。”邵云不愿多说自己的工作,尤其是面对夏依璠时,依璠的处境让他觉得心酸,原本这个孩子该有更光明的前途的。 “真羡慕你们,可以上大学,见识外面的世界,还可以找份好的工作。开始姑父还想让我跟人学车工,结果我笨手笨脚的有一次差点切到手指,从那之后就对车床产生了畏惧感。真可惜,学会那个还可以多赚点钱,过两年丛林也要考大学了,家里肯定要花不少钱。丛杉丛枫他们也是长身体的时候,可是每天吃的东西有限,你看,一个一个长那么小。”夏依璠比划着。 “你姑姑一家也是的,没有钱生那么多孩子干嘛?” “本来是有点家底的,那不是非要生个男孩,七七八八罚下来就没钱了。好在丛枫是个男孩,不然怕是还要生下去的。”夏依璠苦笑一下,“可是你看生男孩管什么用,我还不是也没能给父母养老送终。” 邵云第一次听夏依璠说出沮丧的话,心里也替这个孩子难过,只是不知道怎么帮他。 在家里冥思苦想了两天,忽然想起公司里正在给艺人招助理,虽然不确定夏依璠会不会感兴趣,他还是找到他说这件事。 夏依璠第一个问题就是每个月能拿到多少工资。 “肯定比你在饭店里拿的多。只不过艺人都是有些脾气的,少不得要受些闲气。” “那倒无所谓,在饭店里有时候也能碰上故意刁难人的顾客。你放心,我不会再跟人打架了。”明明十几岁的孩子却有着跟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过完春节,夏依璠就说服姑姑和姑父,跟邵云坐火车来到北京,在邵云的介绍下进BS公司做了助手。他第一任东主就是当时风头正劲的陆皓东。在担任陆皓东助手的那段时间里,他果然没有跟人打架,甚至脸红斗气都没有。即使有人欺负他年纪小、存心在某些细节上刁难,他最多来个装聋作哑,慢慢地那些人便不再自讨没趣。处事态度比那些比他大好几岁、早进公司的人还成熟。一切都是为了生存。这些年他过得太不容易了。 听完邵云的叙述,齐少钦的心仿佛给什么触动了,他想起了他的小逸哥。在他的印象里小逸哥也是一个很为人着想的人,只是相比之下小逸哥性情更温柔而已。 “既然这样我就暂且相信他。明天一早我们去一趟杭州。” 第三十九章 下了飞机,他搭乘机场的出租车回青岛市区,电话响了,是男人的来电,那时是晚上八点一刻。奇怪,通常男人不会在这个时间打给他。其实从那次之后他们没有再私下约会——男人怎么样他不知道,他自己是完全没有勇气主动约会男人。彻夜想着男人,却不敢打电话给他,怕男人再次当着他面跟女人亲热。他怕自己会发疯。 迟疑了一下,刚要接听时对方已经挂断了。他苦笑一声,这样也好。但是还没等他的笑容隐去,来电铃声再次响起。司机从后视镜里观望他,眼睛里透着疑问。他横下心按下接听键,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电话中传出男人和女人的粗重的喘息声和做那种事时的呻吟声。 太熟悉这样的场景了,只听到声音眼前便呈现出男人和女人在床上翻滚的情形。 他想挂掉电话,却怎么都无法控制手指的颤抖。胃里一阵翻滚,他呻吟了一声捂住嘴巴,眼泪却夺眶而出。 司机担心地看了他一眼,问:“小伙子,你没事吧?” 他捂着嘴摇摇头:“麻烦你,我下车。” 司机打出票据:“10块钱,谢谢。” 他取出钱夹,从里面抽出一张面值10圆的纸币交给司机,没拿票据就仓惶逃下车。 “好哥哥,快……快点……啊……”手机里传出女人娇媚蚀骨的呻吟,任何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拒绝这样的女人吧?何况还是个年轻的大美女。 男人越来越重的喘息声也传过来,一声低吼之后,电话中有片刻的静谧。 带着海腥味的凉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寒噤。刚刚下车太匆忙,竟然忘记问司机这是哪儿了。不过前面不远处黑色的礁石和白色翻涌的浪花,以及海水拂过沙滩的声音,告诉他这是在海边。 “也好,既然你们专程打电话我给我听这个,我就听听又何妨,伴着涛声想必更有意境。”他冷笑一声,穿过沙滩坐在礁石上听对方缠绵,仿佛只是为了让自己彻底心死。 仿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酣战,女人的叫声一波高似一波地穿透耳膜,床也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可以想象那两人的动作何等激烈和投入。 又不是第一次跟女人亲热了,要断就断好了,他虽然不舍得却绝不是死缠烂打之人,只要男人提分手,他是绝不会死缠着他的。但是为什么要打这种电话给他?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听到这些声音? 用这种方式令他知难而退不嫌太过分么? 他狠狠地把手机甩了出去,海浪一拨又一拨地涌上来,淹没了手机落水的声音。 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坐在礁石上,泪水流下来很快又被海风吹干——已经不是第一次为这种事痛哭,但正常人有谁会听任对方一次又一次地背叛自己?有这样的下场,是他一再地纵容男人的结果吧?那么,就是他活该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想起手机里还有几个重要联络人的电话,便冲进海里循着大致的位置摸索起来。暮春时节,夜间的海水还是很凉的,他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湿透,冻得他牙齿打颤。不过此刻他更担心手机上的电话号码。虽然也不确定进水后手机卡还能否再用,还是尽量找回来试试看吧! 他的手机很轻,不知是否被冲入深海,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他终于决定放弃。也许这一切都是注定的,苦笑一声,正要返回岸边时,一个海浪打过来,原本就筋疲力尽的他一下子给卷进了海水中,呛了好几口水才挣扎着站起来。 正当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岸边时,又一个浪头打过来,这时他已经没有力气站立了。明明灭灭中感觉到身体正被海水裹夹着往远离岸边的方向滑去,他居然还有心情想,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也没什么不好。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人拽住他的胳膊将他往相反的方向拉。上了岸,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到头顶上有人说:“好好的干嘛想不开呢?” 想不开?他诧异地抬头,眼前站着两个人,看不清他们长相,借着星光只能看出他们是一年一女且身形健美,听声音年纪也不大,想来是年轻人。 他好容易平息咳嗽,说:“谢谢你们。” 年轻男子说:“你怎么样啊?这么晚了快回家去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别再想不开了。” 他轻轻反驳:“我没有想不开。” “如果不是想不开干嘛要跳海自杀?”这次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他苦笑一声:“我没有想自杀,只是手机掉海里了,我本来是去找手机的。”不过,这个理由似乎有点牵强?但是这的确是他真实的理由——好吧,他刚才的确是脑子抽了。 “唉,不是自杀就好,一个手机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得你冒着被海水冲走的危险去找。还是赶紧回家吧,这么晚了家人该着急了。” “谢谢你们。”他低头道谢,挣扎着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往回走。顺着之前出租车离开的方向走了一会儿,看见了像一条手臂一样探到海上的栈桥,他总算弄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已经半夜了,街上还有零零星星的出租车,但是一看他浑身湿漉漉的样子都拒绝搭载,大约是把他当流浪汉了。连续被几辆出租车拒载后,他开口就说:“你别怕我只是掉水里了,我可以多给你钱,你送我去……”那司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是我自己的车就没关系,但这车是别人的,对不起,你再找别人吧!” 他呆呆地注视着汽车离去的方向,神经质地笑了一声,找别人?每个人想推卸自己责任的时候都说,你找别人吧!他现在不是不知道回去的路,只是脚步越来越沉重,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歇一会儿。 身上凉飕飕的,每当有风吹过他都忍不住打寒噤,他知道自己生病了。只是在这种时候心里反倒多了一线清明,是该放手的时候了。这么多年来,男人之所以不停地换女人不就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吗?以男人的身份和才华怎么会甘心和他厮守一生? 说起来,两人的开始也纯属偶然,如果不是男人那次生病后神志不清,把他压倒在床上做了那种事,他们的关系原本可以很单纯。那次事件之后他们之间才开始变得微妙起来,他也因此看到了自己对男人的感情,而男人——并不是坏男人——因为那件事而对他心存愧疚,比从前更加照顾他。说白了,他们之间就是这种照顾与被照顾的关系。 还记得那时男人抱着他说,我会对你负责的。真可笑,有什么好负责的?他又不是女人,女人至少还有一层膜确保自己的贞洁,他一个男人有什么贞洁可言?过去这些年了,回想当初,也许自己也在半推半就中做了帮凶也说不定,不然同样是男人,就算身体再瘦弱,只要肯反抗未必会让男人得逞吧?只是男人没有说破,而是用一个又一个女人来暗示他,他们之间没有将来。所以说,他会有今天的下场也完全是自作自受吧! 夜风吹得他瑟瑟发抖。他忽然想起没问那两个人的名字,在这种时候,在一个荒无人迹的海滩上将他救起,让他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想不开、放不下的,也许就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的天使。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那个人的小妖精,他只是他自己。 两边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路怎么这么长啊?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能足够的力气走回去么? 这时的他很想喝一杯热咖啡。 第四十章 裴茗轩一夜未眠,他已经自林墨染口中得知夏依璠昨日去找齐少钦的事。 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凌晨4:06,距离与夏依璠失去联络已经将近八个小时,跟他认识这么久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陪着茗轩的林墨染也很担心,甚至后悔没有陪夏依璠一起去找齐少钦——那个人现在恨透了小逸哥,不知道会不会对夏哥不利?当初就不该让他一个人去。 裴茗轩喃喃道:“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去惹齐少钦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夏哥也就不必替我去找那个人。我对不起夏哥。” “小逸哥你就别再自责了,说起来都是齐少钦不好,如果不是他总缠着你,也许别人就不会打你的歪主意。对了,齐少钦怎么说?” “他说夏哥早就离开他公司了。而且我之前跟夏哥通电话时也很正常,并没什么不妥之处。但是后来就怎么都联络不上了,我真担心他会出事。现在恨我的人那么多,如果给他们见到夏哥,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墨染握紧拳头:“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是因为齐少钦而起,如果夏哥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裴茗轩愕然道:“小墨,你……” “小逸哥,小时候是你和夏哥照顾我,现在我长大了,就让我来保护你们吧!就算齐少钦曾经是你的恋人,但是如果他伤害你们其中任何一个,我都不会放过他。” “如果他伤害夏哥我当然也不会原谅他。”裴茗轩疲倦的脸上也现出少有的坚毅。 两人都沉默下来。 林墨染忽然大力拍桌子:“什么破警察局,非要48小时才能立案!”他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担心一个人的安危。 “我真没用,每次有事都是夏哥顶着,现在他找不到了我却一筹莫展。”裴茗轩抱着双臂盯着窗外的路灯。 外面不时有汽车经过,却没有一辆停在酒店门前的,两人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不声不响地消失完全不是夏依璠的作为,除非他遭逢了什么意外。但他们随之便推翻了这个推论,不,不!他不会有事的。 由于精神高度紧张,以至于听到开门声时茗轩和小墨都吓了一跳,转过身却看到浑身湿透、双目赤红的夏依璠靠在门上。 看到林墨染时,他脸上露出惊讶和责备的表情:“小墨,你不是该在公司集训吗,怎么跑来这里了?你现在还是个刚签约的新人,不该这么任性妄为。听话,赶紧回去,这边有我呢!” 裴茗轩和林墨染惊讶地对视一眼,夏依璠又不是不知道林墨染前天晚上就回来了,怎么刚才的表情好像刚刚得知这件事似的? 夏依璠斩钉截铁地说:“还愣着做什么?想做艺人就给我回去训练!” “夏哥,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生病了?”两兄弟见他步子不稳,赶紧上前扶住他,却闻到一股腥臭。他这是去哪里了? 夏依璠只是轻轻推开他俩:“我不小心掉水里了,手机也丢了所以没能和你们联系,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小轩早晨还有戏要拍赶紧回去睡一会儿。至于小墨天亮后就回去吧!” 看着夏依璠一瘸一拐地走进浴室,林墨染坐到沙发上小声抱怨:“真是的,就算掉水里了也该早点回来啊,难道这几个小时他都在水里扑腾?” “好啦小墨,好在夏哥平安回来,你就别抱怨了。不过我看他精神不太好,担心他生病了,你先留在这里照顾他,等我回来你再走。” “哦,知道啦!”林墨染心想,就是夏依璠赶他走,这时候他也不能走。他不放心地望一眼浴室,里面传出哗哗的流水声,忽然想起前天晚上的事。不知道夏哥他心里究竟是怎样对待这份感情的?他还在生气吗? 最初是因为偶然发现一向冷冰冰的夏哥害羞时的表情居然那么可爱,所以很想逗他,结果到最后却是自己情不自禁地想要占有他。这么说实在有点对不住一直照顾他的夏哥,不过从那之后脑袋里全是他的影子。一直以为自己更喜欢小逸哥,可是夏哥那种包裹在冷淡外表下的热情和善良让他更加心动。 “小墨,你发什么呆?困的话就先去我房间睡会儿。” “小逸哥你不困吗?” 裴茗轩淡淡一笑:“我反正时间快到了,也睡不着了,看会儿剧本就走。幸好夏哥平安无事,不然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看你说什么话,有人故意整你难道是你的错?夏哥已经报警了,我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你就沉冤得雪了。” 裴茗轩叹息一声:“我只希望他们不要再伤害我身边的人,你,夏哥,还有孤儿院的小朋友。” 林墨染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小墨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茗轩微微一笑:“小墨比以前懂事多了,是因为夏哥吗?” “诶?”林墨染一阵心慌,小逸哥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早晨有一场很早的戏,先走了。你留在这里照顾夏哥,有什么事及时给我电话。”裴茗轩笑着拍拍兄弟的肩膀,带着自己的东西出门。 “我送你到片场。”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裴茗轩挥挥手带上门。 林墨染吁出一口气。经过最近这些事,小逸哥的确比从前成熟了很多,不过,也许只是硬撑?就像小时候,看着别的小朋友被人领养,其实小逸哥心里已经很难受了,还要转过头安慰因为失望而痛哭的他。话说回来,小逸哥和夏哥是同一类人,他们都是那种很会替别人着想的人。 提起夏依璠,林墨染心里打一个突,从他进入浴室到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浴室里的水流声明显不及先前响亮,他在干嘛啊?林墨染连着叫了几声“夏哥”却没得到回应,心里的担忧更胜,也顾不得夏依璠也许会生气便冲进了浴室。 第四十一章 浴室里的情景让他心酸。浴缸里的水早就漫出来流了一地,夏依璠和衣睡在了浴缸里,水几乎漫到他鼻孔,整个人缩成一团,像是渴望被爱护的孩子。 “真是的,怎么穿着衣服洗澡!也不怕着凉。”林墨染关掉水喉,替他除下衣衫。当苍白纤瘦的身体呈现在他面前时,林墨染忍了好久才控制住想要抱他的冲动,并且耐心替他冲洗完身体才用浴巾裹着他返回卧室。 他感觉到夏依璠的身体有点烫却没在意,以为只是在热水里泡久了的缘故。直到给他盖上被子时,听到依璠迷迷糊糊地喊冷,林墨染才注意到他脸颊上不正常的绯红色——不会是发烧了吧? 平时根本没有照顾病人经验的林墨染,四处找体温计却找不到,依璠的身体却抖得越来越厉害,不需要体温计也看得出他生病了。林墨染心一横,给他穿上衣服,抱着他在酒店外拦住一辆出租车赶往最近的医院。 “夏哥,你不会有事的,你振作点,你是夏依璠,你从来都是最坚强的,你不会有事的。”在出租车里,林墨染抱住神志不清的夏依璠,语无伦次地说。 夏依璠叽叽咕咕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小脸被泪水濡湿。林墨染再粗心也想到他昨晚的失踪绝不仅仅是掉进水里那么简单。 “可怜的夏哥,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让人欺负你。”林墨染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眉心。 这个动作不小心给司机看到,那司机惊愕之下没掌控好方向盘,差点撞到路旁的栏杆。 林墨染不满地说:“师傅麻烦你专心点,我哥哥生病了,千万不能再让他受伤了。” 最近的医院开车也要20分钟,林墨染怀中抱着体温越来越升高的夏依璠着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生平第一次他恨自己没有一双翅膀,不然他们早就到医院了。 出租车在医院大门口停下,司机报了计价后,林墨染随手掏出一张钞票:“不用找了。”抱起夏依璠就冲进了门诊。好在是清晨,来医院看病的人不是很多,很快就轮到了他们。医生问诊后说是发烧,需要输液治疗。林墨染算是松了口气,心想还好只是发烧。跟夏依璠共同生活这些年还真的很少见他生病呢,一直以为他是铁人来着。 原来铁人也会倒下来。 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时小了一号,看得林墨染心酸。这时候他更加觉得兄弟互相扶持的重要性——对于他们这些没有家人的人来说,兄弟是重要的。 病床上的夏依璠嘴里还是念念有词,好奇之下,林墨染伏下身子,将耳朵贴近他嘴边,总算听清楚了。他说的是:“哥哥,为什么这么对我?” 林墨染吃了一惊,他知道夏依璠跟他和裴茗轩一样,都是孤儿且没有兄弟姊妹,这个“哥哥”又是什么人?是他的亲人,还是…… 他的心纠结成一团乱麻,这个“哥哥”会不会就是他说的喜欢的那个人?只不过此刻的境况也不容他多想。林墨染伸手握住那只纤细苍白的手腕:“哥哥在这里。” 夏依璠梦见那个被他称作哥哥的人握住他的手,很温柔地跟他说话,开心得落泪。这么温柔的语气让他再次产生幻想,也许哥哥是爱他的,那么,可以只爱依璠一个人吗? “哥哥,可以只爱依璠一个人吗?” 看着夏依璠流着泪说出这句话时,林墨染仿佛看见自己的灵魂从云端忽然坠落地面,摔得四分五裂——他果然是有喜欢的人了,是那个“哥哥”?原本上次他对自己说出“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这句话时,还以为他只是为了打消自己的荒唐念头。原来,他说的是真的?只是现在看来,那个“哥哥”并不是一个可靠的人呢,不然他为什么会哭着说出这种话呢? 林墨染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他可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喜欢一个人啊!他俯下身,舔去夏依璠脸上的泪水,在他耳边轻轻说:“夏哥,那个人让你那么伤心你却还是放不下他?不过,不管那个人是谁,我都要取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 一个小护士进来给病人换药,正好见证了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她碰上了传说中的同性恋。可惜了,这个人这么帅。 裴茗轩和陆皓东在拍一场逃亡的戏,但是因为担心夏依璠,裴茗轩NG连连,陈导终于忍不住发火了。 “我说你就不能专心点?大家都知道你的事,也体谅你的心情,不过你这样子也让导演太为难了,你知不知道已经有赞助商以撤销赞助为条件要你退出剧组?”陆皓东用很少有的严肃口吻小声跟他说。 惊讶之余,裴茗轩更加惭愧: “对不起,我会注意,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明白被人栽赃是什么心情,这种时候你要么撂挑子不干,要么就咬牙撑下去。但如果这时你真的不干了,或者把太多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没有人会同情你,他们只会觉得裴茗轩也不过如此。” “我明白了,谢谢你,皓东哥。” 陆皓东又恢复了爱玩闹的本色:“嘿嘿,小裴还真是客气。” 接下来的戏虽然还是差强人意,但看出裴茗轩已经尽力里,导演也不像之前骂得那么狠了。 吃中饭时,陆皓东四处观望:“哎,小璠璠去哪儿了?还有小林也不在了。” 裴茗轩没精打采地说:“夏哥生病了,我让小墨在医院照顾他。” “什么?小……依璠生病了?怎么回事?”陆皓东一脸担忧。 裴茗轩长长叹息一声:“都是我的错。夏哥为了我去找齐少钦,昨晚回来的路上掉水里了,刚刚小墨来电话说他送夏哥去了医院。” 陆皓东骂了声“混蛋”,手上的盒饭给扔到一边,焦躁不安地说:“他怎么样?要不要紧?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裴茗轩诧异于陆皓东的反应,他不是最爱捉弄夏依璠吗,怎么听说他生病会这么着急?不过想到他两人也算是多年的交情,他现在这么夏哥担心也算是正常反应吧? “小墨说,夏哥发烧了正在输液,我打算放工后过去看他,不如皓东哥到时候一起去吧!” 陆皓东站起来又坐下,心神不宁的样子引得导演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陆皓东扳住导演的双肩,说:“陈导,让我去看看依璠,一个钟头后我就回来。” 陈导盯了他半晌:“皓东,依璠只是发烧而已,何况有小林照顾,你不该意气用事。拍完今天的戏份就放你走。” 陆皓东无言以对地垂下头,脸色极不好看。 这时有工作人员走近陈导:“有人非要见茗轩不可。” 导演不以为然地说:“什么人?最近莫名其妙的人和事都够多的。如果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让他等拍完戏再说。” 这天拍摄的都是两人逃亡的戏,在逃亡途中不断遇到天兵天将的追杀。向来敬业的陆皓东却心不在焉,吊威亚时一个动作做了几次都不能达到满意效果,有一次甚至导致钢丝勒进胳膊里,他痛得大叫一声。陈导也很火大:“陆皓东你怎么搞的?你想大家陪你耗到什么时候?你TM还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 裴茗轩还是第一次见陈导对陆皓东发这么大的火,心里诧异得不得了,像陆皓东这么大的腕儿导演多少都会给几分薄面。他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他,陆皓东会不会发脾气? 陆皓东只是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由助手给他包扎伤口,心思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裴茗轩听他自言自语:“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掉水里了?”呵,原来是担心夏依璠。 茗轩安慰他:“皓东哥,夏哥只是发烧而已,你别太担心了,待会儿我们一起去看他。” 陆皓东默默点头,努力集中心思拍完剩下的戏。两人跟导演告别,正要乘车去医院,旁边工作人员领着一位老人走近:“茗轩,这位裴先生一定要见你,说有事情跟你谈。” 第四十二章 裴茗轩眉毛一皱,心想不会又是哪位多事人要来了解当年孤儿院失火之事吧?想起近日来的遭遇,脸上便不大好看:“不知裴先生找茗轩有什么事?如果不是重要的事可否改日再谈,我还要去医院看望朋友。” 那老人虽年届花甲,却依然风度翩翩,想来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他一点也不介意裴茗轩的冷淡态度,只是含泪微笑:“像,你和伊心真像!” “裴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裴茗轩耐着性子问。 陆皓东取出记事本:“茗轩,看来你一时还走不开呢,把医院地址给我,我自己先过去。” 裴茗轩给他写了地址:“具体哪间我还不知道,你到了之后打电话给小墨,他会告诉你。” “谢谢你了,茗轩。” 裴茗轩和工作人员打过招呼,转头对那位裴姓老人说:“裴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我可以帮您的?如果您一直不说话我也没办法了。” 老人收回视线:“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谈。” 裴茗轩戴上墨镜,随老人走近附近的咖啡厅,两人各自点了一杯咖啡,却都只是握着咖啡杯。 斟酌好久,老人缓缓开口:“我是裴容。” 裴茗轩“哦”了一声,心想这人真奇怪,巴巴跑来等他一下午就为告诉自己他叫裴容? 裴容看他反应冷淡,问:“你不知道我?” 裴茗轩淡然一笑:“我虽然也姓裴却不并不认识您,抱歉呢!” 裴容听出他语气中的讥讽,微微一怔,又问:“你母亲是不是叫伊心?” 这下裴茗轩倒真的愣住了,除了他自己和从前在幸福福利院工作的几个阿姨,没有人知道他母亲的名字。当下迟疑道:“你怎么知道我母亲叫做伊心?你认识他?”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原来的名字应该叫做裴逸,是不是?” “不,我叫裴逸,不是裴伊,你认错人了。” 裴容肯定地说:“不,不会错,你和你母亲长得一模一样。你还未出生前我们约定,将来孩子的名字就以我们各自的姓来命名,以此纪念那段相遇。” 裴茗轩的脑袋嗡地一声,眼前的桌面和咖啡杯也轻微地晃动起来——难道,眼前的老人是他生父?但怎么可能呢?如果是,他为什么没有跟母亲生活在一起,自己又怎么会在孤儿院里长大?记得小时候曾经听一位阿姨说,他被送到孤儿院时才刚满一周岁,被褥里有个棉布小口袋,里面清楚地记载了母亲的情况,却于父亲只字未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二十多年后这个老人又来找他? 裴茗轩看向裴容的目光凌厉起来。 裴容双手捧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伊心,我找到我们的孩子了!对不起,小逸,这么久才来看你。” 裴茗轩深吸一口气:“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你知道我母亲的名字吗?” “我最近回孤儿院调查过你的身世,我知道你就是我和伊心的孩子。” “啊哈!”裴茗轩素来温和的脸上呈现少见的刻薄:“过了二十多年忽然想起还有个孩子,你这父亲可也够粗心的。” 裴容竟丝毫不介意他的嘲讽,脸上却是欣慰多于悲伤道:“你说的对,我的确不称职。我一直以为你已不在人世,直到前几天看到电视上的报道,看到你和伊心一模一样的脸,我才起了疑心,专门去那家孤儿院调查,才发现原来你还活着。” 裴茗轩不解:“你这么说我反倒不明白了,怎么会以为我死了呢?” 裴容缓缓开口,道出了一件尘封多年的往事。 当时风华正茂的裴容与伊心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校友,但是裴容年长伊心两届。后来伊心大学毕业找到的第一份工作竟然在裴氏企业,由于师出同门,当时身为总经理的裴容总是对这个漂亮又聪明的学妹关注有加。两人的情愫就在工作中日渐滋长,只是那时裴容早已奉家长之命与另外一家企业负责人的千金联姻…… 裴茗轩不客气地打断他:“又是一段婚外情!这个你可以跳过去了。” “你误会我们了,我和伊心是真心相爱……” 裴茗轩嫌恶地说:“那又怎样?第三者始终是第三者,你再怎么美化也难以改变这个事实!”他握住咖啡杯的力度如此之大,几次差点泼洒出来。原来一直好奇自己的身世,却想不到谜底揭开时竟然是这样不堪。他忽然为自己感到羞耻。 裴容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颤抖:“这不是伊心的错。如果你谈过恋爱,就该知道爱情本来就是让人失去理性的迷药。” 裴茗轩失笑了,迷药,的确!不然他怎么会喜欢齐少钦?即使明知道对方现在最恨的也许就是他了,却还是忍不住想他。一想起齐少钦三个字,想起他打自己那几巴掌,胸口好像给什么压住了,闷闷地喘不过来气。 “小逸,小逸,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裴容担忧地握住他的手。 裴茗轩愣了一下,轻轻挣脱他:“总之你们都不对,尤其是你,如果真心追求我妈妈就应该先跟你原来的老婆离婚,一个有妇之夫没有资格追求未婚女子。如果想要保住原来的婚姻,就更加不应该去招惹妻子以外的女人,不管你用什么借口。不要总是拿爱情说事,都是你们这些人把这两个字给玷污了。” 裴容微微一笑:“一看你就没有谈过恋爱,不然你不会给我讲出这大篇道理。” “你们呢,就只会给自己找借口!”裴茗轩觉得再争论这个问题就算三天三夜说不完,索性直奔主题,“当年你们怎么分开的?为什么我会被送到孤儿院?” 裴容叹息一声,继续说下去。 当他得知伊心怀孕时,心里既开心又担忧,他怕自己无法给这个孩子名分。那时原配妻子已经给他诞下一个男孩,按照裴家的规矩,只要媳妇第一胎生的是男孩,无论如何至少要等到孩子成年后才可以离婚,所以如果裴容真的要与伊心结合,至少要等到他第一个孩子年满18周岁。 伊心感到自己被欺骗了感情,便在生产前两个月悄悄离开他,且未留下只言片语。在伊心消失的几个月里,裴容焦虑得睡不着觉,每晚都是盯着天花板到天亮,那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伊心在他心里的重要性。只可惜为时已晚。他派出好多人打听她的下落,却始终未查到她的消息。 在这之后他移民去了加拿大,但是始终没有放弃寻找伊心和那个叫做裴伊的孩子,直到几年前才查出杭州的幸福福利院曾经收留过一个名叫裴逸的男孩,而男孩的母亲叫做伊心。他决定亲自走一趟来确认这个孩子是否就是自己和伊心的,却在临行前一周得知孤儿院深夜失火的事,所有孩子都葬身于那场大火。有半年的时间他一蹶不振,无心做生意,将家里所有的生意都交给自己的长子裴臻筞。 但是没想到这个月回国探亲,无意中在新闻里看到了一张和伊心一模一样的面孔,而且得知这年轻人本名也叫裴逸,且在那家孤儿院生活过一段时间,便又动了寻找儿子的念头。结果去孤儿院探访之后,发现这个名叫裴茗轩的演员正是自己寻找多年的儿子,因此特意赶来相认。 听了裴容的叙述,裴茗轩沉默了很久。原来自己的父亲尚在人世,且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他、原本该感到开心才是,他却觉得无比失落。就好像期盼了很久才得到一样礼物,而他的热情早已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消失殆尽。 “小逸,你跟我回去吧,跟臻筞学做生意,将来裴氏企业就交到你们两兄弟手中。” 听到裴臻筞的名字,裴茗轩猛地回过神来:“你说裴臻筞是我兄弟?” 裴容开心地说:“你们见过了?那太好了,我都不用介绍了。他性格有些不受拘束,做生意还是有一套的,你只要肯好好跟他学……” 裴茗轩冷淡一笑:“我有我自己的工作,不需要沾你们的光。至于裴臻筞这个人,我但愿离他越远越好。” “你不喜欢臻筞?我想,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谢谢您走这一趟给我解开了身世之谜。您知不知道我母亲的下落?” 看着裴容沉默地摇头,裴茗轩的希望落空了。也算了,就算找到了又有什么话好说?他轻轻拍拍老人的肩膀,温和地说:“有时间一起出来吃饭吧,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可能不行,有人在故意黑我,跟我走得近的人也会因此遭殃。” 裴容略显老态的眼睛里射出两道精光:“知道什么人了吗?” 裴茗轩苦笑一声:“如果知道的话就好办多了,可以起诉他。虽然已经报警了,只是到现在还毫无头绪。我的经纪人还病了,本来刚才我要去医院看他的。” “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裴茗轩心想,如果你跟去了我少不得还要介绍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裴容似乎看出他的疑虑,便点点头:“也好,反正我也不认识他。我会帮你查那些黑你的人的来历。什么时候你想回公司任职我随时安排。” 裴茗轩淡淡一笑:“谢谢。” 他还是无法喊出“爸爸”两个字。 第四十三章 陆皓东走到病房外时,刚好看到林墨染在喂夏依璠喝粥:“来,夏哥,再吃一口。” 夏依璠疲倦地摇摇头:“不要了,谢谢,给我杯水漱口。” 林墨染倒了一杯矿泉水递到他手里,嘴里却还是嘟囔:“你昏迷一天了,好容易醒了却只吃那么几口,这样怎么能好起来呢?”却见夏依璠一手捂住嘴巴,神情古怪,他担忧地问:“怎么了,夏哥?” 陆皓东一个箭步冲到病床前,拿起旁边套着塑料袋的垃圾桶,还没等他开口,就见夏依璠“哇”地一声,将刚刚喝下去的粥全吐了出来,食物的酸腐气刺激得三人一阵头晕,差点一齐呕吐了。 陆皓东一手拿着垃圾桶,一手轻轻拍打夏依璠后背给他顺气,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夏依璠轻轻推开他,对林墨染说:“小墨,再给我杯水,谢谢。” 林墨染“哦”了一声,先用湿巾给他擦了手,然后又倒一杯矿泉水给他,看着夏依璠漱完口再用纸巾擦净嘴角。其细心与温柔跟平日大大咧咧的他大相径庭。 陆皓东心疼地说:“好端端怎么掉水里了?” 夏依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甚是疏离:“你还来做什么?” 陆皓东一愣,自相识以来,夏依璠从未用这么冷淡的语气跟他说话,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吗?可是以前生病也从来没有这样子的,今天,他好像特别讨厌自己。 “小墨,麻烦你帮我把这摊污秽扔掉好吗?抱歉让你做这么腌臜的活儿。”夏依璠抱歉地笑笑。 “你说什么呢,夏哥,我说过我要照顾你的吧!这点事算什么呢?”林墨染麻利地把垃圾桶拎出去。 陆皓东歉疚地说:“对不起依璠,给你打电话不通,问茗轩才知道你生病了。” 沉默了一会儿,夏依璠淡然一笑:“我们还是断了吧!” 陆皓东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啊依璠,你是发烧糊涂了吗?” “你喜欢的其实是那些女人,只有在找不到女人时你才会想起我来,你把我当什么?当你发泄私欲的工具?” “不是的,当然不是!依璠,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年跟你说的,不管我跟多少女人暧昧、纠缠,我心里只有你夏依璠一个人……” “是啊,当年你的确是这么跟我说的。这些年来就靠着这句话我才能骗自己到现在,骗自己说,陆皓东是爱夏依璠的。可是现在我累了,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不,绝不!依璠,我不能没有你……” 夏依璠忍着泪微笑:“可是你也不能没有那些女人!以前,我以为只要看着你、仰望你就足够了,但是人都是不满足的,我不想再和那些女人分享你,不想在和你亲热的时候还要装作大度地忍受你和女人调情,不想在你打给我的电话里听到你和那些女人的缠绵……我想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是大众眼里的明星,你被那么多人喜欢,我不过是你众多仰慕者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夏依璠停下喘息一阵,接着说:“这世上有些东西是不能跟人分享的,比如牙刷,比如爱人,你难道不明白吗?或许你是很容易爱上别人,甚至同时爱很多人,但是我不能,我只能爱一个,我希望我爱的人也只爱我一个。既然你做不到我也不想勉强你,所以,我们还是散了的好,就当从来没认识过,免得将来我恨你。” 夏依璠喉咙里咕噜一声,差一点又吐了,他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陆皓东把他揽在怀里,轻抚胸口顺气。他原以为只要自己把依璠放在心里就好,却没想到给他带来那么大痛苦,想起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心里愧疚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想勉强你,你走吧!”夏依璠挣脱他,躲进被窝。 “我说把依璠放在心里就一定把依璠放在心里,那些女人不过是逢场作戏,如果依璠不喜欢,我以后连这逢场作戏也省了就是。我只要依璠。”陆皓东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 夏依璠黯然笑道:“是吗?只是逢场作戏又何必要我‘参与’?为什么一定要打电话给我让我听你们在做的事?难道不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陆皓东愣住了:“你说什么呀依璠,什么打电话给你听,究竟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夏依璠苦涩地笑了笑:“这些都不重要了。”他现在更多地在怀疑自己,以前他一直认为两个人之间如果没有爱情是不可能兴奋起来的,可是那天晚上,他竟然在林墨染的操弄下兴奋了——可见他自己也不是那么纯粹的人。既然这样,他有什么资格来要求陆皓东呢? 看到夏依璠这样子,陆皓东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揉碎了,哽咽着说:“依璠,求你,别这样!你知道的,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 夏依璠语气轻飘:“你这是反着说话吧?这话本来该由我来说才是。” 陆皓东的头埋进他手心:“对不起依璠,我不知道这会让你那么难过。我以后会好好待你,只要你别再说散了这样的话。” 看着他这样子,夏依璠动摇了,但一想到那天晚上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他就觉得恶心,他抽回手,淡淡道:“对不起,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夏依璠了,我没法子再相信你了。” 陆皓东脸色苍白,他无法相信这么绝情的话会由那个总是笑得眉眼弯弯、对他千依百顺的依璠口中说出。昨天他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依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就骂我或者打我都可以,但是不要提分手。” 依璠凄然一笑:“你没有做错,你本来就是这样子,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没法做到像你这么博爱,我知难而退。” “是为这个吗?我说过,你不喜欢我做的事以后我都不会做。”陆皓东揉着他的短发,说,“依璠,原谅我这一次,让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好一个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有些事你不知道一旦发生了就再也难挽回么? “依璠,让我重新追求你!” 依璠淡淡一笑:“皓东哥,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以后这种幼稚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我才不管幼稚不幼稚,只要能让依璠回心转意什么事我都愿意做。”陆皓东心疼地摩挲着跟病床同样颜色的小脸,说,“依璠,我说的都是真心的,你答应我啊!” 果然还是那个自信满满的陆皓东! 可是夏依璠不是这样的人,十年一梦,如今是梦醒的时候了,他躲开陆皓东的手,淡然说道:“皓东哥,你我都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何必勉强呢?” “是吗?你真的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陆皓东逼近他,见他又开始往被窝里缩,索性按住他肩膀,恶狠狠地说:“不许逃避!你不是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吗?那你说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这样被他按着,眼睛被迫与他对视,彼此呼吸相闻,依璠再也没法装出冷漠的样子。可恨那家伙却依然不肯放过他,还存心用他特有的温柔又无可奈何的语气说:“依璠,有时候你还真让我头疼啊!” 依璠忍无可忍:“我让你头疼?你这个大混蛋,你自私又花心,你吃定了我不过是仗着我爱你罢了!”他心神一凛,望见陆皓东眼眸中的笑意才明白,自己又上了他的当,当下恼羞成怒:“你放开我,你少得意!我以前爱过你是没错,但是现在我已经决定不爱你了。” 陆皓东捏住他的下巴,凝视着他的眼睛说:“真的不爱我了吗?一点都不爱了吗?” “陆皓东,你欺人太甚!”被他这样作弄,忍了许久的泪水又一次漫上眼眶。 “对不起,依璠,对不起,你不要哭了好吗?”在他的印象里,夏依璠不是一个轻易落泪的人,此刻面对泪水决堤的他,陆皓东不由得慌了。昨天依璠离开自己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这么伤心,甚至跟自己提分手?可是,他怎么舍得他?陆皓东第一次感觉到要失去这个人的恐惧。“乖,依璠不哭。”他用力抱紧那个因伤心过度而控制不住颤抖的瘦弱的身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彼此力量。 不知过了过久,怀里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只是由于之前哭得太厉害,即使在睡梦中还不时地打嗝。陆皓东温柔地注视着那张苍白的面孔说:“对不起,依璠,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裴茗轩轻轻走进病房,素来温和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冷淡和责备:“原来他喜欢的一直是你。” 陆皓东匆忙抹去脸上的泪痕,讪讪地笑了笑:“你来了小裴,小林呢?” “他在门外。”裴茗轩冷淡地说。其实他早就到了,但是却被林墨染挡在了门外,于是听到了陆皓东和夏依璠的对话,心里很为夏依璠不平——那么爱一个人,但是在外人面前却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有时候还要故意做出冷淡的样子,还要忍受对方一再地劈腿,这么卑微,为了什么? 沉默了很久,裴茗轩轻轻道:“我始终相信人一次只能爱一个人,倘若同时爱很多人那其实是谁都不爱。你说,你真的爱过夏哥吗?” 他当然是爱他的,爱得比所有人都深,只不过他顾虑太多,夏依璠则勇敢得多。 是怎么样开始的呢? 第四十四章 是怎么样开始的呢? 那一年因为爸爸投资破产,为了支付远在英国留学的弟弟皓南的学费,陆皓东不得不暂时中断学业,以演员的身份正式与BS公司签约。 由于之前做业余模特时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加上公司的推广宣传,出道一年,他便一窜成为红透半边天的人气偶像。但是与这偶像头衔不配的是微薄的收入,每个月既要给弟弟付学费和生活费,还要偿还爸爸生前欠下的债,往往他自己手中所剩无几,有时候甚至要跟别人借钱吃饭。虽然事后很快就还上了,别人看他的眼神让心高气傲的他很不是滋味。 为了多赚钱,他请求经纪人多给他接工作,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长期睡眠不足加上压力过大,让他的脾气越来越坏,渐渐地,除了经纪人身边没有人愿意搭理他,助手换了一个又一个,耍大牌的名声就在圈子里流传开了。不过那时候的他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想赚更多钱赶快把欠款还上。 那一天在片场,陆皓东又因为一点小事把自己的助手骂了个狗血淋头,那助手跟了他不到一个月,不被他骂的日子却屈指可数。那天也是忍耐到极点了,当场撂挑子走人,剩下陆皓东一个人干瞪眼。这时,经纪人带来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不无讽刺地说:“皓东,这是夏依璠,你的新助手。你也该收敛下自己的脾气了,好歹让人干满一个月再走。” 陆皓东当时根本没把那个带着浅淡微笑的男孩放在眼里,那么瘦小,十五岁还是十六岁?看那样还是初中生吧?这么小就跑来做这种工作,说不定又是哪家的追星族小孩,来这里专门看明星的,不然公司怎么会雇佣童工呢?虽说长得还算清秀,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是浅色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陈洁如的手在他面前招了招:“皓东,想什么呢?” 陆皓东回过神,看到瘦小的夏依璠恭恭敬敬地给自己鞠躬,口中叫着“陆先生”。他不耐烦地说:“叫我皓东哥就行了。” 旁边不知谁打趣:“皓东刚才神不守舍,不是看上依璠了吧。” 年轻的陆皓东眼睛一瞪:“你乱讲什么呢?你才看上他呢!变态。”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注意到那个站在面前的孩子清澈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淡漠。 潜意识里陆皓东不喜欢这个笑得眉眼弯弯的男孩,虽然这孩子任劳任怨、手脚勤快利索是他以往的助手比不了的——助手啊,本来不就该具备这样的素质吗?不喜欢归不喜欢,陆皓东对他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多数时候便只有自己生闷气。 有一天回公司,在茶水间听到女职员谈论:“刚刚看到的是那个孩子吧?” “是啊,真的很漂亮呢,即使站在陆皓东身边也一点不逊色,就是个头矮了点。”另一个女人喝着咖啡,有点惋惜的样子。 “那有什么,他现在才几岁啊,再过两年个头还会窜高的。” “唉,窜高有什么用,人家都说了不想当演员。” “不知多少像他那样的孩子天天做明星梦,他倒好,找上门请他做明星都不肯,真傻!” 那两名女职员看到陆皓东站在门口,便笑着打了招呼。陆皓东奇怪她们刚才谈论的是谁,便问:“公司又要招新人了吗?你们刚刚在说谁?” 其中一个惊讶地说:“你不知道吗?你那个新招的小助理,本来陈姐想培养他做演员,却给他推辞掉了。我们都觉得很可惜呢。” 其她女同事也附和着,都很为夏依璠可惜的样子。 陆皓东再见到夏依璠时便问他:“听说你不肯做演员。” 夏依璠当时在烧菜,陈洁如之前有交代,陆皓东平时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做饭,所以夏依璠也兼任了他的厨师。听了陆皓东的问话,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陆皓东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关掉火,挡在夏依璠面前挑衅地问:“为什么?你难道不想出名、赚钱?” 夏依璠认真地想了想,说:“我做不来那个,而且做助手也可以赚钱,为什么一定要做演员?皓东哥让一下,耽搁久了菜的味道就不好了。” 陆皓东耸耸肩,回到客厅看电视。那次算是他们第一次交流,两人的关系却并未因此有所改善。陆皓东对夏依璠依旧很冷淡,夏依璠也不计较他的态度,只是做好他身为助手该做的事。 不过在陆皓东看来他有时候也认真过头,不客气地说,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比如说,皓东在执行饮食计划时,偶尔会偷嘴吃一些健康菜单以外的食品。以前的助手多半不敢阻挠他的任性行为,因此常被陈洁如训话,时间久了感觉夹在中间难做人便知难而退,少不了背后说他耍大牌。但夏依璠就会监督他不准他偷吃,假如陆皓东反驳,他会一本正经地抬出陈洁如。 陆皓东并没有对夏依璠手下留情,相反,见他这么认真,反倒多了一些戏弄心思。比如有段时间陈洁如规定他禁酒,陆皓东收工后故意带着夏依璠到相熟的酒吧,当夏依璠再次阻止他饮酒时,陆皓东端着一杯酒笑道:“别再抬陈姐来压我,要么你喝了这酒,要么明天我跟陈姐说给我换助手。你看着办。” 清澈无辜的眼眸中闪过比刀锋还寒冷的光,但不过是一刹那的事,陆皓东怀疑自己看错了。夏依璠沉默地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却被呛得咳嗽不止,等那种不适的感觉平息下来,他望着陆皓东:“可以了吧,我们可以走了吧?” 原来他这么在乎这份工作。陆皓东玩心大起,又让酒保倒了几杯高度酒:“原来依璠酒量这么好,之前倒是看低了你,来,再把这几杯也喝了。” 夏依璠愣愣地看着他,实际上目光已经有点发直,但是为了保住那份工作,还是毅然端起酒杯将面前的酒喝光,就剩最后一杯了,夏依璠艰难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把手伸向酒杯,就在指尖刚刚接触到酒杯的一刹那,身子一歪,伏在了吧台上。那时陆皓东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他本性不坏,只是父亲去世后的遭遇让他原本正直的性格变得恶劣了。看到夏依璠醉倒在自己面前,他心里忽然有点愧疚,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夏依璠睡得很沉,原本有些苍白的肤色在酒精的作用下变成绯红,眉尖微蹙,长长的睫毛覆在因睡眠不足而有一圈青灰的下眼睑上,有一种病态的美。这个孩子年纪应该比弟弟大不了多少吧?原以为只是小孩子一时兴起,可是见他那么在意一份工作时,陆皓东年轻而骄傲的心忽然被感动。 那天晚上,陆皓东把他安置在弟弟的房间里。 第四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陆皓东看见夏依璠在厨房煮牛奶,只是动作看上去跟平时不大一样,想来是宿醉留下的后遗症。说起来昨晚那几杯酒混着白兰地,芝华士,伏特加,全是高度酒又混着喝,不醉才怪呢! 听到脚步声,夏依璠回头:“你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听他说话中气不足,陆皓东便有些担心,问:“你没事吧?不舒服的话就不用准备早餐了。我去楼下买也是一样的。” “可是陈姐说……” 陆皓东不耐烦地打断他:“别动不动跟我提陈姐,你是我的助手不是她的眼线。” 夏依璠垂下眼睑,默不作声地将早餐端到桌上,小心翼翼地说:“我需要这份工作。” “好啦,知道啦,昨天跟你开玩笑的,想不到你这么认真。快吃饭吧!” 夏依璠笑了笑在他旁边坐下,刚拿起筷子,忽然用手掩住嘴巴奔向洗手间。 陆皓东听到他在洗手间呕吐的声音,不放心地跟过去:“喂,你怎么样,很难受啊?以后别逞……”他忽然闭上嘴,马桶里殷红一片! “对不起。”夏依璠虚弱地说出这三个字,瘦小的身子就倒在了地上。 陆皓东大叫声“依璠”,送他到医院,医生说:“是急性胃炎,需要住院治疗,饮食方面也要以清淡为主,戒烟酒。” 陆皓东一一记下,待医生出去了才责备夏依璠:“既然胃不好就不该逞能,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 夏依璠轻轻道:“这份工作对我很重要。” 陆皓东忽然动气:“命不重要吗?”可是一对上夏依璠带着淡漠、委屈、嘲弄的目光,他的脸腾地一下烧红了,如果不是他存心捉弄又怎么会搞到进医院?当下轻轻道:“这几天你就好好在医院呆着,我找个人来照顾你,想吃什么跟她说就成。” “那我的工作……” “好好养病,把身体养好了我自然来接你。”陆皓东丢下这句话便匆匆赶到公司报到。这么辛苦也要保住一份微不足道的工作,若非有极大的难处定不会这么委曲求全,将心比心,陆皓东不再似先前那般为难他。 出院后,夏依璠还是担任陆皓东的助手,给他做饭,在片场给他端茶倒水拿衣服,在他被娱记们围追堵截时,用那副本不高大的小身板挡着——总之就是尽助手该尽的一切责任。依旧是笑得眉眼弯弯,即使面对一些故意的轻慢也神色不变,不知道的都道是这孩子性情乖顺。有时候陆皓东看不过去也会斥责他们,慢慢地那些人就不敢当着他面作弄依璠,只是背后是否也规矩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存心捉弄你,为什么不投诉?” 夏依璠淡淡一笑,清澈无波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嘲弄:“他们也不过是无聊罢了,我又何必为这点小事计较,何况这种人到哪里都有的。” “但如果你一直退让他们会以为你好欺负。” “到最后他们也会觉得无趣的。不过实在忍无可忍了我也不会客气。”夏依璠清丽的脸上现出近乎冷漠的神情,这又给陆皓东一种错觉,这个看似柔弱的孩子其实有自己一套生存理念。 陆皓东其实很少有时间跟这个小助手聊天,为了应付弟弟的学费和尽快还清债款,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偶尔闲下来便给弟弟通电话。倒是有几次挂掉电话,偶尔撞上夏依璠的目光,那时候的他不再是那个笑得眉眼弯弯的孩子,也不是一脸淡然,而是多了点羡慕和伤感。对此,陆皓东只是淡淡一笑,自从爸爸过世后他便决定将自己跟别人彻底隔离,任何人都休想走进他的世界,他也不想走进别人的世界。 不过一个人生活久了,偶尔有人陪一陪的感觉也不错,特别是当那个人也很安静的时候。不开工的日子里,陆皓东和夏依璠一起做饭。那孩子的手艺还不错,不过是平常的食材,到了他手中就能翻出新花样,每次陆皓东都能比平日多吃一碗饭。陆皓东本人也极爱烹饪,特别爱烧烤,那时爸爸还在世,弟弟也还没有出国留学,风和日丽的下午,父子三人经常在家中阳台上烧烤。 爸爸去世后,为了还债,原来住的大屋给卖掉了,自己正式出道后才租了现在住的单位,两室一厅附带阳台,虽然不及先前的房子漂亮舒适,但是也足够住了,弟弟偶尔回家也有地方住。说起来那孩子这么小就被爸爸送出去念书,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好过吧?看到身边这个小助手,他又想起自己的弟弟来。 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初中生、且年纪跟弟弟差不多大,当得知他已经高中毕业时还是吃了一惊。看着那瘦小的身板在眼前晃来晃去,心里不知不觉竟多出一丝爱护之情。那种心情极微妙且不易察觉,如果不是后来发生那件事,他不知要多久才会发觉自己对他的感情。 那天他们像平时一样去参加一次商演活动,夏依璠没有驾照,所以由陆皓东亲自开车,夏依璠则坐在副驾驶上。依璠像平日一样地安静,陆皓东则一边开车一边想着这次商演结束后可以收到多少报酬,想着距离还清欠款的日子又近了几天,心情便开朗很多。 走过一个十字路口,等待红灯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群暴徒,他们拿着棍子敲碎前面的挡风玻璃,呵斥着叫他们下车。陆皓东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大白天碰上抢劫的了。他想了想,一只手按住夏依璠的肩膀,说:“你就呆在车上好了。” 夏依璠却轻轻推开他的手,淡然一笑:“这恐怕不是你做得了主的。”说着,便随他一起下车。 陆皓东并不认得那些人,只当是一般的劫匪,当下冷冷道:“你们想怎样?” 那为首的一人极其无礼地盯着他的脸,挥动着手中的棍棒:“也不想怎样,我们老板问你几时可以把欠款还清。” “我说过会还钱就一定会还清,我不是每个月都有按时给你们老板汇钱吗?” “我们老板嫌你那个还法再等十年也未必还得清,听说你弟弟在英国念书,你有钱供你弟弟出国留学,没钱还债?” “我弟弟在国外念书是我爸去世之前就安排好的事,与你们老板无关。再说了我现在每月的还款数目也是一早跟你们老板谈好的,他要反悔不成?” 那小头目扬起棍子猛地打在车上,只听“嘭”的一声,车架又现出一块凹陷:“你小子现在那么红,每个月多出几十万应该不是难事吧,今儿我们兄弟就是来给你通个气儿,别他妈给老板玩花样。” 陆皓东冷笑一声:“每个月多出几十万?你们老板口气不小啊,他当我什么,银行提款机吗?” 那小头目走近他,捏住他的下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他一阵恶心:“怎么没钱?没钱的话就出去卖啊,像你这样的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你,你住嘴!” 听到那声充满怒气的斥责时,陆皓东微微有些诧异,扭头看到眼圈儿发红、嘴唇不住哆嗦的夏依璠,心里原本的屈辱和愤怒忽然被担忧压下去。他冷静地对夏依璠说:“依璠,这里没你的事,你先走吧!” 那群匪徒显然不这么想,原本没有在意旁边站着的这个男孩,在听到那声斥责后不由得多看两眼,心里又多了一个算盘:“想走?没那么容易?还没有几个人敢这么大声跟老子说话呢!不如让这小子陪陪老板,什么时候你钱还清了,什么时候放这小子走。” 陆皓东只觉得一口浊气上涌,骂了一声:“你他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说过他跟我的事无关,你们让他走,钱的事我再想办法。” 那头目冷笑一声,对同伴使个眼色,那群匪徒便挥舞着手中的刀子和棍棒逼上来,将他俩围在中央。陆皓东转头对夏依璠低声说:“待会儿一有机会你就跑,别管我。”夏依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与他背对背,简单地说了声:“你小心。” 陆皓东在学校时曾学过几年格斗术,但毕竟很久没有练习且缺少实战经验,应付这群穷凶极恶的流氓也有些吃力,勉强打个平手。令他吃惊的却是夏依璠,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孩子打起架来却是不要命的,像一头愤怒的小公牛,挥舞着手中的书包冲向那群匪徒。别人给他一棍,他也让人尝到他的“沙袋”的厉害,面对这样死缠烂打又不要命的对手,那群流氓竟也奈何他不得。只是再僵持下去难免要吃亏。 陆皓东逼退身边的对手,拉起夏依璠的胳膊,沉声道:“依璠,快走!” 他只顾去拉依璠,冷不防脊背上吃了一记闷棍,疼得眼前一阵发黑。疼痛更激起心中的愤怒,长久积压在心里的委屈一起袭来,他怒吼一声,反手夺下那打他之人手中的棍子,一棍将对方打得头上开花。 那人惨叫一声不敢再近身,此后只是做样子地呼喝几声作罢。陆皓东越战越勇,挥舞手中的棍子,打得那帮匪徒连连后退。小头目肚子上挨了他一棍,捂着肚子骂道:“陆皓东,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敢打老子!”陆皓东咬着牙在他肩膀和肋下又是几棍子:“我敢杀了你,你信不信?” 那头目不过是街上替人收债的混混,平日作威作福惯了,且从前见过陆皓东几次也都是一副小白兔乖乖的样子,几时见他如此愤怒?挨了他几棍之后心里也生了怯,便不再敢硬碰硬。倒是旁边那个挥舞着短棍乱打一气的少年,经过这番激战也是气喘吁吁、体力不济,看刚才陆皓东那么紧张他的样子,不会就是那个在英国留学的兄弟吧?如果把他捉到手说不定还能要挟到陆皓东,还能报这几棍之仇。一念至此,索性挥舞着手里的短刀向夏依璠刺去。 夏依璠完全凭一股蛮力和不认输的脾气才撑到现在,两臂早就酸软无力,如今一个人面对五六个比他大好几岁的对手,心里不由得有些慌乱——毕竟这和从前被同学欺负不同,这些人可是会杀人的黑社会。不过,他心里始终存着一个念头:不能认输!绝对不能!不能让陆皓东受到丝毫损伤! “妈的,我就不信,连个毛孩子都对付不了。”一个混混大力吐了口痰,挥着棍子冲上来乱劈一气。夏依璠丝毫不露怯,两人硬碰硬拆了几招,各吃了对方几棍。 那边陆皓东见混混们集中对付夏依璠,便冲过去挡在他前面:“依璠快走,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夏依璠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个字:“不!” 第四十六章 一个混混嘿嘿冷笑:“还挺讲义气嘛!” 双方已经打了半个多小时,陆皓东也觉得身上没有一处部酸痛的,不过他知道对方不比他好受多少。忽然,胳膊一麻,有人从背后偷袭了他,他手上的棍子应声落地。刚回头将那偷袭之人踹开,肩膀上一凉,几片衣服碎片飘过,他的肩膀上却已挂彩。那混混头目狞笑着逼近他:“怎么样陆皓东,现在跟我们回去说不定老板会给你宽限几日,不然这么漂亮的脸蛋上要是留下刀疤可就不太好看了。” 到这种时候,陆皓东早就不顾及那幕后老板的地位和手段,咬着牙挤出两个字:“做梦!”他双手擒住对方手臂一拖一送,只听“咔嚓”一声,对方的手臂便脱臼了。那混混托着软绵绵的膀子惨叫一声:“我的胳膊——” 那群混混一见老大受伤,心下便有了怯意,不知谁喊了声:“有警察!”刚刚还人五人六的混混们纷纷作鸟兽散。 陆皓东见夏依璠半跪在地上,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感觉。上前扶起他,却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而雪白的衬衣早已被鲜血染红,小腹处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往外冒。这原本不关他的事!陆皓东心下愧疚不已,抱起他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夏依璠小脸惨白,颤着声问:“皓东哥,我,会不会死?” “不会的,我们一会儿就到医院了,你坚持一会儿啊,依璠。”陆皓东用力握住他的手,却再次听到了他的呻吟,低头一看,那纤瘦的手掌上赫然多了一道伤口,皮肉丑陋地翻起。陆皓东心里一阵发紧,心疼地说:“傻瓜,为什么这么拼命?” 夏依璠吃力地说:“陈姐说,我的工作就是照顾好你。” “你记住,你是我的助手,不是保镖,下次不准这么拼命!”陆皓东揽住他的肩膀,忽然很生气,他生自己的气,居然让一个孩子充当自己的保镖! 好在夏依璠身上和手上的伤都不重,小腹上那一刀并没有伤及内脏。不过因为陆皓东被路人认出来,一些不明真相的记者把这次事件写作大明星当街闹事,在社会上掀起很恶劣的影响。虽然事后陆皓东对经纪人和公司坦陈了事件的来龙去脉,但由于他之前的隐瞒行为,这次事件给他和公司都造成了很大损失,为着他的形象着想及对他小示惩戒,决定暂时让他“休息”一阵子。而欠款的事则由公司出面与对方协商,仍旧以之前的条件和数目还款。 那段日子可说是自爸爸去世后,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期。那个时候,明星欠巨额款项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更别提打架了。报纸上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因为他欠下巨额赌债遭到债主追讨,也的说是因为他抢了黑社会老大的女人,不一而足。因为那件事,原本正在谈的代言工作和剧本都取消了,只是偶尔才在一些地方性综艺节目上露脸。这样一来,收入减少许多,反而令还款更加吃力。 为了多赚钱,皓东不得不同时打好几份工,分别在几家歌厅唱歌。有天晚上他正在台上唱歌,下面有人认出他的脸,非要他陪酒,他差点又跟人打起来。最后虽然没有陪酒,但是工作又少了一份。即使这样,只要看到那张笑得眉眼弯弯的脸,他疲惫的心却感到欣慰许多,再多的委屈也觉得无足轻重了。 那是夏依璠住院第五天。中午,陆皓东带着做好的饭来到医院,却在病房外见到一个陌生人坐在病床前,跟夏依璠有说有笑。陆皓东觉得那张脸有些似曾相识,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那人责备地说:“你是他的助手,又不是保镖,下次别做傻事了。” 夏依璠淡淡一笑:“皓东哥也是这么说。” 那人叹息一声:“你还笑得出来!别忘了我当时带你出来时,可向你姑妈保证过会照顾好你,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姑妈交代?” 原来是这个人给夏依璠介绍的工作,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起过?不过他们俩在一起时关于各自生活也谈得很少,如今看到夏依璠跟这人熟稔的样子,他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只见夏依璠轻轻握住那人的手,笑道:“你放心我没事的,医生说只是皮外伤而已。对了,你现在跑出来你主管不会骂你吗?” “没事。我和你不在同一个部门,不能总看着你,不过有什么事记得找我,怎么说都是我带你来这里,我有这个责任……” 夏依璠咯咯笑起来,明媚的笑容让那张苍白的脸多了几分生气,不过他只笑了几声便皱着眉停下来。 那人皱眉看住他:“伤口疼了吧?看你以后还逞能。” “我是觉得你跟你弟弟真是差太远了。” “别再提那个混小子了。”那人苦笑一声。 夏依璠感慨地说:“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交到你这么好的朋友。我长这么大,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呢!” 那人听了似是极为感动,另一只手覆上夏依璠的手:“依璠,就凭你这句话,我邵云就是你一辈子的朋友。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但凡我能帮的就一定帮你。” “谢谢你,邵云。”明艳的笑容仿佛穿透云层的阳光。 陆皓东走进病房,看也不看邵云,给夏依璠盛出一碗粥:“依璠,喝点粥吧!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夏依璠笑着点点头:“今天好多了,谢谢你皓东哥。这是我的朋友邵云。邵云,这位是……” 邵云冷冷道:“陆皓东,大明星嘛,谁人不识?” 夏依璠诧异地看了一眼邵云:“邵云,你?” “依璠,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给我电话。”说罢,邵云看也不看陆皓东,径自走出病房。 夏依璠抱歉地笑笑:“皓东哥,你别介意,他人其实挺好的。” “我知道。他是在怪我害你受伤……我理解他的心情,如果有人害我的朋友受伤,我也不想去搭理那人。”甚至会想揍那个人。相信邵云心里也一定这么想,从那双紧握的双拳可以看出来。陆皓东舀起一勺粥送到他嘴边:“来,喝点粥。医生说你暂时只能吃流质。” 夏依璠伸出手欲接住碗:“我自己可以的。” “没关系,你手受伤了,就让我来喂你吧!”陆皓东小心地喂他吃粥,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知道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个少年已经在他的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一席。只是听到那句“唯一的朋友”时,陆皓东的心刺痛了一下:邵云是他唯一的朋友,那么他呢?他算什么? 经过那次的事,本就清瘦的夏依璠倒是比先前看上去更加弱不禁风,不过他自己倒是不在乎。只是看到陆皓东那么辛苦打工却赚不了多少钱时他才着急:“你去跟陈姐认错啊,只要你肯认错她一定会帮你的,不然靠这样打工你怎么还钱啊?” 那时候陆皓东心里多少还憋着一股气:“我认错?我认什么错啊?明明是对方故意刁难。” “不管怎么说,如果你当初跟公司说明你的情况,也许事情不会弄到这么糟糕呢?而且照那天的情形看,我猜他们一定不是第一次这么为难你吧?因为上层开始不清楚你的状况,所以出事后才会那么被动吧!” 陆皓东忽然气恼:“依璠,你是帮我还是帮他们?” 夏依璠笑了,那笑容让人感觉对方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皓东哥,现在不是争意气的时候,你想想你弟弟还在英国等你寄生活费过去,这边的讨债公司也等着你的钱。如果低头认个错就能换来工作解决燃眉之急,有什么不好呢?” 陆皓东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生性骄傲,对于公司作出的决定始终心存芥蒂。 “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形势比人强的时候,适度的服软也未尝不可,重要的是活下去不是吗?你总不想让你弟弟担心吧?” 夏依璠的话终于还是打动了皓东,他诚心诚意给经纪人写了一封长信,认认真真地剖析了自己的过失,并请求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第二天,两人一起到公司找了陈洁如。那一次陈洁如虽然没有立即答应给他工作,却答应他跟公司高层协商这件事。又好言好语地劝他利用这段时间修身养性,还借钱给他以解燃眉之急。 回去的路上,夏依璠开心地说:“你看,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陆皓东握住他的手:“这次多亏了你和陈姐。” 依璠不好意思地说:“我什么都没做,是陈姐帮了大忙。” 也是因为那件事,以后不管谁来挖角,陆皓东从来不动心,因为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是那个叫陈洁如的女人帮了他,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因为陈洁如肯借钱给他又答应他尽快帮他恢复工作,接下来的日子里陆皓东便不必再像先前那么辛苦打工,在夏依璠的建议下,回到学校把从前的学位攻读完毕。他在大学念的是信息技术,虽然将近两年未进校门,好在他以前的功底不错,数学逻辑思维也很强,重新温习了一下从前的笔记,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新课程难不倒他。 他上课的日子里夏依璠也跟着他去学校,在图书馆边看书边等他下课。原以为他只是看小说打发时间,有次陆皓东下课后赶到图书馆,却看到夏依璠捧着一本厚厚的传媒书啃得卖力,还做了好多笔记。陆皓东笑道:“你想做传媒工作?”夏依璠一向没什么血色的小脸上泛起一抹绯红,有点害羞,大眼睛却亮晶晶的:“我,我觉得陈姐的工作很有意义。” “啊哈,原来依璠想做经纪人!不过做经纪人可不能像现在这么害羞。”陆皓东一时忘记身在何处,大声笑了出来。看到周围的人向他投来不满的目光,他才抱歉地笑笑。替夏依璠收拾书本:“我们出去吃饭,路上说。” 夏依璠点点头。去食堂的路上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高中毕业,或许这个目标真的定得太高了些。” “不,这个不打紧的,只要你肯用功,多看多学,你会成功的。在这一行,高学历不是必须的,重要的是能够很好地把手上的艺人推销出去,并且让人觉得你这个人够可靠。我们一起努力吧!”陆皓东鼓励地望着面前的少年,不知不觉中他越来越留恋那无辜的大眼睛里和年龄不相称的时而老成时而天真的神气了。 第四十七章 夏依璠用力点点头,不无羡慕地说:“大学真好,可以看这么多书。” “如果依璠喜欢念书,可以到学校注册作为旁听生上课。”陆皓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但看到夏依璠脸上淡淡的微笑才恍然,目前也不过是托他陆皓东的‘福’才得以有些闲暇来这里看书,以后真正工作起来哪里还有时间来上课呢! 看出他的窘状,夏依璠微微一笑:“等以后再说吧,我现在也没有多余的钱念书呢,家里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经他这么一说,陆皓东蓦然想起这个孩子曾经多么在乎这份工作,想来家里也不是那么宽裕,不然他这个年纪应该还在学校里读书呢!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依璠家里急需要用钱吗?” “跟皓东哥情形差不多啦,皓东哥要供弟弟留学,我也有几个弟弟妹妹在念书。” 望着那对弯弯的眉眼,陆皓东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疼惜之意,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处境与自己相似吧?这个即使受了委屈也笑得一脸温暖的孩子,这个有着和自己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的孩子,让他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皓东哥,你在想什么呀?”看着刚刚还侃侃而谈的陆皓东忽然沉默了,夏依璠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陆皓东回过神,笑道:“如果依璠想做经纪人,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呢!待会儿回去我帮你查一查报名考试的注意事项,也许网上会有一些传媒方面的课程,然后还需要买参考书。” 夏依璠睁大眼睛:“还要考试?” “当然啦!不过别担心,只要准备充分了就不成问题了。趁现在我们都有时间,就一起努力吧,我把大学学位念出来,依璠也辛苦一点争取通过考试。而且做经纪人比单纯做助手收入要好得多,虽然也许会更辛苦一点。” 因为夏依璠看书后常有问题要问,陆皓东便让他睡弟弟从前睡的那间房,这样一来,夏依璠和陆皓东呆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那段时间,陆皓东仿佛又回到从前和弟弟皓南一起生活的时光,兄弟二人一起看书、生活。只不过这个依璠可比皓南安静多了,除了做饭时基本上不会弄出什么声响。 皓南暑假回来看到他们,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因为自从爸爸出事后他的大哥就没有笑过,可是跟这个夏依璠在一起时竟然笑得这么开心!他甚至私下里紧张兮兮地问他:“哥,你是不是喜欢依璠哥?” 陆皓东被弟弟的问题给问住了,喜欢吗?当然!谁让依璠这么懂事呢?可是皓南的所谓的“喜欢”是不是还有另一层意思呢? “哥,你说话呀!你是不是喜欢依璠哥?”皓南有点急了。 “我觉得他像我另一个弟弟——所以,应该是吧!”陆皓东斟酌了好久,说出了心里话。 “只是这样?没有其他的?” “你这孩子,出一趟国怎么就那么多疑心病呢?不然还能怎样?”陆皓东笑着拍了拍亲弟弟的脑袋。 “就是说哥哥最喜欢的还是我咯?”皓南又雀跃起来。 陆皓东认真地想了想,说:“你们两个我都喜欢,不分伯仲。” “我不依!我可是你亲弟弟,你要喜欢我多过喜欢他,不然我跟你没完。我跟爸爸说你欺负我!”皓南委屈地撅起小嘴。 那年他才16岁吧!爸爸去世时他还不到14岁呢!想到爸爸的离世给这孩子带来的伤痛,陆皓东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好,大哥最喜欢你,成了吧?” 皓南点点头,缩在他怀里,像个温顺的小狗。 皓南和依璠相差明明不到两岁,两个人在一起皓南依然像个小孩子一样,事事要人照顾。陆皓东抱歉地笑笑:“我这个弟弟从小给宠坏了。” 夏依璠却依旧笑得云淡风轻:“有人宠是幸福啊!” 那一刻,陆皓东忽然发觉,这个常常笑得眉眼弯弯的男孩或许也有他伤心失落的一面,只是不想给人看到而已。笑容,只是掩饰悲伤的工具而已。 那一天回家,皓南忽然跟他在房间里大吵,说哥哥不爱他。陆皓东摸不着头脑,怎么忽然就冒出这样的话?皓南却只是哭哭啼啼地说:“哥哥变心了,哥哥喜欢上了夏依璠,哥哥不再喜欢皓南了。” “傻瓜,你是我亲弟弟啊,我不喜欢你喜欢谁啊?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也不害臊!”陆皓东只得好脾气地哄着皓南,对于这个从小被宠坏的弟弟他不知道除了哄着他还有没有其他法子让他停止哭闹。 “哥哥撒谎,哥哥明明喜欢依璠哥。” “小南,别闹了,他是哥的朋友啊,在哥最困难的时候只有他在身边,他难道不值得哥哥喜欢吗?”陆皓东无奈地解释。 “哼,你终于承认了你喜欢他,哥哥坏,我要跟爸爸说,哥哥欺负我。” “好了好了,小南别哭了,哥哥答应你,哥这辈子只喜欢小南一个人可以了吧?”陆皓东抱着还在哭天抹泪的皓南,轻声安慰着——爸爸是他的死穴,也是他心里最深的伤痛。虽然知道皓南的话很任性他却没法子反驳。 那个时候的陆皓东心里还是只是把依璠当做弟弟来看待,心里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几个月后,经纪人陈洁如通知他去参加一场新戏的试镜。到公司时,发觉周围同事的目光忽然很不一样,正纳闷,却见一名资深男同事上前,手臂大喇喇搭在依璠肩上,开玩笑地说:“依璠的身量长开了,越来越有明星气质了,真的不打算做演员?” 夏依璠笑着推开他的手臂:“王哥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我这水平也就做个助手还差不多。” 那王姓同事还要说什么,陆皓东拉住夏依璠的手就走:“依璠,我们走,别理他。”在众人错愕的注视下,陆皓东拉着夏依璠走出办公室,心里却还在为刚刚那男同事的动作而不快。 “皓东哥,你别生气,王哥就是开玩笑罢了,你忘了他一向这样子的。” 陆皓东仔细地打量着夏依璠,在这一年里,不知不觉间他的个头像田里的禾苗,抽高了很多,身上的清冷忧郁的气质愈加明显,但只要一笑起来,整个人又温柔似水。陆皓东心里忽然涌起莫名的失落,这样一个人,怕是很难留在身边吧?他只是这样胡思乱想,并没有细追究那“留在身边”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只要能跟依璠在一起就好。 试镜很顺利,虽然竞争对手里不乏新晋偶像,但经过那件事和这将近一年的磨砺,今日的陆皓东已非昨日那个动辄发脾气的轻狂少年。据导演说,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些深沉,很切合影片主人公的气质。陈洁如打电话来通知他被录用时,陆皓东和夏依璠刚好煮了一锅螃蟹,听到这个消息,两人击掌庆祝。 “还有件事,”陈洁如忽然轻笑一下,“导演问依璠想不想参演剧中一个角色。” “不,他不想。”陆皓东想也不想就替夏依璠回绝了这个也许会让他成名的机会,对于陈导那么有名的导演来说,哪怕一个小角色对于某些人来说也是梦寐以求的呢! “皓东,别这么自私,让依璠自己说。” 陆皓东拿着话筒,转头对身边的夏依璠说:“依璠,导演和陈姐问你想不想在这个电影里担当一个角色。” 夏依璠就着陆皓东的手,对着话筒说出自己不想做演员的想法。 多少人想要那么个机会都不得,有的人却不知道珍惜。陈洁如苦笑着放下电话。 陆皓东斟一杯黄酒送到他唇边:“依璠,喝点黄酒,螃蟹性寒,要喝点酒才好。” 夏依璠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结果还是呛得咳嗽不停。陆皓东帮他轻轻拍打后背,开玩笑地说:“做经纪人的话最好酒量也不错。” “啊?”夏依璠只顾着咳嗽,没听清他那句话,茫然地看着他,咳得泪光闪烁的大眼睛越发温润。 陆皓东温柔地笑了:“没什么,喝点水吧!”如果让依璠跟人家应酬喝酒,真怕他会吃亏呢!就算是酒量可以练,但是他胃不好这该多受罪?平时已经有男同事借机占他便宜,万一喝了酒他能逃开那些咸猪手吗?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把他留在身边,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他不受伤害。 逛街时看到路边眼镜店里那副可笑的黑框平光眼镜时,陆皓东恶作剧地给依璠戴上,通行的同事都说, “难看死了,快摘下来。” “白白糟蹋了依璠一张俊脸。” 陆皓东灵机一动,买下那副眼镜,对依璠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没我的批准,不准随便摘下来,知道吗?”依璠容忍地笑着答应了。 同事们又开玩笑地说:“陆皓东简直把依璠当做自己的私有财产了!” 没有别人在场时,皓东悄悄对依璠说:“依璠,别怪我丑化你啊,我最讨厌他们看你时色迷迷的样子。” 夏依璠理解地笑笑,说:“我明白,皓东哥。” 有一场戏,女主角原本是威胁男主角要跳水,结果失足落水,男主角跳到水里救她的戏。因为导演对拍摄效果不满意,身为男主角的陆皓东与女主角不得不一再地上演跳水戏码。剧本上写的是夏天的事,电影开拍时已是初冬,男女主角每次从水里上来都上下牙关打颤。依璠给他披上大衣,又把事先炖好的热汤放到他嘴边:“好东哥,喝点汤驱寒。”陆皓东身上虽冷,心里却是暖暖的,看得出这个孩子是真的关心他。他笑着揉了揉依璠的短发,笑道:“依璠,我没事,别担心。” “嘴唇都紫了还说没事。” “可是能喝到依璠炖的汤,我不知多开心呢!” “如果皓东哥喜欢,我每天都炖汤你喝。”他话头一转,说:“别人不知道多辛苦才活下来,有的人却动不动自杀,这种人真不值得救。” 陆皓东再次用力揉搓依璠的头发,笑:“依璠真可爱。” “诶?” “依璠的想法很对啊!不过,应该给人第二次机会,你说是不是?” 依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皓东哥说得对。是该给人第二次机会。” “夏依璠眼里只有你的皓东哥。”导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边,半开玩笑地说。 依璠不大明白导演的意思,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导演看。 “这么香的汤只给你皓东哥,都没我的份儿?” 依璠老老实实地说:“因为皓东哥总跳水……” 陆皓东笑着捏了一下他的鼻子说:“什么叫我‘总跳水’,好像是我老想不开似的。导演,依璠是小孩子,又刚入这行,您别怪他。您别说,依璠的手艺还真不错,您尝尝这汤。” 导演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骂:“小子,我倒是为和你争这碗汤来的。敢情挺护着你这小助理的啊!” “那是因为依璠值得我这么做。” 当初真的是想把依璠当另一个弟弟来保护的,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但是弟弟也好,恋人也好,在陆皓东的生命里,夏依璠永远占据着无可替代的位置。 第四十八章 那天他像平时一样来到陆皓东的住处,准备陪他一起去公司,刚走到门口却看见当时15岁的皓南慌慌张张从皓东的房间里跑出来。 “皓南,发生什么事了?皓东哥呢?” 皓南支支吾吾地说:“哥哥,哥哥他变得好吓人……” “皓东哥在房间里吗?我去看看。”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去他房间看看他怎么了,但是皓南却不让他进去:“依璠哥,哥哥他变得好可怕。” “没事的,你先回房间,我一个人过去就好了。”他回头安慰了一下皓南,心里却因为担心皓东而不安。他敲了敲房门:“皓东哥,你在吗?我进来咯!” 门刚刚推开一条缝,就听见陆皓东粗重的呼吸还有他比平日粗鲁的话语:“出去!快出去!” 但是看到他蜷缩在床上,双目赤红,一看就是生病的样子,依璠本能地怀疑他发烧了:“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医生?” 陆皓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依璠,我没事,你快点,快点出去!” 可是他脸红得那么厉害,怎么看都是身体不舒服,夏依璠伸手覆上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很,便欲扶他起来:“皓东哥,你烧得很厉害啊,走,我带你去看医生。” 陆皓东猛地推开他,大吼一声:“你滚,给我滚出去!我说过我没病了!”可是说自己没病的人却痛苦地在床上翻滚。 看他那么固执,夏依璠的脾气也上来了:“病得那么重还说没病,皓东哥那么大的人了还怕看医生吗?”说着,他又去拖拽床上的陆皓东,还叫皓南来帮忙,但是那孩子似乎吓蒙了,说什么都不肯接近陆皓东的房间。 突然,陆皓东抓住他的胳膊一拖,一个翻身就把夏依璠压在身下,灼热的气息喷在夏依璠脸上,这让他很不舒服:“皓东哥别闹了,先去看医生再说。”平时陆皓东也会跟他开玩笑,比如会在走路时仗着力气大而突然把他抱起来,不过这一次好像有点不一样,这让他感到不安。 陆皓东双目通红地盯着他,忽然猛地将他推开:“依璠,赶紧出去,让我冷静一下,不然,不然,我会对你,不客气。” 夏依璠并不明白“不客气”是什么意思,会不会就像平时那样忽然把他抱起来,或者其他恶作剧,不过那都没关系。现在关键是陆皓东生病了却躲在房间里,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所以他笑着说:“不客气就不客气好了,不过,我们先去医……嗯,皓东……哥?”夏依璠第一次被男人吻,虽然是他一直仰慕的皓东哥,心里却依然掀起惊涛骇浪:皓东哥,他喜欢……男人? 但是现实兵不容许他多想,“哧啦”一声,衬衣被陆皓东撕成两片,扣子四处乱飞,紧接着一个个湿润的吻落在身上。 “皓东哥,你,你怎么了?”依璠终于发觉陆皓东不是生病这么简单,心头闪过一丝恐惧,拼命地要推开压在他身上的那个人,只是自己根本不是他对手。 一面手忙脚乱地挣扎、阻挡陆皓东,一面试图唤醒他:“皓东哥,你疯了,我可是男的。” 但是此时的陆皓东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利落地解下腰带,抓住裤腿将他的牛仔裤拽了下去,还没等夏依璠有所反应就压上来。当下身传来撕裂般的痛时,夏依璠差点晕厥,他强忍着身上的疼,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却换来对方更加激烈的冲刺。 依璠含着泪问:“皓东哥,为什么?”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平时对他那么好的皓东哥会对他作出这样的事? 而现实也容不得他多想。 随着陆皓东一次又一次的贯穿,他感觉到力气被一点一点地抽走,后庭的疼痛传遍每个神经末梢。那时候夏依璠只是绝望地盼望这场受刑尽快结束。不记得多少次身体被一股灼热的液体填满后,夏依璠再也支持不住,陷入一片黑暗的梦境。 等他恢复知觉时,发现自己置身于盛满热水的浴缸里,背靠在一个坚实而温暖的胸膛上,身体被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抱住。 陆皓东亲吻着他的发丝,在他耳边说:“对不起,依璠,对不起……我喜欢你,喜欢你,依璠。” 夏依璠混沌的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个“喜欢”二字是何意思,他稍微动了一下身子全身好像散了架一般,不由得痛苦地呻吟一声。头顶传来陆皓东温柔的话语: “依璠,依璠,你醒了吗?对不起,刚刚是不是弄疼你了?” 夏依璠吃惊地仰起头望着对他说出这句话的人。 陆皓东抱歉而温柔地对他笑:“吓到你了是吧?对不起,依璠,我喜欢你。我会对你负责。” 夏依璠迟疑地看着他:“你说,喜欢我?可是,我们……都是男人啊?”是因为喜欢他才对他做出对女人做的那种事么? “是,男人,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依璠……你会介意吗?你也爱我吗?” 夏依璠茫然地望着他,他心里的确是很仰慕这个大自己两岁的年轻人,喜欢和他在一起,每天下班后最盼望的就是第二天的黎明,因为可以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如果那就是爱的话,那么他的确是爱他的,所以他轻轻点了点头。 陆皓东很开心地抱紧他:“以后依璠只可以爱皓东哥一个人,知道吗?” “那皓东哥也只爱依璠一个人吧?”他憧憬地看着那张漂亮而妖娆的脸。 “那当然,陆皓东心里只容得下夏依璠一个人。”陆皓东抬起他的下巴,轻轻覆了上去,“依璠,张嘴。” “啊?”夏依璠懵懵懂懂地执行了陆皓东的指令,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一条柔软的舌头已伸进他的嘴里。那是他第一次跟人接吻,只是从没有过经验的他在最初尚不习惯嘴唇被人那样吮吸,加上气息不够悠长,很快就上气不接下气。 “可爱的依璠!”陆皓东经常这么说他,不过那天他说这句话的语气跟平时不大一样。 不满18岁的夏依璠就这样做了陆皓东的秘密情人。还记得那时因为很多事都不懂,每次两人单独相处,陆皓东都会耐心而温柔地下命令:“依璠,张嘴。”“依璠,把腿分开。”开始听到那种命令时的确很是羞赧,但是两人的亲密举动又让他内心充满了快乐。 陆皓东,被粉丝奉为神一样存在的陆皓东,只爱夏依璠一个,平凡的夏依璠竟然拥有了陆皓东。皓东哥的温柔让他真切感受到自己是被他爱着的。在他心里,他只爱陆皓东一个人,他以为陆皓东也同样遵守着这条承诺。所以第一次在报纸上看到陆皓东跟女演员传出绯闻时,他感到自己的全部信条轰塌了,他傻傻地拿着报纸去质问陆皓东。但是陆皓东把他抱在怀里,说:“依璠,你要知道,不管和多少女人传出绯闻,陆皓东心里只有一个夏依璠。” 从那以后,每次看到这样的新闻,夏依璠都在心里默念一遍那句话,以至于最后连他自己都信了。 “依璠,依璠,怎么又在发呆,自从那次生病后我看你总是没精打采,是不是还有心事?”拍戏的间隙,陆皓东得空便坐到夏依璠身边。自从那次夏依璠生病住院以后,陆皓东有机会便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好像生怕他会逃走。 依璠淡淡一笑:“没有,我很好。” “依璠,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会落水的。” “就是不小心把手机掉到水里,找手机的时候着凉的。我说过好几次了,是你自己不相信嘛!”夏依璠淡淡一笑。 “是吗?”陆皓东垂下眼睑的一霎,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惆怅,总觉得依璠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但很快他又打起精神:“依璠,我们好久没有一起旅行了,这次的戏杀青了,我们一起旅行吧!你想去哪里?” “皓东哥,小轩的事还没有解决,我暂时走不开呢,抱歉。” “依璠,为什么我觉得你在躲着我呢?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陆皓东凝视着那对清澈的眼睛,试图寻找一些信息。 夏依璠躲避着他的探寻,勉强笑了笑:“没,没有的事。确实走不开啊,现在对于小轩的不利报道那么多,如果不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就很可能葬送他的演艺事业。” “是……吗?”陆皓东犹豫着还想说什么。夏依璠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匆匆说了句:“抱歉,我接个电话。”便走到角落里讲电话。 过了一会儿,夏依璠走回来说:“警察局刚才来电话,说查到那些诽谤消息的来源了。” “哦,是吗?什么人做的?” “裴臻筞。” 陆皓东的眉毛又拧起来:“这个人究竟是什么目的?他不是已经离开娱乐圈好久了,怎么又回来找小裴的麻烦?” 夏依璠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碰见他,又激起了新的怨恨……”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就是上次齐少钦邀请陈导和小轩赴宴时,他对一个女孩意图不轨被我撞破,我还跟他打了起来。但如果是因为那件事,他报复小轩就说不通了。” 陆皓东急道:“发生这种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夏依璠没有出声,想起那天晚上自电话中传来的那个娇滴滴的女声,和陆皓东匆匆挂掉的电话,心里还是隐隐作痛:皓东哥,我不是不告诉你,是你根本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 陆皓东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用力握住夏依璠的手:“也许他是想给你制造麻烦呢?不过现在警察调查清楚了就好了。打算怎么做?起诉他吗?” “给小轩的名誉造成那么大损害,至少要有个公开道歉才对吧!至于是不是起诉他,就全凭小轩了。” 陆皓东期待地看着他:“那是不是我们之后就可以一起旅行了?” 夏依璠一愣,说了这么久他还没忘记之前那个提议?正发愣的功夫,忽然被陆皓东拥住,耳边传来只有他两个人听得到的话语:“依璠,我是不会把你让给别人的。” 夏依璠挣扎:“皓东哥你,你说什么啊?你干嘛,快放开我啊!” 陆皓东裂开嘴角笑:“小璠璠还是这么害羞啊!让我亲一个!嗯——”就在他的唇差一点触到夏依璠的时,旁边忽然横空杀出一只手,一名工作人员扯着他的袖子就走: “好啦,皓东哥,导演叫你呢!真是的,就知道欺负依璠!” 陆皓东像个讨不到糖的小孩,不甘心地说:“就一下嘛,亲一下……” 夏依璠呆视了半晌,终于感慨地笑了,有的人好似随时都可以肆无忌惮。但是,这能怪谁呢?他有那个资本! 裴茗轩出现在他身后:“他现在后悔了。” 第四十九章 夏依璠淡然一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刚警察局来电话说查出谁是散播那些诽谤言论的幕后黑手了。” “谁?” “裴臻筞。你打算怎么做?要起诉他吗?还是只要公开道歉就可以了?” 裴茗轩叹息一声:“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我的哥哥!看在他父亲的面上,我想如果他肯站出来道歉我是可以接受的。” 夏依璠笑了:“果然跟我猜想的一样,小轩还是不忍心啊!” 得知即将证明自己的清白,裴茗轩的心情忽然大好:“夏哥,我想过几天和小墨一起再回孤儿院一趟,看看那些小朋友,顺便问他们还有什么需要。” “也好。不过小轩自己也要学会理财了,做慈善固然重要,也该给自己留些保障。” 犹豫一阵,裴茗轩凑近他耳朵:“夏哥,我看小墨是很认真地对待这份感情,你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夏依璠淡然一笑:“我一直把他当兄弟,而且我觉得他对我一直以来都有偏见,都没想到他会……真让我吃惊呢。”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一提到林墨染他便想起那晚两人做的事,虽然最后并没有让林墨染得逞,但是他自己身体的反应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我厌弃感。那天晚上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好刚好摸到那个花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真是不堪设想。 “不过最近小墨成熟了很多,这是夏哥的功劳呢!” 夏依璠轻轻推了推眼镜:“作为经纪人,我有责任……”话没说话就见裴茗轩吃吃地笑,愣了一下,问:“小轩笑什么啊?我又没在讲笑话。” 茗轩笑道:“夏哥真是的,对人好就对人好,非得拿‘经纪人’这三个字做挡箭牌。” “最近小轩也变了很多啊,感觉比以前坚强了很多呢,这是好事。哎,导演找你了,快去吧,待会儿我们一起去警察局。”夏依璠笑着推了裴茗轩一把。 回到孤儿院那天是个好天气,五月天不冷也不热。 路上他们讨论起裴臻筞应对策略,虽然裴茗轩对裴容一家并无感情,他还是愿意给裴容一个面子,便将此事知会了裴容。不料裴容对自己长子的做法很生气,据说现在两父子的关系闹得很僵,且裴臻筞并无道歉之意。夏依璠的意思是,如果裴臻筞坚持不道歉就只能走法律渠道了。 林墨染插嘴:“照我说啊,那一家人害得小逸哥那么惨,干脆直接控告他们诽谤不是更好?连带那些传播谣言的媒体一起告,让他们知道不核实新闻真实性只为博眼球的后果。” 夏依璠轻轻道:“小轩,在原则问题上不能太心软。这次的事已经给你和公司带来很大损失,绝对不能姑息。” 裴明轩点点头:“夏哥,我明白。之前之所以给裴容面子,也是看在我妈妈和他的感情的面上。” 孤儿院的小朋友们一见到裴明轩他们三人便笑着围上来,争着让他们抱。林墨染此刻充分发挥它孩子王的特质,指挥着小朋友站成一排,挨个走上来让三个大哥哥抱。 院长笑着走近:“孩子们这些天老问轩哥哥和林哥哥怎么不来了。” 裴茗轩抱歉地说:“院长,对不起,因为我的事让孤儿院也受到牵连。” “你怎么说这话呢?要不是茗轩你慷慨解囊,孤儿院怎么会这么快重建呢?是那帮无良记者不负责任,才给你带来那么多困扰。”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出点力是应该的。” “刚刚有一位齐先生,也捐了好大一笔款子,说是给小朋友们的教育基金。对了,他还问起你呢!” 齐先生?裴明轩认识的人里面也只有齐少钦姓齐,难道是他?难道他还是选择相信媒体的报道而不相信他?想到他,想起他的温存体贴,短短三个月,所有的柔情蜜意竟化作一柄利刃,裴茗轩似乎看到自己被划得遍体鳞伤。只不过他的心情很少写在脸上,在院长看来,他只不过看上去有些疲惫而已。 院长指着另一个方向,说:“就是那位齐先生。” 顺着院长指的方向,裴茗轩看到齐少钦正缓步向自己走来。他调动起所有情绪,对齐少钦礼貌而又冷淡地笑了笑:“齐总,请问还有何指教?” 林墨染与夏依璠则分别站在裴茗轩两边,林墨染大声说:“齐少钦,你不要欺人太甚,有钱了不起吗?” 夏依璠则对一脸诧异的院长温和地笑了笑:“院长,我想小轩和这位齐总有点事要谈,麻烦您把孩子们暂时接进去好么?” 一句话提醒了裴茗轩,他转过脸笑了笑:“院长你别担心,我们不会打架的,只是有点私事。抱歉。” 院长像个母亲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逸做事我一向放心。” 目送院长带着孩子们走近那栋小楼,裴茗轩把目光转向齐少钦:“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在这里等着我?” 齐少钦温柔地笑了笑:“因为我们是从这里开始的,小逸哥。” 裴茗轩一愣,这个名字除了夏依璠和林墨染,很少人知道。齐少钦,还真是没少费功夫啊! 看到裴茗轩冷淡而疏离的笑容,齐少钦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但是造成这样结果的不正是他自己吗?如果他当初选择相信小逸哥,和他一起面对难关,那么他们的关系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冷淡。 这是他的小逸哥,他找了那么久才找到的小逸哥。 原以为他已经跟其他孩子一样葬身火海,原以为这一生都见不到他了,却想不到,众里寻他千百度的人其实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齐少钦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眼圈儿也开始发红。 林墨染挡在裴茗轩身前,寒着脸说:“齐少钦,我警告你,不准欺负我小逸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我怎么会伤害他呢?我找了他那么久才找到的。”齐少钦伤感地笑了笑,“小逸哥,对不起,我错怪你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的本名呢,这样我们就不会有那么多误会了。” 裴茗轩疑惑地看着他,不过几天的功夫,这个人的态度怎么转变得这样快? “我现在知道是裴臻筞兄妹背后搞鬼,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小逸哥,你原谅我。” 面对昔日恋人的求和认错,裴茗轩更多的是感慨,即便是曾经心心相印的恋人,信任度也不过如此!他淡淡笑了笑:“算了。都过去了。” 齐少钦傻呵呵地笑了:“小逸哥果然还跟从前一样。” 裴茗轩忽然起了疑心,就算是知道他的本名是裴逸,也不必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吧。他皱着眉问:“齐总还是叫我茗轩的好,我现在的名字叫裴茗轩。” 听到他如此冷淡而客气的言语,齐少钦不由得愣了一下,明白恋人并没有原谅他。那么他说的“算了”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齐少钦的思维有一刹那的停顿,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齐总,我代福利院的小朋友感谢您的慷慨捐助,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此告别。”裴茗轩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终究是难以割舍吗? 夏依璠轻轻拍了拍林墨染的后背:“我想小轩和齐总还有好多话要说,小墨,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们了。” 林墨染的视线从齐少钦脸上转到裴茗轩身上,再转回齐少钦,戒备地说:“警告你,不准你欺负小逸哥。” “我不会欺负他的,永远都不会。”齐少钦像是下保证似的说,目光自始至终未离开裴茗轩。 林墨染轻轻嘘出一口气,转身握住裴茗轩的手,说:“小逸哥你还有什么话就去跟齐少钦说吧,我和夏哥走开一会儿。你放心,我们就在附近,如果他敢欺负你,你就喊我们。” 裴茗轩握紧他的手:“谢谢你小墨。” 夏依璠拽着林墨染的袖子就走:“好啦,你就别罗嗦了,让你小逸哥和齐总好好谈谈吧,我想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林墨染反手攥住夏依璠纤瘦的手掌,像小孩子似的满脸欢喜地说:“夏哥说的没错,我刚好也有些话要跟夏哥说,我们这就走吧!” 第五十章 夏依璠想要甩开他的手却已经来不及,被他连拖带拽地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一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夏依璠的脸就开始发烧,心里也很是忐忑,不过现在是白天,小墨该不会再做出格的事了吧? 林墨染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安慰地笑了笑:“夏哥你别担心,我不会再像那天那样强逼你了。我只想跟你说,虽然你身边有了陆皓东,我不介意和他一争高下,好让你看清楚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林墨染温柔而热切的目光,让夏依璠仿佛看见了十年前的陆皓东,十年前,那个人望着自己的目光也是这样的温柔且充满爱意。他曾经满怀希望地以为,他们可以永远那么相爱,然而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皓东哥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女人,他望着自己的目光是那么惆怅而寂寥,不知道多少次他想问,是我的爱让你寂寞了么?只是他问不出口,他怕只要问出这句话,他的皓东哥会彻底离他而去。但是自从那天晚上在海边听到他与女人欢爱的直播后,他告诉自己是放手的时候了。 “夏哥,我的爱让你这么伤心吗?”林墨染怜惜地捧起那张心碎欲绝的脸,就在他的唇快要触到那两片轻轻颤抖的苍白的薄唇时,身边的人猛地推开他逃开了: “小墨,别傻了,你还年轻,会遇到喜欢的人的,至于我……” “我喜欢的人就是夏哥你啊!我喜欢的东西是不会放手的。”林墨染快步追上他,将他揽在怀里,在他耳边半是威胁半是宠溺地说:“夏哥,我说过不动你,但是如果你总这么折磨我,我可就很难保证咯~” “小墨,你不要……唔……”夏依璠悲哀地发现,在林墨染面前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邵云至少还有些理智,但是小墨他……越是挣扎,抱着自己的手臂收得越紧,直到两人的身体自脖子以下紧紧贴在一起。 “小墨,小墨,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块放开我!”这个他当做弟弟来疼爱的孩子,也要把他逼上绝境么? “爱你,难道也有错?”林墨染俯下头,忽然,身后传来一把足以令他全身血脉冰冻的嗓音: “放开他!” 就在林墨染发愣的功夫,夏依璠奋然推开他,用力太大而险些摔倒。 一双坚强有力的手臂将他拦腰抱住:“依璠,你没事吧?跟我走。” 夏依璠不敢抬头看陆皓东的脸,这个人,刚刚把他救出来却也再次把他推入地狱。他能够清楚感受到那双结实有力的手臂加在自己身体上的力道。 这样子,像什么呢?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加平静:“皓东哥,放开我。” “好久没有这样抱着依璠了,我怎么舍得放手。”陆皓东低头吻了一下他苍白的唇,柔声道:“依璠,这一次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放手的了。” 早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子,当年就不该放他走。 夏依璠恳求地望着陆皓东:“皓东哥,别闹了,放开我。” “不,我说过,再也不会放开手,依璠,跟我走!”陆皓东不由分说将夏依璠塞进了出租车绝尘而去。 林墨染傻呆呆地注视着那辆车,不过几秒钟的事高下立分,果然夏哥还是更喜欢那个花心的陆皓东。 出租车将他们带到一家酒店。 一路上,依璠缩在车子另一端,双手平放在大腿上,像个听话的中学生。他不敢去看陆皓东的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处境很狼狈,像是旧社会里偷吃被逮个正着的小妾。 陆皓东不时地看他一眼,因有司机在场也不能做出太过火的事,只是看着他的表情觉得很心酸。他并没有责备依璠的意思,本来就不是他的错啊!真正要分对错的话,他陆皓东错得更多吧?独处的时候,他常忍不住想,如果当年没有听从公司的安排,他们的关系会不会和现在不同? 到现在,他还记得陈洁如将他单独叫到她办公室里质问他的情形…… “浩东,这是不是真的?” 那天刚收工,陆皓东就接到经纪人陈洁如的电话,招他火速回公司。毫不知情的他带着依璠回到公司,陈洁如示意依璠在外面等着,单独在办公室召见了陆皓东,对他问出了上面那句话。 “陈姐,什么事?”看到陈洁如少有的严肃表情,陆皓东也不再像平日一样嬉皮笑脸。 “你自己看,然后告诉我是不是真的。”陈洁如目无表情地丢给他一张报纸。 《当红偶像明星疑似断袖对象竟是身边助理》几个大字跃入眼帘,陆皓东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这帮狗仔队,到底是不肯放过他。 “皓东,我只要你告诉我,真的还是假的就够了。” “皓东,说话呀!” 良久,陆皓东的视线终于由报纸转向经纪人陈洁如:“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你俩暂时分手。” 皓东微弱地反抗:“不!” “皓东,你要想清楚,现在正是你奋发拼搏的时候,难道你想因为这种事再次被公司雪藏?别忘了,你还欠公司的债呢!” “欠公司的债我会偿还,但是依璠,我是真的喜欢他。” 陈洁如叹息一声:“你入行有段时间了,不会不知道演员的形象有多重要。之前因为被讨债公司追杀的事已经让你的形象受损,如今是你洗白的机会,应该树立积极健康的形象。何况现在也不是谈感情的时候。你想清楚,要依璠还是要事业。” “……依璠他,对我真的很重要。” “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我再问你一次,你要……” 笃笃笃。 陈洁如扬声道:“谁?” “陈姐,是我,依璠,请问我可以进来么?” “进来吧!” 依璠轻轻地推开门,站在陈洁如对面,微笑着说:“陈姐,你别怪皓东哥了,都是我的错。” “依璠,你说什么啊?”陆皓东一下子急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什么叫都是他的错? “是我喜欢皓东哥,我趁着工作之便纠缠他,我……” 陆皓东跳起来,气急败坏地捂住他的嘴巴:“依璠,你给我闭嘴!” “你们俩都给我安静点。听着,皓东,依璠,不管你们谁主动在先,现在都是悬崖勒马的时候,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皓东,放着你欠公司那笔钱不说,你想想,如果你再一意孤行惹怒了高层,你弟弟学费怎么解决?还有依璠,你家中那几个念书的孩子全指望你给他们出钱吧?我不是要挟你们,皓东是我手上最有前途的孩子,我不想看着他因为个人问题毁了前程。给你们十分钟时间,考虑好了再答复我。” 陈洁如把两个年轻人留在办公室,自己去隔壁的休息室做咖啡喝。 这是他们的感情第一次遇到挑战,两人面对面五分钟,谁都没有说一个字。 “皓东哥——” “依璠,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陆皓东忽然有点不敢正视对面清澈的眼神,他望着陈洁如办公桌上的牙雕笔筒,说,“但是我弟弟还小,我答应过我爸爸要照顾他,所以在他学成归来之前我不能再出差错,对不起……” 依璠上前握住他的手,微笑地望着他,说:“我明白,皓东哥。” 面对依璠的善解人意,陆皓东自愧不如:“依璠,我并不是真的要和你分手,只是也许以后我们要更低调一些,你明白我意思吗?” “低调?” “就是让他们以为我们只是单纯的演员和助理的关系。” “我明白了,皓东哥。别忘了,你说过你要成为天皇巨星的,我也会为我的梦想努力,我们一起加油吧!” 望着依璠清澈的眼神,陆皓东自惭形秽,依璠总是那么善解人意,总是替别人着想,相比之下自己太自私了。陆皓东轻轻托起依璠的下巴,望着他的眼睛,说:“依璠,你永远是我最爱的人。” 依璠的脸红彤彤,眼睛里却充盈着羞涩和喜悦。那一刻,陆皓东在心里说:“不管将来和依璠怎样,这一生都要保护他不受伤害。” 那之后,公司给陆皓东另外加派了几名助理,拍戏之余皓东也不再与依璠说笑打闹,谣言渐渐平息了。依璠考出经纪人执照时,皓东在家里做了几道菜给他庆祝,那是依璠最后一次在皓东的家里留宿。两个人抱在一起聊到天亮。很久之后陆皓东才明白为什么那天晚上依璠看上去那么悲伤——依璠比他早洞悉两人的未来。 虽然万般不舍,陆皓东还是鼓励依璠做经纪人——爱他就要帮他实现梦想,不是吗?只是这一步迈出去,竟造成两人将近十年未能在一起好好聊聊。虽然两人属于同一家公司,但由于各自的工作很少能碰面,就算偶尔碰面,依璠都匆匆问候之后便躲开,多半还是怕被人看出端倪吧?只有在两人几次有限次数的秘密约会时,皓东才能够从那双忧伤的眼睛中,从他全情投入的热情中读出他的爱恋。 就像此刻。 陆皓东从背后圈住依璠,说:“依璠,等拍完这部戏我们就在一起吧!我再也不想这么偷偷摸摸约会你,别人爱怎么说让他们说去!” 夏依璠微微一怔,问:“你确信?现在正是你如日中天的时候,一旦公开一定会影响你今后的发展,影迷们也接受不了吧?” 陆皓东跟他耳鬓厮磨一会儿,笑道:“理他们呢!我只要依璠在我身边,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 夏依璠扭头望着他,呵,这些年了,他还是学不会如何拒绝他,只要看到这张美得惊世骇俗的脸,只要看到那双妖娆的眼睛,他就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也许皓东哥早就看出他的弱点,所以才吃定了他吧!夏依璠苦笑。 “怎么了依璠,你不相信我了吗?” 陆皓东的眼神看上去那么忧伤,夏依璠顿时又心软了,轻轻道:“我相信你。只不过,如果你碰了她们,以后就不要再来碰我。” 陆皓东再次拥他入怀,在他耳边笑道:“她们不过是我无聊生活的调剂,本就可有可无,如果依璠不喜欢我以后不碰她们就是了。不过,如果我需要依璠,依璠不可以拒绝哦!” 听到“需要”那两个字时,依璠忽然觉得脸上一热,自从上次那件事后他们就没有在一起过夜了。那次原想就此和他了断,没想到他会追到医院,就是饲养多年的宠物也多少有些感情吧!陆皓东对夏依璠的感情,也许就是主人对自己宠物的那种情感。夏依璠悲凉地笑了,即使是这样,被他抱在怀里亲吻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对陆皓东的爱就像是怎么都戒不掉的毒瘾,他自己就是那个瘾君子。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挣扎? 夏依璠回身勾住陆皓东的脖子,主动送上一个吻。你就是那美丽妖冶的罂粟,如果此生不能戒掉你,我情愿就此沉沦,哪怕最后尸骨无存。在那双熟悉的手的调理下,纤瘦的身体渐渐被点燃,并越来越柔软,慢慢缠上男人矫健的身躯。在承受着男人强有力的撞击的同时,快感如同千万条小水流迅速往下腹聚集,眼睛因为极度的幸福感而溢满了泪水。 夏依璠脑中再一次闪过那个念头:希望永远被他这样爱着,就是死了也没关系。呃,地毯不知什么材料的,有点扎人,依璠不安地动了一下,却不料这个动作让对方更深入了,他身子一抖不敢再轻举妄动。“真是,跟蛇一样啊!”耳边又响起那句带着笑意的感叹时,依璠疑惑地望着皓东那张过分妖娆的脸,想问“为什么这么说”,积聚多时的快感却在那一刻绝了堤,想问的问题化成一声夹着鼻音的软软糯糯的低吟,引得抱着他的人也跟着释放了。 陆皓东收紧怀抱,磨蹭着他的鬓发,笑道:“依璠每次都让我欲罢不能。” “那你答应,以后只跟我做吗?” “嗯,我答应你。”陆皓东笑着替他抹去腮边的泪水,捧起他的脸吻下去。踏遍千山万水,还是这个人最让他放不下,也就是佛家说的劫数吧?但是依璠,美丽而痴情的依璠,就算是劫,我也认了。陆皓东抱起依璠回到床上。 两人十指相扣,陆皓东说:“依璠,你知道吗?我每次跟小裴拍亲热的戏时,心里想着你才拍得下去。” 依璠轻笑:“乱讲!” “骗你做什么?对依璠以外的男人,我还真没有兴趣。” 虽然室内光线很暗,依璠还是觉得靠近他的那半边脸烫得厉害:“呃,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陆皓东笑道:“我听说小裴最关心福利院的这群小孩儿,一有机会就来看望他们。如果他来这里,那么依璠一定也会跟着。” “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当然是跟你们一起了。我可没忘记还有个毛头小子对我的依璠虎视眈眈。”说到这里,陆皓东用力亲一下依璠,直到他发出求饶的信号才罢休。 提到林墨染,夏依璠的心底闪过一丝愧疚,同时也有些担心。那孩子个性冲动,真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事而影响到将来的事业,说起来,小墨在某些方面倒是与年少时的陆皓东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皓东哥比他更沉稳些。 “依璠,想什么呢?别告诉我你同情那个小子。” 夏依璠窝在他的臂弯里,轻轻说:“皓东哥,我爱你。” 陆皓东低头亲吻那一丛浅色的短发,叹息般地笑:“依璠,你要知道,除了你我谁都不爱。” 第五十一章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回去的飞机上,裴茗轩与齐少钦坐在一起,陆皓东与夏依璠的座位紧挨着,只有林墨染孤家寡人,座位离那两对远远的。 短短一个多小时的航程里,齐少钦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身边的裴茗轩,又是喂他喝牛奶,又是给他说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茗轩的哥哥。 “小逸哥,困的话就睡会儿,飞机降落后我叫醒你。”齐少钦宠溺地望着裹在毯子里的人儿,虽然小逸哥已经原谅了他,但一想到曾经的冲动行为对他造成的伤害,齐少钦还是忍不住自责。 “困倒是不困,就是腰还有点酸。”裴茗轩难为情地笑了笑。 “是吗?我给你按摩。”齐少钦真的认真给他按摩腰部,但那不过是开头,几秒钟之后他的手就移到敏感部位,隔着衣物动手动脚。 “别闹了,少钦,这么多人呢!而且你看小墨一个人好可怜。” “都怪你脸红的样子太诱人了。”齐少钦笑了,却总算停止了对裴茗轩的骚扰,瞥了一眼不远处落落寡欢的林墨染,说:“年轻的心,多伤几次对他有好处。” 茗轩瞪了他一眼:“你太没有同情心了。” “你有同情心?那就说服夏依璠离开陆皓东,转投小林的怀抱。”齐少钦低头亲吻一下他的发丝,轻笑道,“这个夏依璠不戴眼镜的样子的确是个贻害人间的妖孽,也难怪陆皓东、林墨染和邵云都为他争风吃醋了。” 裴茗轩回头仔细看了一眼裹在毯子里沉睡的夏依璠,感慨地说:“一定是陆皓东让他摘下来的。以前我和小墨给他买了眼镜做礼物,想让他换掉以前那副,他却从来没有换过。我只希望这次陆皓东不要再让他失望了。” 飞机降落在流亭机场,林墨染直接买了飞北京的机票。 裴茗轩讶然道:“你不跟我们一起?” 林墨染苦笑一声,说:“我才不想做什么电灯泡,而且我也的确该回去训练了,不然又要被某人骂。” 夏依璠问:“你还有行李在宾馆么?回头给你寄过去。” “不必了,我这次来得匆忙根本没带行李。夏哥,你保重,如果他再欺负你,告诉我,我不放过他。”林墨染当着众人的面轻轻拥抱夏依璠,停了一会儿,问:“如果我以后超过陆皓东,你会不会喜欢我?” “傻瓜,你会遇到更好的人,夏哥真的不如你想像的那么好。小轩这边你不用担心了,回去专心点训练,我们都很看好你,别让大家失望。”夏依璠像对待小孩似的轻轻拍拍他的脸。 林墨染撇撇嘴,说:“拒绝就决绝罢了,找什么借口。你自己保重,别忘了还有一个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告诉我,我的肩膀借给你。”说罢,向众人摆摆手,大步走开。 裴茗轩装作吃醋的样子,说:“这个小墨!眼里只有夏哥,居然把我晾在一边。” “那是因为他知道你已经有了我,而我会把你照顾得很好。” 裴茗轩怀疑地看着他:“你?” “当然!齐少钦或许会欺负小逸,但秦雨不会。”齐少钦宠溺地吻一下他的鼻尖,说:“我不像某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陆皓东尴尬地咳嗽一声,牵起依璠的手,说:“依璠,我们去取行李吧。” “好啊!” 齐少钦与裴茗轩两人落在后面望着前面两人的背影,裴茗轩悄悄地说:“你说他会吸取教训吗?” “如果他不想失去夏依璠,最好是收敛一下,他现在总该知道,想和他抢夏依璠的可不止林墨染那个小包子。”齐少钦有点幸灾乐祸。 “哦,是吗?”裴茗轩冷着脸问,“你也想插上一杠子?” “小逸,你明知道我已经有你了。”齐少钦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难道说你还在生我的气?我当时也是气晕头了,我一直以为那场大火是意外,谁知却忽然得知有人故意纵火害死我小逸哥,你说我能不气吗?不然我再给你打,直到你消气为止。” 但裴茗轩并不买他的帐,还是冷着脸:“你的未婚妻怎么办?听说请帖都发出去了?我可告诉你,虽然我不指望跟你共白头,却也绝不会做婚姻的第三者。” 齐少钦恍然,说了半天原来是为这个问题!他如释重负,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本来就不想娶裴臻笙,之所以答应亲事一个是我爸妈天天唠叨,另一个原因是当时气昏头了。现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更不会跟那个女人结婚,大不了我派人把请帖一张一张收回来,取消婚礼。我爸妈那边我会继续做工作,别担心这个了。” “好吧,我就再信你一次。” “等等!”齐少钦拽住他的手,说,“你刚刚说不打算跟我共白头,你还打算跟谁呀?我可提醒你,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人,下辈子也是。” 眼看齐少钦的脸距离自己的越来越近,虽然戴着墨镜,裴茗轩还是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忙伸出手挡在两人之间:“别闹了,公共场所让人看见不好。” 齐少钦坏笑着说:“说,你爱我。不然……” “别闹了,少钦,过来跟我拿行李。”裴茗轩拉着他来到行李传送带前。 这还是他的小逸哥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牵他的手,齐少钦开心之余打消了作弄他的念头,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 四人都戴着墨镜,但走出候机大厅时还是被蹲点的狗仔队发现,举起相机对着他们猛拍。齐少钦骂了一句粗口冲上去,抢过一个人手中的相机扔到地上,当他准备教训那人时,夏依璠和陆皓东同声说:“别理他们,快走!”说话间,陆皓东已将夏依璠和裴茗轩推上自己之前停在那儿的车子,齐少钦随后驾驶自己的车跟上来。 裴茗轩感叹道:“他们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这下又要上头条了,有点心理准备啊,小轩轩。” 裴茗轩满脸黑线地盯着对面一脸轻松的陆皓东,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能正经点?倒是夏依璠轻笑道:“别理他,他就这样的。” 陆皓东回头笑道:“还是小璠璠好!来,让我亲一下。” “你还是专心点开车吧!” 裴茗轩看看后面,自言自语:“不知道少钦那边怎么样了。” 陆皓东看了一眼后视镜说:“他在后面呢,别担心。” “之前的传言还没澄清,这下好了,又来个四男同游,加上机场暴打记者,这新闻可够火爆的。”想到刚刚发生的事,裴茗轩心里又沉重起来。 夏依璠笑道:“小轩,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 三人回到酒店后便各自回房,没一会儿齐少钦也到了,只是脸色不大好,说:“刚刚路上接了个电话,我需要回公司一趟。” 裴茗轩忙说:“没关系,工作的事要紧。” 忽然,齐少钦拥住他,说:“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就来看你,有事我会自己跟你说,不要相信别人的话。” “知道,你放心吧!”裴茗轩把头埋在他胸前,其实心里很不舍。 “小逸哥,这次你一定要等我。” “我会的。”裴茗轩踮起脚尖亲吻那张性感的脸,很快被对方反客为主,差点要窒息了才松开。 “等我回来。”齐少钦又叮嘱了一遍,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去。 齐少钦离开后,茗轩才觉得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少钦接的电话究竟是谁的?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紧张和难过? 夏依璠递给他一杯花草茶,问:“他走了?” 裴茗轩点点头,说:“我从没见他像今天这么紧张。” “也许是公司那边有急事,别担心了,我想他会处理好的。你要不要去泡个澡休息一下,看你很疲惫的样子。” “呃,我这就去。”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疲惫”两个字时,裴茗轩忽然想起跟齐少钦在一起的情形,心虚了吗? 他平时更喜欢淋浴,但是这天实在太累就选择了玫瑰精油泡澡,馥郁的香气让他紧张的神经暂时放松下来,不知不觉竟在睡着了。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小逸,该起床了。” 是谁?自他改名字之后,很少有人叫他从前的小名,除了小墨。但是这个声音听来好像是个女人的,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太阳照屁股了,还睡?”还是刚刚那个声音。 裴茗轩不情愿地睁眼,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拿着几件幼儿的衣服往他身上套,裴茗轩后退一步,笑道:“开什么玩笑,给我穿小孩的衣服?” 那个女人笑道:“你这孩子,你本来不就是小孩吗?小逸乖,穿衣服。” “这不是我的衣服,你是谁?夏哥去哪儿了?”裴茗轩不满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心想这人脑袋有毛病吗,拿小孩的衣服给我?就在他想逃开的时候,那个女人忽然抓住他的胳膊,说:“小逸平时最听话了,今天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挣扎的时候,裴茗轩蓦然看见了一双幼儿的手,再看看他睡的床,是窄窄的小铁床,并且似乎上面还有一层,周围也是这种小小的双层儿童床。怎么回事? 穿好衣服,裴茗轩独自来到花园里,那里有他最喜欢的红玫瑰,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他打算在那里待到吃中饭的时间,他不大喜欢跟别的孩子一起玩,他们动不动就因为争玩具而打架。可是这天他却发现了一名“不速之客”。那是个比他还小一点的孩子,蹲在地上抽泣。 大概是新来的孩子吧?小逸心里想。他是从小就在这所福利院长大,从没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倒也不怎么伤心,但是有些小孩子是长大一点才送来的,开始都哭得厉害,慢慢也就接受了现实。 小逸的小手轻轻搭在那个孩子的肩上,说:“你没事吧?” 那个孩子很是吃了一惊,站起来想跑却不小心摔倒了,只好胆怯地瞪着眼前陌生人。 让小逸吃惊的是,这个孩子居然长了一对蓝眼睛!墨蓝的眼珠像是漩涡将他吸引住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身处漩涡的中心,不断地转着圈往下沉,却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欢心。 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蓝眼睛的小男孩消除了戒心,问:“你是谁?” 小逸似乎被人从梦中唤醒,答非所问地说:“你的眼睛好漂亮!” 小男孩怀疑地看着他:“真的?他们都说我是妖怪。你看,你们都是黑眼睛,我妈妈也是黑眼睛。” “好漂亮。” 蓝眼睛的男孩笑了,说:“我叫小雨,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逸。你是今天刚来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小雨难过地点了点头,说:“妈妈不要我了。他们都不喜欢我。” 小逸拉着他的手说:“没关系,我从来没见过我爸爸妈妈,你看我还不是很好?” “我妈妈对我很好,但是他们都不喜欢我,讨厌我,一定要妈妈把我送走。妈妈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今天她走的时候又哭了,我也跟着哭了。” 小逸从出生起就生活在这个福利院了,从来不知道爸妈的爱是怎么样,但是看到小雨哭得那么伤心,心里说不上是气还是难受。抱住他,带着哭腔说:“小雨乖,不哭啊!” 小雨疑惑地看着他,说:“我哭我妈妈,你哭什么?” 小逸愣住了,闷声说:“我也不知道,看你哭我也想哭了。” “那我们一起哭吧!” 福利院的阿姨被他们的哭声惊动,以为他们打架了,但看他俩手牵手,又觉得纳闷,问:“你们俩怎么了?谁欺负你们了?” 小逸抽泣着说:“小雨哭他的妈妈,我陪他哭。” 阿姨眼圈儿一红,把他们搂在怀里,说:“好孩子,都不哭了,来,阿姨给你们糖吃。”说着,那阿姨从口袋里掏出两粒糖,剥开糖纸塞到他们嘴里。 两个孩子嘴里含着糖,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觉得对方的小花脸很滑稽,不自己地笑了。 “小雨比小逸小,以后小逸要爱护弟弟,知道吗?” 小逸用力点点头。 这时,不知谁喊了声:“小轩——” 第五十二章 小逸奇怪地看了看四周,奇怪,谁在叫他?不对,他叫小逸才是,为什么别人叫小轩时他觉得是在叫自己?乱了,全乱了!他究竟是谁? “小轩,小轩!” 感觉到有人在推他时,裴茗轩张开双眼,看到的是夏依璠那张清冷俊秀的脸,愣了一下后惊叫道:“夏哥你干嘛?你怎么进来了?” 夏依璠撩起一串水花,说:“你洗了那么长时间,我在门外叫你没反应,所以进来看看,结果看见你睡着了还在说梦话。水凉了,要不要再放点热水?” “呃,不用了,我这就穿衣服。”裴茗轩红着脸说,忽然担心万一给他看见身上的吻痕,大概要被他笑了。 夏依璠取了浴巾给他:“也好,反正有人在等你。” “谁?” “你爸爸。” 裴茗轩的心情急转直下,小声嘀咕:“他又来做什么?” “大概是为了裴臻筞的事。我先出去了。” 裴茗轩换上家居服来到客厅时,果然看见西装革履的裴荣坐在那张长沙发里等他,夏依璠则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与之聊天。见到他,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裴荣拍拍身边的空位,说:“小逸,这边坐。” 裴茗轩没有理会他,坐在了夏依璠旁边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冷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生父,问:“找我什么事?” 裴荣说:“能不能请夏先生回避一下,这是我们父子间……” 裴茗轩打断他:“夏哥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没必要回避,而且如果是牵涉到工作的事,他就更应该在场。” 裴荣看了他们一眼,说:“好吧!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为了臻筞的事。他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他实在错得厉害,但请你看在我们父子面上,看在他是你哥哥面上,饶了他这一次。你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不把他逼上绝路。” 听了他颠倒黑白的说法,裴茗轩站起来,指着门说:“你给我走,我和你们家没什么好说的。” 裴荣叹息一声,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我气,我不该抛下你们母子,但是请你也体谅一下我当年的难处。如果我早知道你母亲怀孕了,就算不把她接到家里,也一定会好好安置她。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你和你母亲,而且我打算将来让你和臻筞一同继承裴家的家产。” 裴茗轩不怒反笑,说:“你的家产就留给裴臻筞和裴臻笙好了,我不稀罕。现在请你离开。” “小逸,听我说。我知道是臻筞有错在先,我愿意代他做出道歉和赔偿。毕竟我对这孩子也有亏欠,在他小时候我总是忙于生意,对他疏于管教,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也有责任。” “关于我名誉的事,赔偿就不必了,让他公开道歉就可以了。” 裴荣为难地说:“公开道歉?这样恐怕对他的名誉影响不好,能不能不要公开,我愿意加倍赔偿。” 夏依璠缓缓开口:“如果这只是你们家的私事我不会插嘴,但是裴臻筞的做法不仅严重损害了小轩的名誉,给他造成很大精神伤害不说,给我们公司带来的损失也是无可估量的。小轩出道多年形象一直是健康向上的,但就因为裴臻筞恶意造谣,使他的形象一落千丈。这些年来小轩一直暗暗资助福利院的小朋友,却反被人诬陷是纵火犯,也请您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一下,让裴臻筞公开道歉已经是对他网开一面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是,他们始终是兄弟,而且将来臻筞也是裴氏企业的继承人,一旦名誉受损……” “如果裴臻筞当小轩是兄弟,就不会千方百计置他于死地。裴先生,如果您真的把小轩当成自己的孩子,就不要为难他了,这些日子来他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 裴荣眼中含泪,说:“两个都是我的孩子,你要我怎么办呢?错的最多的是我,是我教子无方。” 裴茗轩冷冷道:“我不起诉他已经是给你很大面子,所以公开道歉是必须的。我明天还要拍戏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裴荣见无论如何不能使对方改变主意,叹息一声,说:“等一下,我还有件事问你。听说齐少钦为了你要取消和臻笙的婚约,这件事是真的?” 裴茗轩一愣,想不到消息传得这么快。 “裴先生,这是齐少钦和裴臻笙之间的事……” 裴荣厉声道:“我和我儿子谈私事,用不着外人插嘴。小逸,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裴茗轩冷淡地说:“这是我和齐少钦之间的事,用不着告诉你。” “齐少钦和臻笙是姑表亲,在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他们的父母就给他们订了亲,如果婚事取消将来两家很难相处。” 裴茗轩故作惊讶地说:“你刚刚说他们是姑表亲,如果结婚了那不是近亲结婚,法律上不会允许的吧?” “齐少钦是领养的小孩,他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得益于他的养父母,也就是臻笙的舅舅和舅妈。只要他们二位一句话,齐少钦顷刻间就会沦为乞丐。但是如果少钦和臻笙结婚,那就是双方受益了。你觉得利益和你之间,他会选哪个?” 裴茗轩打开房门,说:“他怎么选是他的事,请你走,我不想再和你谈下去。” 裴荣看了他一眼,起身说:“小逸,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裴荣刚走出去,茗轩大力关上门,身子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夏依璠上去抱住他。 “这条毒蛇!你看到了,他心里只有他自己,只有裴氏企业。他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他儿子,当初我被裴臻筞陷害时他在哪里?眼看真相大白了他却来求我放过裴臻筞,说到底我不过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我真后悔当初改名字时没有把这个姓氏一起改了。”茗轩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差点就哭了。 夏依璠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算了小轩,天下又不止他们一家姓裴。过去坐会儿,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 “刚刚少钦走得很匆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养父母。”一想到少钦临走时的脸色,裴茗轩心里就感到不安。 夏依璠重新泡一壶花草茶给他,静静地问:“你担心他会背叛你?” “我更担心他会因为我而失去今天得到的一切,他好不容易才有今天。你知道吗,当年在福利院,就因为他眼睛的颜色,没少受别的孩子欺侮。” “小轩,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不想说一些假大空的话来安慰你,而且现实也不允许。就你和齐少钦的事来说,如果他能够得到养父母的理解,那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能,他为了你而放弃养父母那边的财产,你就该庆幸,这个男人还是可靠的。这样的话不必担心财物上的损失,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总被人欺负的小孩了,就算没有了巨额财产,他照样可以养活自己,你不必替他担心。万一,最坏的情况下,他为了财产而放弃了你,那是他的损失。” “你还真不给人做梦的机会呀!”茗轩嘟着嘴说。心想,你的聪明理智怎么在陆皓东面前就不管用了? 夏依璠笑道:“我是让你认清形势而已,不是我背后说他坏话,人性总是复杂的。不过我总觉得第三种情况发生的几率非常小。” “呃,他临走前说让我等他回来。” “那你就等吧!” “我总觉得你其实比你表面上信任他,是我错觉吗?” “我想,我的意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他的感情。”依璠微笑。 茗轩微笑道:“你说的不错。如果他只是齐少钦,也许我的牵挂会少一点。但他是小雨,那又不同了。” 这些年来,茗轩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当年那个个头小小总被人欺负的小雨,那个半夜哭醒了找妈妈的小雨,那个坚持和他一起被领养的小雨。当年如果不是他们坚持被同一个家庭领养,他们不会错失好多被领养的机会。 “小雨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也希望如此。”夏依璠喝了一口茶,说,“之前我并不知道你就是他一直要找的人,不然事情也许会简单许多。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第五十三章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夏哥你。”茗轩抱着一只抱枕,说,“如果不是你去他公司找他,要他相信我,他不会想到重新调查当年那场火灾。” 自从夏依璠找过他之后,齐少钦也觉得最近一连串针对茗轩的事有些过于巧合,先是断背传闻,接着是身世和纵火传言。要查清楚究竟是否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他决定先从福利院查起。考虑到这些年来茗轩给福利院的钱都是通过院长,齐少钦并不十分信任那个女人,于是通过各种渠道,他找到了当年在福利院工作如今还幸存的一位阿姨。据那位阿姨说,发生火灾当晚是她当值,她巡视过孩子们的房间后回到宿舍。睡到半夜给热醒了,接着便闻到一股焦味,伴随着孩子们的哭声,开门一看火苗已经在走廊上窜起来了。 阿姨匆忙披着衣服冲到孩子们的房间,孩子们一边咳嗽一边哭,有的孩子已经晕过去了。阿姨抱起一个孩子往外跑,并大声喊其他孩子,让他们跟上。但孩子们都吓懵了,只知道哭。阿姨一边救孩子,一边大声喊“救火”,但深更半夜很少人听到她的呼救。等到附近的居民赶来救火时,小楼烧得还剩个架子了,阿姨身上也严重烧伤,眼睁睁看着那群可爱的孩子葬身火海,被救出来的几个孩子有的身上也留下了残疾。 “现在有时候做噩梦还听见那群孩子绝望的哭声。”阿姨噙着泪说。 当年被救出的孩子一共有四个,有两个被好心人领养了,另外两个因为烧伤严重,无人愿意领养,福利院重建后他们一直住在福利院里。但是因为脸上和身上的疤,他们总是躲着不肯见人,只有吃饭时才出现在食堂里。因为他们年纪比其他孩子大,有时候也会帮着阿姨们做点事,比如打扫卫生什么的。 但是那四个幸存的孩子里没有一个叫“裴逸”的。 “这么说小逸哥真的死于那场火灾。”齐少钦绝望之余又开始恨夏依璠,如果不是他,他就不必再一次听到小逸哥被烧死的消息。 “小逸?”阿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小逸没死。那天晚上他在医院陪受伤的小墨才躲过一劫。” “你说小逸哥没死?”齐少钦又惊又喜,短短几分钟他经历了人生中的大喜大悲。 “小逸和小墨都是懂事的孩子,他俩不想给我们添麻烦,经常去外面打零工贴补。那天刚好小墨打工时受伤了,小逸就在医院陪他。说起来这福利院能那么快重建也多亏了小逸,他后来找了份好工作,跟公司预支了一笔钱给福利院,现在还时常回福利院看望孩子们。听说他现在已经是他明星了?” 齐少钦忽然觉得这阿姨说的小逸哥的事迹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不是小逸的,而是——裴茗轩。难道说裴茗轩就是小逸?那他为什么改名字呢? 齐少钦不动声色地说:“我在影视界也有朋友,从没听说过‘裴逸’这个名字。” “是吗?那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小逸是明星。这孩子不光长得好看,心地更好。他来福利院那么多次,每次都给孩子们带礼物和营养品。就有一次有人跟着他摄像,他还很不好意思地跟我说是公司搞宣传。其实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为孩子们做了那么多事,宣传一下也是应该的。我前年因为身体不好离开了福利院,他有时候还来看我。这些孩子里就数他和小墨长情。” 齐少钦灵机一动,问:“小墨全名叫什么?” “让我想想,总是小墨小墨地叫习惯了,他全名叫什么来?对了,林墨染。这孩子小时候挺皮的,明明打不过人家还总喜欢打抱不平,却最听小逸的话,小逸让他停手他就停手。”想起那两个可爱的孩子,阿姨忍不住微笑了。只不过她半边脸给大火烧坏了,原本清清秀秀的一张脸成了阴阳脸,不笑的时候已经够吓人,一笑起来更让人毛骨悚然。 说到这,齐少钦已经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他一直苦苦寻找的人其实就在他身边,但是他却狠狠地伤害了他。 “当年那场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姨叹息一声,说:“不知道。整栋小楼里都没什么易燃易爆品,警察调查过后说有可能是厨房的煤气泄露,那样的话不小心一点火星也能引起火灾。我就一直奇怪,因为当年的厨子做事一向很小心,每次做完饭都仔细地打扫检查一遍才离开,孩子们也没有说去厨房的。这就是人们说的无妄之灾吧!” 告别了那阿姨,齐少钦转而调查那段假消息的来源,知道茗轩就是他苦苦寻觅的小逸哥之后,调查的动力更大了。找到最早刊登谣言的媒体,追问消息的提供者,开始他们不肯说,直到齐少钦用了些手段,总算找到那个人并确认他居然是裴臻筞手下的人。虽然还不明白裴臻筞为什么千方百计陷害茗轩,这些证据足以证明他的清白,齐少钦很快将消息通给了他警察局的朋友。但是想到茗轩所受的委屈多少是因为当初邵云调查得不够仔细,所以后来这次福利院之行,就没让他去。 夏依璠笑道:“嗯,惩罚他办事不利。” “对,少钦说,他就知道邵云一定也想找机会见你,偏不给他这个机会。为这个事儿邵云还真的跟他怄气了呢!” 夏依璠身子不自觉地往后一缩,说:“这是他们的事,又扯上我做什么!”心里还是悄悄感谢齐少钦,一个林墨染和陆皓东就已经够他头疼了,如果再加一个邵云,那场面可够尴尬的。虽说邵云处事比那两位冷静,但那种情况下谁又能保证呢? “夏哥这么着急撇清干什么啊,其实我现在觉得邵云也不错啊,也算是事业有成的人,而且还不像皓东哥那么花心。当然我们也尊重你的选择……” 夏依璠拿过一个抱枕扔到他头上,笑道:“你少来取笑我,先顾好你自己那位吧!” 裴茗轩接住那个抱枕,说:“我不担心小雨。” “是么?刚刚又是谁担心得差点要哭了?” “我才没哭呢!我那是生气。”裴茗轩把抱枕丢给夏依璠。 夏依璠嘴角噙着笑,说:“是,你只是生气而已。我去冲个澡,一会儿去吃饭吧!”起身前他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果然还是爱情的力量伟大,比警察的工作效率还高。”看到茗轩羞赧的神色他温和地笑了笑,茗轩是娱乐圈中他所了解的少数几个洁身自好的年轻人之一,有时候甚至替他担心这样子会不会太吃亏,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担心是多余的。 夏依璠冲澡的时候,茗轩隔着门与他对话:“夏哥,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夏依璠笑道:“你怎么跟我这么客气呀?问吧!” “你从来不提你的家人,你有没有见过你父母?”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只有哗哗的流水声,裴茗轩忽然有点后悔,也许他不该问这个问题,但又实在好奇,认识这些年来从来没听他说起过自己的家人,除了那次在少钦的宴会上偶遇丛林。 “我有个姑姑,你知道的。” “哦!” “听我姑姑说,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爸爸有次上街赶集被拖拉机撞死了,我妈妈生下我之后改嫁了,直到我高三那年的夏天才见过她一面。我从小被姑姑一家养大,在我心里他们是我的家人。你看,父母和孩子也是讲缘分的。” 夏依璠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只是他越是平静,裴茗轩听了越是难过。夏依璠,究竟什么样的经历造就了他如此坚韧的性格? 门外有人按铃,裴茗轩问:“谁?” “我。” 听出是陆皓东的声音,茗轩开了门。 “咦,你还在?”陆皓东的声音里难掩惊讶。 “我不在谁给你开门啊?”茗轩在他身后关上门。 “我以为你跟齐少钦出去了。” “他有点事回公司了。你稍等一会儿,夏哥在冲凉,一会儿就出来了。” “小轩轩越来越聪明了。”陆皓东笑着坐下,双腿优雅地交叠,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一副悠然模样。 “别叫我‘小轩轩’!”茗轩拿起桌上的杂志翻得哗哗响,他并不是生气,只是对那个称呼有点烦恼。 夏依璠看到陆皓东时有些惊讶,张口问:“你怎么来了?” 陆皓东皱眉,问:“你不想见我吗?” “呃,不是,我是说……” “不是就好。”陆皓东唇角翘起,上前揪住依璠的领口,蛮横地把他摁在胸前,用舌头强硬地撬开他的嘴,在裴茗轩面前上演了一场激吻秀。 最初的几秒钟夏依璠脑袋一片空白,陆皓东从来不会当着别人面这样吻他。挣扎了几下却被他像抱孩子似的抱了起来。一想到旁边还有个裴茗轩,夏依璠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可是那个始作俑者却还乐在其中,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裴茗轩看了他们一眼,起身回房。 陆皓东抱着依璠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他肿起来的嘴唇,满意地笑了:“依璠,有时候我真想在你额头上写上‘此物归陆皓东所有’的字样。” 依璠做出深思熟虑的样子,说:“那样也不是不可行,不过你再亲我的时候不担心会笑场么?” 陆皓东“扑哧”一声笑出来:“依璠,你什么时候变成冷面笑匠了?” “你还说呢,刚才你是故意的吧?” “我不故意那样做,小轩轩怎么会自觉回房,你又怎么会这么安心地被我抱?”陆皓东把头埋在他颈窝里,笑,“不过我真开心,以后我对你想抱就抱想亲就亲,至少在小轩轩面前不用忍得那么难受了。” 夏依璠笑道:“你别老叫他‘小轩轩’,这让他很困扰。” “好,我听你的。”陆皓东把他按在自己胸前。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坐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开口,却觉得彼此的心靠得那么近。 忽然,依璠的肚子里发出一串咕噜声,他难为情地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肚子饿是很正常的。出去吃饭吧!” 依璠从他身上跳下,说:“好,我去换衣服,你去叫小轩。” 陆皓东面露难色:“三人一起?” “当然了,你没来之前我就跟小轩说一起吃饭的。” “那你以后要补偿我。”陆皓东又抱着他撒娇。 “你明知道你什么要求我都无法拒绝。”依璠轻吻一下他的唇,转身去换衣服。 陆皓东敲了敲茗轩的门:“茗轩,一起出去吃饭。” 茗轩打开门,身上还穿着之前那身衣服,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扭扭捏捏,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才不想做灯泡,这得多大瓦数啊?” 陆皓东笑道:“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啊?再说了,当着外人的面我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儿啊!快换衣服,我等你们。” 第五十四章 陆皓东带他们去了一家海鲜店,不是很豪华的店面,但是东西做得相当地道,三人都吃得十分尽兴。裴茗轩对陆皓东的好感度提高了一个星级。 “下次我也带少钦来吃。” 陆皓东当时正把一个剥好的虾爬子放到依璠面前,听了他的话笑道:“果然要讨好吃货只要带他吃好吃的就可以了。” 依璠笑着接上去:“这么说我和小轩都是吃货。” “皓东哥,听说你老家这本地的?” “嗯。小时候我爸爸经常带我和弟弟去海边钓鱼。” “真好!”那一瞬间,茗轩忽然想起小时候曾经很羡慕地望着别的小孩被养父母牵着手离开,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躲回自己房间偷偷伤心。 “是啊!但是小南没我好运,他两岁时我妈跟别的男人跑了,十三岁,我爸又没了,我一直都觉得亏待了他。” “你弟弟叫小南?我听夏哥说你对你弟弟很好,有你这样的哥哥也算是幸福了。”茗轩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貌似玩世不恭的男人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颗星。总算是个对家人负责任的男人,难怪夏哥对他死心塌地。 陆皓东淡淡一笑,说:“小南他的确很粘我。”说话间他把龙虾肉剥出来分别放到依璠和茗轩的碟子里。 依璠似乎无暇顾及食物以外的事。 “依璠连吃东西都专心一意。”陆皓东的眼睛里充满了暖意。 “海鲜凉了就不好吃了。”依璠仰脸一笑,眉眼弯弯。 茗轩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确比和其他人更般配。 陆皓东闲闲地问:“齐少钦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茗轩摇摇头:“没有,他只说处理完那边的事就回来。” “裴臻筞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夏依璠说:“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的话,也只好诉诸法律了。他的行为已经涉及到栽赃陷害了。” 茗轩没有反驳,想起裴荣下午的态度,他就感到心寒。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轻易结束,你们俩平时出入要小心点。从前我只是觉得他人品不够好,但是从对你的这些事来看,已经不是人品不好的问题了,像依璠说了,栽赃陷害,毁人名誉,已经触及到法律了。” 茗轩笑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要请保镖?” 听出他的嘲讽,陆皓东半真半假地说:“我以后要寸步不离依璠,至于你吗,齐少钦应该是最好的保镖。” “你是该看住他,要知道世上独具慧眼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依璠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小轩,又乱讲。” 忽然,陆皓东起身走向不远处一个独自用餐的人,笑道:“拿出来。”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却仍强装镇定,说:“我不认识你,请不要耽误我用餐。” 那人面前虽然堆了一桌子吃的,他却没怎么动筷子。陆皓东依然维持着绅士般的笑容,说:“好东西要跟大家分享,你说是不是?” 茗轩奇怪地看了看他们,对夏依璠说:“皓东哥怎么去跟陌生人搭讪了,他今晚没怎么喝酒啊!” 依璠轻轻说:“大概是那个人有古怪吧,也许又是哪个小报的狗仔队。” 果然,陆皓东跟那人交涉了一会儿后,对依璠和茗轩说:“你俩过来看这个。” 依璠和茗轩对望一下,依言走过去,陆皓东拿着一个相机向他们展示了几幅照片,有他们刚刚在宾馆的,也有在这家店吃饭的,想必这人从宾馆一路尾随他们而来。 依璠冷冷地看着那个人,问:“你是哪家媒体?” “别急依璠,还有呢!”陆皓东倒是没怎么生气,似乎对那些照片很感兴趣,继续往前翻,一边笑着说,“真好,有人帮我们做记录。” 茗轩和依璠满头黑线:现在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依璠说:“皓东哥,别玩了,把照片删了就好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如果是只苍蝇,还可以把它拍死,但一个像苍蝇的人你就是再讨厌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唯有避之则吉。 相机主人伸手想抢下来,却被陆皓东躲开了: “有几张拍得还不错,我想留着,也算是纪念……”他脸色一变,对依璠和茗轩说,“你们看这个。” 依璠和茗轩不耐烦地凑上前,看过之后脸色也变了,只不过依璠很生气,茗轩则满脸通红,像做错事的孩子,不停地说:“快删了这个!万一流传出去还得了?” 陆皓东想笑却努力憋着,把相机内的照片看了个遍,全是茗轩和齐少钦在一起的照片和视频,有的视频尺度开放级别令他咂舌。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不顾身边依璠和茗轩的催促,调出那几个视频重新看了一遍,终于发现有一些镜头跟之前网络上曝光的照片很相似,日期也是几周前的,那正是茗轩断背传闻闹得最猛烈的时候。这个人会不会跟黑茗轩的那股势力有关呢? 此时此刻,相机主人已经不想追回相机,说:“东西都留给你们,放我走吧!我再也不拍你们了。” 陆皓东关上相机,把里面的内存卡抽出来放进口袋,仍旧把相机还给他,只是拉住他的袖子,问:“你们老板是谁?” “这个我不能说,我们这行的规矩。” 依璠冷笑:“狗仔队也有规矩?” 那人愣了一下,说:“狗仔队当然也有狗仔队的规矩。” 有几个人的目光不时地瞟过来,依璠转而劝说陆皓东:“这种人就算交给警察,最多也就定个散布银秽物品罪,关一阵子再放出来,还是不能杜绝。皓东哥,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不行。”陆皓东用力攥住那人手腕,说,“说,你们老板是谁?不说的话你这辈子别想再拿起相机。” 那人疼得脸都青了,求饶道:“好好,我说。是裴臻笙让我跟踪裴茗轩和齐少钦的。” 依璠和茗轩听了都愣住了,原以为只是裴臻筞背后搞鬼,想不到幕后黑手还有一个。茗轩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那人可怜巴巴地看着陆皓东,说:“我都说了是谁指使的,你该放了我了吧?” 陆皓东一松手,那人推开裴茗轩就想跑,只觉得肩膀一阵剧痛,他惨叫一声,整个人被陆皓东按在餐桌上,头顶传来陆皓东森寒的声音:“这么着急走吗?我们话还没问完呢!” 海鲜店的工作人员过来问:“发生什么事?” 依璠镇定地说:“没什么,刚刚和这位先生有点误会,不好意思啊!摔坏的碗碟我们结账时照价赔偿。” 陆皓东也松开手,笑着说:“刚刚我们掰手腕,他输了要赖账,所以教训他一下。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那工作人员又看了几眼陆皓东,忽然两眼放光,嘴巴张成O型,说:“你是陆皓东?” 陆皓东的笑容更加灿烂:“想不到还有人认识我。” “我是你的影迷,听说你最近在本市拍戏,我还想如果能去探班就好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真的好开心啊!你觉得我们店的菜怎么样?你还喜欢吗?”小姑娘脸上因为兴奋而散发着一股奇特的光辉。 “很好吃,我两个朋友都吃得很开心,谢谢你!” 这姑娘对依璠和茗轩甜甜一笑,然后羞涩地抽出圆珠笔交给陆皓东,问:“你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 “可以啊,签到哪里呢?” 姑娘翻出口袋里那个用来给客人点菜的小本子,眼睛笑成一条线,说:“签在这上面好了。谢谢!” 陆皓东拿偷拍客的身体当桌子,很快给海鲜店的女孩签了名,看她跳跃着走开,才收敛笑容,对偷拍客说:“你说裴臻笙派你跟踪茗轩和齐少钦,她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知道,她只是让我把他们在一起做的事拍下来传给她,她定期给我支票,其他的就不需要我管了。” “你相机中的照片和视频除了她,你有没有卖给别人?” “暂时没有。” “暂时……没有?你还打算卖给谁?” “没,没有,我想留着自己欣赏。” “还不说实话是不是?要不要我把你那个膀子也卸下来?” “好,我说!我想过阵子把这些东西传到成人网站上也能赚一笔,或者做成光碟也能大卖吧,毕竟都是名人真人演出,比不知名的三线四线演员有卖点。” 陆皓东“噗”地笑出声,还真有这种人,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 “你相机里的内容有多少是已经传给裴臻笙的?” “除了今晚你们吃饭的,其他的都在她手上了。” 不知是羞愤还是担心,茗轩眼前一黑,幸亏依璠及时扶住他才没有当众跌倒。 “依璠,你扶茗轩到旁边休息,这边交给我。”陆皓东对偷拍客伸出手,“身份证工作证拿出来。” “干什么?” “少废话,快点儿!” 那人忍着疼用一只手掏出钱夹,从中抽出身份证交给他。 陆皓东伸手招呼刚刚那个小姑娘过来:“麻烦你帮我个忙好吗?” “您不用客气,请问需要我做什么?” “麻烦您帮我把这个身份证复印一份好吗?多谢!” “不客气,您稍等,马上就好。” 拿到身份证复印件后,陆皓东帮那人重新接好膀子,带着依璠和茗轩匆匆回宾馆。三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茗轩更是萎靡地靠在椅背上,沉默不语地望着车外的风景。 在依璠和茗轩的房间里,陆皓东把从偷拍客那里得到的相机内存卡和身份证复印件交给依璠和茗轩,说:“我们不是警察,没有权利扣留那个人,而且如果真要报警,这些东西少不得就到了警察手上,我想茗轩也不想它再扩散。只不过作为犯罪证据,这些东西暂时还不能销毁,你们俩要小心保存。” 茗轩说:“裴臻笙一定拿这些视频胁迫少钦,我该怎么办呢?说不定现在少钦已经看到它们了。” “裴氏兄妹还真是毒蛇啊!” “原以为不过是个狗仔队,想不到又扯出一个幕后黑手。小轩,你要不要给齐少钦打电话,让他提防裴臻笙?” 第五十五章 “我这就打。”茗轩掏出手机拨通齐少钦的号码,但是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再打时已经关机。茗轩脸色灰败,说:“他一定已经看到那些东西了,他的养父母也许也已经看到了,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个缘故他才这么着急回去。” “也许他只是暂时不方便接听而已,小轩,不要胡思乱想。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拍戏,皓东哥还是回房休息吧!” 陆皓东低头轻吻依璠的唇,说:“如果有事过去叫我。” 依璠点点头,送他出门,离开前陆皓东再一次把他拥入怀中,说:“依璠,你一定要好好的。” 依璠“嗯”了一声,泪水又一次顺着脸颊滑落,好在身处阴影中陆皓东看不见。关好门,把内存卡和复印件收好,夏依璠走进茗轩的房间,劝慰他好一阵,看着他睡着才走开。心里说,但愿齐少钦不要辜负了小轩。 茗轩做了一个梦,梦见少钦和裴臻笙在教堂里举行婚礼,而自己是伴郎之一,观礼的宾客他一个都不认识,但是那些人却好像认识他,因为他们都盯着他窃窃私语。他拽住少钦的衣袖,哭着求他:“少钦,不要和他结婚,你说过你爱我。” 齐少钦冷冷地推开他,说:“你真的以为我会喜欢一个男人吗?” 周围的人听到他们的对话,都转头对着他大笑,目光轻蔑。茗轩忍无可忍,哭着跑出教堂,在门口时却被一个人一拳打中小腹,疼得他弯下腰去,那个打他的人在他头顶笑:“裴茗轩,你也有今天。” 茗轩抬头一看,那人正是裴臻筞。裴臻筞弯下腰,拎起他的衣领,狞笑道:“夏依璠死了,齐少钦也不爱你了,看谁救得了你。”茗轩脑袋里一片混沌,想不起来依璠是怎么死的,不知怎么却觉得他说的仿佛是事实。裴臻筞卡住他的脖子,慢慢收紧,包括少钦在内,所有人都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呼吸越来越困难,茗轩绝望地望着少钦,说:“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不知谁踢了他一脚,疼得他直冒冷汗,但是紧接着之前的窒息感却消失了。 茗轩在床上喘息着,蓦然惊觉之前所见不过是梦境,只是肚子越来越疼,想是晚上吃多了海鲜。他扭亮床头的灯,忍着疼爬起来,刚打开门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整个人扑倒在地。 他醒来时鼻子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夏依璠轻轻说:“你终于醒了。” 茗轩伸出手握住依璠的,说:“你没事太好了。” “我当然没事,有事的是你。我听到响声起来一看,发现你趴在地上,旁边地上一滩血,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想不开。我叫醒皓东哥,让他送你来医院。医生检查过说是急性胃炎,这两天要很注意饮食,不能沾油腻。” “这下导演又该着急了。” “那个倒也没太大关系,这几天先拍皓东哥那部分,你那部分等你身体好些再补上。你就安心养病吧,导演他们晚点再过来看你。” “你不用陪皓东哥吗?” “他有助理还用我陪么?我现在的工作就是照顾好你。”夏依璠停顿了一下,说,“小轩,我把裴臻笙的事向上面通报了,加上之前裴臻筞的陷害,上面直接派人跟裴氏接触。” 茗轩轻叹:“你做得对,我已经给公司添了很大麻烦,如果这件事不尽快解决,只怕公司损失更大。” “你饿不饿,要喝点果汁吗?” 茗轩摇摇头,苦笑道:“我真没用,这么容易就病倒了。” “别这么说,我们都知道这些天你的压力够大的。” “那个,少钦有没有打电话过来?” 夏依璠摇摇头,说:“也许他真的抽不出时间,裴氏兄妹给他惹的麻烦可不小呢!” 道理是不错的,只是作为当事人,茗轩的心情还是难免低落。想起刚刚那个梦,茗轩不放心地说:“夏哥,你这几天注意安全。” 夏依璠笑道:“你也被皓东哥感染了?别担心了,安心养病要紧,齐少钦回来一定想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你,而不是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的你,是不是?”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已经和他表妹结婚了呢?这么久都不来一个电话。” “小轩,你想多了,齐少钦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乖乖地睡一觉,我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他。” “联系他做什么,说不定他早把我忘了。”茗轩赌气地说。一想起昨晚那个梦他的心就噗噗跳,真希望那不是真的! 夏依璠摸了摸他的头,自言自语地说:“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 茗轩哭笑不得:“夏哥,我没有说胡话,昨晚我梦见少钦娶了裴臻笙,还让我做伴郎。” “傻瓜,一个梦而已,都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了,你该多休息,精神好了就不会做噩梦了。” “有人说梦的梦有提示作用……”茗轩忽然闭嘴,想起梦里裴臻筞说“夏依璠已经死了”那句话的语气,他就不寒而栗。他本不是迷信的人,但是梦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这让他不能不想。 夏依璠笑道:“那你有没有听人说过梦是反的?” 茗轩喃喃道:“我但愿我的梦是反的。” “小轩听着,要么现在你乖乖地睡一觉,要么喝点东西,你自己选。总之不许再自寻烦恼。” 茗轩想了想,说:“我好累,想睡一会儿。反正医院没什么事,你要不要去看皓东哥?” 依璠笑着给他掖了掖被角,说:“我说过陪你的。他有一堆的助理呢,不需要我。” “夏哥,如果你是女人,一定是贤妻良母。” “去你的‘贤妻良母’!连你也来消遣我。”夏依璠啼笑皆非,心想小轩这是怎么了,以前他可不那么多话的,是受齐少钦的影响吗?一想到齐少钦,依璠又开始担心,到现在没有一点消息,他会怎么处理与小轩的感情?他不像是那种容易屈从于他人意志的人,但是如果涉及到切身利益又会作何反应?万一他站在裴氏一方,小轩的处境就很不利了。 公司上层还在讨论应对方案,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演员就是这样一种职业,表面上风光,私底下却要承受比常人更多的压力,不管遭受多少非议,不但要打落牙齿和血吞,之后还要强装笑脸,不然人家会说你没有娱乐精神。 看裴茗轩睡着了,依璠出去买了些小米,回来先用大火烧开,然后用小火慢慢熬,这样等茗轩醒来就可以喝了。 当他做好这一切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林墨染打来的。怕吵醒茗轩,依璠到走廊上接听:“喂,小墨,有事么?” 林墨染委屈地说:“夏哥,现在我们之间这么生分了吗,一定要有事才能给你打电话?” “现在好像是训练时间吧?不影响你培训么?” “现在是休息时间,很想听听你的声音就给你打电话了。那天在机场分别的时候看你脸色不大好,回去后有没有好好休息呀?” “嗯,我还好。”依璠心中触动,当初他也是这样,不知道要说什么却还是给陆皓东电话,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是这样谨小慎微。 “依璠哥,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呵,没有,怎么忽然改口了?” “觉得叫你的名字更亲切嘛!以后我就叫你依璠哥了,不许拒绝这个称呼。” 依璠笑:“随便你。” “你说话声音怎么这么小?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小轩病了,刚刚睡着,我怕吵醒他。” 林墨染紧张道:“我小逸哥生病了?严重吗?” “急性胃炎,医生说送医及时没什么大碍,这几天多休息,注意一下饮食就可以了。” “哦,那就好!你自己也当心点身体,这些天为了小逸哥的事也够操心的。唉,如果我在那儿就好了,可以帮你分担一下。” “这是我的工作,还要你分担?你只要专心点培训,实现你的梦想就好了。” “我的梦想?是,我一定要实现——你会等我吗?等我超过陆皓东那一天?” 依璠装作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说:“任何人都不可能一步登天,陆皓东也是一步一个脚印才走到今天这个地位,你只要脚踏实地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林墨染不依不饶地说:“你会等我吗,依璠哥?” “小墨,你当初选择走这条路也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的确喜欢这一行,那现在又何必把我和你的梦想牵扯到一起?像你这样的孩子,会有很多人喜欢……” “我才不在乎谁喜欢我,我在乎的是我只喜欢你。自从回到公司,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每天睡觉时都要回想你的吻的味道,第一次跟我喜欢的人靠得这么近……” “小墨,别说了!”依璠的声音里带着颤音,这些天来他最想忘记的就是那件事。虽然他当时完全处于被动地位,在他眼里还是对陆皓东的背叛,是对自己爱情的背叛,为此他甚至不敢正视陆皓东。 “依璠哥,那件事就让你这么难受吗?对不起,可是我还是爱你。” “小墨,他们都说你很有潜质,你会有更好的前途,别再想我了,因为,我心里,已经容不下第二个人了。对不起。” “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这是林墨染最后一句话。 依璠靠着墙,想着林墨染刚才的对话,心里既难过又不安,那天晚上的事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就在夏依璠纠结不安时,一只大手托起他的脸,陆皓东醇厚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怎么了依璠,怎么哭了?” 夏依璠一惊,手机嗒然落地却不记得捡起来。 第五十六章 陆皓东弯腰捡起手机还给他,又替他抹掉脸颊的泪水,说:“刚刚在想什么呢,看到我来吓成这样?” 夏依璠匆忙低下头,说:“没什么。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片场的么?” “我今天的戏份拍完了,就来这看你们了。他怎么样了,醒了吗?” “醒了一会儿,刚刚又睡着了。” 陆皓东看着夏依璠的黑眼圈儿,心疼地说:“你的样子也很疲惫,去沙发上睡会儿吧,我在旁边看着他。” “不用了,我不累,再说这是我的工作。” 陆皓东按住他的双肩,咬牙切齿地说:“工作,工作,夏依璠你个工作狂,你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儿?” 肩膀上承受的力道让夏依璠很不舒服,他抬起头,说:“别闹了。”话音刚落,嘴唇又被陆皓东夺了去,温柔的吻渐渐抚平了他内心的不安,苍白的脸颊上终于渐渐恢复红润,眼神也比刚刚多了些愉悦的色彩。 陆皓东坏坏一笑,抱起他放到病房的沙发上,说:“你睡会儿,他醒了我叫你。” 依璠紧紧攥住他的手,说:“不,我们一起守着他。” 望着依璠眼中的希冀,陆皓东明白了他的心意,笑道:“也好。” 两人刚走进裴茗轩休息的那间房,就看到他明显失望地放下手机,说:“还是无人接听。” “也许他真的是忙得没时间接听电话呢!小轩,先别想他了,身体要紧,我去给你盛点粥。” 小米粥糯香四溢,茗轩喝了小半碗,一直担心齐少钦所以更加没食欲。 过了一会儿又喃喃自语:“他在做什么,连接听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夏依璠想了想,说:“他那天走得那么急,一定是很紧急重大的事,没有时间接电话也很正常啊!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治疗和休息,你也不想他回来看到一个病怏怏的你,是不是?” 裴茗轩轻叹一声,转而问陆皓东:“皓东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导演有没有说我?” “他说你这阵子压力也挺大的,趁养病的机会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虽然是和茗轩对话,皓东的视线却绝少离开依璠,这让裴茗轩既安慰又心酸,心想这个人终于知道珍惜了,夏依璠也算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但是少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就算是要分手也不必这样啊! 夏依璠忽然想起一个人,说:“我去打个电话。” 病房外,夏依璠拨通了邵云的电话,电话持续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邵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但是听得出他在笑:“依璠,怎么想起给我电话了?最近还好吧?” “还好。我想问一下齐少钦的情况。” 邵云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果然又是为了别人才联络我。” “邵云——” “好吧,反正你这样又不是第一次了。齐少钦还好,只是这几天公司发生一些事他走不开,我这几天也忙死了,然后他家庭内部也有些问题,这个我不好评论。” “他总是不接电话,小轩很担心。” “他们的事留给他们自己处理吧,依璠你也不要插手太多,就这样我先挂了,还一堆工作等着我呢!” “谢谢你,邵云。” “你客气了依璠,我这次可什么都没帮上你呢!”邵云停顿一下,说,“依璠,如果是为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夏依璠愣住了,邵云,这样的深情我承受不起。 “给谁打电话呢?”陆皓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夏依璠的心“突”地跳了一下,竟然感到心虚,定了定神,说:“刚刚给一个朋友电话,询问齐少钦的情况。” “哦?他怎么说?” “他说公司最近很忙,齐少钦家里也发生一些事,所以走不开。” 陆皓东望着他的表情少见地严肃:“依璠,你最近总是心绪不宁,是不是还在怀疑我,还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依璠慌乱地躲避他的目光,说:“没,没有的事,我只是担心小轩而已,你想多了。” 心里一个细小的声音问:那件事要不要告诉他,如果他知道了会不会原谅我? 另一个声音回答:不,不能说,任何人都不会原谅自己的爱人和别人上床。 陆皓东仔细望着他,那张清丽的脸上除了疲惫和担忧实在看不出其他表情,暗笑自己多心,遂笑着安慰他:“他的事公司会替他出面解决,他和齐少钦的关系也不是你能左右的,顺其自然吧!” 裴茗轩住院那几天,夏依璠变着法给他煲汤,身体没有大碍之后茗轩便回到片场,补足他的戏份。因为不想让人替他担心,原本不善交际的他在片场甚至主动与导演,陆皓东及其他几个有对手戏的演员交流,反而比以前活泼。但独处时又像变了个人似的,常常望着某个物品发呆。让人欣慰的事,裴臻筞迫于压力,终于公开发表道歉信承认曾派人散播谣言,毁谤裴茗轩的名誉。再怎么不满意,茗轩还是念在裴荣是自己生父的份上没有起诉裴臻筞,但望这次的事给他一个教训。 就在裴茗轩以为齐少钦再也不会出现时,齐少钦却出现在了他面前。当时他拍完戏与夏依璠返回酒店,刚进入大堂,就听见有人叫了他一声:“小逸哥。” 茗轩和夏依璠猛然回头,看见一身深色西装的齐少钦微笑着向他们走来,除了眼袋很明显,其他一切如常。他走到茗轩面前,牵起他的手说:“小逸哥我们走,我有话跟你说。” 回房间那段路裴茗轩感到自己是走在云上的。 在裴茗轩的客房里,两人迫不及待地亲吻,这些天的担忧和怀疑都化作炽热的吻和爱抚,裴茗轩感到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渴望被齐少钦拥抱。两人一齐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时,齐少钦笑了:“小逸哥,你刚才差点咬破了我的嘴,不过我喜欢这样的你。” 裴茗轩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抱着他的手却没有松开,只是说:“怎么不接我电话?” “当时和我爸妈谈了很多事情,包括我们俩的事和公司的业务,当时只想快点把那边的事做个了结好回来见你。你担心了?对不起。”说着,齐少钦又吻上了他的脖子。 茗轩往他的怀里缩了缩,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傻瓜!齐少钦不好说,但是秦雨一定会回来找小逸哥。” 听到他这么说,茗轩的眼圈儿又红了,兜兜转转,却没想到最牵挂的人原来就在身边。茗轩双手插入少钦的黑发,主动迎上他的唇,刚刚分开不久的唇舌再次纠缠一起。枉他拍过那么多场吻戏在齐少钦面前只有任其需索的份儿。耳畔传来少钦的调笑:“小逸哥,你再这么热情,我怕要失控了。” 茗轩屈膝轻轻顶了一下他胯下,喘息着说:“那还等什么?” 齐少钦惊喜地看了他一眼,手伸进早已凌乱不堪的衬衣,却又听茗轩说:“不能在这里,回我房间,万一被夏哥看到——糟了,刚才的事一定都给他看去了。” 齐少钦轻轻咬着他的唇,说:“傻瓜,你的夏哥根本就没跟我们进房,他倒是聪明得很,知道我和你有很多事要做。” 久经调理的身体一碰到那双灵活的手就好像收到指令一般迅速变得兴奋,尽管身体最关键的部位还没有被碰触,茗轩已经感觉到下腹似有一股热流急欲喷薄而出。他紧紧抱住那具健硕有力的身体,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颤着声说:“少钦,不行了……我快要……” “小逸哥,这才刚刚开始呢,别着急啊!”齐少钦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怎么看都有点不怀好意。 茗轩心想,这种事能说不着急就不着急吗?少钦却不知是否故意,从唇吻到下腹,却独独忽略那里。下面已经涨得发疼了,茗轩一咬牙悄悄把手伸到下面,谁知立刻就给少钦发现,干脆将他两只手都举过头顶,笑道“小逸哥,告诉过你不要心急。”看到他眼中满溢的泪水时,少钦终于心生慈悲,伸手在关键部位抚弄几下,听到茗轩鼻中发出那声即疲惫又满意的低吟时,一股白灼射在了手心。 “少钦——” 望着恋人含露的眼波,齐少钦的心中也溢满了柔情,温柔地扶起他的身体,说:“小逸哥,叫我小雨。” 茗轩微微一笑:“小雨——”忽然后庭一阵疼痛,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别怕,一会儿就好。”齐少钦吻着他的脖子说。 “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茗轩白了他一眼。 齐少钦愣了一下,笑道:“刚刚不过是热身,现在才正式开始,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小逸哥。” “我就知道,你要是见面不折腾我那才不正常呢!”裴茗轩咬着牙说。明明都是男人,少钦强壮得像头雄狮,自己却像只软弱的羔羊,只有任他宰割的份儿。他有时候不是不痛恨自己的软弱。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允许一个人上他,那他也只会选择少钦。喜欢和少钦心贴着心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 在少钦的动作下,沙发晃得越来越厉害,发出的响声也越来越大,茗轩很怕沙发会因此散架,不得不求少钦慢点儿。那个家伙却笑着说:“别怕,就算散架了我们也还是在上面。”茗轩的双腿不得不更加用力夹住他的腰,而这也引来少钦的调笑。忽然,茗轩的低吟变成一声惊呼,沙发承受不住他们的动作向后倒去并将他俩盖在下面,两人却在这一刹那同时达到顶峰。 他俩愣了一下,相拥躺在地上笑了。齐少钦说:“总算证明这沙发足够结实,总算没有散架。”茗轩轻轻捶他一拳,说:“还有心情开玩笑!还不快出去?” “你夹得我这么用力我怎么出去啊?”齐少钦在他耳边笑。 “你!我是说到沙发外面去。”茗轩的脸烧得发烫,赶紧松开双腿,但生气又被他占便宜,狠狠掐了他一下。 少钦惨叫一声,说:“你怎么跟女人似的也喜欢掐人?” “我就掐你,还不出去?” “你先走我断后。” 两人刚把沙发扶正就听见开门声,茗轩暗道一声“糟糕”,一溜烟跑进了浴室。齐少钦倒是不慌不忙地穿裤子,看见夏依璠进来,笑了笑,说:“没想到你回来这么快。” 第五十七章 夏依璠看着他的脸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笑了笑,说:“要不我再出去转一圈儿,你们办完事通知我再回来?” “不必了,在你回来之前刚刚办完。”齐少钦扣好腰带,开始穿衬衣。 “小轩呢?” “你进门之前躲进了浴室,要我叫他出来吗?” “不必了。” “那个,今晚我想和他单独在一起,可以吗?” 夏依璠脸上路出一抹讥诮的笑容:“什么时候齐总也学会征询他人意见了?” “第一,我现在已经不是齐总,我只是一个失业人员;第二,我从前的做法的确太招摇才会给小逸哥带来这么多麻烦,所以现在起我会低调处事,我对你们这个圈子不是很了解,如果行为有不当之处还请你提醒,我不想他再受任何伤害。” 夏依璠轻轻“哦”了一声:“难得齐总……不,齐少钦这么明事理,这样一来小逸的确会少很多麻烦。”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 “可以,当然可以,我想经过这几天的煎熬,小轩也希望跟你度过夜晚的时光。不过不要让他太辛苦,前几天刚出院,身体还有些虚弱。” 齐少钦讶然说道:“他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他说起?” “就是刚从杭州回来的当天晚上,急性胃炎,在医院住了几天,现在已经没事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我会照顾好他。” “客气了。需要我回避么?” “不用了,我的房间就在隔壁。” 夏依璠恍然。 与齐少钦在房间里用餐时,茗轩问起他这几天来的经历,并说起遇到偷拍客的事。齐少钦又惊又怒,说:“那人真的是臻笙派来的?” 茗轩点点头:“开始他不肯说,后来皓东哥对他用刑了才承认的。皓东哥还把那人的身份证复印件和相机内存留下了,以备不时之需,不过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东西在哪儿?” “那天晚上我心不在焉的,夏哥把东西给收起来了,明天我问问他。我之前听你跟夏哥说,你已经不是齐总了,怎么回事?”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爸妈坚持要我娶臻笙,否则断绝父子关系。” “什么?”茗轩一惊,手中的筷子落到地上,“他们怎么这样做?” “没关系,本来我只是他们领养的孩子,这些年来他们为我付出也够多了,我对他们永远都心存感激。但是我不能因为感激他们而放弃自己的幸福,所以我选择退出公司,至于我欠他们的以后慢慢偿还吧!” 茗轩喃喃道:“你为我牺牲那么多。” 齐少钦微微一笑:“是我自愿的便不算牺牲。”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找工作咯,我有手有脚还怕饿死吗?明天我去见一个朋友,顺利的话也许能拿到工作。” 茗轩睁大眼睛,说:“你在这边也有朋友。” 齐少钦苦笑一声,说:“以前在美国时认识的,当时他在使馆工作,后来不知怎么回国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一直在本市,管理家族的集团公司。其实我都不确定他有没有把我当朋友,不过我提出见面时他并没有反对。” 茗轩迟疑地说:“那个人可靠吗?你以前是集团总裁,现在给别人打工不会觉得委屈吗?” “傻瓜!”齐少钦笑了一下,把他揉在胸前,说,“这有什么好委屈的?一份工作而已。何况以前不过是继承爸爸的职位,公司里很多元老其实并不服气,到别的公司上班也是证明我实力的机会啊!而且在这里我们还可以经常见面,多好!” “可是我只是暂时在这里拍戏,下一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茗轩微微皱眉,心想这家伙不是不知道这个一般性常识吧? “小逸哥,我暂时不想留在北京。” 茗轩恍然,不管怎样,少钦跟那家人一起生活了这些年,这些年培养起来的感情不是一句脱离父子关系就能断了的。因为不肯按照他们的心意成婚而被赶出家门,这种心痛并不亚于第一次被生母抛弃时的痛苦。而北京是他事业的起点,存留了太多过去的回忆。 “没关系,你喜欢在哪个城市就在哪个城市,我拍戏的间隙可以过来看你,你有时间也可以去探班。”茗轩用力抱一下这个看似强悍却并没有走出幼年被生母抛弃阴影的孩子。 “我觉得这个城市很适合生活,空气很好,气候也不错,等将来我们老了可以在这里养老。”齐少钦打着哈哈说。 茗轩吃惊地看着他,说:“养老?你,你想这么远?” “小逸哥不想和我一起终老吗?” “呃,我,不是,我只是没想那么远。”如果他们中有一个是女人,他连将来连孩子上哪所大学、修何种专业都计划得清清楚楚?茗轩偷偷看了他一眼,见到他脸上恶作剧的笑容时才恍然,原来他又在逗他!当下给了他一拳,说:“你坏死了。” 齐少钦低头吻了一下他柔软的发丝,笑道:“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表情像一个做错事等待受罚的小孩?” “你才像小孩呢!不早了睡觉去!”茗轩推开他逃进浴室。 在片场休息时裴茗轩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四处逡巡,希望能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但是现实却一再让他失望。不知道少钦和他的朋友谈得怎么样了?为什么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来探班了? 夏依璠递过来一杯水,说:“在等他?” 茗轩傻笑着说:“呃,不是不是。” “就是想他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古人都说了,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看你,害羞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茗轩这天总觉得他哪里不对,这下终于发现了,原来依璠又戴上那副让他看上去傻傻的眼镜。当下给他摘下来,说:“干嘛一定要戴这个?不戴多好看!” 夏依璠抢过眼镜戴上,说:“戴习惯了,不戴好像没穿衣服一样,浑身不自在。” 茗轩笑了笑,说:“是不是只有皓东哥才配欣赏你的秀色?” 夏依璠一愣,笑骂道:“去你的!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了?都是齐少钦带坏了你。” “是又怎么样?哎,你怎么不陪皓东哥聊天去?他现在心里一定在骂我了。” “我的工作又不是陪人聊天的。何况,他身边一堆助理和崇拜者,我才不去凑热闹。” “夏哥,拍完这部戏你们会在一起吗?” 夏依璠愣了一下,淡淡道:“我也不知道。”虽然之前陆皓东曾亲口对他说过在一起的话,但是没有到那一天,夏依璠绝不会先行说出那样的话。 “你这几天工作量那么大,身体还吃得消吧?也难为你了,病刚好一点。” “没事,做这一行的谁不是拿命在搏呢?至少现在还有些本钱,等过几年就是想搏也搏不动了。”茗轩自嘲地说。 夏依璠欣赏地望着他,轻笑道:“的确。” “这几天都没有小墨的消息,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那天在机场分别时脸色可真够臭的。他有没有给你电话?” “我们通过几次话,他没事你放心。” 说到林墨染,夏依璠的脸色便有些萧索,茗轩明白了那孩子并没有对夏依璠死心。想到相依为命多年的兄弟竟然没有给自己电话,心里竟然有小小的醋意。不过想起从前林墨染和夏依璠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茗轩又觉得好笑。林墨染从小性子大大咧咧不受管束,每当他做错事夏依璠总是冷着脸教训他,茗轩一度担心两人要真的干起架来就麻烦了。奇怪的是林墨染虽然总说夏依璠的不好,却一次也没动手。或许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缘分? 那天拍完戏已经是午夜。裴茗轩想着也许少钦已经回酒店了,一听导演说停,第一个跑去换衣服,但是他出来的时候一向在外面等他的夏依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身形英伟的齐少钦。茗轩几乎扑进他怀里,问:“你怎么来了?” “看你这么久不回去,我来接你的。” “夏哥他们先走了?” “我让他们走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不希望有其他人在场。”少钦拉着他的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说不定人家还不愿意在场呢!现在陆皓东对他穷追不舍……你怎么了?”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茗轩发现当他提到陆皓东时,少钦的脸色微微变了。 “没什么,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少钦低头想亲一下他,猛然想起还有个出租车司机,当下只说,“今天拍到这么晚,累坏了吧?一起吃宵夜?” 茗轩打了个哈欠,说:“还好,就是有点困。” “那你睡会儿吧,到了酒店我叫醒你。” 第五十八章 实际上,齐少钦并没有如约定的叫醒他,看着他挨着自己肩膀睡得香甜实在也不忍心叫他,便不顾别人的眼光将他抱回酒店房间。齐少钦忽然想起小时候也有过类似情形,自己半夜惊醒哭着找妈妈的时候,小逸总是第一个过来安慰他,哄他睡觉,不过通常是两人小声说着话时他自己先睡着了。那时候即使再想妈妈,看着身边这张恬静温柔的睡容心里也觉得安慰好多。也许从那时候就喜欢上温柔善良的小逸了吧! 把他放到酒店的床上给他换衣服时,茗轩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房间,你忘了?”齐少钦轻吻一下他的唇,说,“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茗轩摇摇头,倒在他怀里继续睡。 和茗轩在一起时,齐少钦习惯抱着他睡,因为那样觉得踏实。那天不知睡到什么时候,他依稀感觉到肩膀湿漉漉的,睁眼看时,却是茗轩像吃奶的小狗似的闭着眼睛,抱着他又啃又咬,口齿不清地说:“少钦,龙虾真好吃。”原来裴茗轩梦见齐少钦带他去吃饭,点了他爱吃的龙虾汤,龙虾汤鲜美无比,让他大快朵颐。 齐少钦摇头苦笑:“小逸哥,你竟然饿成这样,把我当龙虾了!”如果今天结束得早,倒可以带他去喝龙虾汤。 他躺下刚睡了一会儿,电话响了,是夏依璠打来的:“小轩起床没有?” 齐少钦望着床上睡得正香的茗轩,说:“还没有,要叫醒他吗?” “是的,麻烦你。” 齐少钦放下电话,又磨蹭了几分钟才晃醒茗轩:“小逸哥,起来了。” “困死了,别吵,让我再睡一会儿。”茗轩咕哝了一句,翻过身继续睡。 “这么辛苦,干脆以后不要拍戏了。” “呵,拍戏?”刚刚还神志不清的裴茗轩,一听到“拍戏”两个字,顿时清醒了。他一面跟少钦询问时间,一面匆匆忙忙地洗漱、换衣服,只是脸上那对大大的黑眼圈和布满血丝的双眼让齐少钦看得心生怜惜:以前并不知道他们这一行这么辛苦。 乘车赶去片场时,齐少钦拿着蛋糕送到他嘴边,像保姆喂孩子似的,说:“来,再吃一块,你昨晚都没吃东西。”茗轩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夏依璠,他努力地憋着笑的样子让他很是尴尬,只好红着脸说:“少钦,我自己来。” “我喂你好了,不要把手弄脏了。” 夏依璠轻笑一声,说:“小轩,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当我不存在好了。” 可是,你这么一说,我就更加不能忽视你的存在了。茗轩心中苦笑。 齐少钦把茗轩吃剩的蛋糕沫舔干净,说:“你看,还是夏依璠善解人意。” 茗轩转头问:“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齐少钦看看表,说:“送完你我再去,放心,不会迟到。” 夏依璠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青岛气候冬暖夏凉,但正午的阳光还是照得人浑身发烫,裴茗轩等人又穿着厚厚的戏服,稍微动几下便感觉到汗水顺着脊背流下。陆皓东让助手买冷饮给大家消暑。 中间没有他的戏份的时候,茗轩便打开笔记本上网,找来找去都没有天海集团的消息,心里便有些纳罕,但少钦不会骗他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小轩,你在找什么?” “呃,没什么。” 夏依璠缓缓开口,说:“福利院的事曾让你人气大跌,好在风波已经过去,但是跟齐少钦的事还是要低调处理,这个社会不像你想象得那么宽容,不会因为你是人气偶像就对你网开一面,明白么?” “我知道。”茗轩想了想,说:“认识六年我都不知道你和陆皓东的事,你们还真会掩饰啊!你们打算永远这样下去吗?” “我也不知道。”夏依璠望着不远处讲电话的陆皓东,清俊的侧脸上闪过一丝寂寥。 “怎么不知道?难道他又旧病复发?” 夏依璠笑了笑:“当然不是,你想什么呢?我和他相处模式不像你和齐少钦,唉,或许是我想多了吧,总觉得相识越久不确定的因素越多。” “看不出夏哥对待的态度这么悲观呢!其实你不该这样的,就算没有陆皓东,小墨和邵云也不见得比他差啊!” 夏依璠轻轻说:“没有陆皓东就没有今日的夏依璠。” 这是他的爱情宣言吗?茗轩感觉到内心的震撼,就是因为这样,不管陆皓东曾经怎样伤害过他,到最后,夏依璠还是选择原谅他。等到他再也不能原谅的那一天,只好选择摧毁他自己。 后来裴茗轩分析自己和夏依璠的不同,他说,他爱齐少钦,但是,他不会像夏依璠那样把整颗心都给人,然后任人践踏。如果有一天齐少钦背叛了他,他当然也会生气、会难过,但是难过之后他一定会重新站起来。 那天手工时茗轩又见到了齐少钦,与夏依璠匆匆打过招呼后跳上了齐少钦的出租车:“你等我多久了?” “我刚到一会儿,饿了吧?带你去吃龙虾?” 茗轩想了想,说:“以前都是你请我吃,今天我请你。” 齐少钦笑道:“虽然我现在已经离开了天海给别人打工,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吃饭的时候,裴茗轩问:“今天工作还顺利吧?” “还好,工作的事你不用替我担心。吃晚饭我带你去我家。”齐少钦帮他把龙虾肉剥出来放到盘里。 “你家?你在这里买房子了?” 齐少钦笑道:“我离开天海时相当于净身出户,哪有钱买房子?是卓浩让人替我找的临时住所,既然打算在这里工作,总住酒店也不是事儿啊!” “卓浩?就是你说在美国认识的那个?” “是啊!其实我都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当年我把他得罪得可不轻呢!”齐少钦低头笑了笑,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不过这更激起了茗轩的好奇心: “你怎么得罪他的?” “这个嘛……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茗轩不以为然地说:“你得罪他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不准吃醋!” 看他笑得神秘,茗轩越发好奇,说:“你快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齐少钦伏在他耳边,说:“我追求过他。” “什么?”茗轩一口汤差点喷出来,说,“他长什么样?” “当然不及你了。” 听少钦这么说,茗轩的虚荣心算得到满足,但是他并没有傻到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的程度。 “其实他当时有女朋友,两人据说是大学校友,后来一起在使馆工作。我那时也不知是鬼迷心窍了还是怎么的,非要他做我男朋友,结果把他惹火了,”少钦指着自己的鼻梁说,“你看,我现在的鼻梁中间有点凸起是不是?就是那时候他给我打折的。” “真的假的?”茗轩凑上去,以前没有注意过,现在经少钦这么一说,果然发现他鼻梁中部高出一点点,不过如果不仔细看还是看不出来的。当下悻悻地说:“他把你鼻子打坏了你居然都不生气,他果然有两下子。” 齐少钦笑叹:“我就知道不该告诉你,你吃醋了吧?” “吃醋才怪!你还真不害臊,这种事还好意思说。”茗轩大口喝着汤。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都过去了。”齐少钦仔细观察茗轩的表情,看他一门心思只在吃上,忽然有点失落,这家伙就一点不吃醋? 两人各怀心事地吃着这餐饭,上甜点时茗轩终于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少钦,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以前有过多少个人。” 终于发问了!齐少钦有点兴奋过头了,说:“好,让我慢慢数给你听。” “什么?还要慢慢数?齐少钦,我告诉你,如果你敢超过十个,我就,我就……”茗轩忽然词穷了,如果超过十个就怎样呢?跟少钦分手吗?当然不能!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齐少钦握住他的手,说:“小逸哥,别着急,我挑剔得很,总共也不超过五个,包括上次你见过的那个陈秉聪。” “你们为什么分手?” 齐少钦想了想,说:“或许是因为他们都不是你。” 因为不是你。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在茗轩看来却是齐少钦说过的最好的情话了,比从前那些肉麻的情情爱爱更让他感动。 看着他一副痴傻的表情,齐少钦忍不住抓住他的手亲了一下:“别发呆了,小逸哥,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的生活是不会对你隐瞒的。” “五个也不少了,我一个都没有呢,岂不是太吃亏了?” “那些都是以前的,谁让你不早点出现?害我找那么久——不然我以后多补偿你,让着你,这总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 “少钦,你离开天海这件事为什么没有人报道?” “是我爸暂时不想让外界知道这件事,所以封锁了消息。怎么想起问这个啊?” “天海高层变动居然没有人报道,我觉得有点奇怪而已。你爸妈怎么会那样呢,一点情面都不讲,说把人赶走就赶走?” “反正那本来就是他们的,他们把我养大让我受教育已经是恩典了,我知足了。小逸哥,以后只要有你我就满足了。” 茗轩把椅子挪到他身边,趁旁人不注意飞快地亲一下他,说:“我们走吧,你不是说带我去看你的新家?” 第五十九章 经过福利院风波,裴茗轩身价大涨,陆续有公司联系产品代言,经过一番挑选,选择了某国际品牌的男士洗面乳。原因很简单,他其实一直用这个牌子的洗面乳,对他的质量很有信心,不用担心因质量问题导致的诉讼。 与制作公司敲定拍摄时间后,在不影响拍戏的情况下,裴茗轩与夏依璠乘飞机去了北京。广告的拍摄过程很简单,9台摄像机对准茗轩,从各个角度拍摄他湿身洗脸的过程。他天生有牛奶般的好肤质,由于职业的关系平时也会做些保养,因此尽管经常熬夜拍戏,肤质始终柔嫩如婴儿,晶莹的水珠越发衬得他丽质天成。湿透的白衬衣贴在身上,将他略带纤细却比例线条优美的身形展示出来,令他有一种别样的性感。 摄影师看得呆住了,他旁边的人打趣道:“子谦,当心流鼻血。” 摄影师瞪了一眼同事,说:“你才流鼻血呢!”他话音刚落,就见一股红线顺着鼻孔留下,同事赶紧带他去冲洗。 茗轩对依璠说:“不知道能不能过。”衣服湿哒哒的感觉真不舒服。 等了一会儿,摄影师没回来倒是他同事过来说:“子谦说没问题了,如果你们有事可以先走。谢谢啊!” “客气了。他还好吧?” “别担心,他经常这样的,最近的工作量又很大难免上火。” 茗轩点点头,换了衣服和依璠准备去跟子谦告别,刚要推门,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说话声,听得出是子谦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接道:“路过这里就顺便来看你了,怎么又晕倒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子谦笑道:“你都说过我是少爷身子。别动,就这样抱着我。” 茗轩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推门,只跟其他人道别。去机场的路上,摄影师纤细精致的面孔一再在他脑中浮现。 “在想什么?” 茗轩很想问:“夏哥,你说,为什么漂亮的男人喜欢找男人呢?”但是碍于司机的存在,他只是摇摇头,说:“没什么。这次的时间太紧了,不然可以去看看小墨。” “反正陈导的戏也快杀青了,拍完戏再看他也是一样的。” 通过收费站不久,一辆并行的大卡车失控似的朝他们过来,裴茗轩等人乘坐的车子差点被撞飞。开始他们以为是意外,只是吩咐司机继续往前开,谁知走了不到50米,之前那辆卡车以更快的速度撞过来。茗轩感觉到身体受到强烈震动和挤压,听到夏依璠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茗轩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觉得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睡得那么饱,并且还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小雨又回到小时候,回到他们一起生活过的福利院,两人在小花园里说着悄悄话,小雨说:“小逸哥,我们永远不分开。” 这时,院长带着一对年轻夫妇来到他们面前,说:“秦雨,如果你愿意,马上就有爸爸妈妈疼你了。” 那对夫妇看上去很温文而漂亮,望着小雨的目光充满了慈爱,那个阿姨蹲下身对小雨说:“小雨,跟我们走吧,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儿子,我们待你会像亲生儿子一样。” 看得出小雨也很喜欢他们,但是他犹豫了一下,问:“可以带小逸哥一起走吗?” 那阿姨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院长。院长为难地笑了笑,对小雨说:“小雨,不要提过分要求。” “我不走,我要和小逸哥在一起。”说着,小雨跑回了房间。 院长转而对一旁的他说:“小逸,你和小雨最好了,你去劝劝他,你们年纪越大,愿意收养你们的人就越少,不要浪费这么好的机会。齐先生和太太都是很好的人家,跟了他们小雨会受到更好的照顾,这也是你希望的,不是吗?” “我以后还能见到小雨吗?” “这……长大以后,有机会还是能见面的。” 听了院长的话,小逸跑回房间,对趴在窗台的小雨说:“小雨,不要走。” 小雨回过头,吃惊地望着他,说:“那两个人看上去真好,小逸哥,你不替我高兴吗?” 小逸哭着说:“你说过我们不分开的,小雨,不要走。” 小雨走过来替他擦掉眼泪,笑着说:“小逸哥,我会回来看你的。”说完,他径直走出去,走到那对夫妇面前,牵起他们的手。临行前,小雨回头对趴在窗台的他笑了笑,说:“我会回来的。” “不要走,小雨。”他趴在窗台,眼睁睁看着小雨上了那对夫妇的车,第一次哭得那么伤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雨,你骗人,你说过我们不分开的。” 齐少钦含泪望着病床上不停流泪的裴茗轩,说:“小逸哥,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求你赶快醒来。”得知茗轩车祸受伤的消息后,他以最快速度赶来,看到的却是像被扯坏的木偶似的裴茗轩。 “小雨,不要走,小雨……” 齐少钦握住他的手,说:“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醒过来好不好?” “小轩他还没醒么?” 齐少钦转过头,冷冷地望着站在门边的夏依璠:“都是你,非要他来拍那该死的广告,如果不是你,他就不会伤城这样。你最好求老天让他尽快苏醒,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听到这话,夏依璠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没有一点血色,但是他没有做任何回应。陪在他身边的陆皓东面无表情地说:“你不要什么怪到依璠身上,你看不到他也受伤了吗?你以为茗轩受伤他很开心吗?” “算了,皓东哥。”夏依璠拖张椅子在病床前坐下,静默地望着床上不停说梦话的人。 齐少钦上前扯着他的衣服,把他往外推:“你走,别在这里假惺惺了。” 陆皓东挡在依璠面前:“齐少钦,茗轩受伤大家都很难过,但是你不能把这归咎于依璠。” “你说我冤枉他?如果不是他要小逸哥来拍这个广告,又怎么会发生车祸?这个人眼里只有钱,我早就该让小逸哥换经纪人。” 陆皓东抓住齐少钦想给他一拳,却被夏依璠拦住了:“小轩现在还昏迷不醒,你们就不要再吵了。皓东哥,我们走吧!” 陆皓东推开齐少钦,搀着依璠走回他的病房。 “导演怎么会同意你缺席呢?” “依璠,你以为听到你受伤的消息后我还能心安理得地拍戏吗?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头还晕吗?” “有一点,不过比前两天好多了。我最担心小轩,三人里他受伤最严重了。” “他会没事的,你别担心了。”陆皓东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他缠着绷带的头。 过了一会儿,依璠轻轻说:“齐少钦说得没错,我的确有责任。” “别听他乱说,谁也想不到那车会撞上来不是吗,这是不可抗力。” “不。”依璠抬起头,缓缓说,“我现在怀疑那辆卡车是故意撞上来的。” 陆皓东讶然道:“依璠,你是说有人故意想害你们?” “开始的确没注意,现在回想,自从上了高速,那辆车就一直跟着我们,连续撞我们两次之后才走。我当时真该记下车牌号。”依璠后悔地敲打自己的头。 陆皓东忙抓住他的手,说:“别傻了依璠,那种情况下你还有力气叫救护车已经是够幸运了。何况,如果那车真的是故意撞你们的,他完全可以上一个假车牌,你就算记下车牌号也无济于事。” “万一小轩再也醒不来怎么办?”依璠无助地望着他。 “医生说过他不会有大碍,你不信医生的话吗?”其实陆皓东心里也没谱,但是实在不忍心看着依璠这么伤心自责。 林墨染站在病房门口,叫了声:“依璠哥。” 依璠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半晌,问:“你怎么来了?” 林墨染走到他床边坐下,说:“我本来早就想过来,公司那边不放人。这几天我一直很担心你。” “我没事,但是小轩他……”依璠的喉咙又哽住了。 “我刚刚去看过他了,我希望小逸哥没事。”林墨染叹息一声,说,“我看见齐少钦哭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哭,看来他是真的爱小逸哥。” “小墨,我这边没事,要么你去看看小逸,要么你就回公司。” “为什么?你就这么讨厌见我?”林墨染的嗓门陡然提高一个八度。 陆皓东见状,握住依璠的手,说:“小林,你喜欢依璠不代表他也一定要喜欢你,你是个成年人了,应该懂得这个道理。而且我已经决定以后和依璠一起生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林墨染不服气地看着他,说:“你不就是比我早一步遇见依璠哥,比我早成名十年吗?有本事我们看十年后谁强谁弱。” 依璠微笑道:“小墨,我一直都把你当弟弟看待,以后也不会改变初衷,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林墨染落寞一笑,反问他:“弟弟?那天晚上……” “小墨!”依璠厉声制止他再说下去,“你再敢胡说,就当我没认识你。” 林墨染吃惊地望着他,没想到夏依璠真的这么绝情,当即冷笑一声奔出去。 陆皓东见依璠脸色大变,担心地说:“依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身体要紧。” 夏依璠轻声问:“你不怪我?” “傻瓜!他追求你,正说明我们依璠有魅力,我干嘛要怪你?” 如果我做了错事呢?你也会原谅我么?这些话憋在依璠心里很久了,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他怕陆皓东会离他而去。但是林墨染,始终像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身边爆炸。 陆皓东见他沉默不语,只当他还在生林墨染的气,安慰他:“你现在伤还没有痊愈,不要想太多了,把身体养好要紧。” 夏依璠几番犹豫,一旦接触到皓东温柔的眼神便没有勇气提那件事了——他不能接受陆皓东跟女人鬼混,陆皓东当然也不能接受他和男人发生那种事,这本来就是再清楚不过的事。而且如果给他知道小墨曾经试图对他做那种事,他会不会去揍小墨? 第六十章 那天之后林墨染果然没有再到医院来见他,只是偶尔发短信问候——依璠又开始自责,对他是不是太严厉了?小墨不同于邵云,邵云理智成熟,但是小墨……初遇时小墨还是个性格莽撞但不失可爱的少年郎,当初对他严格管教也是不想他染上坏习气,只是想不到那孩子竟然对自己产生这种感情。 过了两天,陆皓东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依璠担心导演责怪便劝他回去拍戏,皓东说:“导演要生气就让他生气好了。依璠,你要知道,不管多少部戏都不及你重要。” 依璠笑道:“皓东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别让导演难做。” “不。我怕我离开后某人会乘虚而入。” 依璠嗔怪地说:“你连我都不放心么?” “我放心你,但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家伙总惹得你心烦不是?” 依璠知道说不过他,暗暗叹息一声,说:“不如我们去看看小轩,昨天的时候他还发烧,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两人来到裴茗轩的病房,齐少钦正一口一口地喂茗轩喝汤,见到他们,冷冷地看一眼不说话。倒是茗轩微笑着说:“夏哥,你该安心养伤才是,不要总走来走去的,医生说我已经没事了。” 夏依璠淡淡一笑,说:“你没事就好,不然我会愧疚一辈子。” “又不是你的错,完全是那大车司机的问题。对了,给我们开车的司机伤势怎么样?” “他没事,擦破点皮,有轻微脑震荡,三个人里属你受伤严重。” 裴茗轩苦笑着说:“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流年不利,你看先是福利院火灾的传言,刚澄清了假消息又遭遇了车祸,早知道让大师给卜一卦。” 一旁地齐少钦不满地皱眉:“别光顾着说话,再喝口汤,医生说你要多补充营养。” 裴茗轩做个鬼脸,乖乖地喝下他的汤。 这时,齐少钦的电话响了,他放下碗,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便往外走:“我接个电话。” 依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茗轩却替他开解,说:“也许跟公司业务有关,不方便我们这些外人听到。” 陆皓东笑道:“小裴也算是善解人意了。” “一下两个主演都逃了,这下陈导该急得跳脚了吧?”茗轩想象得出陈导着急上火时的样子。 “那没办法,谁让你受伤了呢?没有了你很多跟你的对手戏也没法拍。” 茗轩撇了撇嘴,说:“你就给自己找借口吧!谁不知道你就是想赖在夏哥身边而已。你以后可不准再欺负他。” 陆皓东举起双手:“我哪敢?我现在就怕依璠会弃我而去,哪里还敢欺负他!” “哼哼,算你识相。” 齐少钦脸色沉重地回到病房,说:“肇事司机抓到了,据说是酒驾。” 依璠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齐少钦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你知道什么?” “他的车逃走时开得顺当得很,我不觉得他像醉酒驾驶。” 齐少钦沉默半晌,说:“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们帮我照顾好我小逸哥。” “少钦,不要冲动。” “知道了,小逸哥,我马上回来。” 看着他消失在门口,茗轩担心地说:“他好像有心事,希望他别做出冲动的事。” “不会的,也许他只是去警察局了解情况。” 有一只电话响了,这次是陆皓东的,接通后他说了两句便将电话交给夏依璠:“陈导的,让你接一下。” 依璠疑惑地接过电话,心下奇怪为什么给他的电话打到陆皓东手机上。 “依璠啊,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小裴醒了没?” “他已经醒了,谢谢您关心,要和他说几句么?” “他在你身边吗?那好吧!” 依璠把电话传给茗轩,见茗轩对着它又点头又微笑,寒暄了几句又把手机还给依璠:“他要跟你说。” “依璠啊,陆皓东现在也就听你的话……” 依璠顿时明白了,轻轻道:“好,我跟他说。” “还是依璠明事理。那就拜托你了。” 放下电话,依璠说:“皓东哥,你该回去拍戏,不要在这耽搁了。” 陆皓东恍然:“导演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这个?这个老狐狸!” 依璠上前抱住他的腰,说:“我喜欢的男人是分得清孰轻孰重,为事业拼搏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磨磨唧唧的娘炮。” 陆皓东又气又好笑,捏住他的下巴,威胁他说:“依璠,你说我什么?” “皓东哥,回去拍戏,别让一圈人等你自己。我这边已经没事了,等小轩的伤好了就过去跟你们会合。” 陆皓东叹息一声,说:“依璠,有时候你真让我无话可说。好,我听你的。” 依璠仰起脸吻他,不知怎么的,产生一种好像再也不见的错觉。 陆皓东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依璠,等我。” 病房里只有茗轩和依璠时,茗轩问:“夏哥,小墨他最近还常给你电话吗?” 夏依璠一愣,叹息道:“电话比较少,但是经常传短信。我怀疑是不是我对他过分纵容了才会弄到今天这种局面。” “你?纵容他?”茗轩吃惊地看着依璠,说,“他以前不止一次跟我抱怨过你的专制,你还说纵容他?” “我是说,在那件事上。我把他当小孩子,这反倒激起他的逆反心理,一定要证明他是个成年人,其实还是孩子心理。” “我和小墨亲如兄弟,当然也希望他能找到真爱,但是我看得出你爱的人是陆皓东,那你就不要再为小墨纠结了。你又没做错什么,谁也没规定说他爱你你就必须爱他。” 夏依璠脸色煞白:“你,你知道?” “那天晚上我去上洗手间,听到你房间里有人说话,还以为是陆皓东。后来又听见玻璃摔碎的声音,不放心才问你一嘴……但是后来我看见小墨气冲冲从你房间出来,我就明白了。本来我也不想提这件事,但实在不想看你这么纠结……夏哥,你在听吗?” 夏依璠轻轻道:“我真怕小墨会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夏哥,你放心,我会找机会劝劝小墨的。” 夏依璠勉强笑了笑:“谢谢你,小轩。” “夏哥,你跟我客气什么呀?” 齐少钦去了几个小时都没消息,晚上的时候打来一个电话,说有点急事暂时不能来医院陪茗轩,等办完事就立即赶过来,让他不要担心。 他再来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茗轩和依璠看着胡子拉碴的齐少钦出现在病房时都吃了一惊,这三天来他都做了什么? “夏依璠请你先出去,我有点事和小逸哥谈。”他的声音疲惫而嘶哑。 对于齐少钦的冷淡,依璠丝毫不感到奇怪,如果这个人哪天忽然对他热情起来那才是咄咄怪事。 夏依璠离开病房后,茗轩皱着眉说:“你对夏哥太不礼貌了。” “就他这办事能力,我这么对他都算客气了。” “发生车祸又不是他的错,你不要总错怪他。” “好了,我们先不说他了,说说我们的事。其实那天打电话来的还有我爸妈,经过这些天的考虑,他们接受我们了。” 茗轩愣了一下,迟疑地说:“你是说他们不再反对我们的事?” “他们不再逼着我娶裴臻笙,也不反对我和你交往,但是要我回去打理公司。” “这才多久,态度转变这么快!” “当初他们听信裴臻笙的一面之词,以为你和我交往是为了钱,其实后来发现,裴家之所以这么着急我和臻笙的婚事,其实就是为了能从天海获得大笔援助,近年来裴荣把公司业务交给臻筞打理,亏了很多钱,现在裴氏的运营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那你准备回公司还是继续在你朋友那儿工作?” “当然回天海,一来爸妈一直想环球旅行,苦于公司业务缠身,如果我全面接手公司他们就自由了,再者,自己做老板还是比给他打工自在,你说是不是?我之所以这么久才回来就是为了回去跟卓浩解除那边的工作关系,他也挺理解的,并没说什么。” 裴茗轩言若有憾:“这样的话,我拍戏时你就不能管接管送了。” 齐少钦笑道:“你说那个戏呀,我已经让人停了。” 茗轩大惊:“少钦,你怎么可以这样做?那是多少人的心血?” “我才不管多少人的心血,如果不是这部莫名其妙的戏,你就不会惹上这么多麻烦。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帮你解除跟公司的合同,以后只管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茗轩只觉得一口浊气上涌,说:“少钦,你没有权利替我做决定。如果我愿意被人包养,早七八年前就做了,不用等到现在。” “你别生气嘛,‘包养’?说这么难听!我不过是不想你这么辛苦罢了!你要真喜欢做那一行我当然也不会强制你退出。” “夏哥知不知道停拍的事?” “应该快了吧,陆皓东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带给他。” “这样一来,导演的心血要打水漂了。” “那没办法,我不能再让你冒险。大不了他下一部戏时多给他投资点。” 木已成舟,裴茗轩也觉得没有必要再讨论那个事,只是心里对陈导有亏欠。让他惊讶的是,自那之后齐少钦就派了两名保镖来。茗轩苦笑不得,至于这么夸张吗?他以为是在拍黑帮片吗? 但齐少钦自有他的道理:“这次回青岛还听卓浩说起一件事。去年他一个朋友被人绑架,但勒索对象是他,赎金是他当时接下的一项大工程的预算。后来人虽然救出来了,匪徒却全部死在警察局,说是畏罪自杀但他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线索就这样断了。上次说到的那个开车撞你们的司机,他也用自己的皮带‘自杀’了。如果说真是醉驾,他用得着自杀吗?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去裴家退婚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裴荣父子的吵架,内容涉及到你这次的事故和一项大工程,就是去年卓浩接的那个,我很不放心。” 茗轩惊得张大嘴巴,如果这是真的,简直比电影还曲折。 “我并不能因此断定就是裴臻筞策划的绑架和车祸,但他们的对话让我很担心,这几天你就委屈一下,就当他俩不存在就是了。” “哦,好。”茗轩偷偷瞟一眼门外那俩人,心想,要怎么才能装作他俩不存在? “哇,什么时候请的保镖?”听这说话就知道是谁来了。 茗轩望着披着一身阳光的林墨染,说:“小墨,快过来。” 林墨染笑嘻嘻地在他身边坐下,说:“你气色看上去比上次我来的时候好多了。” 茗轩开心地说:“是啊,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上次看着真是可怜,像是被扯坏的木偶,他还哭了呢!”林墨染指着齐少钦说。 “哭又怎么样?你没哭当时怎么眼圈儿红得跟兔子似的?” “好好,我不跟你吵,我去看看依璠哥。”林墨染笑着退出去。 “小墨,”茗轩叫住他,“你喜欢夏哥没错,但是别让他为难。” 林墨染愣了一下,轻轻道:“我知道。” 病房里只剩下茗轩和他自己时,齐少钦冷笑一声:“这个夏依璠和陆皓东也是绝配,一个死心眼痴心受虐狂,一个没心没肺脚踏数条船。” 第六十一章 “他近来已经收敛很多了。”想着陆皓东之前望着夏依璠的温柔的眼神,茗轩还是无法将他与从前那个花心大萝卜联系在一起。 齐少钦轻蔑地说:“你信?我可不信。这次在青岛我看到他和一个年轻人吃饭,看两人神态亲密度绝不仅仅是普通朋友。” “你说的是真的?我要去告诉夏哥。”茗轩挣扎着起身。 齐少钦推倒他:“你省省吧!这种事外人最好少插手,不然弄得里外不是人。我想夏依璠也是了解陆皓东的吧,之前的那些他都忍了,你还怕他忍不了这个?” 茗轩喃喃道:“可怜的夏哥。” “我倒是看好小墨,至少比陆皓东专一,不如撮合他们两个。” 茗轩急道:“少钦,你别乱来!” “小逸哥,开个玩笑都不行吗?” 茗轩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现在哪有心情开玩笑。” 林墨染垂头丧气地进来,跟他们说:“我走了小逸哥,下次再来看你。” 注意到他嘴唇高高肿起,茗轩顿时明白了:“你刚才跟夏哥……” “这件事你不要管我。” 两人相依为命多年,听到这句话忽然觉得心凉,倒是齐少钦勾着林墨染出去,两人在走廊上不知道谈什么,只听见林墨染一个劲地说“好,明白”、“我听你的”、“谢谢你”。 齐少钦返回时,茗轩问:“你刚才跟小墨说什么了?他怎么好像很听你的?” “没什么,想帮帮他而已,怎么说咱们三个都曾经生活在同一所福利院,你说是吧?”齐少钦笑容神秘。 说到福利院,裴茗轩轻轻道:“少钦,其实当年我虽然嘴上说让你走,心里还是很自私地想让你留下来陪我。” 齐少钦微笑着亲一下他额角,说:“我知道,不过是后来才明白过来的,如果我早点明白我就会早点回来找你了。” “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啊?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 夏依璠出院当他就接到主管电话,让他去公司一趟。原以为商谈茗轩下一步的工作,但主管开门见山地说:“依璠,有个年轻人想让你做经纪人,考虑到你带新人的经验也算丰富了,公司决定把你工作做些调整,以后林墨染归你管,裴茗轩将另外给他安排经纪人。” 依璠稍稍愣了一下,随即淡淡笑了:“知道了。” “依璠,你身体刚复原不要太累了。” “谢谢。茗轩知道这件事么?要不要我通知他?” 主管果断干脆:“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公司会尽快通知他。这是小林最近的一些工作安排,你拿去,今天下午带他去参加一场试镜,具体在这儿。” “明白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依璠如常跟主管告别,在这个圈子里这么久他早就知道怎样管理自己的情绪。 当天参加一部正在筹拍的古装玄幻电视剧的试镜,林墨染是新人,除了参与过许云生那支MV的拍摄外几乎没有戏剧拍摄经验,但是为了在夏依璠面前好好表现,他还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导演貌似对他的表演很满意,除了他想要争取的那个小角色之外,又指定他表演了另外一些角色。 回去的路上,林墨染说:“依璠哥,你说导演是不是对我的表演不满意,不然为什么还让我表演其他角色?” “依璠哥,你饿不饿?我们去吃浙江菜,这几天为准备这场试镜我紧张得天天拉肚子。” “依璠哥,你怎么了?你听见我说话吗?”发觉身边的人一直在发呆,林墨染晃了晃他。 “啊,你说什么?” 林墨染委屈地说:“依璠哥,你就这么不想做我的经纪人?当时为什么不拒绝?”原以为一起工作可以拉近彼此的关系,但此刻夏依璠的反应让他心灰。像现在,两人虽然靠得很近,心却离得很远 夏依璠淡然道:“你觉得我可以拒绝么?何况做谁的经纪人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不开心?你还生我气?” “小墨,我不生任何人的气。” “可你现在明明就是不开心啊!” 依璠语气冷淡:“你不要看我就好了。” “我偏要看你!”林墨染任性地扳住他双肩,差一点就要亲下去时,猛然瞥见前面司机正透过后视镜看他们,才匆忙松开手,悻悻说:“依璠哥,一会儿去哪儿吃饭?” “你自己吃吧,我想回家睡一觉。” “我先陪你回家。” 回到与裴茗轩合租的公寓,夏依璠直奔自己的房间,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觉得像现在这么累。依璠对此的解释是,也许最近在医院里呆太久,人变懒了。 林墨染打开冰箱,里面还有些蛋和鱼,便尝试做了两个家常菜,味道不如夏依璠和裴茗轩的好,不过也凑合吃了。 他轻轻敲了敲夏依璠的房门:“依璠哥,起来吃饭了。” 连续敲了几声,夏依璠终于开门了,抹着惺忪的睡眼,说:“你自己吃吧,我再睡会儿。” “吃完再睡吧,我刚做出来呢!” “你烧的菜?”印象中林墨染从来不进厨房。 “是啊!反正已经回家了,不如自己做着吃,你来尝尝嘛!” 夏依璠笑了:“好。” 夏依璠很少有这种疏懒散漫的笑,这让林墨染又想起那天晚上吃冰淇淋的夏依璠,就是那一次,他发现了这个总是板着面孔教训他的冰块,也有他美丽和脆弱的一面,就是那时候开始对他动心。 “你还愣着做什么?走吧!” 林墨染回过神,跟在他身后下楼,今天他穿的是一套浅蓝色分体式纯棉睡衣,上面还绣着维尼熊,倒令气质清冷的夏依璠平添几分可爱气质。 真想跟上次一样把他抱在怀里。 “吃饭时别磨磨蹭蹭的,一会儿吃完了我跟你再一起看看近期行程。” “知道了,依璠哥。”林墨染装作不经意地说,“皓东哥还在青岛吗?我听说陈导的电影已经停拍了,投资方撤资了。” “是么?”依璠愣了一下,事实上皓东已经几天没联系他了,这在以前或许平常,但自杭州回来以后他没有一天不发短信的。只有这几天,有时候依璠给他电话,没说几句便匆匆挂了,这说明了什么?夏依璠苦笑。 “依璠哥,如果你笑不出来可以不必笑。”望着他疲倦而忧伤的笑容,林墨染自责,这么做是不是太坏了?但是,夏依璠有权知道真相啊!说起来都是陆皓东的错! “小墨,我不想吃了,你一个人吃吧!”依璠起身上楼。 林墨染忽然生气地拉住他的胳膊,对他吼道:“夏依璠,你是不是没事找罪受?他都对你这样了你还想着他?” 夏依璠叹息一声:“放开我,小墨,我只是困了。” “我让你清醒一下,让你知道谁才是最爱你的那个。”说着,林墨染扛起他扔到他床上,就在依璠挣扎着逃跑时生生用身子压住他,“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就不肯爱我?” “小墨,放开我!”依璠又惊又怒,这个真的是曾经那个莽撞而快乐的林墨染么?为什么现在的他面目如此狰狞?依璠手脚并用对他又抓又踢,却苦于力气不及他大很快又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被林墨染吻得快窒息时,猛然感觉到后庭一阵疼痛,又是林墨染的手指,这手指比上次更加灵活,很快找到了让他兴奋的机关。身体的一部分开始失控,夏依璠感到从未有过的屈辱,他用力咬了一口那条在他口中肆意搅动的灵舌,浓烈的血腥味在两人口中蔓延时,林墨染总算暂时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小墨,快住手!啊……” “住手?”林墨染恶意地笑,“我看你明明很享受啊!” 身体竟完全掌控在另一个人手里,依璠能做的就只有拼命咬住自己的下唇,哪怕咬出血来也绝不能叫出声,强烈的羞耻感和自我厌弃感让他恨不得自己立时死掉。就在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时,耳边忽然传来林墨染的惨叫声,压在身上的重量也瞬间消失。 泪眼朦胧中,依璠看见满脸震惊和愤怒的陆皓东,以及他身后跟他同样震惊的裴茗轩和齐少钦。陆皓东冷笑一声:“怪不得总催着我离开,原来是为了腾出时间幽会小情人。” 第六十二章 如果说林墨染的行为让他感到愤怒和屈辱,陆皓东这句话却轻易将他最后一点骄傲和爱意撕得粉碎。极度心灰的表现是,在陆皓东夺门而出时他表现得无动于衷。 裴茗轩吃惊地望住他,怎么也不能相信,爱陆皓东爱到发狂的夏依璠会做出偷情的丑事。 林墨染狼狈地爬起来,陆皓东那一脚踢得他不轻,肋下的疼痛让他怀疑自己肋骨是不是被他踢断了。 “小墨,怎么回事?” 林墨染不说话,俯下身,手指刚要碰到夏依璠的身体时,听他冷冷道:“别碰我。你们都出去。” 林墨染一愣,手停在半空,夏依璠浅色瞳仁中流露的绝望和冷静让他深深诧异,他开始怀疑自己,难道这次真的错了吗?只是想爱他,想让他知道这世上并不止一个陆皓东,难道这错了吗? 裴茗轩给夏依璠盖上一条毯子,拉了一下林墨染的衣领:“小墨,跟我出来,有话问你。” 客厅橘色的灯光营造了一种温馨的气氛,讽刺的事身处其中的三个人却并不感觉有多温馨。 夏依璠真的趁陆皓东不在与林墨染偷情吗? 那个爱陆皓东爱到失去自我的夏依璠,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还是说,他已经知道陆皓东又趁滞留青岛期间勾搭别的男人,所以才这么做报复他? 各种疑问在茗轩脑中回旋,但是震惊却让他不知从何处问起。 齐少钦揽住茗轩的肩膀,神态较为轻松地说:“小墨,如果你和夏依璠是真心的,我会支持你。” 茗轩惊讶地看着他,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林墨染迎着他的目光说:“我爱他,我待他会比陆皓东还好。” “他也爱你吗?还是,你只是强迫他?”不能想象夏依璠真的会背叛陆皓东,茗轩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刚才他是被强逼的,而林墨染短暂的沉默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但下一秒,林墨染又倔强地昂着头,说:“总有一天他会爱上我。” 茗轩的眼神变得严厉:“但你不该逼他跟你做他不愿做的事。” “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你知道你们来之前他叫得多销魂?”林墨染心虚却又不服气地回敬,凭什么他爱一个人要饱受责难? 不能相信眼前这个自私又偏执的人是自己相依为命的兄弟,难道爱情也是让人变得疯狂的魔鬼吗?他缓缓走到林墨染面前,“啪”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说:“这一巴掌是替夏哥打你,他把你当兄弟看待,你却对他作出如此不堪的事,你不是人!” 林墨染的眼泪一下涌上眼眶,这个从小护着他,把好吃的让给他的哥哥,不但不支持他,反而打了他? 齐少钦颇为可惜地一声,说:“小墨,你跟夏依璠相识那么久,不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的吗?霸王硬上弓的做法只会令他更加反感和疏远你,我替你可惜。” 林墨染微微一怔,说:“你们现在情投意合,当然说什么都是对的。小逸哥,我这么让你看不起,以后你就当没我这个兄弟吧!”说罢,他抬脚便往外走。 齐少钦拦住他:“小墨,你这是干什么?给我回去坐着,哪儿都别去!” 林墨染推了他一下:“你管我!你自己说过会帮我的吧?现在又反过头来笑话我,你当我什么?” 茗轩一愣:“小墨,你说少钦他说什么了?帮你?什么意思?” 齐少钦悻悻地瞪了林墨染一眼,说:“是啊,我是说帮你,但你不该操之过急。” 茗轩愤怒地瞪着他:“少钦,你自己让我不要搀和夏哥和陆皓东的事,你自己反而去搅混水?” “你先别生气嘛!我是看陆皓东这人实在太不靠谱,小墨又这么喜欢夏依璠,不如撮合他俩在一起,谁想到小墨他居然这么心急。”齐少钦看看楼上,说,“这么久了夏依璠一点动静都没有,会不会……” 他话音未落,林墨染和裴茗轩抢先上楼推夏依璠的房门,但里面反锁了,茗轩急了,生怕他做出什么极端的事,遂不停地拍门:“夏哥,你开门!” 僵持了几分钟,门锁“咔嚓”一声,依璠打开门疲倦地说:“我没事,你们也都散了吧!” “夏哥,对不起,我没管好小墨。” 夏依璠拍拍他的肩,像安慰他似的说:“你放心,我不会自己找死,我只想安静一会儿。” 三人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关上,却没有勇气阻止那个关门的人,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或者弥补已经犯下的错误。 一切都结束了,虽然早就料到总有一天会和他分手,却没想到是以这样不堪的姿势。也许……这样也好,从此有了借口可以将彼此忘个干净,再也不必纠缠,再也不会有痛苦。只是,以后该何去何从? 经历过极致的痛苦和绝望后,夏依璠的思维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静和清晰:离开这里,离开这些人,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消除和陆皓东相关的记忆。他打开电脑,打了一封很短的辞职信,装到一个白色的信封里,明天早上小轩应该能看到,让他帮送到公司就可以了。换上出门的衣服,带上电脑再带几件随身衣服就不需要其他了。 开门的一瞬间,看到跪在门前的林墨染,已经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依璠侧着身子绕过他。 林墨染却忽然起身挡住他,问:“依璠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依璠避开他继续往前走,林墨染“扑通”一声跪下,抱住他的腿,说:“依璠哥,我错了,求你别走!” “放开我。” “依璠哥,你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对你用强了。” 闻声而来的裴茗轩和齐少钦看到他一身行头顿时明白了,茗轩说:“夏哥,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我们去找陆皓东说清楚。” 听到这个名字,依璠淡漠的双目中闪过一丝痛楚,凄然笑道:“有什么好说的,夏依璠也不过是众多陪床中的一个,不过是供他解闷的玩物。” 茗轩上前抱住他:“不,至少要他明白,你比他干净得多,他没有资格生气、嫉妒或者瞧不起你。” 依璠用力眨眨眼,硬是将涌上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说:“小轩,没那个必要,我桌上有封信你明天帮我交给公司。你是个有天分的演员,我很抱歉这么些年都没为你做点有价值的事,还害得你屡次遭人陷害,是我无能,好在以后你会有能力更强的经纪人帮你。” “不,夏哥,我只要你做我的经纪人,你从不逼我做那些让我反感的事,这是很多人都比不上的,你留下来吧,我不舍得你。” “小轩,”依璠放下手中的背包,握住茗轩的手微笑,“小轩,有你这些话就够了,以后我不管到哪儿都记得,在这个圈子里,至少有你这个朋友。珍重。” 茗轩的鼻子酸酸的,虽然以前因为接戏的事跟依璠产生过不止一次冲突,但是他越来越明白依璠的苦心,想不到就在两人的合作越来越默契的时候却要分开。何况,以今天的情况,如果就这么放夏依璠走了,他真的不能保证两人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夏哥,我知道你最近也很辛苦,如果觉得累了我们可以跟公司请假,你不要丢下我。” “傻瓜,有聚就有散,这么大的人了说话别总跟小孩子似的,我该走了。”夏依璠拾起背包斜跨在肩上,奈何腿生生被林墨染抱住,想用力抽出反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好在身旁的茗轩扶住了他。依璠无奈地叹息一声:“放手。” “除非你留下。” 依璠举起背包,冷冷道:“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 林墨染闭上眼睛,说:“你砸吧,只要你能解气,只要你肯留下,随便你怎么打我。” “是么?”依璠眼神一冷,抡起背包砸到林墨染头上,但因里面都是衣物,并没有多少杀伤力。林墨染一愣,随即摸着脸笑道:“你果然不舍得打我。” “不舍得打你?”依璠冷笑一声,举起电脑包往他头顶砸去,只听“咕咚”一声,林墨染晕倒在地。 “小墨!”茗轩惊叫一声,上前扶起他,见他不过是晕倒才算放下心。抬眼处,夏依璠正急急往外走,气得他冲站一旁看热闹的齐少钦吼:“你傻愣着干什么?还不揽住他?” 齐少钦其实也是被依璠震住了,虽然一早看出他性格刚烈,却想不到他真的会打人,听到茗轩的吼声后才回过神,揽住夏依璠。 依璠冷冷道:“齐少钦,你该知道,你没资格碰我。” 齐少钦自知在对待夏依璠的态度上,自己算不到光明磊落,只得讪讪地松开手,但仍挡着路不让他走。 依璠回头道:“小轩,你也要逼我么?” 茗轩心知照今晚的程度,如果再拦着难免他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遂走上前说:“你总该让我知道你去哪儿落脚,不然你不是让我担心吗?” 依璠想了想,说:“我离开家乡这些年都没回去看他们,现在想回去给我爸妈和我姑姑上坟,然后找份正经工作。可以放我走了吧?” “我送你。” 依璠摇摇头:“就这样吧!” 茗轩看着他走出去并带上门,觉得他的背影是那么孤单,这种时候竟没有一个人可以陪他。他爱的人是陆皓东,陆皓东却抛弃了他;他把邵云当朋友,邵云却对他怀有那样的想法;他把林墨染当弟弟,林墨染却一再地让他感到屈辱;而自己,也什么都帮不了他。 齐少钦圈住他的腰:“小逸哥,别难过了,我们先把小墨弄回房,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茗轩却生气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怂恿小墨伤害夏哥?” “我也是觉得陆皓东不值得夏依璠爱……小逸哥,别生气了,夏依璠都说他不会自杀了。”齐少钦终于发现当初提出帮小墨追夏依璠真是失策的事,那个小包子不但做事鲁莽还把他也出卖了。 茗轩推开他,说:“我把小墨拖回房,你去找陆皓东把事情说清楚。” 齐少钦愣了:“现在?太晚了,明天吧?” “不行。陆皓东性子这么野,谁知的他这会儿钻到哪里去?还是争取时间尽快找到他,免得留下什么遗憾。”说着,茗轩已经拖着林墨染的两条胳膊往他房间里拽。 齐少钦知道多说无益,便帮他把林墨染弄回房,趁茗轩不注意,偷偷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臭小包子!” 第六十三章 多年不曾回家的依璠,见识到家乡的巨变时内心有过些微的震撼,村外那条土路已经被一条宽阔的柏油路取代,从前的庄稼地上盖起一座座厂房,农村也越来越向城镇迈进了。沿着柏油路往前走,走到第三个路口,拐进去,经过一排排镶满彩色瓷砖的高大门楼,依璠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姑姑的家,只是以前用木条做的门已经变成两扇刷着红漆的铁门。 门没有上锁。推开门,一条黄色土狗狂吠着朝他扑来,吓得依璠脸都白了,不知道该逃还是怎样。幸好狗主人听到狗吠快速跑出来喝止了他。看到穿着T恤短裤的少年时,依璠试探着问:“是小枫么?” 少年看到他也愣了一下,整张脸随之被一阵喜悦照亮,他笑着扑向依璠:“哥,你回来了?” 依璠宠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说:“小枫长这么大了。” “是依璠回来了?快进屋。”一个满头灰发的男子迎了出来,六十不到,生活的艰辛却已在他脸上刻下一条有一条深深浅浅的沟壑,本就身形不够高大的他如今越发佝偻。但这个老实人在自家生活都很拮据的情况下,和妻子接过了在襁褓中便被生母抛弃了的夏依璠,并抚养他长大。这个人是他的恩人。 依璠笑着握住老人的双手,叫了声“姑父”。 “你来得正好,一起吃饭,不知道你要回来也没做什么准备,不然你和小枫先吃着,我再去杀只鸡。” 依璠拉住他,说:“不用麻烦了,就这么吃吧!” “不行,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总不能让你吃剩菜。你先坐着,我马上就好。”说着老人当场去院子里捉了一只大公鸡宰了,收拾干净,放到铁锅里大火爆炒。 依璠与小枫相视而笑,小枫说:“哥,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可想你了。” “我这不是回来看你们了么?” “你脸色很不好,是生病了吗?你一个人在外面可要多注意身体啊,你看,你总是这么瘦。” 依璠微笑:“我没事。小桦不在家?” “嗯,去同学家玩了,就快高考了也不知道用功,还天天想着玩。”说起自己的双胞胎妹妹,丛枫的不满溢于言表。 “你们俩的成绩都不错,不用太担心,适当放松也是好的。”依璠内心感慨,当年离家的时候小枫还是个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要糖吃的小孩,如今却是少年老成的英俊少年,已经懂得为将来努力。 “我好羡慕大姐,哥,我将来也要考到北京,这样我以后就能经常见你了。”说这话时丛枫眼中闪着快乐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考上北京的学校。 “嗯,那你要加油了。丛林在北京?” 丛枫放下手中摆弄着的筷子,说:“你不知道?她没跟你说?哎,算了,她脾气从来就古怪得很,我们不要再说她了。”丛枫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想起来,那个脾气古怪的大姐从小就爱冲依璠胡乱发脾气。看不过大姐总欺负哥哥,他就故意跟她捣乱,比如撕坏她的书什么的,看着她被自己气哭心里有一种报仇雪恨的痛快。 依璠跟丛枫父子聊了一会儿,说:“我想去给爸妈和姑姑上坟。” “村里的坟都给平了,现在所有骨灰都安置在祠堂里,一会儿让小枫带你去。” 人死后灵魂真的还存在么?小时候每次姑姑带他来给去世的爷爷奶奶和爸爸上坟,依璠都会痴痴地想这个问题。如果存在,人的灵魂是怎样的?为什么我们看不见他?要怎样才能跟他对话?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依璠并没有多大感情,但是每次来上坟时还是难过,因为这更加肯定了他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但是,还是应该来看看他们,不然他们岂非跟他一样孤单? 他近乎悲凉的笑容条条丝线般慢慢缠上丛枫年轻的心,让他感到丝丝心疼——他的倔强的哥哥,那个面对别人的欺侮从不肯低头就范的哥哥,此刻脆弱无助得如同迷失的小鹿。他多么想抱住他,保护他!这么想时,丛枫在先人牌位面前抱住了依璠。 依璠惊道:“小枫,你干什么?” “哥,你要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我们是兄弟,有谁欺侮你,我跟你一起打他。” 望着丛枫单纯明亮的目光,依璠笑了笑,轻轻推开他,说:“我没事,只是很久没来看他们了,有点感触而已。” “哦!”丛枫并不感到惊讶,他这个哥哥不管受了多大委屈都不肯跟人诉苦,明明是别的孩子欺负他,面对大人的责骂时他却从不争辩。或许这是因为这样,当时还是孩童的他就深深崇拜并心疼这个哥哥。 依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行卡塞到丛枫手中:“你今年考大学,这卡就算是我给你和小桦的礼物吧。” 丛枫重新塞给他:“不行!你这些年贴补我们家已经够多了,我们姐弟的学费还有妈妈的治疗费都是你给出的,我不能再要你的钱。爸爸说了,现在大姐工作了,就由她来供我们这三个小的,以后你的钱也要还给你。” 依璠假装愠怒:“刚刚还说我们是兄弟,现在就跟我分那么清。” “不是的,哥,爸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再说大姐也有经济能力了,不能总靠你。” “成家?”依璠黯然一笑,“我成不成家还难说呢!这个就算是最后一次吧!” 丛枫眨眨眼:“谁到了年纪不成家的?一个人过多孤单啊!” “小枫,这是最后一次了,听话,收下它。” “那,你还有没有生活费呀?不然我收一半?” 依璠像小时候一样抚摸着他的头发,笑:“我一个人花不了多少钱,这是给你和小桦的大学学费。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 丛枫抱住夏依璠,哽咽着说:“哥,以后你老了我养你。” “好。”依璠笑了,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安慰孩子,“你先回家吧,我好久没回来想自己走走。” “我陪你。” “不用。我想一个人走走。” “好,我们等你一起吃晚饭。”丛枫想了想,担心地问:“你不会迷路吧?” 依璠失笑:“这里我好歹生活了十几年,哪里就那么容易迷路!” 丛枫离去后,依璠的表情又变得落寞——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这个地方也并没有给他留下太美好的回忆,然而那些曾经有过美好回忆的地方现在想起来也只有痛苦——不如以后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认真学一门技艺,过平平淡淡的生活,然后,忘记陆皓东。回想这十年来的经历真是像一场梦,好在梦已经醒了,他再也不需要自欺欺人,也不需要委曲求全。 从今以后,夏依璠只做夏依璠,再也不是什么“小妖精”。呵,小妖精!一个男人给人叫这样的名字不是侮辱是什么? 依璠努力微笑,泪水还是忍不住流下来。 呵,十年! “喂,你站住!” 第六十四章 依璠仿佛听见有人这么喊了一声,但是他并不认为那是针对他的,因此依然漫无目的地游荡。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个人挡在他面前,迟疑着问:“你是……夏依璠还是……” 依璠有点恼火地看着挡住他去路的人,忽然觉得对方面熟,一阵恍惚之后认出那人正是邵龙,从小就追着他不放、处处为难他的人。难道他认出了他,所以又要故技重施?依璠戒备地望着他。 邵龙不确定地说:“你真是……夏依璠?”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很像几个月前在遇到的那位气质清冷的明星经纪人,只是不戴眼镜的他看上去更加清丽脱俗,但是那戒备和仇视的神情又像极了那个——野小孩。 依璠冷冷道:“走开,别挡着我路!” 这下邵龙似乎确认了,这年轻人就是当年那个脾气倔强的野小孩,真想不到世上还有长相这么相似的两个人。那野小孩叫什么名字来着?从小他就跟大人学着叫他诨名,却从来不知道他本来的名字。想起小时候的胡作非为,邵龙有些惭愧和后悔,有时候回忆起小时候的一些事,他简直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被恶魔附身,不然为什么总去欺负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呢?也许真像有些人说的,人性本恶,要藉着教育和感化才能逐渐消除人性中丑陋的那部分?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邵龙笨拙地问出这个问题。 依璠愣了一下,随即冷笑着走开。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么?那个曾经视他为眼中钉的人居然傻乎乎地问他的名字。 见他不理自己,邵龙猛地抓住他的胳膊,脱口而出:“喂,野小孩!”但是喊出这一句后他马上就后悔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调皮蛮横的小霸王了,怎么可以这么无礼?果然—— 依璠嘲弄地笑了笑:“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还问我的名字?这么多年了还是旧习难改么?难道帮助那些残障儿童的工作也没能消除掉你对我的敌视?还是说你那只是做做样子的,本质里还是一个欺善怕恶的混蛋?” “你——”邵龙听得心头火起,果然这个人总是能轻易点燃他的怒火。他一把揪住依璠的衣领,说:“这次可是你惹我的。” “你想怎样?打架?这么些年怎么还是没什么长进!”依璠维持他嘲弄的笑容。 邵龙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觉得自己的拳头已经在发抖了:“你叫什么名字?” 依璠冷笑道:“你上次叫我夏先生的,这么快就忘了?” 邵龙一愣,难怪当时总觉得夏依璠似曾相识,还是很难把这个脾气又臭又倔的“野小孩”和当日那位气质清绝的年轻人当成一个人。难怪当时大哥让他联系这个人,也许就是为了看他笑话吧! “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呵,对不起。”邵龙慌忙松开手,这下倒令依璠吃惊了——这个人什么时候学会的和他说“对不起”? 依璠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邵龙在他身后问:“你怎么回来了?” “这里有我的亲人,我不能回来看他们么?” 邵龙被这句话呛住了,停了一刻才说:“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跟你这种人还能怎么说话呢?依璠淡然一笑,正要离开,胃里却一阵痉挛疼得他弯下腰去。原来从北京返乡途中,他几乎滴米未进,姑父烧的鸡肉又太油腻,导致许久未曾困扰他的胃疼又回来找他了。一时间冷汗直冒,举步维艰。 邵龙见他这么痛苦,担心地问:“野小……夏依璠,你生病了?我送你去看大夫。” 依璠摇摇头:“没关系,老毛病了。别理我,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看着他额头上一粒粒粗大的汗珠滚落,邵龙又怎能不担心?他一咬牙,抱起夏依璠往村里的门诊部走去。 迎面撞上两个人,他俩同时认出了邵龙怀中的夏依璠,同声叫道:“哥(依璠)!” 依璠疼得渐渐失去意识,恍惚中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他的额头,同时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依璠,你怎么了?” 依璠避开他的手,绝望地想:这下他又该怎么想我呢?又给他看到我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他该更加鄙视我了。这样一想,胃抽痛得更加厉害。 丛枫上前握住他的手,说:“哥,你别担心,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 陆皓东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邵龙说:“刚刚正说着话他就这样了,说是老毛病。你们别挡着,送他去看医生要紧。” “把他给我。” 依璠感觉到自己被转移到另一个人怀抱中,那人轻轻吻了他的额角,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依璠,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邵龙说:“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夏依璠,我为以前的事向你道歉,对不起。” 依璠一怔,这个人居然跟他道歉!虽然迟了多年。他忍着疼说:“算……算了。” 陆皓东步子迈得飞快,走到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 依璠轻轻问:“这是去哪儿?我不去医院的。” 皓东轻抚他额角,心疼地说:“你病成这样,不去医院怎么成?” 依璠挣扎着坐起:“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不需要去医院。” “你确定?”陆皓东心疼地看着脸色惨白的依璠,他这几天一定没好好吃饭才会导致旧病复发。是他害了依璠,如果那天晚上他能冷静一点,听依璠解释,而不是用那种冷酷的语气出言讽刺,依璠就不会这么痛苦。但是,又有谁看到自己心爱的人与别人在床上纠缠时能冷静呢?除非他们不相爱。 丛枫轻声说:“难怪哥的脸色一直不好,原来是身体不舒服,早知这样我就不该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儿。幸亏刚刚有那个人在。” 陆皓东望着依璠,说:“不,是我的错,是我伤害了依璠。” “你是我哥的朋友吗?”丛枫试探地问,其实从他之前看到哥哥病倒时那种焦急和心痛,已经可以断定他们交情匪浅,但是丛枫还是想确认一下。 “是。除了我弟弟,依璠是我最重要的人。” 听到这句话,依璠的眼角又渗出大颗大颗珍珠一般晶莹的泪珠。呵,这个人,为什么他总能说着一些让他感动的话,却又在下一秒把他所有的希望打破?感觉到那只温暖的手在替他擦泪时,依璠不自觉地往旁边躲,但那手的主人却不让: “依璠,别动!” “我要下车,师傅停车。”不待车子停稳,依璠便推门下去,陆皓东和丛枫也匆匆跟着他下车。皓东揽过他身子,问:“真的不要紧吗?依璠你不要逞强。” “现在没事了,就刚刚那一阵很疼……”依璠叹息一声,望向他,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皓东握住他的手就想放到唇边,眼角余光瞥见丛枫,只好轻轻放回去:“茗轩和齐少钦都跟我说了,是我错怪你,对不起。” 依璠摇摇头:“算了,都过去了。” 陆皓东以为“算了”的意思就是说他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了,欣慰地笑道:“依璠,明天我们回家。” 依璠愣了一下:“回家?” “当然啦!还有你的辞职信我也取回来了,不过替你跟公司拿了周假,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丛枫插嘴:“哥,你准备辞职?原来的工作不好吗?” “我想换一份工作,十年了,早腻了。” 依璠淡淡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在丛枫看来充满苦涩:这些年哥哥是怎么过的?还有这个男人,他和哥哥的关系…… “那你准备做什么?”丛枫试探地问。 “还没想好……” 依璠话音未落,丛枫已经嚷开了:“你自己没有工作了还把钱都给我?我不能收你的,还给你。”说着,他掏出那张银行卡塞回依璠手中,“你都没工作了我还拿你的钱,我成什么人了?” 依璠把卡重新硬塞给他:“这是你的大学学费。至于工作,我总是能找到的。” 陆皓东也说:“收下吧,这是你哥的心意。你放心,不管他有没有工作我都会照顾他。” 丛枫吃惊地看着他,他有一种强烈预感,这个相貌英伟的男子和哥哥的关系绝对不简单,至少不像他说的“朋友”那么简单。那一刻,他心里有些微的失落。果然自己成长得太慢了吗?不过如果这个人真的会对哥哥好,那么他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陆皓东笑道:“依璠,你干嘛这么吃惊地看着我?我不是说过,拍完那部戏我们就在一起,你忘了吗?” 依璠扯动嘴角:“那种话何必放在心上?何况,你不是已经有了其他人了,为什么还一直追着我不放?” “其他人?”陆皓东一愣,想起在北京时裴茗轩对他的指责,说,“哪有什么其他人?齐少钦看到的那个人是小南,他从英国回来了。” 呵,难怪!难怪那几天他总是不接电话,如果说这世上能有一个人让陆皓东百依百顺,也就只有陆皓南了。 “现在你总算知道,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陆皓东了。跟我回去吧,小南还在家等着我们呢!” 陆皓南等的绝不会是夏依璠。开门见到他的一刻,依璠已经从那张俊秀的脸上看出深深的失落——是的,小南等的只是他的哥哥而已。 “进来吧!”陆皓南丢下这句话转身回客厅玩他的游戏,把皓东和依璠晾着。 陆皓东似乎早已习惯兄弟的任性,包容地笑了笑,把依璠让进客厅。看到一桌子的饼干和快餐店的包装盒时,两人都愣了一下:他不会是一直靠这个为生吧? 陆皓南眼睛盯着屏幕,像是跟谁赌气似的,说:“怎么才回来?我快饿死了。” “自己做饭吃会死吗?你就这么懒?”陆皓东皱着眉,在国外留学多年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懒死的。”陆皓南自以为幽默笑了。 “别糟践猪,你还不如猪呢!”陆皓东起身,“我去做饭,你们想吃什么?” 陆皓南腆着脸笑:“你做的我都爱吃。” 皓东瞪了一眼弟弟,问依璠:“依璠想吃什么?” “随便。” “我可没听过‘随便’这道菜,”皓东想了想,说,“你这几天胃不好,我就给你做个养胃粥吧!” “我去帮你。” “不用。”陆皓东笑着按下他,“你们两个也好久没见了,坐着聊会儿,我马上就好。” 皓南的游戏主角被妖怪杀死了,气得他大爆粗口。 皓东皱着眉说:“你好歹念了这么多年书,就不能文明一点儿?一个游戏而已,这么生气不如不玩。” 皓南咕哝了一句:“我就喜欢玩,怎么着?” 皓东担忧地看了弟弟一眼,他脾气简直比自己当年还暴,这要是出去工作了怎么死的怕是都不知道。该抽时间好好跟他谈谈才是。 客厅只剩依璠和皓南时,皓南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是已经不是我哥的助理了吗,怎么你们还粘在一起?” 第六十五章 “我们,是朋友。”依璠心虚地说,在皓南面前他永远做不到理直气壮——从一开始,皓南就把他当做抢走哥哥的敌人。 “朋友?”皓南邪恶地笑了笑,“哥哥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哥哥。” 依璠淡淡道:“谁也不会夺走你哥哥,你可以放心。” 皓南用更加肯定的语气说:“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我哥哥的。” 望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依璠却觉得两人之间隔着茫茫大海,汹涌的海水一再将他们冲开。 皓南,就是这海水。 “小南,菜好了,过来帮忙上菜。” “来了。”皓南丢下游戏,一溜烟冲进厨房,下手抓了一撮肉丝塞进嘴里,“哥,好香!果然还是你做的菜最好吃,以后我要天天吃你烧的菜。” 陆皓东笑道:“好说,以后你经常去看我们就行了。” 皓南脸色一沉:“你们?你要把我驱逐出去?” “你乱想什么呢?谁说要驱逐你了?”陆皓东给他头上一颗爆栗,疼得他哇哇大叫,兄弟俩又闹成一团。 依璠坐在客厅里看着他们闹,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多余。 吃饭时皓南又开始抱怨:“今天的菜怎么都这么清淡啊?”话是这么说,他吃得却比谁都香。 皓东已经习惯弟弟的无理取闹,对此一笑了之,却不停地给依璠夹菜:“依璠,吃点这个,你这几天都没吃好,我要给你好好地补一补。” 那边厢皓南咕哝了一句:“补一补?又不是女人坐月子。” 皓东踹了他一脚,笑骂:“你这跟谁学的这么尖酸?” “跟你学的,怎么样?” 依璠还在想皓南的那句“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哥哥”,他们感情那么好,谁能抢走他呢?皓南未免太紧张了。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他这一生也许也只是把皓东当成一个兄长来看待,那样子他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不过,就算是发生了那件事,如果他自己没有陷入皓东的情网里,他们原本也可以恢复以前的关系,所以说是他太痴心妄想吧! 就在依璠陷入回忆时,身边似乎有人扯了扯他的胳膊,他一惊,问:“怎么了?” 皓东笑道:“问我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哎,你说就这几天假期,我们去哪里好?” “我打算重新找工作。” “依璠,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公司也把你工作做了调整,小林交给别人了,小裴还是归你负责,”陆皓东讨好地笑了笑,“如果你还不满意,我也归你管,陈姐那边我自己去跟她说。” 听到林墨染的名字,依璠的脸早白了——那天晚上的事根本是一场噩梦,只是这场噩梦在他记忆中再也挥之不去,永远像一条毒蛇缠绕在他的心上。 “依璠,怎么了?” 回过神,依璠淡淡一笑:“没什么,你别这样,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女孩。” “依璠……”皓东像是叹息一般地笑了。 皓南皱眉:“你们两个大男人卿卿我我这是干嘛呢?” 皓东笑骂:“你吃你的饭就好,哪来这么多唠叨!” 依璠注意到,皓南的脸色又阴沉了一下,不知怎么,心里闪过从未有过的惊惶。甚至比从前知道皓东跟其他人睡都心惊。 “依璠,你还没说你想去哪儿呢!” 依璠淡然一笑:“这几年跟着剧组跑,什么地方没去过?你不需要工作么?” “这些年我们都忙于各自的工作,每次相见都很匆匆,这次既然你不用上班,我当然软磨硬泡也要跟陈姐拿了假期。” “哥,有个叫骆梓桐的人给你打过几次电话了,她让你给她回电话。” 皓东疑惑道:“她有我手机号,怎么打到家里来了?你怎么才告诉我?” “忘了。”皓南不满地咕哝了一句,“还说呢,我给你打电话也没打通。你是不是欠费了?” “不知道啊,这些事都是助理给弄的。” 皓南“啧”了一声,说:“这么小的事都得别人帮忙,生存能力还真够强的。” 电话又响了,皓南接起来说了一句,然后把话筒交给皓东:“你的,又是她。” 皓东疑惑地接过话筒。 皓南悄悄问依璠:“这个女人也是我哥的绯闻女友吗?” “不知道,你问你哥。”依璠垂下眼睑,收藏起自己的情绪。 皓南悻悻道:“不问也知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德行,都是那些女人把他惯坏了。他这么贪心,别到最后成了孤家寡人才好!” 依璠没接茬,独自到阳台上透气:呵,追到家里来了!还以为那戏拍完之后就跟以前一样各自散了呢!想起在片场时骆梓桐敌视的眼神,还有落海那天晚上在电话中听到的娇喘,依璠的心里好像塞了一团棉花,堵得难受。 呵,骆梓桐她难道看不出来,陆皓东就是传说中“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中圣手,他那种人又怎么会为别人停留?依璠心底发出丝丝冷笑。 “梓桐邀请我参与她下月开拍的一部宫廷戏,我们分饰男女主角,我拒绝了。”陆皓东从后面圈住他的腰。 “哦,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对那部戏不感兴趣——”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依璠落海那天晚上,他根本没有给依璠打过电话。他是花心不错,但是还没卑鄙到打那种电话给依璠。那么那个用他的手机打电话给依璠的人是谁已经昭然若揭。只是这个事他不需要告诉依璠,反正本就是他有错在先。 皓东轻轻摩挲着他的鬓发,“依璠,当时我和她的绯闻是公司安排的,你知道,她是个新人……” 依璠低头微笑:“你不用跟我解释。” “我不想看你这么难过。” 不,皓东,我难过不是你跟她的绯闻,而是在你心里,你究竟把我当什么?和我在一起时你那么深情温柔,让我相信你是爱我的,你和她们在一起时也坐着和我在一起时同样的事,所以我和他们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吧?就当时骆梓桐看我的眼神,你们真的只是绯闻那么简单么? 依璠转过头,微笑:“皓东哥,如果你不是真的爱我,大可不必为当年的事负责,我是男人。” 陆皓东的脸白了一下,忽然用力捏住他的下巴,舌头蛮横地顶进去,暴风骤雨般扫荡过整个口腔,随后将他的舌含在口中缠绕、咀嚼,甚至不惜咬破他的舌尖,然后不顾依璠的挣扎和皱眉而几乎探入他的咽喉,直到他完全软软地贴在他身上,口中求饶地发出连续的“嗯”声,陆皓东才放开他。但仍在双方嘴唇分开的一瞬咬破他的珠光潋滟的薄唇。陆皓东替他抹去唇角那条银白色的吻线,说:“如果我不爱一个人,我是不会这么吻他的。依璠,你信我,除了你我不会再爱别人。” 陆皓东的眼神一如当年,坚定而温柔,当年或许就是因为过分迷恋他的这种温柔,身为男子的他才甘愿雌伏于他的身下,直到现在还是逃不脱他的情网。依璠乖顺地抱住他的腰,心中暗暗自嘲,果然还是逃不脱啊! 客厅里传来摔东西声,皓东皱眉,松开依璠,转而对皓南说:“你在干吗?放东西不会轻点吗?” “怎么,影响你们亲热了?那还真抱歉呢,我就是这样的,不喜欢可以赶我走。”皓南气鼓鼓地瞪着哥哥。 “你这脾气怎么越来越古怪?谁说要赶你走了?我只说让你轻点放东西也错了?你在英国这几年怎么学的?” 皓南委屈地瞪了哥哥一眼,气哼哼地回房,“啪”地一声关上房门。 皓东苦笑:“他脾气几时变得那么大!说他几句都说不得了。” “算了,我帮你收拾。” 皓东揽过他,在他额角亲一下,笑道:“还是依璠最好。” 皓南的房间里传出“咚”的一声巨响,仿佛什么东西重重地打在墙壁上。皓东忙冲过去拍门:“小南,发生什么事了?快开门!” 皓南的压抑的声音自门内传来:“没事儿,我练习拳击来的。” 皓东放下心来,隔着门说:“你别用力过大,当心受伤。” 房门“呼啦”一声拉开:“如果我受伤了你会心疼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陆皓东揉搓着弟弟的头,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脾性还跟小孩似的,以后上班了就该学着收敛了。” “知道啦,哥!比爸还啰嗦。”皓南没好气地说。 听到皓南提起爸爸,皓东的神色黯淡一下,说:“你回来后还没去拜祭爸爸呢,明天我们去看看他。” “就我们两个人?” 皓东拉过依璠,说:“依璠也不是外人,如果他愿意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去。依璠,你愿意陪我去吗?” 依璠原本想点头答应,但眼角余光告诉他,皓南有多么不欢迎他,便笑了笑:“还是你们一起去吧,改天我和你单独去拜祭伯父。” “也好。”皓东的目光落在皓南的右手上,脸色又变了:“你手怎么受伤了?不是告诉你当心的吗?你等着,我去取药箱。” 皓东给清理伤口时,皓南犹豫了一下,说:“哥,我在英国时见过妈妈了。” 皓东手上的动作略停顿一下,随即轻轻“哦”了一声。 “他让我去他老公在英国的公司上班,我没答应。” “哦。” “你就不能表个态,总‘哦’是什么意思?” 皓东给他一圈一圈地缠上纱布,淡淡地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干涉也没什么好表态的。” “我不去可全是因为你,我知道你会不高兴,我这么替你考虑你就这个态度?”皓南一拍桌子,疼得他直咧嘴。 “你是成年人了,有能力做出判断,如果你想去我不会不高兴。”皓东把纱布在他手上打了一个结,说,“好了,下次别那么用力了,万一伤得太重就不能再打拳了。” “知道了,哥。”皓南抱住哥哥,夸张地亲了一下。 第六十六章 其实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陆皓东越来越无法认同父亲当年的做法——自杀不过是一种逃避,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从头再来吗?他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却忘记这会给两个孩子带来多大的伤害,特别是皓南还未成年。但是皓东并没有责怪父亲的意思,只是深感遗憾。特别是对皓南来说,母亲的出走和父亲的早逝在他生命中必定留下难以弥补的遗憾。 皓南将一束鲜花置于父亲墓前,说:“爸,我回来了,这些年哥哥照顾得我很好,你放心吧!” “爸,妈妈去看过我了,不过我没理她,当初她抛弃我们父子的时候就该知道,有些路一旦走出去就没有回头路。” “爸爸,你真傻,生意失败了又怎么样,最多从头再来,当年你为什么要自杀呢?你真的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吗?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哥哥多辛苦?他又要照顾我,又要给你还债,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地抛下我们呢?有时候我真想恨你。” 皓东静静地立在一旁,听得鼻子发酸,本想出言阻止,但想到小南有权利说出自己这些年来的感受,便听他说下去: “爸,你放心,我和哥哥一定相亲相爱,”皓南转向大哥,“哥,今天当着爸爸的面,我要你发誓,你永远不抛弃我。” 皓东宠爱地揉着他的头发,笑:“你傻吗?我要抛弃你何必等到现在?” “你保证,我在你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皓南像小时候那样,不依不饶地抱着他的身子央求。 “是,小南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满意了吧?”在皓东眼里,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和从前那个小小的、缩在他怀里啼哭的幼儿并无甚大分别。 皓南点点头,大力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哥,我们该回去了,我饿了。” 穿过一片墓碑时,兄弟二人望见一名白裙女子将一束小小的蓝色鸢尾轻轻置于一处墓碑前。宽大的草帽遮住了她的脸,但裸露在外的手臂说明她皮肤雪白。 之所以注意她是因为皓东已经不止一次见过这个女人,有时候是她自己,有时候带一个纤弱苍白的少年。他们每次来扫墓都献上一小束蓝色鸢尾,但是从来都是静默的。这种静默使得他们的行为多了一层神秘和庄严。 “哥,走啦,你看什么啊?” “呵,走吧!” 皓南抢上驾驶座:“我来开。” “不行,你还没国内的驾照呢!”皓东不客气地把他推到副驾驶,“对了,你得尽快考驾照了,等你考下来我就送你一辆车。” “真的?哥,你真好!”皓南惊喜地给大哥一个熊抱。 “别乱动,没看我开车吗?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皓南撇撇嘴,说:“是,我当然不如依璠好,依璠什么都好,是不是?” 皓东皱眉:“我不过说你几句,你不要总扯上依璠。以后你自己开车也要注意安全,不然还不如打车呢!” “真啰嗦!”皓南小声嘀咕了一句,转头望着窗外,装作不经意地问:“哥,你和依璠究竟是什么关系?” 皓东诧异地望了他一眼,没有立时回答,开了一段路才深吸一口气,说:“我爱他。” “你说过你最爱我的。”皓南带着受伤的表情。 “那是不一样的,你是我弟弟,我当然最爱你。但是依璠是我的伴侣,我的下半生是和他一起的。” 皓南抓住他胳膊:“怎么不一样?我那么爱你,为什么你要爱他?我从出生时就认识了你,我比他更了解你。” 皓东脸刷地一下白了,皓南的话勾起一段他最想忘记的回忆。他狠狠甩开弟弟的手,冷冷道:“你在国外读书读得脑子进水了?我们是兄弟怎么能做出不伦之事?” 皓南又抓住他的胳膊不停地晃:“哥,你不要爱他,你爱我,你说过你最爱我。当年也不是我想出国,是爸爸硬要我出国的。如果我当初不出国就不会让夏依璠趁虚而入,但是我以后都会陪着哥哥,以后哥哥去哪儿我去哪儿。” 车子在公路上走之字,后面的车不停摁喇叭。 皓东大声呵斥皓南:“你放手,你想死吗?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皓南这才如梦初醒,乖乖松开手,小声说:“对不起,哥。你别爱依璠。” 皓东又生气又心疼地瞪了他一眼——小南变成这样,他是不是也有责任?是不是自己做出过什么不当举动才会让他误会? 电话响了,皓东原本想挂掉,一看是依璠打来的就接通了:“依璠,有事吗?” “我在超市买菜,想问你们中午想吃什么。” 皓东望着前方,问:“小南,你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 皓东也不追问,对着电话讲:“那就随便买点好了。” 依璠似乎有些意外,轻轻说:“呵,好吧!”停顿一下,又问,“皓东哥,你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回去我再跟你说吧!” “哥,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可是你竟然为了夏依璠抛弃了我。” 皓东木着脸:“你给我闭嘴。我从来没打算抛弃你,但是别忘了我们是亲兄弟,和自己亲弟弟搞,我陆皓东成什么了?” “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皓南小声咕哝了一句。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打他的冲动。皓东强压着怒火,说:“你要再敢说这种话,我明天就把你送回英国。” 皓南竟真的害怕了,他还是第一次见额头青筋暴起的陆皓东。 两人沉默地回到家,那时依璠还没有回来。陆皓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回想这些年照顾皓南的经历,最难的时候他都没有后悔也没有犹豫过,尽自己所能给他提供最好的教育。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亲弟弟竟然会对他生出那样的感情。如果换了别人,最多揍他一顿然后离得远远的,但是皓南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又怎么能抛下他不管? 其实那次的时候他就应该有所警觉的,只是他自己不肯相信那样的事实,所以只好将之归结为年少无知。现在,终于避也避不掉了。 皓东整个人陷进椅子里,捧着头,像一只鸵鸟。 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哥,你开门。” “什么事?” “哥,我错了,你让我进去。” “你真知道错了?” “我知错了,哥,你原谅我这次吧!”皓南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了,皓东的心又软了,他打开门,说: “你知错了就好,我就原谅你这次,下次别再说那些蠢话了,我们是亲兄弟怎么可以做出乱仑的事,你让我以后怎么跟爸爸交代?” 刚刚还泪眼汪汪的人立时破涕为笑:“哥,你果然是最好了。你回来也没喝水,一定渴了,我给你倒了果汁。” “你知道我不喝果汁的,你自己喝吧!”皓东还要关上门。 皓南忙伸手挡住:“我知道你不喝果汁,所以才倒了果汁,如果你喝了就是原谅我,如果不喝就还是不肯原谅我。” 面对这样一个难缠的弟弟还能说什么?皓东叹息一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这样可以了吧?” 皓南见状,抱住他笑:“哥哥最好了。” 皓东欣慰地笑了,小南总算是想通了:“行了,快放手,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疯疯癫癫的。”但是他很快发现情况不对:皓南不但抱得他更紧,还自动索吻! 皓东大力推开他,怒道:“你真疯了?” “我是疯了,我就是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那又怎么样?我是真心爱你的,比夏依璠更爱你。”皓南哭了,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开心,因为他爱的人是自己的哥哥。 “小南,我们是亲兄弟,你要我说多少次……”皓东忽然发觉自己身体不对劲,浑身燥热不堪,甚至那个地方也有些抬头,电光石火间,他明白了,“你又给我下药了?” 第六十七章 望着哥哥愤怒的面孔,皓南却不觉得害怕,而是主动贴上去亲吻他因为欲望而殷红如血的唇,但是还没碰到就被狠狠地推开,撞到墙上! 皓东弓着身子,厌恶地说:“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皓南冲上去死死抱住他,伸手握住他凸起的地方,笨拙地揉搓:“他能做的我也能做。” “你给我滚!”皓东从牙缝里逼出这几个字。全身汗淋淋的,下身的欲望急欲喷薄而出——那一次也是这样,喝了一杯皓南给他的水就浑身不对劲,像一头发情的困兽,急欲找一个宣泄对象。但是绝不能对自己的亲弟弟做那种事,虽然他才是罪魁祸首。当他把皓南喝斥出去,准备自己解决时,依璠恰好赶到!那个被他当做弟弟来疼爱的小助手,还以为他生病了,非要拉他去医院!呵,那个傻子…… “啊……依璠!”一想到依璠,皓东感到下边涨得更难受! 皓南在他耳边喘息:“依璠还没回来呢,这次就让我给哥哥你解决吧!你会发现,我并不比他差。” “你给我滚!”皓东本想一脚踢开他,但这种情况下失了准头,只是踢中他的腿而已。 皓南揉了揉自己的腿,忍着疼说:“哥哥,上次是我不对,这次我一定陪你做到底。你以为你真的爱他吗?不就是跟他上了一次床才会对他负责的吗?” 皓东咬着牙:“我爱依璠。”任他再怎么克制,还是不自觉地伸手爱抚那个斗志昂扬的地方。 “我帮你。”皓南的手覆上去,“哥,你知道吗?我这些年都是想着你自慰才达到高朝的。” 皓东听着心里泛起一阵恶心,用力推开他,喘息着说:“你给我滚出去,依璠快回来了。” 皓南本能地抬头看了一眼门口,待他看见门外一脸震惊的夏依璠时不禁愣了一下,但随即低头恶意地笑了,对试图DIY的皓东说:“他回来又怎么样?正好可以告诉他,你根本不爱他,你不过是感激他当年对你做的牺牲而已。他那样的男人要多少有多少,这些年你怎么还不腻呢?他那个地方应该也已经松了……”话未说完,皓南脸上挨了一巴掌,脑袋也跟着嗡嗡响,可见力道之大——这是皓东第一次打他。 皓南捂着脸委屈又不相信地看着大哥:“你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很快另半边脸又挨了一巴掌,皓东指着他鼻子说:“刚才是替依璠打你,这一次是我自己打你,我辛苦供你上学你跟我来这一手,你怎么对得起我?你马上给我滚!” 皓南胆怯地往后退一步,大着胆子说:“你以为我想这样?你能喜欢夏依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 皓东感觉自己的忍耐快要到极限了,抓起桌上的书一本本全掷到皓南身上,丢完书又搬起椅子:“你滚不滚?” 皓南似乎明白,大哥无论如何不会让他碰的,失望的同时又心疼他忍得那么痛苦,便一步步退出去:“我这就走。” 他刚退到门外,那扇门就“嘭”地一声在他眼前关上。 这时他才发觉嘴里一股血腥味,想来是刚刚被大哥打的时候不小心磨破了腮帮子。 原以为夏依璠会来找他算账,但是没有,整栋房子都静悄悄的。去厨房取冷饮的时候在冰箱里发现多了一些菜,想必是刚刚夏依璠买回来的。 脸上还是火辣辣地痛,他把装着冷饮的易拉罐贴在脸上,这样才感觉舒服一点。 坐在客厅里他常坐的那个位子上喝着冷饮的时候,皓南想,给他看到也好,但愿夏依璠知难而退。就算大哥一时不能接受这样的感情,凭着多年来他对自己的疼爱,总有一天会被他感动的。皓南不由得抿着嘴笑了,他似乎看见大哥用望着夏依璠时才有的温柔眼神望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时,皓南回头,刚好看见皓东进了浴室。 哥哥,你宁可自己解决也不让我碰你!皓南苦笑。 一阵哗哗的流水声过后,身穿宽松短裤和T恤的皓东走出来,嫣红的唇瓣让他有了想亲一口的冲动。 最早对哥哥产生不正常的感情仿佛也源自一次洗澡。 那年他八岁吧?有次哥哥洗完澡出来照例喊他去洗,他调皮不肯去,哥哥就大笑着抱起他扔进浴缸里,这下他不洗也得洗。就是那一次,闻着哥哥身上好闻的香气,望着他带笑的眼睛,他忽然发现原来哥哥这么美!他就是从那天开始疯魔了吧? 皓东本不想搭理他,但见他脸上时喜时悲跟个傻子似的,想到这个人始终是自己的亲弟弟,叹道:“今天的事就算了,如果下次再敢这样我就跟你断绝兄弟关系,说到做到。” 皓南一惊,想不到哥哥会这么绝,但是看他表情又不像骗他的样子。 见他没反应,皓东又来气了,厉声道:“听到没有?” “知,知道了。” 陆皓东看一眼时间,自言自语道:“这么久了依璠怎么还没回来?” 皓南小声说:“他回来过,我看到他买的菜了。”他没敢说被依璠看到他和哥哥在房间里那一幕。 “是吗?”皓东喊了几声依璠的名字,但是都没人应,找遍整栋房子也找不见他的人。 “去哪儿了,有这么忙吗?我打个电话问问他。” 皓南心虚地说:“也许,也许他觉得闷,出去闲逛了呢!” “依璠不是那种爱闲逛的人。”皓东看了他一眼,继续打电话,但是,响了很久都无人接听。烦躁地说:“怎么搞的,不接电话?” “可能是没,没听见吧,你待会儿再打。”不知怎么的,皓南忽然很怕夏依璠会在电话里说起刚才的事。 皓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停止拨号的意思,响了十几声之后,终于接通了,不等依璠开口,皓东便不加停顿地说:“依璠你去哪儿了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快点回来我们一起吃饭你想吃什么?” 沉寂了很久,才听到依璠疲惫并带着抽泣的声音:“皓东哥,我不是说过,我是男人不需要你对我负责,如果你不爱我,我们就分手好了,但是你为什么……”话没说话,依璠又抽泣起来。 “依璠,你遇到什么事了?回来我们一起商量。”依璠的哭泣声让好多一阵急躁不安,之前打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变了呢? “皓东哥,刚才的事我都看到了,你以后不要再给我电话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听到依璠哭着说出这番话,皓东好像浑身浸了冰水,对这电话吼:“依璠,你回来,你听我……” 皓南心虚地问:“依璠说什么了?” 皓东没有理会他,一手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冲了出去。 皓南跟在后面喊:“哥,你去哪儿?” 皓东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他只知道必须把依璠找回来,他不能没有依璠。 那个夏天的下午,陆皓东开着自己的小跑车跑遍了青岛市各条公路,找遍了每一处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地方,却始终不见依璠的影子。 皓东怀着侥幸的心理再次拨打依璠的电话,心里不停地祈求,依璠,你就听我说一句,让我告诉你,你看到的不是真的,让我告诉你,我爱的人是你,依璠! 电话响了几声后,里面传出接线员刻板而冰冷的声音:“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皓东生气地把手机扔到座位上,双手捧住脸:为什么老天爷要跟他开这种玩笑?当他终于决心和依璠共度下半生时却发生这么狗血的事?和自己的亲弟弟,天!他不敢想象依璠当时的心情,但是依璠在电话里最后说的那句话却不停地回响:“你以后不要再给我电话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副驾驶座上的电话忽然响了,皓东以为是依璠打来的,接起电话不停顿地说:“依璠你听我说我和皓南没什么……” “哥,是我,”皓南犹豫一下,轻轻问,“你还没找到他?” 皓东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他冷冷地说:“你在家等着,万一他回去了你赶紧就给我电话,不准再对他做蠢事。”其实皓东心里清楚,依璠连手机都关机了,又怎么会回去? 这一次,是真的失去他了吗?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皓东的车在香港中路缓缓爬行。 皓东随手扭开广播按钮收听交通台的路况信息,却听到了一则让他心惊的新闻: “听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收听青岛交通频道广播电台。现在为您播报新闻,今天下午六点钟,一群蒙面匪徒在闹市区将一名成年男子打伤后逃脱,男子已被送往东海中路市立医院。男子身着白衬衣蓝色牛仔裤,身高约一米七八,目前身份尚未明确……” 第六十八章 皓东一个急刹车,差点和后面的车追尾,但是他已无暇顾及这些:早上出门时他记得依璠身上穿的正是白衬衣蓝色仔裤。皓东一阵心悸。 但随即他又自我安慰:不,不一定是依璠,现在这样穿戴的人不要太多! 只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皓东对自己说,好吧,去看一看,就算是为了证明那个受伤的人不是依璠! 前往医院的路上,他暗暗祈祷,但愿这个伤者不是依璠。依璠,你究竟在哪里?为什么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呢? 当他对值班护士说出要找下午送过来的那名陌生伤者时,感觉到那护士的目光奇特,但这时候也懒得计较这么多。 “他还没有脱离危险,现在特护病房,您不能去看他。”值班护士如是说。 皓东脱口而出:“我是他哥哥,麻烦您。” 或许是出于同情,那护士看了他一眼,拨通了上级的电话,一番通报之后,护士放下电话对他说:“您稍等,医生马上来。” 五分钟后,终于看到一名身形清矍的中年医生向他们走来,透明镜片后的双眼仔细审视他一番,说:“请跟我来。” “医生,请问他怎么样了?” “你看了就知道了。”医生的声线里听不出任何情感,也许他们早就见惯生离死别。 不知道为什么,皓东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要见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依璠。 跟着医生来到重症监护室,换上专门的隔离服,皓东见到了全身插满管子的依璠——是的,虽然他的脸肿得厉害,却并不妨碍皓东认出他。 皓东只觉得双膝瘫软,一下跪倒在地上,用力捂紧嘴巴才没有哭出声:依璠上午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是他害了依璠,如果不是他过分纵容皓南,就不会发生下午那件事,依璠就不会出走,也就不会出事了。 皓东爬过去轻轻握住依璠的手,蓦然惊觉,原本纤瘦的手上也缠满了纱布,事实上依璠几乎全身都是纱布,活像一个木偶人。他喃喃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依璠,到底是谁打的你?” 医生在他身后催促:“时间到了,该出去了,明天再来吧!” “他,有没有说什么?” “送来的时候就剩半口气了,能保住这条命都是奇迹。” “依璠,我明天再来看你。”陆皓东轻轻吻一下那只缠满纱布的手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刚走进家门,就见皓南迎上来:“哥,你没找到依璠哥?” 皓东连跟他说话的欲望也没有,只是轻轻叹息一声躲进自己的房间。依璠,为什么是依璠?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为什么又发生这种事? 皓南轻轻叩门,说:“哥,你先吃饭吧,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到哥哥的脸色时他吓得说不出话了,除了爸爸过世那次,他从来没见哥哥哭得这么伤心。他第一次后悔对哥哥做那种事,他宁可哥哥跟夏依璠在一起也不想他那么伤心。 “哥,我错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找依璠哥,他不会有事的。”皓南从背后抱住大哥。 皓东轻轻推开他:“依璠在医院里。” 皓南一愣,第一个反应就是夏依璠受了刺激后想不开做了傻事,下保证似的说:“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医院,我会告诉他,我不再反对你们在一起,我会告诉他,今天的事是我的错,与你无关。” 皓东缓缓转过头,流着泪说:“小南,自从爸爸过世后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但凡我能做到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但是你不知道,依璠他也是我最重要的人,在我心里他的地位并不亚于你。在我最困难的日子里,是他的善良和微笑给了我最大的支持,如果没有他,我不知道能否撑到现在。但是我对他的感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简单的感激或者补偿,我是真心爱他,我不能没有他。 在别人面前,我虽然总是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样子,可是我最怕的就是失去他。看到他对别人好,就算明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我心里也还是嫉妒得发狂,于是我总是故意做出一些荒唐事想引起他的嫉妒。可是这个傻瓜,他只会在心里难受却从来不表现出来,直到最近我才发现自己这些年对他的伤害有多大。 小南,如果说我的前半生是为了你和我们的家奋斗,那后半生我要留给依璠,我会用我全部的精力来爱他。” 虽然心酸,皓南还是流着泪点头:“我明白,哥。” “真明白?”皓东的神色渐渐转为严厉,“如果以后,再让我发现你做出什么破坏我和依璠感情的事,或者伤害依璠的事,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你也可以当没我这个哥哥。” 皓南脸色煞白,他知道哥哥没有跟他开玩笑,也正因为这样才更加心灰——终其一生,他都得不到哥哥,即使没有夏依璠也会有别人。 “你听清楚我刚才的话了?出去吧!” 看着皓南佝偻着身子走出去,皓东心里也难过,他本不想对唯一的弟弟说这种重话,但是又必须让他明白依璠在自己心里的重要性。 “小南,别怪哥哥。” 那天晚上,陆皓东睁着眼睛度过了漫漫长夜。 第二天他匆匆洗漱一下,饭也来不及吃就准备去医院,皓南追上来说:“哥,我陪你去,我去跟依璠哥解释。” 皓东犹豫了一下,轻轻说:“你还是别去了,我担心他看见你会情绪激动,反而对他的健康不利。” 但是,依璠并没有情绪激动——他一直没有醒过来。 皓东像前一天一样握住他的手,轻声细语跟他解释,依璠,昨天你看到的事不是真的,你听见吗,依璠?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依璠呼吸时身上管子发出的“嘶嘶”声以及监视仪器发出的声音。 第三天,依璠脸上消肿大半人却还是没醒。皓东心中涌起强烈不安,就在他准备去询问医生时,医生倒先找到了他:“他现在虽然有呼吸,但是颅脑受到严重创伤且没有任何意识形态,你要有心理准备。” 第六十九章 虽是七月天,皓东却感觉周身寒冷。他明白医生的话意味着什么,却不敢提那三个字。 不能相信美丽的依璠的下半生只能在睡眠中度过。 皓东觉得连站立似乎都要耗尽他全身力气,只好蹲在走廊上,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他却懵然不觉。 一双白色运动鞋出现在他视野内,接着,一双手按上他的肩膀,皓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哥,依璠哥怎么样了?他还是不肯原谅你吗?我去跟他说……” 皓东抬起脸,费了好大劲才说出三个字:“太迟了。” 皓南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皓东哭着说:“小南,别理我,让我一个人待会儿。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依璠就不会出事。” “哥,让我陪你吧,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啊?依璠哥他究竟怎么样了?”皓南终于发觉事情的不对劲,如果单纯是夏依璠不原谅哥哥,哥哥不会这么伤心,他一定想尽千方百计也要让夏依璠原谅他。他现在这么伤心一定是夏依璠的身体出了问题。 皓南心里产生强烈的负罪感,他虽然不喜欢夏依璠却并不想他出事,现在夏依璠躺在医院里,他要负很大责任。 三个月后,医院最终判定夏依璠为植物人。 拿到诊断书时,陆皓东心里平静得很——他早有心理准备。 皓东通过陈洁如跟公司解约,然后将依璠接回家中,又请一名专职看护与他一同护理依璠,发誓照顾夏依璠的下半生。 待到依璠的身体条件允许,皓东请人给他拆除插进鼻孔中的胃管,改用注射器将食物汤汁射入他口中迫使他咽下去。这样子一小碗粥通常也要个多小时才能喂完,但是皓东就有耐心一点一点地喂他吃,陪他说话——虽然医学上判定植物人已经丧失了意识和语言识别能力,但是他总觉得依璠能听见他说的每个字,只是没法表达出来而已。 出事后,皓南去了上海工作——他们两兄弟都觉得彼时不适合住在一起——只有节假日时才会相聚。尽管有看护,皓东还是不放心让依璠单独留在房间里超过十分钟,所以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在依璠的房间里,而皓南自认为无法面对那个一年四季躺在床上沉睡的人,往往说不到几句话便起身告辞。 来年夏天的一个午后,电视上正在播放某电影节的颁奖典礼,当司仪公布最佳新人奖得主的名字时,皓东对依璠说:“依璠,听到了吗?小墨他得奖了,你的眼光真不错呢!” 电视上,曾经活泼跳脱的大男孩身穿深色西装,看得出还是有些紧张,但比从前多了几分沉稳,看得漂亮的女司仪有过一刹那的恍惚。 依璠睡得很沉。 为了防止长期卧床导致的肌肉萎缩,皓东听从医生的指导,每天在看护的帮助下给他翻身、按摩,自成为植物人后,他的身体和皮肤都变得极为脆弱,稍不小心就容易受伤。这一天他正给依璠按摩手臂,忽然发现依璠和平日不大一样,仔细看时,才发觉依璠睁开了双眼——自从依璠陷入昏迷后这还他张开眼睛。 皓东笑着哭出来:“依璠,你终于醒了!” 他大声叫看护:“你看,依璠醒了!” 看护并没有那么乐观,给他做了一番检查后说:“夏先生并没有醒,不过能睁开双眼已经算一个很大进步了。” 皓东的心再次沉入谷底,他不甘心地在依璠耳边说:“依璠,你看看我,别玩了好不好?你要还是生我气你就骂我、打我都可以,但是不要像现在这样不理我。” 看护静静地退出去,临走前不忘怜悯地看一眼病床边那个哭得跟孩子似的英俊男人。这一年来冷眼旁观,她也基本上看出这男子和床上那男人的关系。她本身对gay既无好感也无反感,这男人对一个说不定永远也醒不来的人的不离不弃的照顾,还是感动了她。 哭过之后,陆皓东冷静下来,他握住依璠的手勉强笑道:“对不起依璠,我太心急了,可是你可以不要让我等那么久吗?” 这一年来他也并没有放弃过寻找殴打依璠的那帮匪徒,但是那些人好像忽然从人间蒸发一样。他曾经去出事地点询问勘察,街道早已清扫干净,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会忽然窜出一帮持凶歹徒围殴一名手无寸铁的年轻人。 警察局那边将案子设定为拦路抢劫,最后也不了了之。但皓东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依璠身上既没有贵重物品也没有高级服饰,谁会放着那么多有钱人不抢,专抢一名看着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人? 但若说是寻仇,依璠又从不跟人结怨,又有何仇可寻? 所有的秘密只有等依璠醒来才能解开。 门铃响了,陆皓东问:“谁?” 对讲机里传出一个男人沉稳却冷漠的嗓音:“邵云。” 皓东给他开门。 时隔一年,再次望见那双无辜的眼睛时,邵云惊喜莫名:“依璠,你醒了?”但随即发现,依璠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眼睛眨也不眨直视着前方,才明白依璠其实并没有醒,忽然悲从中来。他曾经担心夏依璠会被陆皓东伤害,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变成植物人,如果早知道这样,当初就算冒着被依璠反感的风险,他也要想尽办法把他抢过来。 见他一直不出声,虽然百般不愿让他单独和依璠在一起,皓东还是说:“你有什么话要对依璠说,要我回避吗?” “不必了,我要说的话他早就知道。我只是想看看他。”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床前,房间里安静得只听见三人的呼吸声。 “你现在不拍戏了,钱还周转得开吗?”邵云知道照顾依璠这样的病人花费不小。 皓东淡淡道:“以前有些积蓄,我自己也可以做些技术方面的工作,谢谢你关系。” “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依璠,我希望他得到最好的治疗和护理。这是我名片,需要的话就给我电话。” 皓东接过他的名片:“谢谢你。” “医生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皓东苦笑,“医生说,或许一年,或许两年,永远不醒也是有可能的。” “是吗?”邵云犹豫一下,说,“你觉得你会坚持照顾他吗?如果不能……” 皓东冷冷打断他:“邵助理,我感谢你今天来看望依璠,但是我警告你别打他主意,我会照顾他一辈子,直到我死。” 邵云微微一怔,淡然道:“如果你早点对他这么体贴,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皓东仿佛被他打败了,邵云说得没错,如果不是他以前一再地伤害依璠的感情,让他心里那么多不确定,那天即使让他看见那样的事也许他也不会一个人悄悄地走掉。说到底,都是他的错! 邵云轻轻揉搓着依璠的短发,柔软的触感让他感到很舒服。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谁给他理发?你吗?” “是我。”以依璠现在的身体状况,他担心理发师会不小心伤到他,所以专门学了理发。 皓东起身:“我该给依璠擦身了。” “要我帮忙吗?” “不必。” 邵云明白他该告辞了:“我下次再来看他。” 第七十章(尾声) 已经第五个年头了,夏依璠的病情还是没有一点起色。这五年来,每天早晨醒来他都盼望奇迹发生,希望看到病床上的人对他露出熟悉的微笑,或者,责怪他也可以——只要他醒来。但是每次都失望。 五年来,他坚持陪依璠聊天,天气好的日子里他会用轮椅推着他到附近的公园里散步,他知道依璠看得见也听得见,只是没法做出反应。 五月的一天早晨,天气晴好。皓东喂依璠吃过早餐,本来要给他念一段报纸,但见当天的早报大篇幅报道的是一名客死异乡的富豪,便将报纸扔到一边。他把依璠抱到轮椅上,给他戴上一顶鸭舌帽,蹲在他面前柔声说:“依璠,听说公园的樱花开了,我带你去看樱花好不好?” 依璠无辜的眼神直视着前方,不喜不悲。 “你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我们走吧!”陆皓东跟看护打声招呼,自己推着依璠走出家门。 看他们出门,看护拿过早报,看到头条标题《富豪命丧他乡,疑黑社会寻仇》时,只大致扫了一眼,看到当事人的名字“裴臻筞”后便翻了过去——她也不喜欢看血腥的东西——直接跳到娱乐版,那才是她最爱看的。看到她最喜欢的男演员裴茗轩荣获最佳男主角奖项时,她满意地泡了一杯咖啡,就着旁边的点心,边吃边看。 走过家门前的石板路时,轮椅起伏较大,陆皓东心疼地拍拍依璠瘦削的肩膀:“对不起哦依璠,这边路不太好走,不过一会儿就好了。” 经过汇泉广场时,看到一些大人小孩放风筝,还有人在吹笛子,陆皓东指着那些人说:“你看依璠,等你身体好了我们也来放风筝,你喜欢什么样的风筝?蜻蜓?蝴蝶?蜈蚣?金鱼?哎呀,种类太多了,不然你下次告诉我,我给你做,我会做好多种,只要你想到的我保证都能给你做出来。” 依璠无辜的大眼睛里平淡无波。陆皓东鼻子发酸,却还是讲下去: “依璠,我记得以前我们刚认识时我还教你吹过笛子,你还记得吗?你那时候好笨啊,怎么吹都漏音,我那时还总嘲笑你。不过学琵琶时你倒是学得很快,我好想再听你弹给我听啊!等你身体好了你可一定要弹给我听啊!呵,这么说来,你将来可是忙得很呢,你喜欢忙碌点的生活还是闲适的日子?不管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我都会陪着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依璠,这么长时间了你都不醒,你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我?对不起,依璠,你醒来好不好?随便你怎么对我都没关系,打也好,骂也好,随你高兴,我只要你醒来,依璠……”陆皓东忽然悲恸得说不下去,伏在依璠的腿上哭得发不出声。 依璠仍旧保持之前的坐姿,仿佛这个世界与他毫不相干。现在的他的确再也不需要为那个叫陆皓东的人伤心难过了。 哭过了,陆皓东伸手抹掉脸上的泪,勉强咧着嘴笑了笑:“对不起依璠,我真没用又哭了。我们现在就去看樱花,我记得你说过你最喜欢樱花了,是不是?等你身体好了,我们一起在院子里种几株樱花,以后你就可以在樱花树下弹琵琶,我想那一定是很美的风景。” 轮椅拐进公园,夹道先是西府海棠,那花开得正艳,一阵和风吹过,眼前落下一阵花雨。 “这是西府海棠,很好看是吗?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我们一起来这里,你问我这是不是樱花,还被我嘲笑了一顿?那时候你羞得小脸红红的,像是涂了一层胭脂,那时候我就想,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唉,在我面前你总是那么害羞、那么小心翼翼,搞得我一直以为你天生这样子,直到很久之后才明白。我一向自诩聪明,为什么连你的心思都猜不透呢?我其实才是天下第一号大笨蛋啊!” 前面横着一条汽车经过时的缓冲带,陆皓东放缓脚步,这样轮椅过去时便不会颠得厉害。旁边斜逸出一根花枝,陆皓东随手摘了一朵花放到依璠鼻下:“依璠你闻闻香不香?” 像以往一样,依璠无动于衷。 陆皓东抬起依璠苍白的手,将小花放进他掌心:“你看依璠,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樱花。”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将那多小花吹跑,却有更多的花瓣落到他们头上身上。 陆皓东凄然微笑:“很漂亮是不是?以后我每年都陪你来看樱花好不好?” 别的游客经过他们身边听到陆皓东的喃喃自语都会忍不住回头打量他们,有一些已经走出好远了还不时地回头张望。在他们眼中,这一对一定是奇怪的人吧? 走了一上午,陆皓东推着依璠在路边一张有阳光的长椅上坐下,脱去鸭舌帽露出苍白清瘦的面容:“依璠,我们晒晒太阳,你经常待在房间里一点都没晒黑呢!”习惯地握住他的手时发现那手冰凉,便除下自己的外套给他围住,然后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让它们暖和一点。 对面的长椅上坐了三个英俊的青年,一个冷漠,一个忧郁,一个活泼。活泼的那个对忧郁的说:“嘉佑,你明年就要结束流放生涯回来接管家族企业了吧?” 嘉佑忧郁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些许欣喜:“是啊,到时候就能经常见到骆冰了。” 骆冰却不满地皱着眉:“可惜那时候睿思又要出国,自从上了大学我们三剑客就是聚少离多,真没意思!” 嘉佑看也不看旁边那个神情淡漠的青年,只对骆冰说:“当年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一起出国。” 骆冰苦笑一下:“我那时倒想呢!只是老头子知我性子野,一出去指不定又闯什么祸,所以逼着我跟睿思上了军校,说是让我收敛一下野性儿。你不知我多羡慕你!” 旁边一直沉默的青年略带嘲弄地看了他一眼:“骆冰,你就是贪玩罢了,你又怎么知道嘉佑一个人在异国的辛酸,那不是家里有钱就能弥补的。” 骆冰笑着推了他一把:“倪睿思,你少在这教训我!留着些力气教训你那帮部下吧!” 睿思笑了,原本冷峻的脸庞顿时如春水般温柔,他对嘉佑说:“你看他总是长不大,我们三个人里面数他幼稚,也数他……快乐。” 骆冰反唇相讥:“你难道不快乐?有我和嘉佑护航你都不快乐你说要怎样才能快乐?睿思,童年的缺憾永远无法弥补,但你已经是大人了,别再沉湎于过去好不好?还有嘉佑,别再理你老爸那档子破事儿了,他爱跟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他喜欢到处撒种那也是他的事,大不了你翅膀硬了自立门户和他划清界限。” 嘉佑苦笑一声:“我本来正在忘记的事你又提起来!少年时我经常做噩梦,梦里总有一群陌生孩子围住我叫大哥,真可怕!” 骆冰好脾气地拍着两位老友的肩膀:“好好好,是我错,三人中我最幸运也最幸福,现在就由我这个最幸福的人请你们两位吃饭怎样?” 嘉佑淡淡一笑:“我还有点事,你俩先走吧!” 骆冰也不勉强,站起来拍着老友的头:“那好,我们改天再见。嘉佑有什么事记得叫我们,别自己闷着,啊?” 嘉佑笑着拂开他的手:“好啦,知道啦!你们去吧!” 一旁的倪睿思说:“也就你敢拍嘉佑的头。”“那当然,我俩从小就认识,嘉佑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陆皓东收回视线,对轮椅上苍白的人笑道:“几何学中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可是现实中却是各种矛盾的根源,幸亏我们没有这种烦恼。” “看得出你很爱他。” 陆皓东诧异地抬头,看见之前那个忧郁的嘉佑站在自己面前,笑道:“的确。” “他睡了很久了吗?”嘉佑指着依璠问。 “5年了。” “这么久?你一直在等他?” “是的。” “喜欢一个人就说出来,那样就算被他拒绝了,还有机会为治愈自己。切忌闷在心里,否则内伤会越来越严重,总有一天会回天乏术。”陆皓东从来不打算担任心理医生的角色,但是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像极了多年前的依璠,他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 嘉佑苦笑一声:“我怕到时候连朋友都没得做。” 呵,这也是很多人担心的问题,所以有的人才迟迟不敢表白吧?宁可一个人承担暗恋而不得的苦涩,也没有勇气说出那三个字。可是,如果连这个勇气都没有又如何去爱一个人? 陆皓东低头凝视着依璠右手掌心那道纹,那么久了都无法完全愈合。当年若非依璠替他裆下这一刀,陆皓东早就破相了,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影帝陆皓东了吧?可是这个傻孩子却只是说,我是你的助手。其实从那时起他的心就被这个善良得有点傻气的孩子给俘虏了吧,只是那颗不安分的心不甘心只为一个人停留。说到底,造成这一切的是他才对吧?陆皓东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脸埋进苍白冰凉的手心里。 过了许久,头顶又传来嘉佑的声音:“你会一直等他吗?” 呵,那人还没走?陆皓东也不抬头:“这是我欠他的。” 那个叫嘉佑的年轻人点点头走远了,陆皓东一直维持那个姿势不变。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脖子里凉飕飕的,原来是下雨了。这天真是说变就变啊,幸亏带伞了。他撑开伞,听见一个吐字模糊的声音:“雨。” “对,下雨了我们回去……”陆皓东忽然顿住了话头,心里的震惊不亚于当初得知依璠成为植物人时的一刻。 依璠缓缓伸出手接住天空飘落的雨滴,轻轻说:“雨?”语气里有些许不确定和疑问。 陆皓东将伞遮住他头顶,轻轻吻着他的发丝,把头埋进他颈窝:“是的,雨。依璠,你终于醒了!” 依璠稍微撤离他的身体,疑惑地看着他,轻轻吐露三个字,却足以再次把陆皓东打入地狱: “你是谁?”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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