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毒瘤 上——醉光荫
醉光荫  发于:2014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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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詹允贺是个私生子,邻近高考时母亲意外遇害,似乎心中早已被本就不应该由他承担的恨占满。 阎琰在那次意外的现场伸手捂住了詹允贺已经惊呆住的双眼,一步一步的带着他走出了满眼的血腥和恐惧。 然而,爱毕竟没有心中的恨意更加的操控人心, 他想要报复,去折磨那个带给他生命却又对他母子弃之不顾的男人。 也许,这辈子,终将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报仇雪恨 搜索关键字:主角:詹允贺,阎琰┃配角:etc……┃其它:虐 第一章:明媚血液中的暗色毒瘤 夜幕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匆匆下了车,来不及褪去周身奔波后的疲惫,连给他开车门的司机都不曾施舍一个眼神,就那样焦急的奔向了坐落于市郊别墅的大门。 正在厨房中洗洗涮涮的女人闻声走到门口,刚打开门,那个身影没有丝毫的停顿,快步的进了屋子。 “少爷,周秘书说您明天早上才能回来……”女人接过那人脱下的外套问道。 被唤作少爷的男人朝二楼看去,侧过头解着领口的衬衫扣子,只是轻微的应了一声。 女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整洁的盘在脑后,在这个家待了好些年,自然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的脾气。看男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也不该多问什么,将大衣挂起后便去厨房泡茶。 “凤姨,他这两天,怎么样?”男人站在楼梯口,一只脚已经抬起搭在第一个台阶上,回过头对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说。 凤姨端着茶具从厨房走出,摇着头面露难色:“什么都没吃,连口水都没喝,我一进去他就跟我说话,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我怕他不吃不喝的还不停的说话,这样下去身体哪里受得了?” 男人皱起漂亮的眉,一双凌厉的眼睛不知此刻在酝酿着何种情绪,低头思索了片刻后没说什么,快步的朝楼上走去。 偌大的房子本来只住着他自己,直到前些天在这间屋子里的男人被自己带了回来。 轻手轻脚的用钥匙打开了阁楼房间的门,屋子里没开灯,黑暗中察觉不到任何带有生命气息。男人觉得呼吸一滞,几乎是颤抖着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墙壁上的开关。 “别开灯,阎琰,你想让我瞎么?”黑暗中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阎琰并没有觉得丝毫的惊讶,倒是觉得心中一阵的窃喜,借着走廊中的灯光,他发现了那个靠着床边的模糊人影,似乎在黑暗中从他打开门的刹那就一直在盯着他看。 “为什么不吃饭?连水都不喝?你不是挺惜命的么?”只能在视线如此不堪的情况下跟对方说话,阎琰有些不耐烦的凭着记忆走到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而后又“啪”的划亮了手中的ZIPPO打火机。 此刻,他才看清床边的人背靠着床坐在地板上,正侧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身上还穿着带他回来那天他穿的那件白色的t恤衫和浅色的牛仔裤。 “你打算用绝食跟我对着干?你以为这样我就能乖乖的让你走是么?”阎琰鼻腔中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吸了口烟,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坐在地上的人,“詹允贺,我说了,只要你能在我视线可及的地方活着,我就有能力把你给锁起来关在家里,让全世界都找不到你,你也别想去找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 詹允贺抬起手,链接手腕和床边的一根粗粗的铁链发出几声重重的响声,他瞬间在黑暗中勾起嘴角,似乎抓着铁链抖了抖。 “就靠这个给我锁起来?跟你的狗一样?”嬉笑中满是讽刺的味道。 阎琰一直在盯着对方看,刚刚还靠在沙发上的背此刻略微的弯曲,身体向前探去说道:“只有锁起来,你才不会有办法出去,我知道你不会自杀,至少现在不会。” 詹允贺回头看了看自从自己被抓进来就被面前的这个疯狂的男人换上的防盗窗子,低下头摸了摸手腕上因为挣扎而出血结痂的伤口,那半厘米厚的铁环死死的环住手腕,除了冰凉外,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束缚感。 指甲沿着血痂的边缘一遍遍的划着,稍稍用力,一大块还没长好的硬痂被掀起,不由得让詹允贺的额角出现了豆大的汗珠,落在伤口上,有种钻心的疼,可皮肤的主人却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面色复杂的勾起嘴角,在黑暗中露出一个病态的笑容。 显然这一切阎琰并没有看到,他还在故作淡然的抽着手里的烟,心中不停的揣测着对方的心理活动,可是却如同眼前的黑暗般,伸手见不得五指,比未知还要令人不安,甚至是恐惧。 粘滑的血液顺着手腕滑过手背,经过指尖又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詹允贺用手指蘸着血滴在地板上随意的画着什么,半晌才幽幽的说:“逃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终究这是命,老天让你暴毙而亡,你绝对不会得善而终,只是造化问题,消耗的是时间罢了。” 阎琰静静的听着,忽然开口:“你现在话倒是很多,以前不是很喜欢做哑巴的么?凤姨说你还喋喋不休的说一堆没用的。” 对方沉默了下来不再开口说话,就在手中的烟快燃尽时,阎琰才听到詹允贺似乎正在看着他,说:“能不能也让我抽一口?” 起身走到男人身边扔下根烟,而后又蹲下来帮他点燃,这时才看清面前的这个人瘦的不成样子,本就白皙的皮肤现在倒是有些病态的苍白,整张脸在微弱的打火机火光的映衬下,随处可见的凹凸阴影。 詹允贺深深的吸了口气烟,靠在床边咳嗽了几声,歪着头看着蹲在身边的人,半晌才说:“你现在把我弄在身边又有什么用呢?我倒是很替阎少爷你觉得惋惜,这辈子认识了我这么个人,还跟我纠缠不清的,你是不是有一种被我毁了的感觉?” 阎琰没出声,死死的盯着面前有些虚弱却还在滔滔不绝讲话的人。 “算你倒霉,你非要趟这浑水,现在是不是觉得特别烦躁?可是你帮不了我,还不如放了我。”詹允贺说完将烟叼在嘴上,仰头靠在舒服的床铺,仿佛在对着天花板或是对着整个房间的空气自言自语:“这样下去,大家都解脱不了,何必呢?” 阎琰忽然伸手掐住詹允贺的脖子,口中狠狠的说道:“不是想死么?好啊,我成全你,你现在就死,我亲手了解你,你也休想出去胡作非为的糟践自己!” 詹允贺因为窒息而费力的咳嗽起来,微弱的从嗓子里冒出断断续续的话:“用力啊,掐死我,你就不用这么每天盯着我了,就都解脱了……用……用力……别……别让我……瞧不起你……” 没有丝毫的挣扎,詹允贺就像是一滩软肉一样的歪倒在床边,口中未尽的香烟掉落在地板上,烟火弹了几下便灭掉了。 阎琰喘着粗气,愣了下神才惊慌的扶起已经倒向另一侧的身体,死了么?这么容易就死了? “小贺……”几乎是颤抖着去试探对方的呼吸,微弱且温热的鼻息吹在手指,阎琰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起身将人整个横抱起放在床上,无意间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伸手打开床头的壁灯才看到了对方手腕上那些狰狞的伤口,部分的血液已经干涸,蔓延在手腕各处,本来修长漂亮的手指此刻也布满了血迹。 “凤姨,给邓医生打个电话让他赶快过来,人晕过去了。”阎琰对着床边的电话听筒说完不多时,就听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邓医生说一会儿就到。”凤姨站在门边没敢进来,目光扫见床上静静躺着的那个男人时也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几天前还是俊俏的脸颊此刻死灰一般,脸眼窝都深深的陷了进去,整个人躺在床上如同纸一样的单薄。 阎琰站在床边看着邓卫宇给詹允贺打点滴,刚刚听人家说只是因为身体虚弱晕过去时他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 客厅内,凤姨端来了茶点,也没打扰二人,转身上楼收拾刚刚看到一地的血迹。 “怎么弄了这么个人回来?”邓卫宇喝了口茶,想起刚刚上楼时看到坐在床边一脸焦急的阎琰也是惊讶了一下,这个人难得会对什么事情这么上心。 阎琰没吭声,一直低头抽烟,再抬起头时问道:“你能不能多给他弄些营养液打上?好多天不吃不喝了,就是不知道睡不睡觉,我实在是……实在是没办法了。” 邓卫宇听到楼上凤姨的脚步声,转过头看了一眼才问:“我不知道你现在还好这么一口?健康漂亮的玩儿够了,又弄上病怏怏的了?” 阎琰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不是,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他是谁?我救人也得让我救个明白吧?”邓卫宇跟阎琰也算是认识多年的好友,能在阎大少爷面前这么不厌其烦的不提追问的人不多,他倒也算是一个。 阎琰将烟蒂用力的捻在烟灰缸里,拿起茶杯大口的喝了下去,然后才说:“他现在的命在我手里,你说对我是不是很重要的人?别的你别多问,只要确保他平安无事就行,其他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午夜时分,在床上昏睡了几个小时的人醒了过来,手背处有微凉的感觉,伸手一摸是一根塑料输液管。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缠绕着厚厚的纱布,可是还是能够感觉到丝丝拉拉的疼痛感。 “醒了?别乱动,你在输液,”坐在床边的人说道,“如果你不老实,我还是打算用绳子给你捆起来的。” 詹允贺轻声的笑了出来:“阎琰,你这算是非法囚禁,我是可以告你的,而且……”说话的人顿了一下,“而且,你下不了手杀了我,最后痛苦的还是你而已,我有一万种死法……” “但是你也不可能现在就死,你绝对不会自杀的,”阎琰俯身摸着詹允贺冰凉凉的脸,“你绝对舍不得就这么死了,你所谓的人生任务还没完成,就像你自己所说的得善而终的问题,你的造化还没到。” “你还真是了解我,我还以为你在跟别人上床的时候就根本打算忘了我。阎琰,你果然不负我望的是个垃圾,那时候是,现在也是。”詹允贺睁着发亮的眼睛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阎琰,抬起手搓了搓对方的喉结处,淡淡的说:“长在血液中的毒,那是天生的,想要除去,这个人就得死,这个道理你懂吧?” 阎琰看着他,咬牙切齿狠狠的说:“你可以挣扎,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从我的掌心里逃出去。” 身下的人轻蔑的一声笑后,房间又恢复了寂静,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那人用着近乎细微的声音说了一句:“你还真是幼稚的可以,跟那时候一样。” 第二章:第一张纸条 午后的教室。 头顶的风扇不知被谁打开,嗖嗖的转个不停,静谧的没有任何人说话,均匀的呼吸声,无时无刻不透露着繁重后的疲惫。堆积如山的课本和习题册,难以辨认数量的卷纸和散落在桌面上的圆珠笔,偶尔的风吹过,卷纸的边角被吹起,发出沙沙的响声。这是高中三年级的世界,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的。 所以你不用怀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无形般的存在着。烦闷的空虚。 随着晚自习下课铃声的响起,所有人如释重负般的起身鞠躬,跟同样辛苦了一天的主课老师致敬。一个个又强颜欢笑的收拾书桌,这只是为了为数不多的重复着的明天做着循规蹈矩的铺垫。仅此而已。 第三排靠窗座位上的男生一直在慢条斯理的往书桌里塞着东西,书本多到整个书桌似乎被膨胀冲击的变了形那般,隐约中好似能听到纸张的哭泣和书桌的谩骂。而这一切,显然没有人太去在意。 “詹允贺,你不走么?”门口传来一个声音,窗口的男生抬起头,见说话的人朝自己摆摆手,下意识的对其点了点头。 “走。你们等我一下。”詹允贺说完塞进最后一本书,匆匆的拿起挂在椅子上的书包走出了教室。 男生的世界,女生无法理解。对于男生而言,女生的世界亦是如此。 校门口已经被来接学生放学的专车围得水泄不通,天天都是如此,上学,放学,或是午休时间,总少不了前来关心孩子的家长的身影。 詹允贺停下脚步看着门口那些不认识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却只是一直看着那些人的动作,听着那些人的对话,一字一句如同一个个飞速射出的子弹一般,穿过外衣,扎进皮肉,刺进胸口,藏入心脏。一点一点的被灵魂吞噬,深不见底,仿佛是那种邪恶的笑声。 “肚子好饿,不知道我妈晚上做什么。”林辉瞟了一眼门口的豪车,撇了撇嘴,刚巧看到詹允贺站在原地不动,奇怪的问:“想什么呢?你也想坐那车?” 同行的几个人哄堂大笑,可是詹允贺没笑,转过脸快步的跟上他们,淡淡的说:“没有。” “对了,跟你认识两年,从来没听你说过家里的事,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吴奇晓是几个人中家境算是不错的,不过也是最为好奇别人的事。 的确,自从分了文理科认识了这些人,詹允贺从来没在人前跟别人提起过自己家的情况,父母是做什么的,家里条件如何,住着多少平米的房子,甚至连早饭晚饭吃的什么都没跟别人提起过。 如果一个人寡言惯了,周遭的人就不会对其不理不睬的行为产生过多的排斥。就像现在这般,有人问话时,詹允贺多数的时候都是选择避而不答,其实也谈不上是避,只是装作没听到而已。 然而,是真的没听到么? 几人边走边闲谈着,一辆黑色的奔驰从旁边开过,红色的尾灯在这个时间看上去特别刺眼。 林辉单手将书包越过肩膀扛住,对一旁的吴奇晓说:“喂,看到了没?阎琰家的车,估计那车牌子全市就只有他家的最嚣张了,这么一个公子哥竟然跟我们念一个学校。” “别那么贬低我们啊,我们学校好歹也是省重点高中,你可真是的……”吴奇晓抱怨着说道。 詹允贺起初没注意,一直低头默默的走着,侧脸看去时正巧看到黑色的轿车后车窗慢慢的放了下来,那个叫阎琰的男生露出那张好看的侧脸,也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对视,完全没有温度的对视,并不奇怪,本来就是两个生命中不可能出现交际的生命。 一栋老式的住宅楼,共七层,每层三户,门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开锁,治病,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 詹允贺慢慢的爬上了顶楼,从兜里掏出钥匙。只是一个金属的钥匙扣,三把普通的钥匙,两个用来开家里大门,一个是来开自己房间。 厨房里发出不明亮的光,若不是这个光的告知,詹允贺也不会知道家里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那个跟自己似乎并没有多少感情的其他人。 “妈,我放学回来了。”弯腰脱鞋随意喊了一声,像是在应付差事。 厨房里传出了几声器皿碰撞的声音,而后是一声女人的应答,听不出任何情绪。 回到房间,点亮屋子的只有一个四十瓦的节能灯,长期的使用已经导致根部隐约被熏黑,碰上电流不稳时还会闪那么几下。 詹允贺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灯泡,好在今天没罢工,现在还有什么比回到家一切都运转正常更重要的?早上出门时忘了开窗,虽然现在是四月底还没热起来,但是屋子里不通风总有一股子浓重的怪味,其实只是空气不流通的憋闷感。 而恰巧詹允贺这个人,生错了家庭,染上了更是错上加错的富贵病,洁癖。 快速的走到窗边打开窗子,一股夜晚的凉风扑面吹进,刚刚的烦闷好像也随风被吹散了那般。 詹美英站在房间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男孩儿的动作,半晌才对着那个背影冷冷的说了一句:“开窗子进灰,一会儿睡觉前就关了,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 “嗯。”詹允贺连头都没回的应了一声。 永远是这样的对话,十几年,一沉不变。 空心菜炒的已看不出是绿色,要不是咀嚼时觉察到菜茎的空洞,詹允贺还以为是快要烂掉的炒菠菜,除此以外是一盘切得跟小指差不多粗细的胡萝卜炒蛋,怪怪的味道,咸的要命。 没有挑三拣四,能有的吃,对面的这个他愿意称为“母亲”的女人愿意给自己这个高三学生做饭,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岂敢提更多的要求? 沉默着,只能听见唇齿咀嚼食物时发出的碰撞声,以及吞咽时喉咙发出的诡异的声响。 詹允贺埋头吃着饭,从白色的米饭中挑出显而易见的黑色杂质,不以为然的以一种习惯性的动作按在桌子上,一连串的动作后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不带任何情绪:“妈,明天,要交五月份的卷纸费,最后一个月的冲刺,我们的测试也越来越多……” 詹美英抬头看了对面的男孩一眼,皱了皱眉问道:“上个月不是刚刚交了几百块么?” 上个月,那是上个月,这是五月份,是下个月的。 詹允贺想着,可是却一个字都没有说,他懒得解释太多,说多了没人会听还会招人厌恶,尤其是面前坐着的这个唯一能够给他生活支撑的女人,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上的,他都无法多说一个字,因为他知道,他的妈妈不愿意听。 似乎觉察到自己刚才的问话不合逻辑,詹美英夹了一筷子的鸡蛋放在碗里,大口的扒着饭说:“知道了,我一会儿把钱给你放桌上,晚上我要值夜班,你早点儿睡。”随即是一阵咀嚼没有炒熟的胡萝卜的声音。 詹允贺总觉得他妈妈刚才在吞咽最后一口饭的时候,把嘴上涂得通红的口红也一并吃了下去,那种红色的,廉价的,根本不是什么纯天然成分的劣质品,就着带着杂质的米饭,一同经过口腔,滑过食道,进入胃部,而后混合着大量的胃酸被溶解,最后等待排泄出去。 他这样想着,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不经意的笑容。 简单的冲了个澡,厕所小的可怜,多数时候只能跨在马桶上冲凉,偶尔不小心的转身还会撞到洗手盆,冰凉凉的,没有温度,如同这个家一般。 “我上班了,钱给你放桌上了。多给了你两百,不要乱花。”门口传来詹美英的高跟鞋声。 据詹允贺所知,詹英美是区医院的临时工,平日的工作就是值夜班陪床护理病人。为了填补这个家的经济压力,为了供得起这个马上要考大学的高三生,似乎在用生命跟世界做赌注。 詹允贺听到门砰的关上,站在房间门口看着黑乎乎的玄关出了会儿神。桌子上摆着晚餐没有吃完的剩菜剩饭和一瓶子正待凉的白开水,当然还有詹美英出门前留的钱,除了那几张百元大钞外,还有一块和五块的,甚至还有几个一毛和五分的硬币。 夜晚才刚刚开始,等待詹允贺的还有几张明天上课要讲的卷纸,在这个冲刺阶段,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情都被视为浪费时间,比如说睡觉,比如说晚上放学走回家,可是这两个都是必须要经历的事情,就好像人必须要吃饭一样。 房间简单的布置,一个双开门的老式衣柜,一张木质的单人床,一张老旧的写字台。詹允贺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个圆形的金属曲奇盒子,这还是自己小时候家里来了个远房亲戚送的。曲奇的味道早已回味不起来,但是那是一种童年记忆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奶油香甜,还有根本不知愁滋味的心情,一切的一切在现在看来,太遥远,太飘渺。 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小张纸,詹允贺的字一直写的很好看,那种顿挫有力,有时也娟秀的如同女孩手迹一般的字体。 此时台灯前,静坐着一个马上步入十八岁的男生,手撑着下颌似乎在思考。在短暂而又漫长的几分钟后,伸手按动了圆珠笔在那张纸上写了些什么,又快速的将纸条叠起放入曲奇盒内仔细的封好。 夜,不静。心,却异常平静。 【你知道么?我向往的生活,不需要很富有,却不再是孤孤单单的即便是有人围绕在身旁,却依旧觉得寂寞。】 第三章:第二张纸条 詹允贺很少在外面买午饭,晚餐也就是一个普通的豆沙面包解决,实在吃不下去了就在教室前面的饮水机接一瓶凉水一并咽下。 詹美英通常会把晚饭多做一些,剩下的饭菜詹允贺会在早上吃一些当早点,然后装在塑料饭盒里带到学校,因为咸,所以才不会那么容易在一上午馊掉。 “又从家里带的饭啊?连肉都没有,高三生怎么就吃这个,营养哪里供得上?”林辉问着,都不用近距离的打开来看,就知道饭盒里的食物让人根本提不起胃口。 林辉和吴奇晓家境虽然不像门口那些豪车的家庭那般富有,可是还算是中等条件,平日里的午餐和晚饭都是去学校的自助餐厅买盒饭吃,两荤两素四两饭,刚好是这个年龄的男孩子的食量。 今天中午的伙食还是很丰盛,酱烧鸡腿,熘肝尖,茄子和西葫芦炒蛋。 詹允贺仿佛没有听到林辉刚才的话一般的拿着饭盒照例朝教室门口走,余光扫见二人桌上的餐食,肚子不经意的咕噜了一声。 很少跟同学一起吃饭,虽然不在意这些事情,可是毕竟是孩子,多少都有自己强烈的自尊心。那份盒饭十块钱,一个月下来就是几百块的伙食费。起初詹允贺不以为然的觉得就算吃些好的也是理所应当,长身体的年龄,家里供不上他一天一杯牛奶,也总可以天天吃肉吧。然而在有一次看到詹美英那可怜的工资条后,詹允贺把一肚子的馋虫彻底的扼杀在了脑子里,不吃就不吃,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说来很奇怪,无欲也就无求,詹允贺习惯性的拿着饭盒绕过喧闹的人群来到校园中的那片属于自己的安逸角落。那是一处废弃没人来的凉亭,因为在校园的西北角,地处较偏,连保洁人员都很少顾及这里。 这是詹允贺一个人的餐厅,在这里才没有人用那种诧异的目光看他饭盒里的食物,他才不会觉得不安,难得的清闲。 经过一上午的挤压,饭盒里的剩菜早就不成样子,比昨天晚上的初次见面还要惨的多,一根根的空心菜如同腐烂了一般,跟胡萝卜纠缠在一起,覆盖在混合了汤汁的米饭上。 詹允贺皱了皱眉,拿筷子将菜拨到一旁,从蘸着菜汁的硬米饭里抠出一块塞进嘴里,终归是混合了粮食,口感上已经不像晚上那般咸的难忍。 他从不挑食,换句话说是根本没有挑食的权利。詹美英对他的严厉从小就体现的淋淋尽致,比如说不要随便跟邻居和陌生人说话,不要随便接受邻居和陌生人的东西,不要随便说些没用的,所以这些年他们一直住在那栋老房子里,跟邻居的关系根本相处的也不好。 低头认真吃东西的时候,因为周围很安静,很容易就能听到旁边的一切细小的声响。那是几声费力的喘息,来自凉亭后边的红色两米多高的砖墙,就在詹允贺嚼着嘴里的东西回头看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墙头,似乎是费了很大力气才翻了过来。 詹允贺几乎是本能的站起身退后了几步,刚刚的口腔运动也停止了,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墙上那人的动作,随后是一个重力的跳跃,那人安稳的呈现一个蹲起的姿势落在地上。 同样的校服,白色衬衫的第一个扣子被敞开,露出一片白白的肌肤。 那人也意识到面前不远处呆立的人,愣了一下,随即轻蔑的哼了一声,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只是走路时的动作有些不自然,看样子是脚步受了伤。 詹允贺认识这个人,就是昨晚在奔驰车里露出半张脸的同年级学生,那个有钱的被一大半学校女生视为男神的公子哥阎琰。 阎琰的头发不是标准的学生头,短的出奇,耳朵上甚至剃的有些发青。不过他的那双眼睛特别引人注目,自信,冷酷,换句话说是不带一点儿感情般。可是那种冷漠跟詹允贺完全不同,詹允贺的目光永远是淡淡的,即便是对待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也是如此,他很少流露出对于某种东西的喜爱,因为就算喜爱也不一定能得到,这是詹美英自幼教育他的。 所以,在看清对方是个学生后,詹允贺放下了警惕,慢悠悠的又坐回石凳上继续吃饭盒里的东西。 阎琰路过时瞄了他一眼,当看到饭盒里乱糟糟的一团后,皱着眉问:“那是什么?” 詹允贺根本也没打算理他,对于对方刚才的质疑声也算是直接屏蔽了,端起饭盒大口的往嘴里送着米饭,直接避开了盖在上面的空心菜和胡萝卜。 “穷鬼。”阎琰轻蔑的扫了詹允贺一眼,刚走了两步就觉得脚根本使不上力气,刚才翻墙的时候第一脚登空崴了一下,估计这会儿肯定是肿了。 詹允贺觉察到身边有个一阵气息传来,转过头看到阎琰右小腿搭在左腿膝盖上,正低着头呲牙咧嘴的揉着脚腕,样子很是可笑。 似乎发觉身边人的表情,阎琰抬起头时果然看到詹允贺嘴角勾起了一丝不经意的笑,可是稍纵即逝的就消失了。刚刚那个微笑太诡异,在这样的环境里看到,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可是阎琰从来就不怕任何事情,世界上没什么值得他担心值得他害怕的,更何况是旁边这个目测身高和体格都不如他的秀气男生。 所以他极度不悦的看着詹允贺恶狠狠的嚷道:“你他妈刚才是不是笑了?你笑什么?老子这样子你觉得很好笑是么?”因为距离不远,扬起巴掌就往詹允贺的脸上打。 下意识的一躲,本来搭在膝盖上的饭盒掉在地上,剩下的食物撒了一地。 詹允贺皱了皱眉,根本没在意刚才阎琰的动作,只是蹲下身子用随身带的纸巾拢起地上的食物,又快速的起身把垃圾扔到身后的垃圾堆。 阎琰挑着眉看着,等詹允贺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时,他才忽然开口:“你等等,你没看见我受伤了么?” 詹允贺回过头,整个过程他都没说过一个字,可是眼神中却尽是对对方的不屑。 “操,碰上个哑巴,学校里竟然有哑巴。”阎琰咒骂一声,伸手指了指站在几米开外的詹允贺,“你给我扶回教室,我给你钱,算是劳务费。” 詹允贺走过来,将装饭盒的袋子挎在胳膊上,刚伸手去拉阎琰的衣服却被一下拍开。 “你刚才那手,摸过恶心的东西吧。”想起刚才地上那一团不明物,阎琰就觉得一阵恶心,这家伙还打算用这双手去碰他! 詹允贺张开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那是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指节分明,折合处泛着淡淡的粉红色。没有半点杂质的干净。 一路上搀扶着阎琰回教室,完全成了一道不伦不类的风景线,因为是午休时分,大家闲的没事做倒是都在旁边看热闹了。 丛尚老远就看到阎琰了,跑过来扫了旁边那个清瘦的男生一眼,伸手扶过阎琰的胳膊问:“怎么搞的?约个会还负伤了?够光荣的。” “要不是司机在门口盯着我,我也不至于翻墙回来,连他妈午饭都没吃。”想到刚才詹允贺饭盒里的东西,阎琰忽然觉得一阵反胃。 詹允贺把饭盒袋子重新拎回手上,趁二人说话的功夫就打算转身离开。 阎琰余光扫见对方要走,连忙一把拉住:“唉?你干嘛去?” 丛尚转头问阎琰:“你认识他么?好像是理三的那个,上次模拟考成绩挺高的,好像排了第三。” 阎琰见对方一直没开口,似乎想起些什么,对丛尚说:“我钱包在教室呢,你帮我先给他二百块钱,我刚才说扶我回来给他工钱的。” 丛尚轻哼一声,蔑视的看着詹允贺,用空出的手套着后屁股兜,等拿出钱的时候,詹允贺连看都没看就转身走了。 那是他跟阎琰说的第一句话,多少年后,阎琰都还记得很清楚: “我刚才扔那些掉地上的垃圾的时候,也没管它们要工钱。” 晚上放学回家时,走到四楼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吵闹声,其中一个声音很熟悉,是詹美英的声音。 “碍着你家什么事儿了?别在那儿自命清高了,有能耐你搬走啊?”是对门那家的女人,四十多岁,向来看他娘俩不顺眼,这次不一定又找到了什么新的“契机”羞辱一番。 “自己家的东西就看好,随地大小便跟它主人一样没素质。”詹允贺走到缓步台时看到詹美英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看到詹允贺时似乎有所波动的皱着眉低声说了一句:“放学不赶紧回来磨蹭什么?快点儿进屋!” 毕竟吵归吵,在孩子面前还是有所收敛。对门的女人瞪了一眼詹允贺,抱着怀里的狗大声的关门进屋了。随即是一阵犬吠。 依旧是让人毫无食欲的晚餐,不得不说詹美英这人一点儿做菜的天赋都没有,食物对她来说完全就是填饱肚子而已。二人沉默着吃完饭,詹允贺洗完澡出来时,詹美英已经穿着高跟鞋嗒嗒嗒的下楼了,只剩下从门外传来的不清晰的脚步声,越行越远。 詹允贺从书包里拿出今天的测试卷纸,接近满分,但需要家长签字。几分钟后,他熟练的在上面签上了詹美英的名字,老师不会怀疑,因为他学习好,而且老师从来就没见过詹允贺家长的真正笔迹。 【我不怕疼,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是疼。也许自从我出生,命运就从我的身体中取走了感知疼痛的神经,感觉不到疼,也就不会害怕。习惯了,就好了。】 第四章:第三张纸条 第一次知道家这个概念,还是詹允贺刚记事的时候从外婆的口中听到的。印象中的外婆是个话不多的女人,印象中的她跟自己母亲詹美英一样,过肩的头发,不多的表情,带着微少的情绪,即便是在家里也甚少与她娘俩沟通。 记得最清楚的那句话,就是外婆看着默默流泪站在门口詹美英抱着年幼的自己时,几乎是用着没有温度的语气说:“你不要脸,这个家也跟着一起没脸,你让我以后怎么活?我们三个一起煤气中毒就这么了断了?” 家里除了詹允贺没有其他的男人,外公早年去世,家中只有詹美英这么一个女儿。外婆含辛茹苦的给女儿抚养成人又去念了护校,结果却不到二十岁就被一个在医院认识的有家室的男人发生关系,几次怀孕都被男人连哄带骗的做掉。等到怀了詹允贺时,如果再做掉,她此生已经不可能再有做母亲的权利了。 年幼的詹允贺用稚嫩无染的目光看着对立的两个女人,抱着自己的女人在小声的抽泣,外婆也在不住的流泪。那是记事起为数不多的见过母亲哭泣的场景,时隔多年,在外婆出殡那天,才又一次的见到詹美英流泪,可是都没有第一次那般的强烈。 外婆曾说过一次,只有那一次毫无顾忌的说出詹允贺的身份,然后他看到了詹美英眼底的不安,最后是厌恶,只是当时自己不明白,为什么应当是最爱着自己的母亲,如此的讨厌自己,讨厌自己亲生的唯一的儿子。 “你跟个傻子一样被人骗,到底有没有脑子?你让这个家都跟着你受苦,让这个野……这个野种跟着你受一辈子罪。你还真以为那人会回来娶你?呸!别犯傻了,人家有家有业的,谁会为了一个野种回来找你?……” 年幼的记忆中,还出现了一个很少会有人用在他人身上的词,原来自己,是个野种,是个不被人承认的,被自己父亲抛弃,被自己母亲厌恶的孩子。 野种,野种……这个词,是詹允贺第一个记住的。 从梦中惊醒时,詹允贺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自习课上杵着下巴睡着了,梦到了好多不该梦到的,也回忆起了好多不想回忆起的往事。 和林辉几个人站在教学楼的顶楼天台,这里是好多学生的根据地,似乎是缓解高考前的压力。 林辉从校服兜里拿出一盒烟,递给吴奇晓一根,又在仰头看着天空的詹允贺面前晃了晃,“来一根?” 詹允贺很少接触到香烟这种东西,詹美英不抽烟,家里除他之外也没有别的男人。所以,在别的男生早早的从父辈偷烟的时候,詹允贺在这一点上倒是显得比较老实。 带着过滤嘴的香烟放在口中,歪着头慢慢的点燃,轻轻一吸,先是淡淡的烟味融入口中,然后是一股浓重的味道,对于第一次吸烟的人来说,都会咳嗽几下。可是詹允贺却没有,就像是天生对香烟熟悉一般,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的夹着,缓缓的从口中叹息般的吐出烟雾。 这一幕,都被同样站在天台的阎琰看在眼里。刚刚那三个人来到天台时,阎琰就看到了走在最后面的那个扶自己回教室的把自己比喻的连垃圾都不如的男生,那个只对自己说了一句话的男生,而且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 “喂,阎琰,你干嘛去?”丛尚莫名其妙的看着阎琰扔下烟头朝一旁走去,开始有些不解,但看到那天扶着阎琰回来的男生时,他的心一提,看来这家伙今天要遭殃了。 詹允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林辉和吴奇晓二人斗嘴,手中的烟抽了一半,觉得没什么意思正打算先回教室时,头发被人从后一把抓起,迫使他不得不整个人往后仰。 林辉和吴奇晓愣了一下,刚打算问怎么回事,可是看到来者是阎琰后,也都惊讶着没敢多说什么。 “继续啊?不是抽的挺愉快的么?还有说有笑的。”阎琰脸上挂着冰冷的笑,目光扫过詹允贺时却把自己的怒意瞬间升级,他没有看到对方的恐惧,甚至没有看到对方的表情。 詹允贺抓着阎琰拉着自己头发的手,试图用力让对方松手,可是阎琰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倒是更有兴趣的看着自己。 “那天你说什么?是说我还不如你扔的那些垃圾么?”阎琰的笑意更浓了,抓着头发的力度也慢慢的加大,“我不如垃圾,你说本少爷我不如垃圾?你还真他妈是什么都敢说啊!” 丛尚跟几个人跑了过来,看到愣在一旁的林辉二人后,连忙拉了拉阎琰的衣袖说:“天台很多人,别在学校动手,快高考了,别给自己找麻烦。” 阎琰似乎在等着詹允贺求饶,可是对方丝毫没有那个举动,而且盯着自己看的目光也开始变得冰冷,淡淡的说:“你松手。” 这不是乞求,也不是商量,而是命令的口吻。 阎琰看了眼周围的人,松手时狠狠的抓了一把,手中一绺细细的头发滑落到地上,瞬间就被风吹散了。 詹允贺不以为然的整理了一下校服,回头淡淡的对林辉他们说:“我先回教室了,快上课了。” “你他妈很嚣张啊,你叫什么?”阎琰瞪着眼睛大声的问道。 詹允贺本来已经向前走了几步,这才侧过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说:“反正我不叫你他妈,你还是连个垃圾都不如。显然那天扶你回去,脏了我的手。” 晚上放学,詹允贺毫无意外的被一伙儿不明身份的人拉进校门边的胡同打了一顿。他从地上爬起来,应该是被人吩咐过打哪里都好知识不要打脸,所以浑身上下只有被踢打的腹部和腿部有胀痛感。扑了扑身上的灰尘,詹允贺走出胡同时看到了那辆奔驰,以及坐在奔驰里面的那张带着几分得意的侧脸。 从来没觉得,一张如此漂亮的侧脸,竟然会如此的肮脏。可是整个世界,不就是肮脏的,又有谁能够幸免? 詹美英显然不会去注意詹允贺身上的异样,跟往常一样在詹允贺回家前就在厨房做着晚饭。今天破例买了一只鸡来炖,毕竟一个身体正在发育且马上要高考的男生不补充营养是不行的。 吃饭时詹允贺难得吃了两碗米饭,鸡肉没有入味,更吃不出鸡肉的鲜香却满嘴的酱油咸味。詹美英就是这样,她不懂得如何烹饪出食物特有的本质,只是一味的加些调味料来掩盖住食物本身的鲜香。有时候詹允贺甚至认为,倒不如就让他吃些酱油拌饭来的实际。 午饭难得吃的丰盛,竟然也出现了荤素搭配的场景。林辉和吴奇晓抱着盒饭回来时看到詹允贺的透明饭盒也不由得调侃道:“你家昨天是过年么?终于见到肉了呢!” 詹允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指了指门外,示意二人自己的午餐时间到了。 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今天虽然心情还不错,可是昨晚因为身体的不适没有睡好,一上午的课都听得晕乎乎的,强打着精神熬到中午,还打算吃完午饭早点儿回教室睡一会儿。 应该只是软组织的擦伤,昨晚洗澡时看到身体表面的关节处有轻微的红肿,好在没伤到内脏就是万幸,男孩子嘛,哪有不打架的?詹允贺安慰着自己不适的身体,本来正往嘴里送着食物的筷子也停了下来,弯着腰揉了揉酸痛的膝盖。 “你是赖在这地儿了?”身后传来声音,詹允贺回过头看到是阎琰,没多大反应的又转过来往嘴里添饭。 阎琰似乎也习惯这个家伙不接话的特点,难得会遇到一个话不多又特别安静的人。中午跟外校的女友吃了顿披萨,烦透了那个味道,吃了之后胃里不舒服,现在居然觉得酸酸的。 詹允贺完全无视身后的人,用空出的手把鸡皮上的毛拔掉,然后就着饭送到嘴里慢慢的咀嚼,还是吃不出肉的好味道,怪不得詹美英不怎么买肉,根本跟吃菜没什么两样。 “你天天都来这儿吃饭?食堂买的不是也很好么?穷鬼还真是穷鬼。”阎琰本来插着兜都走出很远了,可回过头看到坐在石凳上的人安安静静的吃着饭,好像整个世界都跟自己无关的那个态度,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他。 “喂。” 詹允贺嚼着饭,看到面前的那双白色运动鞋,他抬起头,无奈的对上阎琰的眼睛。 “你是不是有病?为什么不跟别人说话?自闭症?”阎琰歪着头看着他,因为背着光,詹允贺似乎只看到了从他身后照射过来的那些光的轮廓。 听不到回答,阎琰索性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令他感兴趣的不是对方饭盒里的食物,而是为什么那些食物在自己眼里看来如此恶心,可吃食物的人却可以那么自然的吞咽进去。 詹允贺吃完了最后的米粒,拿出纸巾擦掉饭盒里多余的汤汁还有不容易清洗掉的油渍,这种塑料的饭盒很不易清洗,有时候用洗洁剂反复的洗了几遍都有一股残留的油味。詹允贺很讨厌那个味道,比他那个不得不回的家更令人作呕的味道。 站起身的功夫,膝盖处的擦伤因为皮肤的牵扯而出现了疼痛,詹允贺皱了皱眉,难得面部出现多余的表情,却被一旁坐着的阎琰扑捉到了。 昨天,这个家伙刚被自己教训过。 詹允贺拿着饭盒往教学楼走时,阎琰在身后忽然开口:“你跟我道个歉,我就不找你麻烦了,也算是那天你扶我回去我还你人情了。” 对方如同没听见一般的继续朝前走着,说话的人到是愣了一下,气急败坏的站起来跑到詹允贺的面前拦住去路,被拦住的人这时才抬头看了眼阎琰,原来比自己整整高出大半头,应该有一米八多。 “你道个歉,说句软话不会啊?就你这样的进入社会不得吃亏?”阎琰挑起眉时,詹允贺已经错开他的肩膀,自顾自的走开了。 【我从不会向这个世界低头认错,我没有错,又为何要认错?对不起我的是这个世界,不是我自己。很抱歉你看不到你想看到的,而我也不得不去看那些我试图想要让自己不去看到的一切。】 第五章:第四张纸条 詹美英站在镜子前涂着口红,詹允贺站在卫生间门口,母子俩的轮廓很像,尤其是眼睛和嘴巴。詹允贺继承了自己母亲漂亮的凤眼,而且在左眼角处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可是詹允贺已经记不起来自己上次哭是什么时候。 生命中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不要哭,没人会同情你,你的家人更不会因为你的哭而可怜你,陌生人更不会因为你哭就帮助你。后来才渐渐的清楚,那个声音不是来自于生命中,而是切切实实的来自于外婆。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你倒是去找他闹啊?找他让他离婚啊,你这个没出息的玩意儿,被人骗大了肚子不说还搭上个野种……”记忆中外婆的谩骂,詹美英坐在梳妆台前抱着年幼的自己默默的流泪,当他伸出小手去抚摸母亲下巴滑下的泪滴时,却被詹美英厌恶的一掌拍开。那种没有任何温度的亲情,是詹允贺对于亲情这个词汇唯一的概念。 直到有一年放学,看到一家三口,年轻的父亲骑着自行车载着漂亮的母亲,年幼的孩子在母亲的怀里撒娇时,詹允贺才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触碰着,而后逃似的躲到了家中的角落,他在颤抖,他觉得恐惧。 詹美英回过头时看到门口的人,摆弄了一下头发问道:“怎么了?又要用钱?” 詹允贺摇了摇头,低声说:“你想让我学什么专业?好的一本进不去,但是还不至于念个二本。” 詹美英倒是无所谓儿子能去哪里上学,读什么专业更是没有任何意见。她从来不关心家里这个孩子的去向,换句话说她恨这个孩子和这个与这个孩子有关的男人给她带来的一切厄运,而且似乎还只是一个开始。 “你自己念书,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是你以后能用得上也是混饭吃的工具,自己决定就好。”詹美英从儿子身边走过,一身的廉价化妆品味道。 詹允贺转身回了房间,因为早上下了场雨,屋子里难免有些潮湿的味道。 “我上班去了。”简短的对话后,传来了重重的关门声。 詹允贺从书包里拿出今天要做的卷纸,他学的理科,比起文科生大篇的背诵他倒是乐衷于埋头苦战各类题型。对于他来说,只有在专心学习的时候才不会去想那些没有用的,关于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乃至于这个家。 步行二十分钟才会到学校,詹允贺偶尔会买四个包子当早饭,两荤两素。都说包子铺的肉包子不能买,不知名的肉,混合着打量的葱姜和作料,油乎乎的一大团。詹允贺不会去在意这些,家里没有早饭可吃的时候他一上午的学习需要体力,而这些油乎乎的东西虽然吃了胃会不舒服,但是确确实实的可以给他能量。 一辆辆的轿车已经把校门围个水泄不通,詹允贺看到阎琰从奔驰车上下来,不耐烦的从司机手里接过书包。在吃完了塑料袋里的最后一口素包子后,詹允贺把袋子扔到旁边的垃圾箱,匆匆的走进了校门。 “喂,早啊,哑巴。”在詹允贺看来,阎琰的行为显然是早上吃多了的表现,勾肩搭背的跟他装熟,尤其是那条胳膊死死的揽住自己的脖子。 詹允贺微微的挣扎了一下,抬眼冷冷的看了下阎琰,说道:“你松开。” 阎琰显然心情不错,尤其是听到对方竟然跟自己说话,顿时觉得身体内的不安定因子都被激发。 “呦,原来不是哑巴啊?”阎琰哈哈的大笑着,目光扫见好多学生都诧异的看着二人的亲密动作,甚至有些女生的眼中闪烁着嫉妒的光芒。 詹允贺丝毫没理会这些,挣脱不开索性就自顾自的朝前走着,也不再跟阎琰说一句话。 高三教室都在三楼,而二人的教室各在楼梯的左右两侧。阎琰松开胳膊无趣的看了眼朝右边拐去的詹允贺的背影,问了一句:“还有十天就高考了,你打算报哪个学校啊?” 跟预料的一样,对方并没有回答。 晚上放学时,詹允贺跟林辉他们一起去学校附近的一家小店吃冷饮。詹允贺难得愿意在这种东西上花钱,似乎对于他来说,能让饭菜适当充饥就可以,没必要吃这种东西。 冷饮店因为客流以学生为主所以生意一直比较不错,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店里已经站了不少人。林辉和吴奇晓先行走到店里,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皱着眉说:“不会吧,刚放学就这样了?” 詹允贺扫了一眼墙上的价格表,心里正掂量着要吃哪个,忽然听到店里有人大声的喊了一句:“呦,哑巴,这边呢!嘿,转头!” 声音有些耳熟,詹允贺微微侧过头,果不其然的看到阎琰正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对面而坐的是一个长发的女生。 “哑巴,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见詹允贺几乎就是扫了一眼便转移了目光,阎琰心中有火,站起身走到詹允贺的身边踢了他的腿一下,“装什么聋子?” 林辉和吴奇晓闻声转过头,看到阎琰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正跟詹允贺说话,二人也不敢吱声,又乖乖的转身继续站排。 詹允贺觉得有些扫兴,对林辉他们说:“你们吃吧,人太多,我先回家了。”说完就转身往门口走。 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完全激怒了还站在一旁的阎琰,几乎是低吼了一声震住了整个小店,快走了两步拉住了已经伸手去推门的詹允贺。 “你他妈够牛X的,全学校也就是你敢跟我这样吧!谁惯的?!”阎琰目光不善,小店里的人看这是要打架的先兆,还有几个女生贴着墙边连忙出了门。 詹允贺挣扎了几下,最后冷眼看着阎琰的手说:“你有病吧?松手!” 刚刚跟阎琰坐在一起的女生连忙走过来,米色的裙装,长发随着动作而飘逸着,面容清秀,一眼就知道是个富家女。 “怎么了?是你同学么?”女生开口问道,刚伸手去拉阎琰的衣襟就被对方一记凶狠的眼刀吓得僵在当场。 阎琰转过脸看了眼詹允贺,也顿时觉得自己跟这么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逗趣实在有够无聊,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松开了手。 詹允贺揉了揉被抓的通红的手腕,倒是很淡然的推门离开了。 “詹允贺,等等!”林辉二人愣了一下,连忙跑着追出去。 “詹允贺……”阎琰眯着眼看着那人的背影,不知为何无心再跟女朋友品尝什么红豆冰山,在女生的身上摔下两张票子就匆匆离开了。 走到六楼缓步台的时,詹允贺和匆匆往楼下走的一个男人打了个撞面,他略微的侧过身子让出了楼梯,而那男人一副厌恶的表情擦过他的身边朝楼下走去。 詹允贺没有迈开脚步,而是抬起头朝楼上自己的房门看了一眼,又低头用耳朵听着那男人下楼的脚步声。如果没判断错的话,那个人是从自己家的门里走出来的。 詹美英一如既往的在厨房叮叮咣咣的切菜做饭,詹允贺也是跟往常一样进门拖鞋时顺便习惯性的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餐桌上放着几张票子,这是母子俩难得的一种默契,一般只有詹美英给他留钱的时候才会把钱放在这个地方,用透明的玻璃瓶子压起来。 吃饭时,詹美英一边夹着菜一边用下巴点了点那些钱说:“快高考了,你中午买些好吃的吧,我就不给你做饭了,吃点儿有营养的。” 詹允贺扒着饭,米饭上炒的咸死人的黄瓜蔫蔫的盖在上面,他没吭声,只是用沉默表达了自己已经明白刚才詹美英表达的意思。 “刚才家里是有客人么?”詹允贺在吃下最后一口饭时忽然问道,他觉察到端着盘子往厨房走的詹美英顿了一下,而他自己的心也跟着顿了一下。 “没有,我们家里怎么可能来客人?”詹美英扭动着腰身走进厨房前淡淡的说。 半夜,詹允贺渴醒了,在餐桌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后,路过詹美英的房间时他停了下来。以前这房间是外婆的,而他一直跟詹美英住在自己现在的小房间,推开门时,屋子里一股女人的淡香扑鼻而来,夹杂着某种奇怪的味道。 床铺打理的干净整洁,詹美英的房间一直东西不多,母子俩都讨厌脏乱,所以对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照顾的井井有条。外婆的遗像就摆在一米多高的柜子上,没有笑容,就那样死死的盯着所有与她对视的人,像是一个黑洞一般似乎要把这个世界全部吸进去。 詹允贺觉得后背发凉,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墙壁上的开关,按了几下都没反应,等到屋子里黑乎乎一片时他才意识到不知是什么时候停电了,刚刚喝水时也没开灯,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 出了詹美英的房间,他轻轻的关上门,等躺在床上才又迷迷糊糊的在脑子里想着今天还没有解开的难题,快速的睡了过去。 【我总在提醒自己,只要一直往前跑就能找到出口,可惜却忘了,我的人生只是一条死胡同,没有出口也没有入口,就是那样静静的等死而已。】 第六章:第五张纸条 詹美英的工作性质不特殊,只是工作时间是晚上而已。医院的住院部有很多因为家属工作繁忙而需要她们这些人去照料的老人,也就是护工,詹美英就是其中一个。 这份临时工作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可是对于詹美英来说,肩上的担子不轻,因为家里还有一个长身体的高三考生,马上面临的四年或者更多的学费,已经让她觉得无法正常呼吸了。 “詹美英,503病房3床的病人住院时间要往后延,你需要跟家属谈一下,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别的要求。”护士长临下班前对刚来上班的詹美英说,满脸的不屑,大家好像都对这个态度冷漠的女人没什么好感。 詹美英点点头,将手里的饭盒放下,医院护工不少,可是在晚上这个时段的却没有几个,整个楼层都冷冷清清的。 “哦,对了,”护士长换好衣服出来时瞟了詹美英一眼,“最近院内好像出了点儿事,有几个女的,也包括我们的护士都反映上厕所时有个男的鬼鬼祟祟的在门口,你这值晚班的注意点儿,别找些没用的闲事,有事情记得去找保卫科的。” 詹美英看护士长走远了,傻子也能听出来,护士长的话里有话,而苗头所指的就是她自己。不假,詹美英除了做护工外,也接一些其他的生意,而这些来历不干净的钱,她是不可能让家里的那个孩子知道的。 早上回家时间还早,在门口正好看到了正要去上学的詹允贺,沉重的书包背在肩上,总觉得这孩子像是要被累垮了似的。 “吃早饭了么?上次给你的钱都花完了没?”詹美英一脸的倦意,抬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欠,接着从兜里掏出了二百块钱递给儿子。 詹允贺接过钱,低声道:“还有呢,每天就是吃个饭而已,花不了多少。”说完话,握着钱的手不禁暗自用力,将那两张票子握得皱皱巴巴的。 “我回去睡觉了,你赶紧上学吧,晚上放学早点儿回来。”詹美英说完转身进了楼门。 一边往嘴里塞着卷饼一边闷头往前走着,詹允贺脑子里还在想着昨天困扰自己到很晚的练习题,裤兜里的钱似乎穿过薄薄的布料划着他的腿,一下一下也敲打着少年的心。 “那个谁……谁来着?”一只手忽然搭在肩膀上,詹允贺停下咀嚼的动作回过头看去,阎琰站在身后,皱着眉看着他,“你叫什么来着?” 詹允贺没理他,身子微微一挣扎,甩开搭在肩上的手继续边走边吃着东西。 “你没看到我啊?”阎琰快步赶上来,看了眼对方手里的吃的,一条条细细的土豆丝一样的东西从饼里支了出来,还有葱花和香菜。 “你有事?”詹允贺难得开口跟他心平气和的说话,转过头看到阎琰惊讶的表情后又问了一句:“你有事就说,我还得赶紧回教室。” 阎琰没想到詹允贺会理他,自打认识这人开始,二人的关系就很是诡异,自己欺负过他,打过骂过的,没想到竟然会站在一起平淡的说话。坐在车里在马路对面就看到詹允贺了,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让司机停了车,一路小跑着追过来,看到这个人时竟然觉得挺兴奋的。 昨天夜里他爸又满身酒气的回了家,他妈也不例外的在家里喊了一通。阎琰本来在房间里刚静下心来看看书,结果被家里这么一闹也没什么心情了,跑到楼下也加入了战争,而且还被他爸给打了一巴掌。可是刚刚看到詹允贺的一刹那,他觉得自己那颗烦躁的心瞬间就冷静了下来,这个人很奇怪,话不多,但是却能影响到他周围人的情绪,换句话来说就是一种压抑的感觉。 詹允贺看他没说话,本来已经停下的脚步又继续动起来,吃完了最后的一口卷饼,将塑料袋扔到路边的垃圾箱里。 “你叫什么来着?张贺是吧?”阎琰又追过来,将手中的书包越过肩膀反勾在手上。 “我不姓张。”詹允贺没解释太多,似乎也没打算在多跟阎琰沟通。 “那叫什么?”阎琰说完刚准备将胳膊挎在詹允贺的肩上,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过头发现是丛尚正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 再回过头时,詹允贺已经走得老远了。 丛尚走过来朝那个消瘦的背着跟身材非常不相衬大书包的背影看了一眼,问道:“怎么跟他杠上了?你不是还打人家了么?” 阎琰挠了挠极短的头发,咧嘴笑了:“他挺有意思,跟以前认识的人都不一样,在他身边站着总有种能灭火的感觉。” 丛尚显然没理解阎琰说的话,皱着眉说:“那家伙叫詹允贺,好像在学校里就俩朋友,就是那次在楼顶看到的那俩,他在班里很少参加活动,估计是家里条件不太好。” 阎琰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想起了见到詹允贺吃午饭的那几次,脑海中都是那一饭盒令人作呕的食物,胃里一阵翻个儿,冲丛尚摆了摆手说:“不说了,快上课了。” 午饭时,食堂的人自然不少,詹允贺跟林辉和吴奇晓一起买了饭,找了个靠窗的空桌坐下。詹允贺只要了两个菜,炖鸡腿和炒油菜。 林辉打趣道:“难得你跟我们一起来吃午饭,这要不是因为快高考了你还是自己带饭呢吧?” 詹允贺摇摇头:“我妈最近忙,没时间做饭,再说了现在天热了带饭也容易坏。” 三人正吃饭的功夫,阎琰跟着几个人也来吃午饭,刚上了楼梯一眼就扫见了坐在窗口正闷头吃东西的詹允贺,心中一喜,双手插兜快步走了过来。 “今天不在凉亭吃恶心的垃圾了?我说这两天怎么没看见你呢?”阎琰扫了眼詹允贺餐盘里的东西,“变身成人了?也学会吃人吃的东西了?这么贵你能吃得起么?” 林辉和吴奇晓也觉得对方是在找茬,可是却也不敢说什么,因为抬起头看到阎琰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就立马吓到了。 丛尚从阎琰到了食堂快步离开时还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等看到他去的方向坐的那个人后,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先行跟其他人去买饭。 詹允贺一直没吭声,嘴里的鸡骨头咬的咔嚓作响,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吃顿饭,之后回教室躺一会儿。 阎琰早就料到对方这种态度,可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心里刺激的不得了,甚至是一种莫名的兴奋。脚步一转,慢悠悠的坐在了詹允贺对面的空位,抬手将餐盘拽了过来,然后看到詹允贺刚才还嚼着东西的嘴停了下来。 “你是来找茬的?”詹允贺总算抬头看他一眼,从嘴里吐出嚼完的骨头渣子吐在桌上的纸巾里。 阎琰愣了一下,对于“找茬”这两个字显然是有些不悦,狠狠的瞪了一眼詹允贺说:“你以为你谁啊?我找你茬?!找一个吃骨头的茬?是不是天热给你打回原形了,狗?” 詹允贺伸手去那餐盘,却被阎琰死死的按住,无奈下他才缓缓的说,不带任何表情:“这份午饭十块钱,我没那么多余钱再买一份……” 然后餐盘连同里面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一同打翻在地上,还有一个切得比较圆滑的鸡肉在地上滚了一下,炒的绿油油的油菜混着米饭散了一地。阎琰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一脸的嚣张跋扈。食堂的大部分人听到声音都朝这边看来,并不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丛尚端着午饭大老远就看到阎琰的动作了,愣了一下后连忙朝这边走来。 阎琰倒是不以为然的从丛尚手里拿过一个餐盘放在詹允贺面前,盘子里各种肉类和蔬菜水果应有尽有,还有半盘子的白米饭。 “穷鬼,吃吧,没钱买这种食堂最贵的午饭我可以请你,我这个不是十块钱,是最贵的那个,是吧?”阎琰说完把餐盘往前一推,抬头看向丛尚,“是最贵的那个吧?” 丛尚没答话,目光定在詹允贺身上,就在阎琰没注意的时候,对方已经站起身离开了餐桌。 阎琰转过头时发现詹允贺蹲下来用纸巾把地上的饭菜就着餐盘拢了起来,又起身拿着走向垃圾桶那边倒了进去,整个动作连贯的不得了,在场的人也都沉默了下来。 “你回教室么?”林辉见詹允贺朝楼梯那边走时,跟吴奇晓连忙追了过去。 詹允贺侧过头淡淡的说:“你们先吃饭吧,我去小卖店买个面包吃,先回教室睡一会儿了。” 阎琰一直冷冷的看着不远处离开的那个过于冷静的背影,忽然握紧了拳头用力的将桌上的餐盘推到地上。 “你闹什么啊?你要是真想认识他能不能换个方式?这样谁不被你吓跑?”丛尚坐下来说道。 “认识他?他也配?”阎琰嘴里说着,可是目光却一直盯着楼下正往教学楼走的那个身影,手中拿着一个花式面包正一口一口的吃着。 丛尚看着他,没说什么。 下午第一节课刚下课,趴在桌上休息的詹允贺听到门口有人叫他,抬起头看到是班级的值日生拎了个塑料袋走到他面说:“刚才门口那人说给你的。”袋子里都是一些面包和零食。 等詹允贺出了教室门,正好看到阎琰还没走远,插着兜边走边踢着脚下的一个白色的废纸团。 回到教室后,詹允贺看了眼桌上的袋子,随手拎起来走到教室前的垃圾桶边毫不犹豫的扔了进去。 丛尚跟几个人路过门口正好看到了这一幕,那个袋子他自然认得,是自己刚才陪着阎琰去卖店买来的,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被对方给扔了。 詹允贺余光扫见门口站立的那个人,侧过头冷静的跟丛尚对视,然后面上没有出现一丝波澜。只是丛尚觉得那个眼神让自己周身冰冷,那不应该是一个十几岁未涉世的青少年的目光,冷漠中还有着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活动。 等丛尚回过神时,詹允贺已经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无所谓的事就是不值得的事,这句话永远都是真理。】 第七章:第六张纸条 詹允贺早上出门前看了眼詹美英的房间,跟往常一样,房门紧紧的关着,一般这个时间詹美英应该在下夜班回家的路上。 在路上买了早点,找零钱时詹允贺有些愣神,手中的几个硬币哗啦啦的都掉在了地上。早点铺门前的地面覆了一层黑乎乎的油渍,硬币在地面上滚动了几下,最终还是粘在那些油渍上。 心里有些不安,也许再过四天就是高考了,虽然全力以赴,但是还是隐藏不住心中的烦闷,就跟此时此刻阴着的天气一样,乌云压的很低,令人窒息。 刚走到校门口,詹允贺看到阎琰从他家的黑色轿车上下来,碰巧也看到了自己,掩饰不住一脸的坏笑,尽是那勾起嘴角的动作就足够让詹允贺那份烦闷的心情雪上加霜。 “见了我怎么连招呼都不打?”阎琰快走了几步赶了上来,伸手拽住詹允贺随身子摆动的胳膊。早上起床又听见父母在餐厅吵架,内容自然跟以往如出一辙,神经过敏的母亲和外出偷腥的父亲的对话。 詹允贺似乎没打算停下来,冷声问了一句:“有事?” 阎琰比詹允贺高出大半头,微微的低下头看了他一眼:“听说你把我给你送的东西多给扔了?跟你做个朋友怎么那么难?” “我没打算跟你做朋友。”詹允贺揉了下有些胀痛的眼睛,昨晚詹美英的饭菜做得太咸,半夜起来喝了好多的水,加上根本也没休息好,现在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阎琰皱着眉看着他,索性松开了手用力一推,詹允贺被一股冲劲儿推着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儿摔倒。 “狗屁,不识抬举。”阎琰将手自然的插在兜里,瞟了一眼詹允贺就离开了。 一上午都无心听课,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詹允贺在数学课上偷了会儿闲,手中转这笔朝窗外望去,天气阴的更厉害,怕是马上要下雨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连雨伞都没带。 午饭时,林辉从家里带来了一些用蛋浆裹着的炸鱼,鱼肉被炸得金黄,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我妈昨天买的鲜海鱼,腌了一夜今天早上才炸的,挺新鲜的。”林辉很热情的招呼詹允贺和吴奇晓一起品尝。 吴奇晓自然没客气,自己也经常从家里带吃的过来,可是在旁边的詹允贺就不同了,他很少跟这两个同学一起吃午餐,所以自然有些觉得放不开。 林辉拿着筷子正往嘴里送吃的,看到詹允贺似乎没听到他说话一般一直闷头吃着餐盘里的饭菜,问道:“你怎么不吃啊?不给面子啊?” “我,我不爱吃鱼。”詹允贺把半个卤蛋塞进嘴里,瞟了眼那盒金黄的令人十分有食欲的炸鱼说道。 林辉没多合计,转过脸自行吃了起来。 詹美英很少做鱼,因为做完总是一股很浓重的鱼腥味,而且有时候弄得还特别的苦。詹允贺从小吃鱼的次数就有限,而且他觉得挑鱼刺和挑米饭粒的杂质一样的麻烦,倒不如吃别的更方便些。 下午刚过两点,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点。高三的教室都在安静的上自习,詹允贺也是低着头对着卷纸上的难题冥思苦想着解决的办法。 校门口的门卫处站着一个打着黑色雨伞的女人,低头在跟门卫说着什么。詹允贺抬起头的功夫正好看到了那个人,他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女人的脸被雨伞挡住根本无法辨别。 詹允贺觉得心里的那种不安感更加的明显,不知道是因为下雨天气阴凉还是其他原因,浑身的毛细孔都在出着细微的冷汗,连额头上的碎发也不多时被浸湿。 紧接着,他看到了班主任打着伞出现在门卫处,似乎低头在跟女人说着什么,而二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教室的窗子是,詹允贺在隐约看清那女人的脸后似乎愣了一下。 在几分钟后,班主任出现在教室门口,轻声的走到还在愣神看着窗外的詹允贺身边说:“你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女人穿着蓝色的连衣裙站在教室门不远的地方,看到詹允贺走出教室时,脸上的表情有些轻微的变化,却很快的恢复了平静。 詹允贺记得这个女人姓李,是詹美英口中唯一提到过也是唯一去过他们家的人,被自己母亲称之为朋友也是同事的人。 女人快步迎了过来,在看到詹允贺的刹那似乎眼中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烁着,有些哽咽的说:“小贺啊,李姨过来找你跟你说点事情,本来你要高考了不该跟你说的……可是又怕你着急……小贺,你听李姨说,你妈妈她出事了……就在刚才……被发现在医院的厕所里……被人给……给杀了。” 詹允贺觉得脑子里什么东西轰的炸开了,他的目光被正从楼梯上来的一个高大的人所吸引,似乎也不是吸引,而是他在找一个可以让他分心的注意力,只是一个注意力而已。 阎琰自习课打了一会儿篮球,下雨时才抱着篮球打算回教室,可是刚迈上台阶就听到安静的走廊里一个女人断断续续的在说话,而最后的三个字听得最为清晰。 詹允贺用手拨开女人拉着自己的手,似乎还没从事实中走出来,回头有些抱歉的看了眼班主任,说:“对不起,老师,我今天可能要早退。” “没关系,需要老师跟你去么?”班主任很是担忧面前这个从来话就不多的孩子,此刻他的状态又显得过于平静。 “不用了。” 詹允贺说完平静的回书桌拿了自己的书包,又静静的走出了教室,漠然的绕过呆立在走廊的班主任和李姨。在路过同样呆立在楼梯边看着自己的的阎琰时,詹允贺才觉得自己的身子抖了一下,周身的冰冷似乎达到了一个顶峰,下意识的迈开步子往楼下冲去。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别人知道?! “喂!你等等!”阎琰看到詹允贺跑到缓步台的时候滑了一跤,他扔下篮球连忙追了出去。 篮球在空荡的走廊内弹了几下,然后静静的滚到了很远的地方。教学楼内的脚步声,慢慢的消失在了寂静当中。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詹允贺似乎是忘了背起书包,只是在怀里紧紧的抱着,脚下踩着凹处的水坑啪啪作响。 阎琰在对方快要跑出校门的刹那追上了他,刚拉住詹允贺的胳膊却被一股很有力的动作甩开,詹允贺丝毫没做停留,似乎也根本没意识到周围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只是一味的朝前跑着,根本不想停下来。 詹美英所在的医院离学校大概有三站地的距离,詹允贺中途几次因为失控而摔倒在路边,可是又迅速的爬起向前奔跑,喉咙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变得嘶哑且疼痛,钻心的疼,夹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医院里自然有认识詹允贺的人,浑身僵硬的少年喘着粗气被人拉着来到事发地点,那是一个院内被废弃的厕所,因为下雨的原因,里面散发着除了令人作呕的臭味还有浓重的潮湿味。 没有人去在意面前这个瘦弱的少年此时正剧烈的浑身发抖,也没有人在意他此刻的心情如何,是否能够接受马上映入眼帘的会是何般残酷的场面。警察在四周似乎在做着调查,刚刚引路过来的人跟警察低头说着什么,似乎在陈述这个孩子就是死者家属的事实。 就在一分钟后,詹允贺顺着肮脏漆黑的入口,看到了满地的血,他的腿似乎有些不受控制,若不是扶着墙壁,似乎下一刻就能倒下来。血泊中躺着一个赤裸着下身的女人,一身的血迹,脖子上一道鲜明的伤口,可以看到翻起的白色的皮肉组织和溅出的红色的血混合在一起,还有几根类似血管的东西支了出来,喷出的血浆已经渐渐的干涸。詹美英的那双眼睛睁得很大,可是却灰突突的,似乎在朝着一个方向看着,两只手呈现出不规则的状态,死状相当惨烈。 从来没有想过,面前的这个冰冷的身体会死在如此糟糕的环境中。 就在詹允贺觉得两腿发软的时候,身后一只手掌盖住了他的眼睛,世界立刻变得黑暗下来,他仿佛只能听到自己那不平稳的心跳声,以及在耳边响起的一声不太熟悉却略微急促的声音:“闭上眼睛,不要看!” 阎琰紧紧的抱着浑身不住颤抖着的詹允贺,慢慢的带领着少年从残忍的现场中退出来,此时怀中的那个人很顺受,没做挣扎,可是那双冰凉的手却死死的抓着阎琰捂住他眼睛的手腕。 “别怕,我们出来了,”阎琰将脸贴在詹允贺的后脑勺,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说着:“你累不累?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来?” 怀中的人似乎是吓傻了,抓着阎琰手腕的手用力的捏了一下,随即好像重新恢复了呼吸一般,忽然弯下腰用力的咳嗽了起来,最后在旁边大口的干呕着。 阎琰气急败坏的冲着在场的人喊道:“你们还他妈是人么?他还是个孩子,就让他自己进去看这个?他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们知道么?” 在场的人,包括警察在内都面面相觑,刚才还在学校出现的那个姓李的女人也迅速赶来,蹲下来轻轻的拍着詹允贺弯下的后背。 直到詹美英的尸体被拉走,詹允贺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一个字,他站在医院的门口看着承载着他母亲尸体的车尾灯发呆,脑子里都是刚才警察对他说的话:詹美英是在下午一点左右被人奸杀,致命的就是脖子上的那个刀口,死前还曾被凶手掐住脖子,从掉落的指甲看来,应该还做过殊死挣扎,只是这个厕所太偏僻了,鲜少有人经过这里。 姓李的女人站在詹允贺的身边,犹豫了片刻才说:“最近一段,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李姨吧,别的忙我也帮不上……” 詹允贺回过神,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转过头轻声的说了句“谢谢”就拎着书包离开了。 阎琰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前方那个落寞的身影,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当我看到的那一刹那,我才知道生命是如此脆弱。是不是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 第八章:第七张纸条 詹允贺快走到家时才回过头看了一眼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起初二人谁多没有说话。 “你回学校吧,我不回去了,直接回家。”詹允贺微微侧过头说了一句,又快步的朝前走着。 “你爸呢?怎么不见你家里其他的人呢?”阎琰站在原地没动,因为詹允贺背对着他,他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片刻的沉默后,詹允贺才侧过头说:“我家里没有别人了,唯一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就是刚才躺在厕所里的那个。” 阎琰愣了一下,对方刚才说话时没有任何的情绪,可以想象那张脸此时此刻有多么的冰冷。可是在他看来,这个人受了很大的打击,毕竟世上还有什么比亲人的离世更让人悲痛欲绝的? 他这么想着,于是他也这么做了。阎琰快走几步追上詹允贺,拉住他的胳膊说:“我陪你回家吧,你现在的情况怎么能让人放心你一个人呢?” 詹允贺抬起头,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其他的什么,反正湿乎乎的一片。他低头看着阎琰抓着自己的手,一股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融入血液中,不由得让他浑身一颤,几乎是下意识的去挣脱。 可是对方的手却抓的更紧,似乎也没有轻易松开的打算。 “走吧,回家,回你的家,”阎琰将人往身边拉近了些,低下头把脸颊贴近詹允贺柔软的发顶,“别躲,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陪陪你而已。” 二人顺着楼梯慢慢的走着,因为阴雨天的光线较暗,整个楼道内黑乎乎的,而且散发着浓浓的潮湿味道。 阎琰从没来过这种住宅,从进楼的刹那就一直厌恶的皱着眉,几次想要转身离开,可是看到前面的人他又冷静了下来。 等到了家门口,邻居家的女人正好开门出来,看到詹允贺后用不屑的目光愤愤的说:“你们家晚上是不是用什么大功率的电器啊?不然怎么最近半夜总停电?你跟你妈说一声注意点儿!” 阎琰听完心里很不爽,刚上前几步打算说些什么,却被詹允贺伸手揽住,在他诧异的目光中,詹允贺冲那个女人淡淡的说:“好,我知道了。” 屋子里因为没开窗有一股淡淡的霉味,詹允贺脱了鞋,弯腰给阎琰从鞋柜中拿了一双拖鞋放在地上,然后径直走到窗边伸手打开了窗户,一阵雨后清新的空气冲进房子,瞬间驱走了令人烦闷的气息。 阎琰环视了一下屋子,站在门边不进也不退,詹允贺回房间时看了他一眼:“要不你回去吧,我家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迟疑了片刻,站在门口的人走了进来,因为淋雨的关系浑身湿漉漉的,也不好随便坐在沙发上。 詹允贺从房间拿出一条干毛巾,递给阎琰时说:“新毛巾,干净的。你衣服湿了,我给你找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吧。” 这是自打认识詹允贺以来,听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屋子里静静的,外面的雨渐渐的停了下来,因为邻近黄昏,根本看不出天空的颜色有多大的变化。 詹允贺坐在房间的床上,面对着窗户发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阎琰坐在客厅餐桌的椅子上,正好能看到那个单薄的背影,屋子里没开灯,借着窗外阴暗的光线能清楚的看清那个轮廓。那个人,已经这样坐了一个多小时,没有动,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你饿了么??”阎琰起身走到詹允贺房门边问了一句。 坐在床上的人似乎被打扰,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微微侧过头说:“你饿了是么?” 阎琰中午没吃什么,又打了一中午的篮球,跟着去医院折腾了一圈现在还真有点儿饥肠辘辘的感觉。原来他打算出去吃东西的,可是心里又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扔下这个人让他自己独处。 詹允贺似乎察觉到了阎琰的内心想法,慢慢的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说:“我家做的东西你能吃么?就是你曾经觉得恶心的那些。” 此刻还能拒绝对方什么?阎琰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做点什么吧。” 破旧的冰箱里只有几个生鸡蛋和西红柿,詹允贺拿出前天晚上的剩菜倒在了垃圾桶里,又把沾着油渍的盘子放在水槽内。 “你能吃多少米饭?”詹允贺从放在灶台下面的柜子里翻出米袋子,蹲下来问了一句。 “两碗吧,你会做饭?”阎琰在家被人伺候惯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吃多少,但是以现在的饥饿程度看,应该能吃那么多。 只是一盘简单的番茄炒蛋,味道做的不错,糖分也拿捏的恰到好处。二人面对面坐着无声的吃着,阎琰因为肚子饿了一直闷头吃饭,中途抬头时才发现詹允贺拿着筷子看着碗里的米饭发呆。 “你做的东西挺好吃的,多少吃点,身体还是得保护好的。”阎琰夹了些鸡蛋放在对方碗里,又用筷子敲了两下他的碗,“你家里,真没其他人了么?亲戚什么的呢?” 詹允贺没抬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二人再次陷入沉默,阎琰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好在詹允贺的脸上没什么厌恶的表情,反而有一种藏得很深可是还是会被人察觉的悲伤。 阎琰吃完晚饭待了没多久就被家里的车接走了,詹允贺给他送大门口,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以往的这个时间应该是詹美英在厨房做饭自己刚下了晚自习回来,可是现在只有他自己而已。虽然这么多年一直过着比较孤独的生活,可是好歹心里也会有个人陪着他,即便那个女人自始至终都没表现出母亲对孩子的那份灼热的感情,但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份心灵的寄托。今天,那份微小的寄托,终于被人活生生的斩断了。 詹允贺关了屋子里所有的灯,安安静静的侧躺在床上,直到现在他才慢慢接受了母亲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周身冰冷,令他不住的颤抖着。以后的日子怎么办?还上学么?要如何养活自己不被饿死?他不愿去想,也不敢想,这个现实太残酷。 突然觉得胃里一阵抽搐,几乎是慌乱的从床上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的跑到卫生间,本来就吃得不多的晚饭一股脑的全都吐了出来。脑子里出现了詹美英血淋淋的身体和脖子上狰狞的伤口,无声的血蔓延着他的眼睛,无边的恐怖席卷了全身,那么无助。 几天后高考当天在考场外,阎琰才见到了一个人落寞的站在路边正低头吃东西的詹允贺。 从自家的车上下来,阎琰抬手跟丛尚他们打了个招呼,快步的走到詹允贺身边时才发现面前本来就不壮实的男生又瘦了一大圈,而且还有浓重的黑眼圈。 “后事都处理完了?”从看到詹允贺的那一瞬间,阎琰就就得心里有些堵,尤其是当对方抬起头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敲着他的心。 詹允贺吃完了最后一口包子,点了点头,似乎没打算多说一个字。 阎琰环顾了四周,问道:“那这几天考试你中午饭怎么解决?有地方休息么?” 詹允贺嚼着嘴里的包子,好像在想着什么,半晌后才微微的摇了摇头。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阎琰沉声问道:“你哪个考场?” “十九考场。”詹允贺说完从兜里拿出准考证看了看。 “考完试别走,你跟我一起吃饭,”阎琰看似有些不耐烦,可是又在对方诧异而沉静的目光中补充道,“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阎琰果然在考完试后看到在教学楼门口伫足而望的詹允贺,那么多的学生在往门外走,那个人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像全世界都与他无关那般。 詹允贺上了阎家的车,令阎琰很欣慰的是,一路上身边的这个安静的人倒是问一句答一句,并没有表现的多么冷漠。 司机将二人带到提前订好的酒店,吃饭期间,詹允贺一直很少主动去夹菜,闷头扒着饭碗里的米饭。阎琰注意到,夹了块牛肉放到詹允贺的碗里:“多吃点菜,别光吃饭了。” 阎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觉察到旁边轻微的动静后睁开眼睛,詹允贺半坐在床边低着头翻着书包。不多时,阎琰发觉旁边的人推了推他,再睁开眼时,一张一百元的钞票放在了他的胸前。 “这个,饭钱和宾馆的休息费。”詹允贺说完把书包放在床边,慢慢的躺了下来。 阎琰铁青着一张脸撑起身子:“你他妈装什么?你家都什么样了还这么大方?我差你这一百块钱么?” 对方没说话,甚至没看身边那个气急败坏的人,等身边的人愤怒的躺下时,他才缓缓的开口问道:“阎琰,我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管我的事?”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叫自己的名字,阎琰惊讶的转过头看着身边那个眉眼俊俏,皮肤白皙的如同女孩子一般的男生,天生棕色的细发温顺的贴在脸颊,安静的好似一只玉兔。 “你知不知道,随便管闲事会给自己惹来许多麻烦?”詹允贺第一次很认真的看着对方,虽然眼睛里没有多少情绪的波动。 阎琰被那种眼神中所散发出来的东西所吸引,只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可是目光却一刻也无法离开这个漂亮的男生。 “你很麻烦么?”阎琰转过头咧嘴一笑。 詹允贺没吭声,微微的闭上眼睛,就在房间里静谧了许久阎琰几乎昏昏欲睡时,才听到对方淡淡的说:“我不麻烦,可是我从不给别人添麻烦。” 【我的成长,踩着血淋淋的地面,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如果生命带给我的永远是这种痛苦,我多么希望我从来没有来到这个世上过。】 第九章:第八张纸条 考高结束第二天,之前姓李的那个女人找到詹允贺,跟他说医院批下来了一笔抚恤金和詹美英没下发的部分工资,让詹允贺这两天去医院办理一下手续。 女人离开时犹豫了一下,叫住刚刚转身打算离开的清瘦少年,说道:“不行你就去找你爸爸吧,他应该还不至于不管你。” 詹允贺回过头,看着女人问:“怎么找他?我都没见过他。” “听你妈妈说过,好像他们还有联系,你妈妈管他要过钱,不过好像是没给。”女人说完也觉得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说这些过于残忍,最后还只是点到为止。 詹允贺起个大早,打扫了一下房间,詹美英出殡的那天已经处理掉了家里关于她的所有东西,只有那个黑色的骨灰盒摆在詹美英房间的柜子上,墙上挂着母亲和外婆的遗像。 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遗像中的詹美英露出淡淡的笑容,有多少年没见过她笑了,詹允贺已经记不清。 等到了医院,詹允贺按照姓李的女人说的,爬楼梯来到了詹美英生前所在的护士站。就在楼梯口处,他听到了几个人的对话,很显然内容是关于他母亲的。 “够惨的,还留下那么个孩子,好像今年高考。” “那孩子是她跟谁生的?听说是私生子,好像是她在以前工作的医院认识的男人,也这么多年了。” “她在这儿做临时工也好多年了,从没听她说过,主要她那人吧……不是背后说死人坏话,不合群,在医院还招那种生意,不然还至于死了还落个这样的下场?” “是啊,我也觉得她长得那么漂亮,没有做富太太的命,倒是还有个做小姐的命。” 随后传来几声令人感到不悦的奸笑声。 在几个女人聊得正起劲时,全然没注意已经走到护士站前的身材瘦弱的男生,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只是淡淡的开口说:“我来领詹美英的工资和抚恤金,我是她儿子。” 一个穿着护士服的高挑女人看了他一眼,明显表情有些过意不去,看来刚才说闲话也少不了这个人了。 “我带你去财务那边吧。”高挑女人说完朝身后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大家似乎也觉得刚才说的东西被孩子听到不太妥当,脸上都露出略微尴尬的神情。 医院的财务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倒是很和蔼,递给詹允贺一个信封说:“你也知道,你妈妈她是临时工,照理说没有这个待遇,不过也算是我们院的老护工了,这两万块钱算是医院对你的一点意思,还有你妈妈这个月没结清的工资,都在里面,你在这里签个字就行了。” 拿着钱,詹允贺慢悠悠的走回家,刚走到楼门口就看到阎琰从楼道里走出来,看到他时还惊讶了一下。 “你去哪儿了?”阎琰穿了一身运动,T恤衫外露着健壮的胳膊。 “去医院拿抚恤金。”詹允贺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尖细的下巴和脖子呈现出一条完美的弧线。 阎琰盯着他的喉结处看了会儿,在对方低下头时迅速收回了目光,说:“考完试了你有什么打算?想一起出去玩儿么?对了,你有没有手机啊?找你也方便点儿,或者把你家电话告诉我吧。”说完掏出手机看着对方。 詹允贺似乎也没打算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快下雨了,你赶快回家吧。” 显然养尊处优说上句说惯了的阎少爷对面前这个向来态度冷淡的人非常的不满意,可是也知道对方刚刚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心情不好是自然,所以强压住了火气说:“你午饭在哪儿吃?跟我一起?” 詹允贺本来已经走到楼门口,转过头看了身后那个一米八多的健壮男生,平静的问:“我不太饿。” 看着阎琰握了握拳头似乎下一秒钟就会暴跳着过来揍自己一顿,詹允贺也做好了被打的准备,可是人家只是冷眼瞪了自己一会儿,最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詹允贺又抬头看了看天,毫不犹豫的进了楼栋。 当天晚上,家里的门迎来了这么多来罕见的敲门声,詹允贺站在门口从猫眼看去,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短袖衬衫的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的身材,眉眼间倒很是凌厉。 “你,找谁?”詹允贺没打算开门,隔着门问了一句。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詹允贺看到他的表情愣了一下,咳嗽了一声说:“这里是姓詹吧?” 詹允贺应了一声,继续问:“你找谁?” “你是小贺么?”男人的情绪似乎有轻微的波动,将手搭在门声继续说,“能不能打开门一下?我是……我是你妈妈的朋友。” 詹允贺犹豫了片刻,终于在男人再三的恳求下打开门,开门的瞬间,他看到男人的眼神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 “请进,”詹允贺淡淡的说了一句,见男人站在门口没动,指了指沙发说,“请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等詹允贺端着杯子从厨房走回来,男人已经站在客厅中央,家里房子本来就不大,詹允贺不知道他皱着眉神情复杂的在四处环顾着些什么。 “喝水,只有凉开水。”詹允贺递过杯子,等男人接过水,他才走到沙发旁边的塑料凳子上坐下。 男人低头看了眼一旁沉默不语的面色俊秀的少年,清了清嗓子:“我听说了你妈妈的事,今天我来就是想跟你说件事,可能你一直也不清楚自己的……” “你是我爸是么?”詹允贺抬起头,目光冷淡的跟外面雨后的空气一样。 男人的话被打断,不可思议的看着詹允贺,说:“你知道?” “我以前不知道,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房子从我记事起就没什么人来,我也不知道我妈有什么男性朋友,所以你也只有是我爸这一种可能。”詹允贺说完站起身走到男人面前,“你来干什么?可怜我这个私生子?还是来嘲笑詹美英已经死了的?觉得松了口气是么?” 男人的身体抖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同样冰冷的表情说:“那既然你猜到了,我们就不拐弯抹角了,”男人说完顿了一下,“你母亲去世了,按道理说你也快十八了,你继续念大学,生活费和学费等一切开销都由我来出,不过条件是你不要给我找麻烦,我也不想让我家里知道你的存在。” 詹允贺勾起嘴角冷笑了声,问道:“那你是来跟我谈条件的?你的这些话敢不敢当着詹美英的骨灰盒和遗像说?一个字一个字的把你刚才说的重复一遍?” 男人严肃的表情不容置疑,拿着水杯的手似乎用了用力:“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对于她,我没什么愧疚的。”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她当初勾引了你才有了不该有的我?那可真遗憾,我身体里流着你的血,不过遗憾的是我,为什么会流着你的血。”詹允贺说完走到詹美英的房间一把推开门,指着黑漆漆的屋子一处说,“我倒是希望她变成厉鬼,扰的你家永世不得安宁。” 男人虽然愤怒,可始终在孩子面前保持着一份理性,转过头索性看向别处说:“我今天不是来谈这个的。” 詹允贺笑了,走到沙发边坐下:“那你打算一次性给我多少,封住我的嘴,让你家里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东西?” 男人似乎对他这个提议很满意,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张纸递到詹允贺面前,“这是一张四十五万的支票,是你大学的学费和以后的生活费。” 这是詹允贺第一次看到支票以及这么大的数额,以往这种数字在数学题里才有机会看到,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自己的生物学角度上的父亲,要用这张纸和纸上的数字跟他划清界限,也就是所谓的老死不相往来。这一字一句的,竟然是他十几年从未露过面的父亲说的。 詹允贺没接支票,抬头对男人说:“你不觉得少么?” “你是狮子大开口么?我也可以一分钱都不给你,我没那个义务……”男人刚要抽回手,却被对方抓住手腕。 “那好,就四十五万,不过这钱不是你对不起我的,而是对不起屋子里骨灰盒里的那个人的,你最好记住!”詹允贺拿过支票,站起身走到门边推开大门,冷声道:“带着你的高贵身份滚吧。” 男人放下杯子,气愤的走到门边看了一眼门站在门边的少年,什么也没再多说。 詹允贺在窗口看到男人上了一辆跟阎琰家一样的黑车,红色的车尾灯在这个黑夜特别的刺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的扎着房间中少年的心。 他预料到这个男人会出现,至少应该在詹美英死后在自己的骨肉面前出现那么一次,所以詹允贺并没有觉得意外,可是刚才心中的愤怒却无法控制。 自己从来都是个情绪不多的人,无论是对于这个家还是对于这个世界,他都被迫变得不强求什么,因为强求也得不来很多东西,最后索性就放弃了。也许是被詹美英所影响,从小到大,即便是他想要的东西也不会说,因为说了也不会有结果,年幼时的詹允贺就清楚的知道一点,他声声唤作妈的女人,从来都不疼他。 他觉得自己如果是生长在非洲的某些地区,也许现在就如同一个濒死的人一样,皮包骨,不远处的野兽已经觉察出了死亡的气息,在朝他步步的逼近。 【如果生命带给你的都是痛苦,你还会强颜欢笑的对所有人说你过的很幸福,生活很美好么?】 第十章:第九张纸条 阎琰考完试后一直过着酒醉金迷的日子,留在家里也是了无生趣,索性不回家,天天出去找朋友混酒吧,混夜店,反正只要是别让他看到那对令人头疼的父母就好。 自从那天去詹允贺家见对方的那个视而不见的态度就很是不爽,一生气,也有十多天没有再去想那个态度冷漠的人,爱谁谁,反正跟自己没关系。 丛尚进了包房,看到阎琰身边坐着的两个穿的露骨的美女,咧嘴一笑:“怎么,这就开始了?” 阎琰没搭理他,垂下眼喝了口酒,继续看着屏幕听着美人唱歌。 一包房的人,满空气中的烟雾弥漫,令人窒息。 丛尚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不经意的说:“刚才在十一号路的那个超市看到姓詹的那小子了,开始我还以为看错了,在那儿穿着工作服帮着搬东西呢,我过去跟他说话他也没理我。”丛尚说完看着一边若有所思喝着酒的阎琰,可见人家没什么反应,最后也只是闭上了嘴。 詹允贺在家里翻出了詹美英的两个存折,里面竟然有几万块钱的存款,家中的柜子里还有一些现金,看来都是詹美英给他攒下的学费。拿着这些东西和那个男人给的支票,詹允贺在詹美英的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眼下当务之急是给詹美英物色一块墓地,而最佳的选择就是外婆安身的那个墓园。 现在他的脑子里,没有什么未来可言,能吃饱不饿着,能继续上学,对于自己来说应该是最重要的。 于是詹允贺在离家两站地的超市找了份搬运的工作,第一天应聘时,值班经理看他瘦弱的样子满脸的质疑:“你这小身板儿能干搬运的活儿?” “我什么活都能干。”詹允贺回道。 值班经理撑着腰思索了一会儿说:“我们缺个理货员,你就先做这个吧,工资到你不干的那天一起结了。” 詹允贺本来想要日结的,可是他这么一个高三毕业生找个工作也不容易,索性就答应下来。 阎琰坐着自家的车回家,鬼使神差的让司机绕了个远走的十一号路。今天听丛尚提起詹允贺的时候,开始没觉得怎么样,越想脑子里那天陪他在医院的场景就越清晰,他仿佛能听到那个人心里无声的哭泣声。 从车窗朝超市的门看了半天,就在准备离开时,阎琰看到超市左边的一堆破旧的塑料椅上坐了个人,因为天太暗,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可是阎琰完全可以断定那人就是詹允贺。 詹允贺今天理货的工作做完后,在门口帮着搬运工运货时被东西划伤了手臂,开始没注意,等到工作忙完才发现伤口涌出来的血蔓红了半个手臂。 抬头时,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眼神冰冷的高个子男生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阎琰的目光从对方的脸上转移到满是血迹的胳膊上,问道:“怎么搞的?被人砍了?” “没,刮破了。”詹允贺满手的血,连手上的纸巾都染红了沾了一手。 阎琰把手从裤兜拿出来,刚打算伸手去拉他,可看对方那个样子也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最后指了指路边那辆黑车说:“去医院处理一下吧,这看上去也不轻,别感染了。” “不用了,我回去冲一冲就行。”詹允贺起身拎起旁边的书包就打算走。 阎琰一把拉住,看到对方的有些痛苦的表情后,连忙松开了手说:“去医院,别啰嗦别的。” 在医院做了简单的处理,好在伤口不深,也没做缝合。詹允贺的胳膊缠着纱布跟医生致谢,走出急诊室看到坐在门口的阎琰,刚才在车里就闻到对方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那个,包好了,麻烦你了。”詹允贺走到跟前,静静的看着阎琰因为疲惫而满是血丝的眼睛。 阎琰起身搔搔头说:“那送你回家。” 詹允贺没拒绝,一路上二人也没说话,一直到开到詹允贺家楼下,在他刚要下车时才听到阎琰对司机说:“等我一会儿,我送他上去。” “不用了,你回去吧。”詹允贺用没受伤的手臂拎着书包就要走,阎琰推开车门绕到他面前把书包给拿了过来。 屋子里有些潮湿,阎琰站在门口时被这种气息弄得心情有些不好,可是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进了屋子。 餐桌上还摆着早上出门时没来得及收进冰箱的饭菜,阎琰见詹允贺脱鞋进去,似乎比前一段时间还要清瘦。 “进来坐会儿么?喝点水吧,冰箱里有凉的。”詹允贺回过头问了一句。 冰凉的果汁下肚,刚刚心中的烦闷感才缓解了一些。阎琰坐在沙发上,正好是能看到詹允贺房间的角度,那个清瘦的少年坐在床上,赤裸着上身手里拿着杯子出神。 “你去哪儿上大学?”阎琰收回目光,问了一句。 詹允贺的思绪被打扰,转过脸看向客厅沙发上的人,好一会儿才开口:“可能留在这儿。” 阎琰有些意外,那时候听丛尚说这人的成绩很好,虽然市里也有不错的一本院校,可是不去一些一线的大城市太可惜了。 “我可能出国念书。”阎琰说完站起身走到房间门口,屋子里很暗,只开着客厅的灯,却刚好足够映亮詹允贺本就不大的房间。 詹允贺应了一声,抬起头,黑暗中的瞳孔被射进的光线照的很明亮,阎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股烦躁不安又蹿了上来。 就在他打算离开时,听到屋里的人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做过爱么?” 阎琰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已经从床上站起身的少年。 “你想跟我做么?”詹允贺走到他跟前,抬起受伤的胳膊拉住对方的手,“你开始找我麻烦,之后又这么帮我,为了什么?” 阎琰有些愤怒的抓起那只冰冷的手,因为伤口被拉扯,看到对方的神情变化后,他才松开那个被自己抓红的手腕。 “你疯了吧你?”即便没承认,可是心里还是有些被撼动,尤其是看到面前的这个漂亮眉眼的少年,在黑暗中不由得让人更想去怜惜。 “真不要么?”詹允贺更加靠前了一些,“今天,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不想留下点儿什么回忆?不然,你又三番五次的来找我干什么?”说完露出了一个绝美的微笑。 阎琰知道他心里的那个定时炸弹,在这一刻已经爆炸了。 掏出手机给楼下的司机打了个电话,告知今天晚上住在同学家。回过头看到詹允贺已经转身回到床边,背对着门,正弯腰脱下裤子,光溜溜的背影让门口的高大男生惊讶不已,真是个漂亮的身体。 詹允贺回过头,脸上的表情依旧冰冷,可是那眼神中连带的东西却是火热的,那种隐藏在深处的某种感情,慢慢的朝已经目瞪口呆的人勾了勾手指。 几乎是飞快的走到少年的身后,阎琰从后将其搂在怀里,疯狂的在那人的颈项处闻着带着淡淡香皂味道的气息。 阎琰稍微一用力,怀里的人被扳过身子,四目相对后,似乎都有些青涩的唇慢慢的在靠近。阎琰歪着头吻着詹允贺的嘴唇,觉察到对方身体的僵硬,他紧紧的搂住对方的身体在其耳边低语:“放松,别怕。” 詹允贺闭上双眼,在下一刻,迎来了对方湿滑柔软的舌头,几乎是快速的探入他的口中,迅速的缠住自己那在狭小口腔内四处躲避的舌头。 “别躲,”阎琰捏住詹允贺的下巴,控制着情绪,“舌头伸出来,听话,让我尝尝你的味道。” 阎琰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自然知道如何能够温柔的对待要发生关系的人。但对方是男人却还是头一遭,虽然觉得冲动的后果也许相当严重,可是身体里有种东西在被詹允贺牵引着,一触即发。 顺从的伸出舌头,阎琰觉得呼吸一滞,下意识的吻了上去,而且把人抱的更紧。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心,反而觉得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令他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朝一个方向去。 平时因为只顾着学习,詹允贺都鲜少有什么解决的欲望,所以当阎琰俯身去含住自己的身体时,这个平时很少有情绪的人还是在床上轻声的叫了出来。 阎琰似乎受到鼓舞,抬眼看着那张潮红的脸,将手滑过身体摆弄着少年的红点,一下一下的拨弄着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对方的心。 自己的身子也忍得难受,在用手帮詹允贺解决了一次后,阎琰才从兜里拿出保护工具套在身上,来不及做任何扩张运动,就把东西挤进了那干涩的穴内。 詹允贺一直咬着手臂,额头因为疼痛而渗出汗水,身体因为对方的撞击而被迫动着,没有丝毫的快感可言,那来自内心深处和身体的疼,痛不欲生的在他的意识中慢慢的变得清晰。 “疼么?”阎琰擦去詹允贺头上的汗水哑声问,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有多少技巧可言?在欲望下的一味索取,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场残忍的酷刑,而承受这一切的完完全全只有身下的那个人而已。 詹允贺摇摇头,在觉察到对方频率的变化后,环住那同样汗津津的身体,仰着头大口的呼吸着,这场爱,全是痛的回忆而已。 “阎琰。”在阎琰发泄后倒在詹允贺的身上时,他听到了对方轻声叫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拨去那贴在额头上被汗打湿的碎发,阎琰慢慢的吻住了詹允贺还大口呼吸着的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除了疼,什么都感觉不到。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靠这种手段赚钱,我甚至觉得有些恶心,因为我是被用这种钱买的东西养大的。】 第十一章:第十张纸条 那天晚上阎琰并没有在詹允贺家过夜,二人在床上躺倒后半夜,谁也没说话,詹允贺更是侧过身子背对着他,一如既往的沉默着。 “那个,你要不要去洗洗?”阎琰侧过脸,伸出手却没触到那人的身体,在途中就停下了动作。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就在阎琰觉得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时,才听到他幽幽的说:“你住这儿么?” 阎琰坐起身套上衣服:“我回去了。” “嗯。”詹允贺依旧没动,耳朵里却不经意的听到阎琰穿衣服的沙沙声。而后传来脚步声,似乎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屋子里静的出奇。 阎琰回过头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开口说:“你要是睡觉的话就盖上被子吧,夜里凉。” 詹允贺听到关门声,一直到楼内的脚步声慢慢消失,他才坐起身子,慢慢的下了床。昏暗的房间中依稀能看到床单上的点点血迹,一行血痕滑过白皙笔直的大腿流到脚踝,又滴落在地上。 咬着牙走到厕所,狭小的空间内,詹允贺清洗着身体,脑子里一片空白。 阎琰打车回了家,心里烦躁的不得了,冲进浴室简单的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身上的某处还在不安分的悸动着,刚刚那人身体的触感让他此时无法不去想一些这方面的事情,本身就是躁动的年纪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没有再见面,阎琰出去玩儿时让司机带着他去了十一号路的那个超市,却没有看到那个消瘦的身影。 晚上回到家,不出意外的觉察到家中紧张的气氛,就如同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你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阎跃东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抽烟,愁容满面,看样子就知道刚被那个闹人的老婆折磨了一顿。 阎琰没接话,走到厨房的冰箱边拿了一瓶POKKA的维生素饮料喝了下去。 “我问你话呢!你口语班都没去是么?一个月几万的学费你就这么扔了?”阎跃东越说越生气,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就打算朝这么摔过来。 “你干什么?自己没理就往儿子身上撒气?你还是老爷们儿么?”蓝玉娟瞪了他一眼,起身走到厨房拉过儿子的胳膊,“你说你,这马上要出去上学了,你再不努力把口语弄上去,妈妈能放心你出去念书么?” 阎琰应了一声,抽出手臂,转身上了楼。 “你就惯着他吧,都成什么样了?你看看那个臭脾气……” “我乐意,那是我亲儿子,倒是你这个当爸的怎么一点儿责任心都没有……” “我怎么没责任心了?吃的穿的哪点少他的了……” 刺耳的吵闹声在钻进阎琰耳朵里之前,就被他恶狠狠的用房门挡住。 他觉得心烦,自从那天跟詹允贺发生了那些事情后,他觉得自己心里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而那种无形的东西,不偏不巧的是来自于他本身的。而这种感觉却在自己没见到对方的几天里,愈加的明显了起来。 丛尚陪表姐去购物,高高大大的帅哥在晴朗的天气里格外的养眼。给表姐开车送回了家,路过银行时不经意的扫见背着书包从里面走出来的詹允贺。 “嘿,詹同学!”丛尚把车停到路边喊了一句。 詹允贺今天带着家里的存折和那张支票来银行开了个账户,东西多了麻烦也不容易管理,钱都被存在他刚开通的同一张卡上也方便些。 看到车里的人叫自己的名字,詹允贺想了片刻才冲对方点了点头。 丛尚无奈的笑了笑,怕是对方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开口就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们一个学校的,我叫丛尚,你见过我吧?” 詹允贺这才想起这人就是总在阎琰身边的那个,不由得问道:“你有事?” 丛尚被问的一愣,皱着眉说:“什么?” “没有事的话我得走了。”詹允贺说完抬头看到不远处已经开过来的公交车,好在车站就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冲丛尚又点了点头,朝公交车站走了过去。 丛尚颇有兴趣的看着他,等人上了公交车,自己竟然开着车一路跟着公交车一直到詹允贺下车进了一家快餐店。 透过玻璃窗,丛尚看到詹允贺跟穿着店服的几个人打了个招呼,随后进了员工休息室。看样子,这是找到新的打工地点了。显然,丛尚不知道詹允贺家里发生的变故,而阎琰对他这个好朋友也是只字未提。 出了补习班的门,阎琰看到丛尚的车停在路边,慢悠悠的打开门坐了上去。 “学得怎么样?”丛尚笑着问,不过看到对方那张臭脸已经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阎琰叹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的那辆黑车,说:“天天被盯着,跟犯人似的,我现在倒是巴不得赶快出国不受他们的控制了。” “你爸妈那么闹,还不如离了呢。”丛尚父母早年离异,在他眼里一切都是无所谓的,父母双方都给他提供了良好的环境,衣食无忧,所以没什么好顾虑的。 阎琰低声骂了一句,转过头看向窗外:“那是他们的事,跟我没关系,在不在一起也是那个味儿。” 丛尚没接话,半晌才说:“今天你猜我看到谁了?”然后在阎琰不耐烦的神情下把今天自己是怎么一路跟踪的事说了个详细,末了还意犹未尽的说:“那小子还挺有意思的,我忽然觉得你出去上学了我也有玩儿的了。” 阎琰愣了一下,显然刚才丛尚说的话让他觉得有些不爽,问道:“你对他感情还挺丰富的,怎么着,想跟他处处啊?” 丛尚咧嘴一笑:“那倒是不能,顶多逗逗他。” 阎琰沉默了一下说:“别逗他了,他日子挺不好过的,他妈妈高考前去世了,家里就他一个人了。” 丛尚显然被这句话给吓到了,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此刻也僵在那里:“你怎么知道的?” “我那天打完篮球无意中听到的,然后跟他去的医院,太惨了,”阎琰边说着,脑子里也浮现出了当时的场景,“我不在的时候,要是方便的话,你多照顾照顾他吧,挺可怜的。” 丛尚点了点头:“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对他……” “我们睡了一次,就前几天的事儿。”阎琰淡淡的说,像是陈诉着别人的事实一样。 丛尚情绪有些激动,侧过身子皱着眉说:“你疯了吧?睡男的?女的一堆一堆的你不睡,干什么啊你?” 阎琰转头看向窗外:“因为当时他的那个表情太让人觉得心里难受了,我……我根本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 晚上下班后,詹允贺拎着从快餐店拿的工作餐盒饭在公交车站边等车,夜晚虽然变得凉爽些,可是依旧驱散不掉那阵阵黏在皮肤表面的热浪,没多大功夫就浑身湿漉漉的。 到了家楼下,詹允贺看到阎琰从车上下来时并没觉得有多惊讶,平静的走到对方面前淡淡的问:“来找我?” 阎琰觉得可笑,轻哼一声说:“你家这个破地方我不来找你我来干什么?赏景么?” 詹允贺这才注意到阎琰说手中拿了个方形的盒子,还没等自己开口,听到对方说:“你连个手机也没有,找你都不方便,这电话给你用吧,手机卡什么的都在里面。” 看到对方似乎没打算伸手接东西,阎琰不耐烦的说:“你赶紧的,让你拿着就拿着,我以后还得找你呢。” “找我?”詹允贺抬起头,“我以为我们上次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阎琰呼吸一滞,一提到上一次他竟然觉得浑身的血液又沸腾了起来。 “你别擅自主张,是不是最后一次见面那是我说了算的,你听我的就行了!”说完把东西塞到詹允贺的手里,看了眼对方手中的塑料袋说:“你没吃晚饭啊?” “没,一会儿上楼吃。”詹允贺说完皱着眉看了眼怀中的盒子,不知道在做着什么打算。 自从上次给他买的东西被扔了之后,阎琰就有所防备,一把拉过詹允贺T恤的领子说:“这次这个你要是敢扔了,我绝对不饶你。” “谢谢。”詹允贺朝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进了楼洞口。 “喂,我说的话你记住没有!”阎琰勾起嘴角冲着那个清瘦的背影喊了一声,即便是没得到回应,他也知道那人一定是清楚的听到了。 丛尚的车从詹允贺从快餐店出来就一直跟在后面,刚才二人在楼门前的举动他看得一清二楚,但是此刻他不敢确定的是阎琰这一次是打算玩玩就算了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这种感觉很复杂,也相当的令人觉得烦躁。 詹允贺冲了个澡,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有时候会觉得痒痒的。 快餐店会给每个员工提供一份工作餐,有荤有素还有足够的米饭。詹允贺把饭菜都倒在锅里热了一下,从冰箱里拿出了冰镇的凉开水一边吃着饭一边思维放空。 等都收拾妥当,詹允贺坐在写字台前打开了盒子拿出手机,研究了一下才知道怎么开机。电话薄里存着一个号码,还被设置成了快速拨号,姓名为阎琰。 他第一次知道对方的名字原来是这么写。 【剪不断的线,说不出的苦,跳不出的局,无边际的忧。】 第十二章:第十一张纸条 阎琰在出国之前跟詹允贺的关系算是熟络了起来,不过二人没再有过亲密的接触,而是跟普通朋友一样的相处着。在詹允贺的身上,阎琰感受到了很多不同于寻常接触的那些人的地方,比如说他口中曾经说过的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而二人的这种朋友关系其实阎琰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的,如果他不打电话,詹允贺绝对不会主动去联系自己,见面最多的地点除了詹允贺家楼下,就是他打工的那个快餐店。 阎琰跟丛尚俩人坐在车边聊天的功夫,詹允贺已经下班走出了快餐店,见到车边的两个高大男生时,他愣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种场景跟自己无关,竟然不再多看二人匆匆的往车站走。 “詹允贺!你没看见我嘛?”阎琰有些失态的直起身子冲那个背影喊道,“喂!” 路边的行人诧异的看着他们,詹允贺转过头停了下来,问道:“你们找我?” 阎琰气愤的几乎去砸丛尚的那辆车,向前走了几步抓起詹允贺的领口说:“这大热天的你当我在这儿避暑呢?不是等你我还能等谁?” 丛尚走了过来,笑着拉开二人说:“我跟阎琰路过,合计着找你吃顿晚饭,你也没吃呢吧?”丛尚这些天一直有意无意的路过这里,每次都能赶上詹允贺下班,自然知道他的作息时间和他手里拎的那盒准备回家再开吃的晚饭。 “不用了,我这儿有……”詹允贺的话还没说完,甚至是刚抬起胳膊就被阎琰一把抢过袋子。 “还是跟我们去吧,我们也没吃呢,你要是不跟我们走,我怕这家伙又得闹出跟上次在食堂的那出一样。”丛尚笑着拉起詹允贺的胳膊,冰冷冰冷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快餐店吹得。 詹允贺乖乖的上了车,一直坐在后座上不吭声,眼睛盯着窗外的夜景出神。 阎琰刚刚还臭着的一张脸缓和了一些,跟丛尚聊着的时候眼睛还不时的朝后座看来。 “吃火锅行吧?”丛尚朝后视镜看去,詹允贺依旧看着窗外不吭声。 “那就吃火锅吧,去上次那家川味的,他家锅底不错,”阎琰倒是习惯了詹允贺的沉默,转过脸伸手推了推他的腿,待人家转眼看向自己时继续说,“你吃辣吧?” 詹允贺似乎刚才也没听二人说什么,阎琰这么一问算是给他问住了,最后索性点了点头。 三人停好车进了店里,大堂经理自然认识阎琰和丛尚二人,热情的给他们带到了包间。 “吃鸳鸯锅吧,”阎琰看着菜单,见詹允贺翻来翻去的也不吭声,连忙问他,“想吃哪个你就点,我们也饿了,多点点儿东西。” 詹允贺没吭声,他很少吃火锅,也根本没出来吃过。跟詹美英在家吃也就是在锅里煮好了,娘俩就着锅弄点儿麻酱蘸料也就那么回事了。今天来到火锅城才知道原来火锅还分好多种锅底,而且可以涮的东西有这么多。 丛尚小声的在阎琰耳边说:“他好像不会点,要不你帮他点吧。” 阎琰抬头看了眼对面坐着的人,看他脸色难得露出一些窘迫,伸手叫来了服务员跟丛尚两个人闷头点菜。 吃火锅时,詹允贺一直也没怎么动筷子,要么闷头喝着酸梅汤,要么夹起一两片蔬菜叶子蘸着面前刚才去料理台弄的作料。 “怎么不吃啊?是不是没你爱吃的?要不你再点点儿?”阎琰抬头正好看到愣神的詹允贺,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股火就蹿了上来。 丛尚觉得气氛不对,按住阎琰的胳膊对詹允贺说:“你是不是不爱吃火锅啊?你别客气,今天我们请客,你爱吃什么就说呗。” 詹允贺见阎琰瞪着自己,慢慢的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说:“我明天还得上班,先回去了。”说完站起身背上书包就打算走。 丛尚连忙揽住他,拉住他手里拎的袋子:“你什么也没吃呢,你又打算回去吃盒饭?他那人就那脾气,我们都习惯了。” 阎琰坐在那儿有些尴尬,不耐烦的喊道:“你跟谁摆一张臭脸呢?怎么着,我请你吃饭还请出不是来了?不愿意吃就滚,老子还不留你呢!丛尚,别管他,让他滚,我们吃我们的。” 其实他这话还没说完,詹允贺已经快走到大门口了,估计他说的话人家听没听到还是两说。 丛尚回过头看着阎琰无奈的说:“这是干嘛啊?你说找他吃饭的,还闹这么一出?你是不是神经病啊?” 阎琰手里拿着筷子,看着一桌子的吃的顿时胃口全无。其实他今天本来也是打算带詹允贺吃点儿好的,去他家的那两次看到桌上的东西,很难想象这家伙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对这个人好一点儿,如果不是可怜他,还有多少别的成分在里面? 詹允贺倒了三辆车才在家附近下车,天气热,从出了火锅店他身上就全是汗,忙了一天还折腾到这么晚回家,还真有点儿虚脱。 回家先冲了个澡,在厨房热了饭菜,詹允贺正光着上身往嘴里添饭的功夫,大门却被人敲响了。 打开门时看到是臭着一张脸的阎琰,詹允贺也没说什么,继续嚼着嘴里的东西让过一条路算是默许阎琰可以进到屋子来。 屋里只开了客厅的墙壁灯,昏黄昏黄的气氛下飘散着饭菜的香味。 阎琰脱了鞋看了他手里的饭碗一眼,拎着东西放到他面前,“刚才给你打包的,别吃那个了。”说完指了指对方手里那碗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詹允贺没理他,依旧自顾自的吃着,也没打算去碰面前的袋子。 阎琰跟丛尚也没吃多少,临结账时又多点了一份炒饭,丛尚以为他没吃饱,等把人送到地儿才知道那份饭是给詹允贺买的。 自己灰溜溜的来认错,虽然人家阎少爷嘴上不能说出什么软话,可是实际行动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谁知道他面对的是向来就谁面子都不给的詹允贺。 就在他觉得自己能扬起手把詹允贺的那碗饭给摔在地上时,对方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喝水么?有凉果汁。” “好。”阎琰愣了一下,趁詹允贺回身去厨房的功夫,打开了塑料袋把炒饭替换了那个饭碗,一股脑的连饭碗都扔到了垃圾袋里。 詹允贺递过带着寒气的玻璃杯看了眼桌子,似乎也没打算吃,转身就回了房间。 “我马上要出国了,合计今天找你吃顿饭,结果你还这样……”阎琰压住火气说,“你是不是觉得跟丛尚一起吃饭放不开啊?那以后我都不叫他了,就我们俩总行了吧?” 詹允贺套了件白色的T恤走到门边看着他,那眼神足以把阎琰给看的发毛。后来阎琰过了好多年才弄清楚这种眼神是需要修炼了多久才能达到如此杀人不眨眼而且还是登峰造极。 “你以后有什么事就找丛尚,我让他照顾你,”阎琰轻咳了一声走到詹允贺跟前,“你就不能顺着毛让人觉得舒服点儿?别一天跟谁都跟个刺猬似的行么?我现在不是也不欺负你了嘛。”抬手竟然去摸詹允贺的脸,人家倒也没躲,就那么让阎琰捧着。 阎琰觉得气氛很好,竟然歪着脑袋就准备吻上去,谁知詹允贺用手一挡,冷冷的说:“你是来找我睡觉的?” “不是,”阎琰愣了一下,眯起眼睛看着詹允贺,“你以为我是来找你干那档子事儿?” “我以为是。”詹允贺轻笑出声,就着阎琰的手仰头将杯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 阎琰没过几天就去了美国,丛尚在机场跟几个哥们儿特意来送行,阎家架势不小,光是送人的车就来了四五辆。 蓝玉娟红着眼圈搂着儿子不松手,边哭边说:“自己在那边照顾好自己,你宋叔都打点好了,妈收拾完你爸就过去陪你,到那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委屈了自己。” 阎跃东咳嗽一声说:“还惯着他,你看他什么时候委屈过自己了?现金和卡你还能给他少带了?” 一家三口围着说话,丛尚看到阎琰的目光一直朝四周扫,心里也知道他等谁呢。今天早上自己特意去詹允贺打工的店里找人,结果根本没看到人影。 临上飞机前,阎琰给詹允贺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半天那边才接听,声音有些沙哑。 “病了?”阎琰问。 电话那边应了一声,问道:“走了?” “还有半个小时起飞,”阎琰说完揉了揉额头,“国外上学假期比较多,我能回来就回来,你等我电话,我们怎么着也是朋友吧?” 电话那头半晌没应声,就在阎琰以为断线了的时候,听到那边低声一笑:“不算,一路平安。” 随后便断了线。 詹允贺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身体因为发烧而不住的颤抖。关机拿出手机卡,张开五指伸到眼前挡住从窗子照设进来光线,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 【你走的那天,我想了很多,终究,我们没有交集。若是你离我太近,我会觉得疼,是为什么?】 第十三章:第十二张纸条 詹允贺上大学之后跟以前没什么差别,他话不多,而且不住校,自然交到的朋友就很少。平时没课的时候他依旧找了个地方打工贴补日常的生活开销。 在念大学的第二个月的一天晚上,詹允贺穿着棉马甲在家里煮了一锅面条,晚上从打工的店里回来没等到车,到家时竟然觉得有点儿头疼,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 轻微的敲门声,面条刚送到嘴里的詹允贺抬头看了眼黑色的铁门,打开门时才看到是那位有一段时间未见面的姓李的女人。 “我前天来过一次,你晚上没在家,上学怎么样?功课忙不忙?”姓李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接过詹允贺倒得热水,“前些天警察局那边找你了吧?” 詹允贺用筷子拌了下已经糊在一起的面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詹美英的案子算是结了,犯罪分子是那段时间在市内接连犯案不下十起的严重心理疾病患者,詹美英不是唯一的遇害者,跟她一样被割断喉管而亡的还有两人,其他的受伤程度有轻有重。 报纸上大篇幅的报道了这次案件的跟踪情况,也有很多家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找到警察局希望能够采访遇害者的家属,结果都来的时间不对,没有遇到詹允贺,而且他也不愿意接受采访。 “他们去学校找的我,我跟他们说以后不要来学校,事情过去就过去了,那个人不是也判死刑了么?”詹允贺抬起头,眼中没什么情绪波动,说话的语气也平淡的很。 姓李的女人喝了点水,谄谄的说:“也对,别影响到你的生活就好。对了,你找你爸爸了么?” 詹允贺听到这两个字似乎顿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他给了我学费和生活费,够我用的了。” “那就好。”姓李的女人说完,屋子里再度陷入了沉默。 晚上坐在詹美英的房间,詹允贺看着柜子上的骨灰盒出神,喃喃自语道:“我前些天就跟你说过,案子结了,你能安息了么?如果能,可不可以别到梦里来找我了?我不是很想见到你,就如同你不想见到我一样。” 十一月份的屋子里虽然有暖气的热度,可是依旧无法温暖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不住颤抖的那个身体。那是一股发自内心的寒冷,仿佛身体中的血液都被冰冻成为一把把利刃,齐刷刷的指向那颗看似强大的心,稍不留神就被刺穿了,流了满身满地的血,即便是再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詹允贺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个许久未开机的手机,打开时竟然还有电,只是因为里面没有电话卡而显示无服务。 电话簿的那个名字还在,似乎还留着那个人的热度,那种他曾经都不曾感受到的该属于一个正常的人的热度。回想起那个晚上,两个人抱在一起,传入身体里的是属于那人的脉动,一下一下的敲着他的心。有那么一瞬间,詹允贺甚至觉得生活其实也挺美好的。 下午上完课,詹允贺低头正往校门口急匆匆的赶去打工的地点,他正想着今天上课老师教授的内容是不是晚上需要多用些时间消化一下,不偏不巧在这个时候跟一辆打算往校门进的车撞到一起。好在车速不快,詹允贺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惊魂未定,额角竟然出现了冷汗。 车主急忙下来走到詹允贺跟前蹲下,焦急的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用不用去医院?” 詹允贺皱着眉揉了揉脚腕,刚才因为惊吓不小心崴伤了脚,试图站起身时才发现有些吃力,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脚受伤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车主扶起詹允贺,这时才看清自己撞到的是一个眉眼如此漂亮的男孩子。 詹允贺觉察到对方的目光,淡淡的推开了那人:“没关系,你走吧。”可是自己逞强刚走了几步就又坐了下来。 那人扶起詹允贺走到副驾驶位置把人推了进去,然后自己快速的回到驾驶位:“去医院看看,今天太忙了,刚才进门也没仔细看,对不住。” 詹允贺转过头打量着身边这个年龄也不大的男人,淡淡的说:“那麻烦你了。” 男人带詹允贺去了附近的医院检查了一下,好在只是脚部有些轻微受伤,开了些外用的药,医生交代了一下药膏的使用方法,顺便也叮嘱了几句。 “那个,谢谢你。”詹允贺一瘸一拐的走出急诊室看到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男人说道。 男人快速站起身扶着他:“别这么说,是我撞到的你。对了,你是S大的学生么?” 詹允贺点点头。 “那也太巧了,我在S大读研二,应该是你学长吧,我叫韦煜宁。”韦煜宁说完笑盈盈的看着身旁的漂亮男孩儿。 詹允贺没有回答,任由对方扶着往外走,临到门口时他才缓缓的说:“我还得去打工。” “你今天这样怕是不能去打工吧,要不要先送你回宿舍?”韦煜宁有些担忧的问。 “不用,我不住宿舍,我是本市的。”詹允贺淡淡的回道。 韦煜宁见对方态度比较冷淡,也不好多说什么,等二人上了车,他才拿出手机:“这样吧,你把你电话告诉我,也方便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联系起来方便。” 詹允贺摇了摇头:“我没电话,我不会讹你,这点儿小伤很快就好了。” 韦煜宁听完有些尴尬,继续问道:“那你读什么专业的?” “金融,”詹允贺说完转过头看着对方,“那能麻烦你送我到家附近么?” 韦煜宁把人送到了一条大马路边,向外看了看说:“我给你送到家楼下吧,你这走回去能行么?” 詹允贺拿着书包点了点头,打开车门就下了车。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怎么找你?”韦煜宁也下了车,快走了几步追上詹允贺,“你叫什么?” “詹允贺。”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朝家的方向走去。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在詹允贺打工的那个校门口的咖啡厅,他们就见过几次。而每一次见面,詹允贺都能觉察到那人投向自己的目光中,比平常的客人都要多了几分别的情绪在里面,目光就像是扎在自己身上一样。这种感觉对于詹允贺来说没什么觉得新奇的,他也不是没遇到过男人的这种眼神,那种令他恶心的几乎像是一双双肮脏的手朝他的裤子里伸。 所以,今天的这起小车祸,对于詹允贺来说,应该不是一次简单的意外。 在脚伤还未痊愈的第三天,詹允贺从学校回来竟然在楼下意外的遇到了从车上下来叫住他的丛尚。 “可算是找到你了,你到底在哪个学校?我在你家楼下等了一个多月了,”丛尚有些气急败坏的走了过来,刚才看到对方的走路姿态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指了指詹允贺的脚,“怎么回事儿?受伤了?” 詹允贺看着他问:“你有事找我?” 丛尚把注意力从对方的脚上转移到那张没有多余表情的脸,说:“阎琰临走前可是把你交给我照顾,要不是他打电话说联系不上你了,我还真的懒得来。” 詹允贺转过头看向小区的入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丛尚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皱着眉说:“阎琰说给你了一个手机,你都不用么?他好像到了那边就给你打电话,一直就没打通过。” “坏了。”詹允贺边朝前走着边随口说道。 丛尚把人送到家门口就被詹允贺给拦住了,听到对方说:“你回去吧,我没什么事,现在都挺好的。” “那你重新买一个电话吧,那家伙挺惦记你的,别让他找不到你……”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詹允贺打断了对方的话,说完转身拿钥匙开门。 “你还真是够冷漠的,你跟阎琰不是都睡……”丛尚说完看到詹允贺的动作顿了一下,连忙咽下了没说完的话。 “你回去吧,转告他我一切都好,不用惦记我。”詹允贺打开门进了屋子,随后重重的关上了门。 脚伤在涂了药膏和几天的静心休养后痊愈,詹允贺必须过着有课上课没课打工的日子,他需要这份工作,他需要生存所需的一切配套,而且他还打算在寒假时候给自己买一台电脑用。 咖啡店的店长有些无奈的看着站在面前的詹允贺:“这工作本来就是临时的,也是给你们这些学生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但是位子肯定不是总给你留着的,你一天不来可以,你这休了快一个礼拜,早就有人给你顶了。”说完指了指正端着托盘送咖啡的一个高个子男生。 “那我跟别人换时间也行,晚班没问题的。”詹允贺极力的争取着,可是看到店长抿着嘴不再多说一个字,他也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 “店长,给这孩子一个机会嘛,毕竟长得好看手脚还勤快的学生现在也不多。”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詹允贺微微侧目看着朝这边走来的韦煜宁,此刻那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的伤是我撞得,这个人情你总得卖吧?” 店长有些惊讶的看着二人,半晌才开口:“韦先生都开口了我还能说什么,不过小詹,你以后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詹允贺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的韦煜宁,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其实你仔细听,就会听到世界里有好多的生命在小声的哭泣,来源于绝望,愤怒,不甘,不忍,甚至是饥饿,等等等等。当你充耳不闻时,你便可以静下心来去做很多事,比如去用刀子揭开定在心上的结痂。那种疼,是你带着泪水,却依旧觉得刺激的错觉。】 第十四章:第十三张纸条 韦煜宁隔三差五的就会来咖啡店里坐坐,多数时候是跟朋友来这儿闲聊,有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来这里打发无聊的时间。 詹允贺一般是下午四点的班,到晚上九点半下班就急匆匆的换衣服赶末班车。学校离家里需要三十分钟的车程,然后还需要走个十几分钟才能到家。 那年冬天,似乎特别的冷,十二月份中下旬就下了三场雪,每一场都很大。 詹允贺穿着黑色的半长羽绒服在雪地里踩得吱嘎作响,这个时间路上鲜少有行人,连刚刚的公交车上除了司机外,只有零星的几个乘客而已。 很少睡懒觉的詹允贺似乎也习惯了这种特定的生物时钟,早上六点多起床洗漱,现在都会在家里准备一些早饭,出去吃不划算而且不卫生,他也总觉得需要有一些动力把自己残破的生活重新组装起来。 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手机,这是他自己掏钱买的,身边也没有人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人还有一个通信工具。 “你好,我姓詹……对,现在还算顺利……哦,那个钱没关系,我想过段时间我还是需要你们的帮助……嗯,我知道……好,再见。”坐在床上的清瘦男子按了结束通话键,似乎是舒了一口气才拿起放在一旁的羽绒服,穿戴好后围上厚厚的黑色围巾出了门。 下午上完课,詹允贺往咖啡店走时在门口遇到了韦煜宁,对方似乎知道他这个时间会出来,背着手安静的站在校门边看着他面满笑意。 “去店里?”韦煜宁信步应了上来,说完笑盈盈的盯着对方看。 詹允贺点了点头,说道:“学长,我还得打工。” 韦煜宁饶有兴趣的站直身子重复着:“学长……嗯,这个称呼,我很喜欢,好像一下子我们的距离就近了些。” 一阵寒风吹过,詹允贺的脸往围巾里躲了躲:“学长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走了。” “一起吧,我也要去喝杯咖啡暖暖身子,”韦煜宁的手插进大衣兜,说完先行转身走了几步,回过头看着站在原地未动的人,“走吧,你站在那里,是想让我过去拉你么?” 手中的热咖啡散发出阵阵香气,看着眼前忙碌着的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系着棕色围裙的清瘦男子,韦煜宁竟然无法将视线移开,对方的一举一动,牵扯着他的神经,欲罢不能。 “晚上下班一起去吃顿饭吧。”当詹允贺走到他身边时,韦煜宁笑着说了一句。 “太晚了,第二天还有课。”詹允贺说完便又回身去忙了,留下了表情复杂的韦煜宁。 晚上下班刚进了小区就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丛尚从车里出来时满脸的无奈,似乎按着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他回来了,你要不要自己跟他说?” 詹允贺站住脚,看着丛尚手中递过来的电话,问道:“什么事?” “你接了就知道了。”丛尚把手机塞到詹允贺的手里,索性靠在了车边。 詹允贺拿起电话放在耳边“喂”了一声,随即听到那边似乎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了么?” “从你走了之后?没多久。”詹允贺抬起头看向丛尚,“你不是有办法能找到我的么?” 丛尚心说,原来你所谓的办法就是我,我就是个跑腿的? 阎琰在电话里有些愤怒的说:“我给你的电话听说坏了?是坏了还是扔了?” “坏了。”詹允贺说完就打算把电话递给丛尚。 “詹允贺,你敢!你好好跟我说说话!”阎琰在那边似乎都暴跳如雷了。 没再多说别的,在电话那端还在滔滔不绝讲着什么时,电话已经放回了丛尚的手里。 回到家,詹允贺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忽然低下头勾起嘴角。 愚蠢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别人? 不出意外的在快放寒假前,韦煜宁终于约到了詹允贺。 “你想吃什么?或者我们先去看电影?”把人请上了车,韦煜宁从兜里拿出买好的电影票,“但是电影的时间还早,要不先去逛逛?” 詹允贺一直看着车前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好,怎样都可以。” 韦煜宁第一次见到詹允贺是在咖啡店里,那天他约了一个朋友出来聊天,校门口的这家咖啡店是他上大学开始就经常光顾的地方,店面不大,可是布置的却十分温馨。店老板是个长期旅居国外的男人,韦煜宁自幼家庭环境优越,所以在这种事情上自然有一种挑剔感,而这家店算是迎合了他的种种挑剔。 那天是詹允贺第一天上班,韦煜宁老远就看到一个清瘦却标志的男生匆匆的出了校门往这边跑,等进了店里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的跟店长说了些什么,再看到他时已经换了一身店内的白衬衫和围裙的工作装招待客人了。 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儿。这是韦煜宁当时的想法,然后整整一个下午,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那个身影,直至后来的很多次光顾。 詹允贺给人的感觉不仅是与众不同,而是那种身居深山世外桃源与世无争的那种清高,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脱俗的气息,别说男人了,怕是很多女人都无法比得上眼前的这个尤物。 韦煜宁是个双性恋,但是同性的这种兴奋因子没想到却被眼前这个存在感不强烈的人吸引住了,而且是身处泥沼而无法自拔的那种,他自己也深信,没有他追不到手的人,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在一阵温柔攻势下,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快要抓到机会了。 开车带詹允贺去了商场,可是人家油盐不进,无论韦煜宁要给他买什么他都不要,这点让韦家少爷很是犯愁。 “就是个礼物而已,也算是上次撞伤你的歉意,”韦煜宁拉住从奢侈品店走出来的詹允贺,“如果我乱买的话你不喜欢我更头疼。”语气中满是无奈。 “不必,我不需要这些。”詹允贺回头看着他,回手抓住韦煜宁的手腕把人拉住了店门口。 韦煜宁开始觉得詹允贺的态度跟以前交往过的男的女的有些相同,开始装模作样的拿乔也不是没遇到过,顶多是为了让他以后更多的付出做一个小小的铺垫。可是几次下来,詹允贺丝毫没什么改变,连他留在桌上的小费都被一分不差的退给自己,他这才觉得面前的这个男孩儿很不简单。 吃饭的期间,韦煜宁问到詹允贺的家人时,原本就冷淡的气氛又更加的沉闷了下来。 “我爸妈死得早。”詹允贺一边低头吃着盘子里的牛排一边淡淡的说。 韦煜宁觉得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连忙解释:“对不起,我不知道,哎,你看我这是……” “没什么,我没什么好伤心的,”詹允贺抬起头,嘴角还沾了一些酱汁,“我们不是朋友么?是朋友我不会介意这些事情。” 韦煜宁觉得心中一喜,连声附和道:“对对,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饭后的电影,詹允贺看的津津有味,这是他第一次被邀请来电影院,小学和初中时候都是学校组织去看一些爱国主义的片子,而詹美英根本不会带他来这种地方花没有必要的钱。 詹允贺觉察到了那个从旁身伸来的周起他的衬衫试图接触他皮肤的那只手,那只细嫩的如同女人一样光滑的手,没有任何老茧的指肚抚摸着他的皮肤,那不曾做过任何家务活的手和那个不曾体验过任何生活艰辛的人。 于是,他没有躲开那只手,就好像被抚摸的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一样。 “你挺香的,是用了什么香水么?”韦煜宁见对方不反感,更加大胆的在昏暗的放映厅朝旁边的位子靠近了些,鼻尖几乎贴在詹允贺白净的脖颈上细细的一寸一寸的嗅着,“你不讨厌我吧?” 詹允贺觉得脊背发凉,但是依旧保持着刚刚坐的笔直的姿势,任凭那灼热的呼吸在他的皮肤间随着那双手的动作游走。 “小家伙,你真可爱,干干净净的,话也不多,我喜欢你这样的孩子,”韦煜宁一只手在詹允贺光滑的后背抚摸着,另一只手搭在对方的前胸,“你跟我以前认识的人都不同,你很不一样,勾起了我的兴趣,很大的兴趣。” 詹允贺盯着前方,露出了厌恶的表情,终于在韦煜宁的手移动到自己身下时站了起来,拿起衣服快步的离开了放映厅。 “对不起,对不起,”韦煜宁跟着跑了出来,拉住詹允贺的胳膊,“我不知道你会介意,别生气。” 詹允贺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甩开对方拉着自己的手将羽绒服穿上,转过头似乎有些发怒:“如果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绝对不会想要认识你,我们现在连朋友都不是。” 韦煜宁愣住,有些后悔刚刚自己的心急,咒骂了自己一声又赶忙追上詹允贺,抱歉的说:“别生气,对不起,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詹允贺拒绝了韦煜宁送自己回家的邀请,出门走了很远,他知道身后有一台车正默默的跟着自己,可是却没有回头。等到了公交车站上了车,他才回过头看向那台跟着自己的车,嘴角露出了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笑。 【我没见过生命中的阳光,直到你在我身后出现的那天。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都在想念着那个感觉,那种我觉得我日后的生活中都不会再见到的属于你的光芒,那么暖,那么亮,把我血液中黑暗的部分,都瞬间的抹杀了,只剩下那满眼的红。】 第十五章:第十四张纸条 当阎琰再次出现在詹允贺面前时,已经是下一年的冬天。整个人看起来比走的那时黑了许多,他个子本来就高,穿着深蓝色的呢子大衣,浅色的格子衬衫。有那么一瞬间,詹允贺甚至觉得有些失神,拎在手中的一塑料袋的食材差点儿掉在地上。 “傻站着干什么?不认识我了?”阎琰看他半天没反应,自己傻乎乎的在他家楼下站了一个小时,很是不耐烦。 “你怎么回来了?”詹允贺迈开步子走到他跟着默默的打量着对方,“辍学了?” 阎琰有些不悦的向前一步,二人站得很近,因为已经夜深,借着路灯能清楚的看到詹允贺那浓密的睫毛和眼底的那颗小小的泪痣。 “你很牛啊,扔了我的电话,让我找不到你?你以为我就那么稀罕你?”阎琰的脸上挂着笑,可是语气中却透露着冰冷的气息,抬手抓住詹允贺的大衣衣领迫使二人靠的更近。 “是坏了,”詹允贺别过脸,扶住阎琰渐渐用力的手,“松开我。” 阎琰冷笑了一声,慢慢的放开手把人推到一旁:“我难得放假回国,一回来就找你,你觉得荣幸么?” 詹允贺没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转身进了楼道,等打开家门时才侧过头问:“你跟着我干什么?你快回家吧。” 身后的人不为所动,在詹允贺进了屋子后,也一个闪身跟了进来。 房子跟上次来时差不多,只是詹允贺母亲的房间的床没有了,靠窗的位置安置了一张木质的电脑桌,上面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台灯。 阎琰参观了房间后坐在沙发上看着在自己房间脱衣服的詹允贺,依旧是那么瘦,但是却又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听丛尚说你还在打工?”阎琰解开大衣的扣子,看到詹允贺换了身居家服从房间里走出来,起身也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我弄点儿热水,脚都快冻僵了,你知道我等了你多长时间么?” 詹允贺瞟了他一眼,从房间出来就去了厨房烧了些热水。寒暑假里因为学校鲜少还有学生,咖啡店在假期都不营业,詹允贺在一家西餐厅找了份服务生的工作,回家的时间也比平日都能早一些。 “给你加了些蜂蜜。”詹允贺递过水杯,等对方接过水杯他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阎琰没吱声,抬头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詹允贺的语气不咸不淡,静静的回应着阎琰的目光。 詹允贺跟高中那会儿没什么变化,只是头发稍微长了些,感觉上像是艺术专业的学生似的。其实他饭吃的也不少,而且晚饭多数都是在下了班九十点钟才吃,可是就是不见他变胖。 阎琰喝了口水,觉得有些坐立不安的尴尬,本来跟詹允贺认识的时间不短可分别的时间很长,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倒是觉得找不到什么可以交流的话题。 “你回来呆多久?”倒是詹允贺忽然开口。 “过了春节回去。”阎琰有些觉得意外,对面这家伙竟然也会主动问些事情。 詹允贺没什么反应,起身去厨房打开冰箱似乎要做饭,转过头问坐在沙发上愣神的阎琰:“你吃饭了么?要不要一起吃点。” 简单的炒了两个菜,詹允贺还弄了一碗热乎乎的鸡蛋汤,二人围着桌子沉默的吃着,这功夫阎琰兜里的手机却响了。 阎琰拿出手机看了眼,随即按了接听键:“喂……在外面……嗯,知道你还问?……吃饭呢……呵,是呗……”边说边看着旁边闷头吃饭根本对他的电话内容不感兴趣的詹允贺。 “行,那我问问,明天几点?”阎琰说完挂断了电话。 詹允贺半长的头发已经能柔顺的伏在肩膀上,正好把半个白净的脖子衬托的若隐若现,此时他的脖颈微微的弯曲,身体略微前倾,在阎琰的角度看过去,如同一只黑色的天鹅一般。 似乎早就察觉到了对方的眼神盯着自己,詹允贺冷冷的说了一句:“你不吃饭么?” 阎琰拿起筷子沉默了一会儿:“明天跟丛尚几个哥们儿吃饭,丛尚想请你过去,明天晚上……” “不去,要上班。”詹允贺喝了口汤,不知道是不是太热了,刚喝到嘴里就皱了下眉。 “一天打工能有多少钱,这钱我给你,明天一起……” “不用。”詹允贺活生生的打断了阎少爷的两次话茬,而且已经知道对方现在的脸色很不好看,而且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 果然,阎琰把碗往前一推,桌子中间大碗里的蛋汤被撞得洒出来好多,詹允贺也停下嘴里的咀嚼抬起头看着他。 “我他妈刚回来你找什么茬?”阎琰靠在椅背上满脸的不悦,“这一年多没见你倒还是人事不懂啊?请你过去是看的起你,你跟这儿装三作四的给谁看呢?是给我看么?” 詹允贺没吭声,转过脸刚拿起筷子,对方伸手一挥,筷子和装米饭的碗都被打到地上,碎片和米饭白花花的铺在地上。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没意思,”詹允贺站起身看着阎琰,“这是我家不是你家,别来我这儿耍。” 阎琰慢悠悠的站起来,嘴上虽然挂着笑,可在詹允贺看来那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关于笑的含义。 二人对峙了一会儿,阎琰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说:“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对你好点儿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詹允贺不再跟他说话,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碎片和米饭,一不小心还被锋利的边口划伤了手,白白的裂口在几秒钟之后就渗出了血,滴落在白色的米饭上。 阎琰只是看到对方蹲下去的动作,根本也不知道受伤流血,从沙发上拿起衣服走到门口,发狠的说:“不值得可怜的东西。” 重重的关门声,詹允贺回过神,走到水池边冲掉手上的血迹,鲜红的血混着透明的水从下水口流走,如同围绕在身边的时间一般,抓不住,摸不透。 饭店包厢内做了十几个男男女女的年轻人,个顶个的穿着时髦,但最为显眼的还是坐在最里面的那个穿着花色衬衫一脸冰冷的短发男子。 “从今天见了你,你这张脸就没多云转晴。怎么着?昨天在人家吃饭吃的不愉快?”丛尚话刚说完就觉得撞枪口上了,看到阎琰拿起杯子猛的喝了几口酒,也知道定是这见面不太愉快。 “狗屁东西,拿他当回事儿,他自己不要脸,操!”阎琰怒骂了一句,今天本来自己也不想来吃饭,可是在家里就听他爸妈没完没了的吵个不停,他觉得烦。 丛尚摇摇头说:“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他好像找了个伴儿,还是个男的。” 阎琰死死的盯着酒杯说:“跟我有什么关系?爱他妈找谁就找谁!” “怎么了?阎琰心情不好啊?”坐在一旁的美女靠过来,“我陪你喝点儿吧。” 丛尚不好说什么,当初让照顾詹允贺的是他,让盯着他别出事儿的人也是阎琰,结果现在又说跟他没关系,换了是谁也不好做。 詹允贺晚上下了班在门口遇到在车边站着的韦煜宁,没觉得惊讶,也没打算说话,绕过迎面过来的人就往车站走。 韦煜宁觉得头疼,认识这男孩儿也一年多了,他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难对付的人,可是越是如此他越想要得到他。人的欲望是种可怕的东西,掌握不好就容易深陷,这句话对于现在的韦煜宁来说特别贴切。 “那个,”韦煜宁紧紧的跟在詹允贺的身后,几次想抬手拉住人,却又怕对方生气,“外面等车太冷了,我送你回去吧。” 詹允贺继续朝前走着,昨天割伤的手指疼了半宿,今天在店里也几乎没什么精神,现在特别想赶紧回家睡觉。 韦煜宁倒是毫不气馁,在詹允贺快走到车站时把人给拽住。詹允贺回过头皱着眉看他,一个字都没说。 “就是送你回家,上次我也什么都没做,你放心。”韦煜宁把人拉回自己的车边,见对方不再反抗,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詹允贺坐上车有些发怒的问。 “追你,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喜欢你了么?”韦煜宁笑着说,“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你们这帮有钱的人少耍我了,我有什么值得你们喜欢的?”詹允贺把脸望向车外,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眼前都是昨天跟阎琰吵架的场景。 韦煜宁发动了车子,平静的说:“也许之前我是被你的样子吸引了,我以为你跟我以前遇到的那些人一样,可是越多的接触你,我就越多的觉得你的不同,我是真的喜欢你。” 詹允贺的脸上露出一丝淡然的笑:“喜欢我的代价很高,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喜欢?” 韦煜宁坚定的看着他,那目光不容置疑,试探的抓住了詹允贺抓着书包的手:“可不可以尝试着给我次机会,我会对你好,成千上万个好,你看我这一年多追你的努力程度就应该知道。” 詹允贺没抽回手,任由韦煜宁这么抓着自己,可是心脏处却没有跟那人在一起时那边疯狂的跳动。无论是争吵还是平静,那颗心,好像只为那个人那样的跳过。 【我仿佛掉进了一个深渊,那是个没有底的深渊,我一直在坠落,在黑暗中无力的挣扎。前方的光早已看不清,只能凭借唯一的一个信念在支撑着自己别害怕,坠落就坠落吧。可是为什么又觉得那个信念在慢慢的离我原来越远?如果我有一天偏离了,你是否可以把我拉回正途,即便我千错万错,不值得原谅。】 第十六章:第十五张纸条 韦煜宁晚上回到家时,他父母正在客厅看着电视,听到门声二人双双回头看去。 钟文玉招手叫儿子来沙发这边:“过来吃水果,怎么今天又是怎么晚?晚饭吃了么?” “吃了。”韦煜宁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坐在母亲身边拿起盘子里已经切好的哈密瓜放在嘴里。 韦震南正看着报纸,听到对话抬起头看了眼儿子,问道:“工作怎么样?能适应么?等你毕业了如果想留在那里直接就弄个编制。” 韦煜宁应了一声,最近的心情不错,跟詹允贺发展的也还算顺利,就是还没有更亲密的身体接触让他觉得有些心烦。 “你现在学校不忙就尽量多去单位转转,跟领导都搞好关系,不是你自己说不想在家里公司工作的?”韦家就这么一个独苗,更是被韦震南夫妇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虽然也知道被惯得不成样子,但是毕竟是自己亲儿子。 钟文玉拍了拍儿子的后背,皱着眉说:“怎么又穿这么少?现在天儿是最冷的时候,你可别感冒了,”说完连忙招呼保姆,“把汤给煜宁热热,一会儿睡觉前喝碗汤暖暖身子。” 韦煜宁回到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了几个别人送的没拆封的手机,盘算着把哪个给詹允贺用,认识这么久了也没见他有个电话,每次找他都是去店里,着实是不太方便。 詹允贺晚上下班被韦煜宁送到路边下了车,等对方的车开走了他才坐上公交车去了附近的一个超市,最近几天也没时间买菜,是时候补给一下生活用品了。 等进了超市正好赶上快打样,詹允贺平时也是这个时间来,食品区总能买到一些要下架的食材,而且价格都相当的便宜。 拎着东西回到家,詹允贺把肉和蔬菜放在了北边的阳台,最近天还很冷,北阳台也就成为了天然的大冰箱,这招还是跟詹美英学的。 在厨房倒了杯热水,詹允贺来到詹美英之前的屋子在椅子上坐下,等着电脑开机的功夫,他抬头看着詹美英墙上的遗像出神。 “你还恨么?那你是恨你被人杀了?还是恨你自己被人抛弃了?”詹允贺喝了口水继续说,“恨又有什么用?你现在只是一堆灰而已,骨灰不能擦口红,不能穿高跟鞋,也不能做那档子生意,我觉得你应该感到庆幸,毕竟跟我这么个拖累分开了。” 照片中露出淡淡笑意的人一如既往的不会回答,可是在詹允贺看来却异常的讽刺,詹美英的笑容只在照片里出现过,那个自己活了十几年都几乎没露出过笑容的女人。 詹允贺平时在店里上班的时候很少跟同事说别的,在店里客人不多大家都在拿着手机闲聊时,他只是穿着工作服静静的站在店门口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发呆。 “小詹,送餐员到现在一个都没回来呢,你要是没事就去送个餐吧。”领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詹允贺回过身点了点头,从休息室套上外套就拎着已经打包好的食物出了店门。 地点不远,就在店对面马路的一个比较高档的小区。詹允贺很少送餐,所以对周围的环境都不是很熟悉,可是这个小区在市内比较有名,他还是认识的。 按照订单上的地址,詹允贺来到了一座高层的楼下。抬头望去,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这么高的建筑,有些令人发抖。 进电梯按了十五楼的按钮,詹允贺站在角落里看着红色数字在不停的跳动,听到一声清脆的提示后,他慢慢的走出了电梯,并按响了这层三户中的其中一家的门铃。 不多时,门被打开,里面传出吵闹的声音,也像是很多人在嬉笑,开门的是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男人。 “你好,来送餐,”詹允贺把袋子递过去,看了眼上面的价格,“价格在单子上,请准备零钱。” 男人看了眼单子,回头冲屋里喊了一声:“东西到了,先别闹了。”说完从钱包中抽出三张百元的票子,说了句“不用找了”。 詹允贺接过钱说了声“谢谢”,刚打算走的时候,屋子里的一个房间走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女人在整理头发,男人还在系腰带的手停在带扣上,朝门口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时也愣了一下。 “你俩搞了多久啊?我还以为你们连饭都舍不得吃了呢。”男人关门的瞬间,詹允贺慢慢的转身,那个消瘦的身影消失在了厚重的大门旁。 阎琰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堆人围在桌边吃东西,他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刚才看到詹允贺的刹那他觉得有种被人捉奸的感觉,可是回想过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自己也不清楚,自从上次从他家走了,就没再见过面。 魏雪茹拿了块披萨来到沙发上坐下,紧紧的靠着阎琰的身子,把东西递到他的嘴边:“吃一口,刚才你不还张罗饿了么?” 阎琰搂住她的腰:“刚才折腾的有点儿累了,我歇一会儿,你吃吧。” 詹允贺回到店里把钱交给收银员,脱掉外套继续站在门口出神,外面的天气很凉,可是阳光却那么刺眼,照的人懒懒的不想睁开眼。 晚上下班是韦煜宁等在店门口,看到詹允贺从店里走出来,连忙迎过去:“带你出去吃饭。” “我吃了,店里今天有给准备工作餐的。”詹允贺说完把围巾缠在脖子上。 “我不是没吃嘛,你陪我吃点儿,我都定好位子了。”韦煜宁连哄带劝的把人给推上了车。 等把车开到地方,詹允贺才发现是那次阎琰带他来的那家火锅店,在车里愣了会儿神才慢慢的下了车。 等快到门口时跟迎面出来的几个人打了个照面,大家都是一愣,其中最为高大的那人似乎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冷下一张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怎么了?”韦煜宁回头拉起詹允贺的手,看到双方的表情疑惑的问,“你认识?” 詹允贺没出声,不过也没动,阎琰身边紧紧挽着他胳膊的那个长发女子他见过,第一次是在高中附近的那个冷饮店里,第二次就是前些天送餐的那个房子里,跟阎琰边走出来边整理头发的那位。 “真巧啊,”丛尚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连忙打圆场,“你也跟朋友过来吃啊?他家味道真挺不错的,上次你都没吃什么。” 韦煜宁站到詹允贺身边看着面前的几个人,笑着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还没等詹允贺开口,阎琰先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拉着魏雪茹快步的走出了大门。 丛尚有些尴尬的笑着说:“我跟小詹是高中同学,你好。”说完礼貌的把手伸到韦煜宁面前。 韦煜宁很精明的一个人,自然看出来刚才气氛中的不善,而且詹允贺虽然面色上没什么异样,可是刚才看到那个男人的瞬间也露出了一丝慌张,想必二人一定有问题。 点完餐,韦煜宁看着詹允贺的侧脸说:“刚才那人你认识吧,有什么过结还是你们俩好过?” 詹允贺转过脸淡淡的说:“没有。” 韦煜宁笑了笑,没说什么,等到服务员把东西都上齐了,他殷勤的帮对方涮东西,然后视如珍宝般的看着詹允贺默默的吃下夹到碗里的各类食物。 “你有什么瞒着我的么?你可以跟我说说的,”回家的路上,韦煜宁边开车边把手伸到副驾驶位上紧紧的抓着詹允贺冰凉的手,“我很好奇,你越不说我想的越多。” 詹允贺起初还沉默不语,待韦煜宁把人送到时常送到的路边,他才缓缓的开口:“那人在高中时候经常欺负我,家里有几个钱而已。” 他的这句话也算是映射到了韦煜宁的身上,对于詹允贺来说,世界上就分为两种人:有钱人和穷人,而他理所当然的把自己跟那些人分成到了不同的世界中。 “别怕,我不会欺负你,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好,”韦煜宁说完将手扶在詹允贺的脑后,稍稍用力将人拉到自己跟前很近的距离,“贺贺,我能吻你么?” 詹允贺没拒绝,接着韦煜宁的嘴唇慢慢的靠近,先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了他冰冷的嘴唇,然后在停顿了几秒钟之后才张开嘴含住了那微微颤抖的双唇,伸出舌头慢慢的舔吻着。 “我得走了。”詹允贺推开他,用袖子擦了擦嘴,倒是跟平常一样打开车门下了车。 韦煜宁意犹未尽的看着那个消瘦的背影,刚才似乎有种错觉,那个柔软的嘴唇似乎有淡淡的甜味,那种青涩中未尝过人间欲味的香气,直接冲击着他浑身上下的神经。若不是詹允贺刚才推开自己,怕是很容易把人压在车里直接做点儿什么。 韦煜宁苦笑,身体中的火在上升,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小家伙给逼疯了。拿出电话给熟络的床伴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自己马上就到。 詹允贺站在镜子前,嘴里刚刚自行咬破的地方还在疼痛着,散发出令人兴奋的血腥味道。卸下剃须刀的刀片,薄薄的一片金属在昏黄的灯光下露出微寒的光。 慢慢的将刀片抵在手腕的经脉处,只需要用力的隔断,世界从此就安静了,再也没有那些令他困扰的几欲疯狂的想法,没有那些折磨人的过程。 可是最后还是顺着皮肤浅浅的划去,一道红色的渗着血光的印记在白色的皮肤上被记录下。伸出舌头用刀片用力一划,钻心的疼,浑身都在颤抖着,血流立刻滑过舌苔,流过嘴唇,滴落在白色的瓷砖上,像一朵红色的花朵,盛开在了这个落寞的寒冬深夜。 詹允贺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男子,痛苦却灿烂的笑着。 【我想死在你怀里,让你紧紧的抱着我,仿佛我流出的血液由你这么抱着就可以流到你的血管中。可惜,今时今夜,能温暖我的只有冰冷的血,却没有温暖的你。】 第十七章:第十六张纸条 拿着筷子几次把食物送到口中,詹允贺皱着眉几乎没嚼就咽了下去。舌头上的伤口几天都没有好,而且还变成了溃疡,连喝水都疼的要命。 将吃的装在自带的饭盒中,詹允贺起身到柜台接了杯冰水喝下,冰凉的水滑过食道,不由得让他打了个寒战。 出了店门找了个台阶坐下,阳光在冬日里照在身上让人暖融融的发困。他想起了初中一次春游,每个学生可以自带吃的,但是要交几十元的费用。他跟老师借口说妈妈病了需要照顾,然后那天早上跟平常一样,他背着书包去了家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在草地上躺了一天。那天的太阳跟今天的刺眼程度,简直一模一样。 丛尚开着车经过时就是看到这样一个画面,一个白净的男人,半长的黑发各盖住了部分脸颊,微微的眯着双眼,嘴角自然的向上扬起。干净的衬衫,深色的围裙,如若一张画一样,安静且祥和,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可是他偏偏就去打扰了,在他的车在路边停了且欣赏了几分钟之后,要下车窗对詹允贺喊道:“喂,小子!老年人啊,还在晒太阳?” 詹允贺睁开眼睛看着路边的那辆车,打量着车里那个年轻的男人,说道:“真巧。” 丛尚下了车朝詹允贺走了过来,索性也坐在了旁边:“你还打工呢?” “对,还得赚学费,”詹允贺说完歪过头看着丛尚,“你有烟么?” 丛尚跑回车里,不一会儿扔过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你还抽呢?” “抽的不多。”詹允贺拿出一根烟慢慢的点燃,在深深吸了一口后,非常放松的吐出烟圈,又闭上了眼睛。 丛尚看着他,似乎被这个漂亮的男人刚才的举止完全吸引了,等到对方看着他时,竟然有些觉得脸上发烫,连忙说:“对了,上次跟你一起的那个,是你男朋友?” 詹允贺叼着烟,挑起眉毛说:“是你问的还是他问的?” 显然那个他指的是谁双方都知道,丛尚拿过烟盒也抽出一支,说道:“我们其实就是想对你好点儿,没别的意思,可是你总误会我们似的……” “我知道,”詹允贺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蔚蓝的天,“我知道你们对我好。” “那你总跟我们那样干什么?尤其对阎琰,他真挺关心你的,在外面就总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而且这次回来每次都提你,他那人脾气就那样,不是坏人。” “我知道。”詹允贺露出一个笑容,低下头看着手中快燃尽的烟,不知道想着什么。 因为詹允贺午休时间就那么短的时间,丛尚跟他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时对他说:“有时间跟阎琰见面聊聊吧,他难得对谁这么上心,那天在火锅店看到你跟那人在一起,他一路上都没说话。他那么个人就是骄傲惯了,对待重要的人他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情,有时候就用错了方式。” 詹允贺在对方说话时已经转身朝店里走了,只是在身后摆了个再见的手势。 韦煜宁给詹允贺买了一堆东西,其中就包含了一部可以随时联系到他的手机。 “我不要,你拿走吧。”詹允贺下了车对韦煜宁说了一句。 韦煜宁急忙下车拽住了他:“别的啊,我俩现在在一起呢,送你点儿东西怎么了?你别总这样行么?我对你好不是犯罪,你收我的东西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詹允贺越是这样,韦煜宁越是觉得想要心疼这个人,想把他握在手里捧在心上,让他一刻都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我什么都不缺,你不是知道怎么找到我么?”詹允贺转过身叹了口气,“别乱花钱了,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图你什么,这个你知道。” “我知道,怎么不知道,就当是你惯着我一回总行吧?别让我找不着你。”在韦煜宁恳切的目光下,詹允贺从礼物里拿出手机回了家。 两天后的除夕,詹允贺放了几天假,一个人过节好对付,在超市买了点儿肉馅和青菜,打算除夕晚上也包点儿饺子。 阎琰今天去他家的公司给他爸送东西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了詹允贺拎着东西在路边等车。他让司机把车先停到了路边,从车窗看了那个单薄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叫司机开车离开。 詹允贺过年给自己买了一个新的棕色外套,额前的头发有些长,还用一个黑色的发卡给别住,整个人安静的站着时就跟插画上的人物一样。 “你早点儿回家,今天就别出去玩儿了。”阎跃东在办公室忙完打算跟儿子一起回家,今天除夕夜,怎么着也得一家三口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阎琰出了他家公司门,沉默了一会儿说:“爸,我要去见个人,我晚上一定回家吃饭。”说完也没理会阎跃东在后面叫他,拦了辆出租车就走了。 等詹允贺走到家门口,阎琰已经在他家楼下站了快十分钟了。 “过年好。”詹允贺拎着东西站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动,也不知道为什么顺嘴说出这句话。 “你傻啊?明天才是春节呢。”阎琰走到他跟前看着他,探过身子接过他手中的塑料袋。 詹允贺搓了搓勒的通红的手,指了指楼上:“要上去坐坐么?” “废话,赶紧上楼,在外面不冷啊?”阎琰冰着一张脸先行进了楼栋,詹允贺勾起嘴角跟了上来。 詹允贺早上起床时已经把大门上的对联什么贴好了,阎琰站在他身后等他开门的时候看着门上的福字说:“还真有点儿过年的气氛。” 屋子里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连拖鞋都换了两双新的,给阎琰摆在地上的那双连标签都没来得及撕下来。阎琰觉得心里挺高兴的,可是想到在火锅店门口见到他跟另一个男的拉着手走在一起时就笑不出来了,总觉得这双新鞋是给那人准备的。 “你不进来么?”詹允贺把东西放进厨房见阎琰还站在门口没动,走到他跟前,“忘了,我上次说你以后别来我家了。” 阎琰皱起眉看着他,忽然抓住詹允贺的手,微微的用力,好像要把人捏碎一般。 “又来发疯?你连个新年都不让我过么?”詹允贺没躲,任由他这么握着。 “你那朋友呢?不来跟你过年?”阎琰松开手把人推到一边穿上拖鞋进了屋子。 詹允贺在厨房洗菜,侧过脸看了眼坐在沙发上难得沉默的人问道:“你要在我家吃饺子么?是的话我就多包点儿。” 几分钟的再次静谧后,詹允贺听到阎琰说:“我初五就走了,下次再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二人各自不语,只能听到厨房水龙头的水声,还有不时从外面传来的几声小孩子放鞭炮的声音。 阎琰站起身走到厨房边,背对着他的那个瘦弱的背影正低着头认真的择着手里的菜,从窗子照进的阳光把他的周身都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手边放着两个乳白色的马克杯子,炉灶上的水壶中的水已经沸腾了,正在等着旁边的人把它们倒进该去的地方。 “这次回来看到你过的还不错,我挺替你高兴的。”阎琰靠在门边说道。 詹允贺似乎轻笑了一声,不过也没回头,“是么?是真心的么?” “绝对啊,我没那么坏。”阎琰说完也笑了。 “生活让我身不由己而已,我就需要去硬着头皮往前走,停下来,似乎就得被生活抛弃了,”詹允贺在沉默了半晌后才又缓缓的开口,“根本不给你时间让你去想你该想的,做你该做的,最后就变成遗憾了。” 阎琰似乎没听懂,可是却听到了对方轻轻的叹气声。 詹允贺把水倒入杯中,房间里飘散出了浓浓的咖啡香,等阎琰缓过神来,杯子已经抵到了他的面前。 “喝杯咖啡再走吧,暖暖身子,过年了,我没什么送给你的,谢谢你来看我。”詹允贺背着光,看不出什么表情,可却让人觉得他是在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二人坐在沙发上聊着有的没的,多数时候是阎琰在讲着在国外的生活,詹允贺静静的听着,不接话,也不发表意见,只是听到感兴趣的话题时会跟着附和的点点头。 “该走了,我家等我回去吃饭。”阎琰起身走到门口,他几次想要开口问詹允贺要不要去他家吃个年夜饭,可是无论如何也不知道怎么把这个本来温馨的话题残忍的说出口。 詹允贺沉默的看着他穿好鞋,忽然开口:“我们难得不吵,就好像我们属性不同,在一起就会吵个不停,就好像你是那颗炸弹上的导火索,我是那团火焰一样。” 阎琰回头咧开嘴笑了:“你别高估自己了,你顶多就是个……” “你是个垃圾,记得我说的么?”詹允贺抢了他的话,在对方马上要发怒时,上前一步紧紧的抱住了阎琰的腰。 阎琰愣了一下,没有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却下意识的抬手搂住詹允贺的脖子,把人也紧紧的回抱住。 “如果我不是我,那该多好。”说出这句话时,詹允贺颤抖着,总觉得什么东西在他的生命里要彻底的消失了。 【我会颤抖,如果我不是我,如果我是一种力量,我真希望能够毫无保留的都注入你的体内,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让你替我活着。我能感受到你的喜怒哀乐,你的心跳,你的呼吸,然后在有生之年能够日日夜夜的跟你在一起。只可惜,我只是我,你也永远是那个我无法触及到的你。】 第十八章:第十七张纸条 开学后的日子过得充实且繁忙,校内的几个艺术社团都找到外表较为出色的詹允贺,希望他能够在课余时间跟社团拍着校刊照片,可都被詹允贺婉言拒绝了。 功课一天天的忙起来,几乎是每天下了课就往咖啡店赶,晚上下了班急匆匆的回家吃口饭还得把某些课上留下的作业做完。詹允贺原本就清瘦的很,现在忙碌的生活倒是让他看上去更加的单薄。 韦煜宁邻近毕业,也不打算继续念书,在家里给安排的企业工作的还算不错,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条件具备,也算是个德才兼备的金汤匙少爷。 就在他自以为自己是这么优秀不可多得的人时,却不能事业爱情双丰收。家里自然不知道韦煜宁玩儿男人这回事,他也不打算让父母跟着操心,可是对詹允贺就跟着了魔似的,以前不觉得,可是人就是这样,越得不到手的越想要。 晚上下了班,韦煜宁开车去咖啡店找詹允贺,今天店里的顾客较多,他刚到门口就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穿着干净的衬衫端着盘子在店里穿梭。 韦煜宁没急着下车,在车边抽了根烟,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那个几乎令他发疯的身影,那个几个月了只牵过手接过吻的漂亮男人,他想尝尝更多的滋味,属于他的滋味。 “怎么不进去?”詹允贺今天提前下班,晚上还有一篇作业要写完,刚出了店门就看到韦煜宁坐在车里跟他招手。 “先上车吧,吃饭去。”韦煜宁特意下车帮对方打开车门。 詹允贺站在原地没动,说道:“不了,晚上回去还有个作业要做,所以今天特意申请早下班的。” “那总得吃饭吧,”韦煜宁愣了下,看到詹允贺手里的袋子,“也不能总店里的工作餐吧,没营养,再说了我们多久没以前吃过饭了,你别总拒绝我。” “明天的吧,明天忙完了就没事了。”詹允贺说完冲他摆摆手就去等公交车,只留下韦煜宁一脸失望的站在车边。 晚上忙完手头上的正事,詹允贺到厨房把饭菜热了热就坐在电脑前上会儿网。他接触网络比较晚,在很多男孩子都泡网吧玩儿网游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网游是什么的简称。 登陆QQ时,提示有几个天南海北的陌生人消息,他也从来不加什么陌生人聊天,他自己没那个闲工夫不说,还耽误了别人的时间。 在电脑旁边坐了一会儿,詹允贺好像想到什么,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那部手机拨通了里面唯一的一个号码。 “喂,曾先生,我想问问上次那些照片都洗出来了么?……对,我想要底片,就是我们上次谈好的那个价格……没问题的,对了,可能这些天我跟你上次提到的那个东西……嗯,那这样吧,明天我下午没课,我们就在老地方见……好的,再见。” 关上手机,詹允贺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觉察到书包里的一阵铃声后,他从书包中拿出韦煜宁送他的电话,里面是一条对方发来的信息:睡了么?我有点儿想你了,今天都没有亲你,明天可以一起吃晚饭么? 房间里安静的出奇,似乎都听不到此时坐在床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的瘦弱男子的呼吸声,他安静的像幅画一般。十几分钟的沉默后,詹允贺动了动手指,在屏幕上回复了一个“好”字。 “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得到我了,你得有耐心,我们都需要耐心。”说完,嘴上勾起了一个冷冷的笑容。 韦煜宁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跟朋友发着信息,收到詹允贺的消息时激动的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他想对方应该是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出去吃饭,顺理成章的发展下去。想到对方香香嫩嫩的身子,韦煜宁现在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血脉正在急剧的扩张,好像身体里的所有欲望因子都被调动了起来。 钟文玉站在儿子房边好一会儿才轻轻的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应答后她柔声说:“儿子,你爸叫你过去,你到客厅来一下。” 韦煜宁来到客厅看到自己爸妈都在客厅等自己,不解的问道:“怎么了搞得这么严肃?” 韦震南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跟你妈商量了一下,你年龄也不小了,到现在也没处个朋友,打算过几天给你安排跟个姑娘见一下。” 韦煜宁不耐烦的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了切好的水果边吃边说:“爸,这种事情着什么急?我才多大啊,三十多岁不结婚的都有的是。” “乖儿子,我们就是让你见见,也没说结婚,况且姑娘要是人品什么的不行,妈也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不是?”钟文玉说完给儿子拽到身边,“妈可是心疼你,舍不得不称心的姑娘嫁进来折磨你。” 韦震南沉默了一会儿点了根烟:“别一天吊儿郎当的,你是我跟你妈的独苗,别总让我们操心。” 韦煜宁应了一声,没多做反驳。 詹允贺中午放学没顾得上吃饭,坐上公交车去了市中心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吃店。这个时间刚过饭点儿,人还不多,他找了最靠里面的一个桌子坐了下来,看了眼墙上新贴出来的菜单点了碗蛋炒面。 不多时,从门外进来了一个身穿黑色衬衫的男人,中等身材,还戴了副银色的眼镜。男人朝店里看了眼,正巧詹允贺也抬头往外看,二人互相点了下头。 “刚到?”男人看着坐在对面的詹允贺,好像比上次见面瘦了不少,“你可是瘦了,是不是学习忙?” “还好,需要打工,还得上课,挺累的,”詹允贺指了指墙上的菜单,“吃午饭了么?我请客,吃什么?” 男人摆摆手,跟服务员要了瓶汽水说:“吃完了过来的,下午还得去几个客户那边,”说完把一个纸质的袋子放在桌子上,从里面翻出了几个包好的塑料袋,“照片在这里面,底片跟照片在一起,你要的东西也都在这里面,说明书写的很明白,以你的学历肯定能读懂的。还有一点,这个药,别用过量,只有循序渐进的使用才能达到你之前想要的那种效果。” 詹允贺朝门口看了眼,伸手接过袋子低头翻了翻,再次抬起头时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你确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么?” “放心吧,杀人放火的勾当我不做,更何况你还是个孩子,”男人说完喝了口汽水,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詹允贺,“你啊,好好照顾自己吧,老话都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自己要是也折腾进去了,就得不偿失了。” “我,我无所谓,一个人,怎么着都行。”詹允贺的目光黯淡下去,声音似乎被这嘈杂的市井所掩盖。 “年纪轻轻的别想那么多,我是过来人,觉得你这孩子既然找到我了,我也不能一味的只做生意,听大哥一句,当收则收,世界上还是有爱你的人的。” 男人收完钱,点了点詹允贺递过来的信封,确认里面的钱无误后又从兜里掏出了五十块钱拍在桌上,顺手叫来了服务员:“再来一份酱排骨和干豆腐……再来一瓶花生奶,这个钱跟他刚才点的东西一起结了。” 詹允贺有些惊讶的看着对面的男人:“曾先生,您这是……” 姓曾的男人起身拍了拍詹允贺的肩膀,笑着说:“请你吃顿饭,别驳哥哥的面子,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詹允贺这顿饭吃得,心情有些复杂。 晚上跟店主申请提前一个小时下了班,换好衣服出了店门看到韦煜宁一脸笑意的站在车边,等上了车才看到对方从后座上拿出一束红色玫瑰花。 “送你的,喜欢么?”韦煜宁把花放在詹允贺的手里,倾身吻了下对方冰冷的嘴唇。 詹允贺稍微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淡淡的说:“我又不是女人,买这个东西干什么?” “我以为你会喜欢。”韦煜宁笑着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詹允贺也只是安静的听着韦煜宁滔滔不绝的讲话,而他只是微微的侧过头看着窗外,这个城市的夜景很美,他好像很少去用心的欣赏,那些原本应该刻在记忆中的繁华。 吃完了晚饭,在韦煜宁再三的劝说下,詹允贺跟他去了就近的一家商务酒店。不得不说韦煜宁这个人很用心,气氛搞得也是相当的浪漫,进了房间就看到房间里已经把酒和小菜都准备好了。 “你是想现在喝点还是一会儿喝?”韦煜宁从身后抱住对方的身体,慢慢的将其带入房间中央。 詹允贺盯着那张看上去十分干净的床,在对方灼热的呼吸钻进耳朵的同时,他扭动了一下身子,轻声说:“你先去洗澡,我想坐一会儿。” 韦煜宁笑着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递给傻站在床边的詹允贺:“贺贺,喝点,助助兴,我先去洗澡,你要不要一起来?” 詹允贺接过酒杯喝了一口,一股浓烈酒精的灼烧感滑过喉咙进入胃部,热辣辣的。 “你先去,我一会儿就来。”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詹允贺有些朦胧的看着对方说。 浴室里传来水声,房间里的人快速的从包中拿出一瓶透明的液体倒入对方的杯中,他拿起杯子轻轻的晃动了几下,液体本就无色,在倒入的瞬间就已经跟杯内的烈酒快速融合。 詹允贺慢慢的脱去衣服,白皙的身体展露在空气中,他将衣服叠好放在床边的沙发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浴室的门。在那扇门后,将会是怎样的世界?这些他都不想去仔细考虑,而他此刻只知道,他在朝着一个黑暗的深渊慢慢的迈着沉重的脚步,每一步都沾满鲜血。 【我不知道这些东西你会不会看到,如果你看到会不会还愿意去想起曾经的世界中我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如果你不想记起我,那么就彻底的忘记吧。】 第十九章:第十八张纸条 詹允贺被韦煜宁抱出浴室,二人的身上还有未擦干的水滴,抱在怀里湿湿滑滑的。 “要再喝些酒么?”韦煜宁俯身贴在詹允贺的身上,这种亲密无间的触感让他此刻身体更加的发热难耐。 詹允贺推开韦煜宁,赤裸着身体走到桌边拿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然后满眼诱惑的等着床上那头早已经控制不住自我的野兽朝他袭击,然后在下一秒钟韦煜宁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他来到詹允贺旁边拿过杯子将里面的酒喝下,放下酒杯的同时紧紧的把人抱在怀里,这一刻他等了几个月,没想到竟然如此渴望这具身体。 韦煜宁几乎是疯狂的把人横抱起,嘴巴一直没有离开怀中人的皮肤,从嘴唇到脖颈,再到两处樱红的凸起,像是要把人吃掉一般。 “你以前有没有过别人?有没有过人这样对你?”韦煜宁的舌在那白皙的皮肤上游走,鼻腔内满是对方身体的香味,那种淡淡的却也能够吸引人全部注意力的奇异情愫。 詹允贺听到这里一把推开身上的人,试图起身离开,可是却又被韦煜宁紧紧的抓住手腕按在床上。 “生气了?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我不该怀疑你。”韦煜宁说完死死的按住对方的腰,歪着头再一次的吻上去。 跟詹允贺在一起的感觉很奇妙,而现在他身体所反映出来的感觉尤为强烈,那是一种几乎不曾出现的感觉,仿佛跟面前这个人贴合的每一寸都在灼烧,一刻都不想离开对方的身体。他觉得喉咙处有一种焦灼的感觉,而脑海中竟然是一种可怕的想法,他要吃了这个人,喝尽对方的血,吃光对方的肉。 “贺贺,我太喜欢你了,像个病人一样,就像是现在。”韦煜宁的手滑到下面,抓住自己和对方的命根子,而自己的那根早就已经胀痛到夸张的形状。 从床边拿过套子戴上,韦煜宁像是一个贪婪的婴儿,一刻不停的想要寄居于詹允贺这个母体之上。 “宝贝,我不想太急的,可是我受不了了,我要进去。”那是一种商量的口吻,然后在下一刻,詹允贺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对方就这样直挺挺的冲了进来,没有任何的温柔可言,仿佛听皮肉的撕裂,一屋子的血腥气味。 詹允贺咬着嘴唇没吭一声,身体随身上身那人的动作而前后运动着,胃里一阵的翻腔倒海,他闭着嘴,生怕一张嘴胃里的食物会吐出来。 韦煜宁撑起身子看着身下的人,用力的捏住对方奸细的下巴,发狠的说:“叫出来,给我叫出来,我喜欢听你叫,你多说两句让我听听,我会让你更舒服。”说完用力的挺了挺身子。 詹允贺被捏的发疼,扭过头不去看他,忽然觉得锁骨处钻心的疼,赫然发现韦煜宁竟然垂下头死命的咬着他的皮肤。 “你……你松开我!”詹允贺终于张开嘴用力的推身上发狂的人,可是无济于事,越推,那人咬的愈加用力。 “贺贺,对不起,”韦煜宁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住詹允贺不停摇动的头,“别怕,对不起,我不伤害你了。” 床上的男人沉沉的睡了过去,詹允贺从床上坐起,从地上捡起被灌满的套子,在端口处打了个死结扔进随身的包里。又去浴室把自己和酒杯冲洗干净,回到房间时坐在沙发上倒了杯酒,然后就一直看着床上的人出神。 凌晨两点,在静坐了好一会儿后,詹允贺拖着疲惫的身子床上衣服离开了房间。 丛尚再见到詹允贺,已经是那次跟对方一起抽烟的几个月之后了。他跟从上海回来养病的魏雪茹一起开车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派对,就在那个派对的私人会所,他见到了在前台忙碌的詹允贺。 丛尚一直都觉得詹允贺是个很漂亮的人,这点从他在学校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就已经被自我肯定了,可是当他看到那个皮肤白皙的清瘦男子穿着衬衫打着领结就那么站在那里低头工作时,几乎是下意识的走上前跟,迫不及待的去打招呼。 “好久没见了。”詹允贺抬起头,看到了满面笑意的丛尚。 “好久不见。”詹允贺淡淡的笑着,看到从身后跟上来的那个眼熟的美女,说道:“跟朋友来玩?” “这个是……” “阎琰的女朋友,我没记错的话。”詹允贺礼貌的打断了丛尚的话,微笑着跟魏雪茹摆了摆手。 丛尚见人家实在太忙也不好就这么站着打扰人家,连忙说:“那你先忙,你现在有电话么?方便联系一下。” 这次詹允贺倒是很令人意外的把电话告诉了对方,丛尚拿出手机按了号码后轻声说:“对了,阎琰也快回来了,他在那边呆不住,总想着往回跑。” 詹允贺淡淡的笑着说:“你们好好玩儿,我先工作了。” 丛尚离开的早,出了会所的门正好看到詹允贺站在马路边跟一个男人在说话,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想了半晌才发现就是自己遇到过好多次的那个跟詹允贺在一起的男人。 一直到男人开车离开,丛尚才点了根烟走到詹允贺的身后:“遇到了麻烦?” 詹允贺回过头愣了一下,回道:“没事,你这是要回去了?” “嗯,有点儿累,明天早上还有课。”丛尚说完看着对方看着远处的侧脸有些出神。 詹允贺觉察到他的目光,转过脸说:“阎琰最近还好吧?” “前一段做了个阑尾炎的手术,我们都还笑他说他那种人竟然还有阑尾,一个人在外面也够遭罪的。”丛尚说完看到詹允贺抿嘴笑了。 詹允贺要了根烟慢慢的抽着,半晌才开口:“他有没有再找我?” “偶尔,给我打电话时有时会会问你的情况,我也不好说,因为也好久没看到你了,”丛尚叹了口气,“你跟那人还在一起呢?我看他比我们大很多啊,是做什么的?” “在企业上班,是我们学校毕业的研究生。”詹允贺深吸了口烟,抬起头吐出几个烟圈。 丛尚离开之前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詹允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跟以前一样,可是总觉得这个人有哪里在发生这变化,而这种变化用肉眼看不到,可是却能着着实实的感受到。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种很冷漠的东西在极具的发生很夸张的变化,就好像是要达到一个膨胀点,在下一秒钟就会爆炸一样。 詹允贺被绑在床上,身体接受着对方一下一下的冲撞,那种力量,每一下的撞击,都好像要把他的五脏六腑给捣碎般。 他皱着眉,额头的汗汇聚成水滴滑过眉毛,滑进眼睛,又混合着泪水顺着眼角流过脸颊,滴落在白白的床单上。 韦煜宁俯身捏住詹允贺的下巴,伸出舌头舔舐着刚刚被吻得发红的唇瓣,然后又快速的横冲直撞的侵入口中,大肆的吮吸着那乖巧柔软的舌,轻轻的拉出在口中含着,品尝着。 “宝贝,你今天真乖。”韦煜宁像是喝醉了一般,用他那双白嫩的手抚摸着对方的皮肤,同时腰身还在奋力的来回运动着。 詹允贺别过头,闭上眼睛去让身体不去适应这种敏感的冲击,每一下都好像流血一般。 “叫我名字,听话,快叫!”头发忽然被拉起,詹允贺被迫与韦煜宁对视,对方的眼中满是情欲,表露无疑。 “煜宁……”詹允贺大口的喘息着,声音难耐的透过喉咙被叫出来。 韦煜宁掐住他的脖子,用舌头舔了舔满是汗液的脸颊,似乎很是满意:“再叫,叫我老公,快!” “老……老公。”因为窒息,詹允贺原本白皙的脸此刻涨的通红。 韦煜宁满意的伏在那单薄的身体上,两具身体上下起伏的喘息着,房间中蔓延着情爱的味道。 詹允贺从来不跟韦煜宁在外过夜,每次无论多累都会回家,而这点韦煜宁也不勉强他,而且还负担着他回家的打车费用。 到家时又是凌晨,因为在酒店已经冲了个澡,詹允贺连衣服都没换就躺在床上。几分钟之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快速的跳起身来到隔壁房间的电脑旁,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黑色盒子。 跟电脑连接后,屏幕上是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但是可以很清楚的看清面容,更清晰的则是上面那个人当时有多疯狂,像头野兽般肆意的索取着,像是要把对方吃到一样。 詹允贺静静的看着,不由得勾起嘴角,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时刻。 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打出几个字便很快的按了发送键:我还需要一些东西。 午后的阳光洒落在草地上,微风吹拂脸颊带来一丝温柔的触感,穿着浅色衬衫的人抱着本厚厚的专业书享受着这不多的惬意时光,这种宁静,安详,多少年来都不曾经历过的轻松,此刻正在血液中跳跃着。 “喂。”电话响起时,詹允贺睁开眼睛慢慢的接听。 电话那边是一阵长期沉默,可是即便是没有任何一句话,却还是能想象对方此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垃圾,找不到我,会不会心急?”詹允贺露出浅浅的笑容,翻身将手臂枕在头下,“我很好,你放心。以后,你都不会再找不到我。” 【那种感觉,就像是现在当时的天,没有厚厚的云,蓝的一塌糊涂。你可能没感觉过,那种仰面朝天的时刻特别像飞,而你却不是头顶的那只鸟,而是一片随风飘起的叶子,始终会有落下的那一天。】 第二十章:第十九张纸条 韦煜宁自己都没想到会跟詹允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长期关系。 詹允贺不像其他人那样,好像对什么都没要求,也不吵不闹不会跟他索取什么,这让韦煜宁觉得很是安心。 因为詹允贺说第二天一早有课就不见面了,韦煜宁下了班便直接开车回了家,刚一进门正好赶上保姆做好了饭菜刚端到桌上。 “回来了?快换衣服去,今天给你煲了汤,你肯定喜欢。”钟文玉从厨房出来看到儿子站在餐桌旁用手捏起一只炸虾放在嘴里,连忙打了他的肩膀一下,“不洗手就吃,多脏!快先去洗手。” 一家人吃饭时,钟文玉给坐在主位上的丈夫使了个眼色,问道:“儿子,上次那个姑娘你俩联系的怎么样?” “还成,请她吃了几回饭,看了场电影。”韦煜宁喝了两口汤就没什么胃口了,嘴里说着相亲见面的那个女孩儿,可心里想到的全是詹允贺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的画面,身上顿时就跟着火了一样。 韦震南对钟文玉相视一笑,随即开口:“那就好,合适就好好处处,什么时候方便把姑娘带回来吃个饭,或者找个饭店我们请人家也可以。” “我觉得不好,还是在家里吃有氛围,以后都有可能是一家人,多把人带回来。” 耳边不停地传来父母的对话声,韦煜宁觉得头疼,这顿饭吃的竟然无滋无味。 詹允贺今天下课比较晚,急匆匆的坐车去了会所,换上一副到了前台还被领班给说了一通。 “下次要是来的比较晚就打个电话,或者是你不打算来了?”领班的年纪比自己稍微大一些,詹允贺也没反驳,点了点头就去工作了。 会所都是晚上八点之后才开始来人,虽然消费的年龄段不同,但是消费人群的等级确实显而易见的,有钱,有势,有名望的主顾。 詹允贺因为这张脸生的比较漂亮,被安排在柜台收款也是一个招牌,有很多男客人好他这口的都愿意跟他多说两句,只是他从来没跟哪个客人私下出去过。 会所里这种事情太常见了,可是像他这种不买账的也被人当做异类,服务员中很多人说他假正经,因为看到过韦煜宁经常开着那辆凌志来找他,所以大家都认为这个话不多的人其实早就傍上别的钱主了。 晚上下了班,詹允贺在门口看到韦煜宁靠在车边等自己,身边的几个一同下班的人看到此情此景都发出啧啧的轻蔑声。 詹允贺没理睬,走到韦煜宁跟前说:“怎么过来了?” “你没接我电话,”韦煜宁笑着把人拉到身边,“别上班了行么?好好上学,我养着你。” “不用了。”詹允贺从他手里拿过烟抽了两口,低头看了眼时间。 韦煜宁把人半抱在怀里,柔声说:“晚上能出来么?” “不了,今天有点累,过几天再说。而且,前天的伤还没好。”詹允贺摸了摸锁骨上韦煜宁的咬痕,前天俩人做的比较疯狂,其实是韦煜宁太疯狂了,把他绑在床上只做了两回就让他难受了两天。 韦煜宁从车里拿出一个袋子,看样子应该是礼物之类的,“给你买了几件衣服,还有些别人从国外带回来的零食。” 詹允贺接过东西没看一眼,远处交通岗处公交车缓缓驶来,他摆了摆手说:“那我回去了,再找你。” 韦煜宁并不知道詹允贺的家在哪里,交往的这么长时间,送他回去那么多次,每次都是在路边停车。他试图在后面跟踪过,可是见到詹允贺下了他的车再步行了十几分钟后又上了公交车时,他心中说不出的复杂,原来詹允贺的心中有好多秘密他都不知道,而自己知道的却只是眼睛看到的那些罢了。 詹允贺回家前去了趟附近的小超市买了些速冻水饺,等到家门口时,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呼吸不畅,可是浑身上下都有种温暖的感觉。 楼门口站着一个人,高大的身材,头发却比之前长了一些,可是看着他的眼神却没变过。 “你回来了,”詹允贺淡淡的笑着,走到阎琰跟前抬头看着他,“好像又长高了。” 阎琰低头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大半头的男人,咧嘴笑着说:“你又瘦了。” “有么?”詹允贺张开手臂看着自己的身体,这个动作特别像想要拥抱,而阎琰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在对方说话的时刻,抱住了这个清瘦的身体。 詹允贺在厨房下了两碗水饺,端出来时看到阎琰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他没躲避那个目光,积极的迎上去说:“吃吧,带了你的份。” 阎琰接过碗,用勺子搅了几下把碗放在了桌上。 “吃了过来的?”詹允贺没抬头,吃着饺子问了句。 “我还以为你会搬走,刚才我上楼敲了半天门。”阎琰靠在沙发上想到刚才自己在楼上敲门的瞬间竟然会觉得紧张,有一种那扇房门后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屋子别无其他的感觉。 詹允贺抬起头,轻轻的放下碗,起身从冰箱里拿了听饮料放到茶几上:“我跟你说了,以后都不会让你找不到我。” 阎琰扫了眼詹允贺刚刚拎回来的袋子,里面的包装袋是一个不错的牌子,也根本不是詹允贺这种人能够消费的起的。 “你还跟那人在一起呢?”阎琰收回目光冷冷的问了句。 詹允贺应了声,咽下碗里最后一个饺子:“我也得过日子。” “过日子?跟个有钱的就能过好日子了吧,”阎琰的语气中满是轻蔑,“吃好的,住好的,用好的?不过怎么不见他给你换个房子?你不还是吃这种袋装的破饺子么?” 詹允贺拿着碗走到水槽边,水流从水龙头里流出,冰凉的浇在他的手上。 房间里又变得寂静,偶尔听到老旧的冰箱发出几声类似呻吟般的悲鸣。 “就是你想的那样,也是你看到的那样,我靠这个混日子呢,你如果看不起我,以后可以不来找我。”詹允贺的目光移到手边菜板子旁边锋利的菜刀上,那种冰冷的光照进他的眼睛里,钻心的疼。 阎琰冷笑一声,随口道:“那是你的日子,你选择的,我能有什么意见,更何况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就是为了贬低一下我,抬高你自己?”詹允贺走到阳台边看着窗外,“那你选择的模式不对,刚刚那些话,你应该踩着我的头,居高临下的说,而并非是在我这么个破屋子里。” 阎琰皱着眉看着那个背影,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非要每次跟我见面都这样么?” “方式是你选的,你为什么要问我呢?”詹允贺侧过头,脖子上的伤隐隐作痛,可是却无法掩盖别处传来的更为严重的疼痛。 “好,你可真有种。”阎琰站起身快步走到詹允贺的身后,似乎抬起手打算拉住对方,可是却始终没去碰那个清瘦的身体。 詹允贺回头正好看到对方停在空中的动作,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脏?那麻烦你让一让,我要过去,如果没什么事情你能走了么?” 阎琰皱着眉一把拉住对方的胳膊,狠狠的说:“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自暴自弃的堕落样!” “什么是自暴自弃?什么又是堕落样?”詹允贺试图拨开阎琰的手,却被握得更紧。 “就是你这样的!”阎琰在拉扯时不经意的看见了詹允贺脖子上的伤痕,似乎更加愤怒的看着面前这个似笑非笑的人。 “装什么救世主?你是来拯救我的?那不好意思啊上帝,我等贱民已经脏了,就算用圣水洗礼也救不了。”詹允贺狠狠的拉开阎琰的手。 二人对峙着,呼吸都有些沉重,詹允贺看着阎琰,半晌慢慢的把脸凑过去,可是嘴唇却在离对方只有几厘米时清楚的看到对方厌恶的别过脸,并且把自己推到一边。 詹允贺轻声的笑着,缓步走到门边将门打开:“那你走吧,以后别来了。我说了多少次,可是你阎少爷就是没记性。” 阎琰走到门口时冷眼看着那个已经别过脸不再看着自己的人,刚穿好鞋打算离开时却又被对方叫住。 “把你东西带走吧。”詹允贺拎着阎琰来时带的东西,是几盒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 “是朋友还不能说你了?你就打算这么活着?”阎琰拿过袋子一把扔到楼道里,愤怒的转身离开。 詹允贺关上门,走到窗边看着那个身影出了楼门,快步的消失在了旁边的黑车旁。 “朋友?我哪有朋友?你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不配做你的朋友。”窗边的人喃喃自语。 午夜,詹允贺坐在沙发上,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空间中流淌着。 血液顺着脖子滑过胸前,那种粘稠感非是水的流畅,却刺痛着神经的每一处。脖子上的伤口又添了一道划痕,苍白的手死死的抓着铺在茶几上的照片,松不开,放不下,最后就像是那人说的,变成了堕落的模样。 不知过了好久,詹允贺突然侧倒下来,紧紧的抱着双臂颤抖的说:“好冷,你可不可以回来?回来抱抱我?” 【当你觉得我变得不像我,当我觉得我还是那个我,哪一种说法,才是真命题?】 第二十一章:第二十张纸条 韦煜宁跟相亲认识的那女人在熟络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去开了房,不过令韦煜宁自己都想不到的是,在跟女人火热的前戏了很久却丝毫没见勃起现象,而自己甚至连一丝的兴奋感觉都没有。 他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旁边的女人觉察到不对劲,没吭声,二人就这么沉默着。 “你是不是……”女人侧过身子碰了碰韦煜宁的胳膊。 此时韦煜宁心里出现的不仅仅是恐慌,更多的是疑惑,他的身体向来很好,而且很多营养药都没间断的吃着,照理说他这个年龄正值身体的鼎盛时期,绝对不会出现阳萎的情况,那么现在算是什么? 想到这儿,韦煜宁也觉察出了这段时间身体总是出现疲劳,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没有积极性,起初他把这些情况都归结到工作和跟詹允贺相处的事情上,可是现在问题却着着实实的出现了。 “没事,我就是最近工作太累了,你睡吧。”韦煜宁把女人搂在怀里,感受着那个灼热的身体,可是自己却没半点渴望。 詹允贺下了课没去上班,坐在校园内的长椅上静静的看了会儿书,没有朋友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孤独感,或许是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二十几年如一日,是自己最想要的也说不定。 包里的电话忽然想起,他看了眼屏幕随即接听。 “你在哪儿?今天晚上你下班我可能不去找你了,身体有点儿不舒服。”电话那边韦煜宁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疲惫。 “你病了?”詹允贺坐直了身子问道。 “没,可能是这些天太忙了也没睡好,放心吧。”韦煜宁打了个哈欠,叮嘱了对方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詹允贺拿着电话思索了片刻,起身离开了学校。 晚上七点多,阎琰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不耐烦的对着门吼了一句:“什么事?” 蓝玉娟轻轻的打开门看到儿子一脸的不悦后,笑眯眯的坐到床边:“你都睡了一下午了,你说你一回国就半夜出去玩儿到早上才回来,这身体能受得了么?起来吃点东西,今天凤姨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阎琰坐起身挠了挠头,问道:“我睡了那么久?” “妈还以为你睡傻了呢?快起来,去洗个澡精神一下。”蓝玉娟笑着拍了拍阎琰的肩膀。 那天从詹允贺家出来,阎琰心里的怒气就根本没熄火,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么替人家瞎操心还没人领情有点儿太傻了。詹允贺就是这么不值得可怜的人,以前觉得他很有性格,好像对这个世界都不屑一顾,可是就是这么个人,竟然也会为了钱出卖自己。 阎琰站在花洒下冲着身体,忽然觉得一阵恶心,拿起澡巾用力的擦拭起身体,想起那次跟詹允贺上床的场景,以前还很留恋,现在竟然觉得特别反感。归根结底是自己不了解那个人,以为只要关心他对他好点儿就能让那颗受了伤的心好转起来,可事实上却是病因已经在他身体里扎根,并非是努力就能让他痊愈。 阎琰觉得有些失望,甚至在想以后也别管这个人了,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午后的阳光刺眼,詹允贺在一家快餐店坐了快半个小时才看到门口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来很久了?不好意思,跟另一个客户刚见完面我就赶过来了。”姓曾的男人有些抱歉的说道。 “没关系,我也没什么事情,”詹允贺摇摇头,把刚才买好的饮料往对面一推,“喝点东西吧,我都买好了。” 男人笑着喝了口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两个小玻璃瓶装的液体,小声的说:“你没少用,自己注意点儿,这东西虽然上不得台面,不过好歹做实验的时候它的副作用虽然不严重但是也会对健康产生影响的,你一定要注意。” 詹允贺接过东西放在包里,轻轻的点了点头。 “大哥跟你说,我可能过段时间要出国了,以后可能就帮不上你的忙了,”姓曾的男人见对方没说话,有些无奈的继续喝着手里的饮料,“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差不多少就得了,别把自己装进去。” “快了。”詹允贺扭过头看了眼窗外的马路,再一次的陷入了沉默。 晚上跟韦煜宁的见面无例外的去了酒店,詹允贺觉察出一路上对方都有些心不在焉,他也没多问,心里似乎也知道个究竟。 草草的冲了澡,詹允贺被身边今天难得沉默的男人抱在怀里,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有点累。”韦煜宁问道詹允贺身上的味道就觉得有些血脉曲张,似乎在下一秒钟身体就有了反应,而且是相当强烈的反应。 他愣了一下,刚刚还搂着詹允贺的手向自己的身下探去,令他惊讶的是竟然已经勃起了! 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一个翻身将詹允贺压在身下,深情的搂住对方用力的亲吻着,下面更是想要在第一时间用力的发泄去以排解这些天来心中的疑惑,原来他没问题,一定是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找不到现在的这种激动,一定是这样! 詹允贺在黑暗中睁着双眼,身体在不由自主的跟着晃动着,可是他的心情却好的不得了,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他抬起手环住在他身上运动着的男人的脖子,轻轻的吻了吻对方的耳朵,似有似无的轻哼出声。 阎琰坐在夜店的沙发上跟着音乐不停地晃动着身体,魏雪茹跟着几个姐妹早就下了舞池疯玩儿的不见人影了。 丛尚坐过来问道:“我发现你每次回来都没什么积极性了,搞不好等你毕业了就真的不能再愿意回来了。” 阎琰靠在沙发背上抽着烟:“也没准儿,在外面虽然不想家里,不过也还算是悠闲,毕竟不用担心很多事情。”话还没说完,脑子里竟然想起詹允贺的背影,总觉得那是一团黑暗,将那个瘦弱的人包围在其中。 魏雪茹回到沙发上吃了些摆在桌上的果盘,靠在一脸冰冷的阎琰身上撒娇的说:“今天晚上我不能陪你,明天我得再去办一下我签证的事情,过段时间也快走了。” 阎琰揽过她的腰问:“你就那么想出国?出去念书可就没有时间在国内见到我了。” “那我去看你总可以吧,有时间我就去看你。”魏雪茹父母跟阎琰家以前就认识,从小一起长大,暧昧到高中正式确立了关系至今,虽然阎琰身边的人来来往往的总不断,可是魏雪茹却是始终都没有换过的那个。 酒喝得多了就容易头疼,阎琰在门口把魏雪茹送上车后也自行上了家里的车,一路上他眯着眼睛靠在车窗边,想着以后,想着那些被计划好的未来,也许毕业之后会回来接替家中的事业,也许会跟魏雪茹结婚。 这就是他的人生,已经计划好的人生,然而里面却没有詹允贺这个人的影子。 阎琰讽刺的笑了,竟然在这个时候会想起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原本以为他很特别,实际上在自己的眼里却比任何见过的人都要贪婪。 那是一种想要将他踩在脚下狠狠教训一顿让其清醒过来的愤怒。 目光不经意的扫见前方路边一个单薄的身影,时不时的回头好像在试图拦一辆出租车。与其说是步伐缓慢,倒不如说是行走都有些困难,两条腿无力的支撑着身体,给人一种下一刻就会摔倒的错觉。 阎琰几乎是下意识的叫司机停下车,当打开车门冲出去时,那个身影已经在路边缓缓的坐下,垂着头,没有一丝的生机。 被韦煜宁在床上折磨到后半夜,詹允贺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酒店。今天他有些轻微的发烧,在第一辆出租车上还是没忍住吐了出来,结果司机立马厌恶的给他哄下车把人丢在了路边。 詹允贺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体因为发热而有些头晕目眩,在路边走了好久都没有再拦到出租车,最后干脆坐在路边,他太累了,已经走不动了。 他开始想念自己的那张床,铺着干净的床单,不柔软却很舒服,那是唯一能让他觉得安心的地方,那个他睡了二十年的位置,也许只有那张床和那个老房子不会那么容易的抛弃他。 “够了,真的够了……”詹允贺将头埋在膝盖里喃喃自语,“别折磨我了,放了我吧。”周身不住的颤抖着,高烧带来的身体不适感仿佛是有几千条虫子在啃咬着身体各处的关节。 似乎是一双很有力的手将他拉起,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吼了个半醒:“你他妈大晚上坐路边干什么?被人干的连路都不会走了?” 詹允贺抬起头看到阎琰那张发怒的脸,愣了一下,哑声问道:“怎么是你?” “我他妈也想问问为什么总能遇到你?是命运玩儿我呢吧?”阎琰觉察到手中的灼热感,伸手摸向詹允贺的额头,惊讶的说:“你是不是发烧了?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没事,回家吃药就好了。”詹允贺浑身无力,试图拨开阎琰的手也垂在腿边。 阎琰冷冷的看着他,说道:“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你走吧。”詹允贺皱着眉有气无力的说着,可是刚走两步却觉得腿一软,要不是阎琰拉着他,整个人就得瘫坐在地上。 “这个时候还矫情什么?我送你回去。”阎琰把人拽起愤愤的说。 “你还想管我是么?”詹允贺咳嗽了两声,嘴边挂着笑意,“我都觉得我很恶心,所以我很能理解你们为什么会不愿意接近我。就算我今天死在路边你绕路离开,我也不会怪你,你该做的都做了。” 阎琰俯身拿起詹允贺放在地上的书包,将人紧紧的揽在怀中,语气淡淡:“我没想过不管你,是你自己不让我管的。” 詹允贺低头笑了,一直紧绷在泪腺中的液体,顺着脸颊,滴在了地面。 【我有时候觉得你的一句话就可以拯救我的命,我那个卑微的连我自己都看不起的命。】 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一张纸条 阎琰让司机把车开到詹允贺家楼下,刚跟着下车还没到楼门口就被对方给拦住了。 “你回去吧,我回家睡一觉就好了。”詹允贺看了眼车上的司机,也知道不应该给阎琰找太多的麻烦,看到男人转身往车边走时他才进了楼栋。 等慢悠悠的走到四楼,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清晰,詹允贺回过头看到男人赶上来接过他手里的背包,然后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拉扯着,几乎是一个不稳靠在了对方宽大的肩膀上。 “你别逞能了,靠着我吧,实在走不动了我背你上去。”阎琰说完扶住对方那单薄的腰身慢慢的迈着楼梯。 詹允贺没吭声,低着头觉得鼻子酸酸的。 几层楼上了好几分钟,等阎琰把人扶到沙发边躺下时,周身甚至都开始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冰箱里有凉果汁,你缓一缓再喝,太凉了伤胃,”詹允贺撑起身子指了指厨房,“还是我给你去拿……” 话还没说完就被按回沙发上,阎琰在旁边蹲下来看着他说:“你躺着别动,我现在不走,跟司机说不回去了。” 詹允贺烧的晕乎乎的,似乎这句话听了个似懂非懂就将眼睛轻轻的闭上,因为浑身上下烧的难受,嗓子里还发出了几声小动物般的哼声。 阎琰去卫生间弄了条湿手巾,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觉得温度还不够,在沙发边站了半晌才快步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门把毛巾放进了冷冻室。 詹允贺浑身上下像是冒火了一样,胳膊搭在额头上,身体不断的在扭动着,可是似乎好一会儿都没找到个舒适的角度,最后干脆蜷缩在沙发上颤抖。 看着病怏怏的单薄身体,阎琰撑着腰站在沙发边有些手足无措,从冰箱里拿出已经冰凉的毛巾用蛮力把蜷缩的身体扳了过来,哄劝道:“降降温,你平躺着别乱动。家里的药都放在哪里?” 詹允贺此时已经呈现半昏迷状态,缓慢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房间说:“床头柜里,第二层。” 阎琰找了半天,翻出了一些说明说写着退热功能的药盒,又在厨房倒了杯温水到沙发边坐下,慢慢的将人扶起枕在自己的腿上。詹允贺的脸此刻因为高烧而变得通红,身体被移动时因为周身的不适微微的皱起眉轻哼了一声。 “吃完药就好了,”阎琰拿出一粒退烧药放在詹允贺的嘴边,轻轻的将药片塞进去,然后把水杯递过去,“张嘴,把水喝了,听话。” 詹允贺睁开眼睛,睫毛被泪腺分泌出的泪水打湿,张开嘴喝了些水总算是把嘴里已经被唾液浸湿散发出口味的药片咽了下去。 阎琰抱着滚烫的身体在沙发上坐了十几分钟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丛尚的电话。 丛尚睡得晕乎乎的接听时只听到电话那段的男人焦急的说:“发烧的人是不是得捂上厚被睡觉啊?” “怎么了?你发烧了?”丛尚看了眼床头的时间,这损友竟然大半夜的来电话。 “不是我,是詹允贺,他发烧了。”阎琰的手按着詹允贺额头上的毛巾,盘算着挂了电话再放进冰箱里冻一会儿。 丛尚坐起身问道:“怎么回事?你在他家呢?” “别问了,你知不知道怎么办啊现在?”阎琰感觉到那个滚烫的身体不适的扭动了几下后更加的焦急,“刚才看到他时好像没这么严重,现在好像更热了。” “给他盖上被子,退烧药吃着,对了,看看他家有没有酒精用来物理降温,用酒精擦身体你懂吧?” 阎琰用头夹着电话一边听着丛尚的指挥,一边把詹允贺抱回屋子,又从柜子里翻出了比较厚的被子帮他盖在身上。 丛尚听到电话里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终于才几分钟之后听到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的说:“你现在出来给我买点儿你说的物理降温的东西,送过来之后你再回去睡觉去,没人拦着你。” 丛尚大半夜的开车走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房,等把东西送到门口时,阎琰臭着一张脸连门都不让他进,只开了一条小缝把东西接了过去,冷冷的说了一句:“你回去睡觉吧。” “别的啊,你让我进去看看,万一有点儿什么事我们两个人也能忙得过来么。”丛尚手抵着门,终于在对方沉默了片刻后进了屋子。 屋子里闷闷的,可是闻不到一丝家里该有的温馨感。这是丛尚第一次来詹允贺家,刚进楼道里时已经被这种破旧的压抑搞得心情不佳了,等进了屋子算是彻底的被这种环境所震撼到了。 阎琰翻着塑料袋里丛尚买来的药,从里面拿出一片退热贴和酒精进了房间。 床上的人被捂的严严实实的,但是可以听到那种特别沉重的呼吸声,能够感受到此时病的有多严重。 “怎么擦?”阎琰将退热贴贴在詹允贺头上,抬起头问站在一边的丛尚。 “什么怎么擦?”丛尚的注意力全被床上的病人吸引,完全没意识到有人问他。 阎琰瞪了他一眼,打开药用棉的袋子:“我说酒精怎么给他擦?” 丛尚走过来帮着拧开酒精,拿出一块棉花用酒精浸湿,又弯腰将手伸进被子,还没摸到詹允贺的手就已经被被窝里的热度吓到了。 “这么热?”丛尚刚碰到那个烧的滚烫的胳膊就被人推到一边。 阎琰还不以为然的继续着丛尚刚刚没做完的动作,揭开一半被子拿着棉花给病人轻轻的擦着身体。 “你可真是的,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丛尚心里有气,合计着阎琰难得这么慌张,嘴上不承认对詹允贺的感情,可实际行动上早就表现出来了。 身体感受到阵阵的凉爽后,詹允贺微微的睁开眼睛,待看清床边的两个人才缓缓的开口哑声问:“你们怎么来了?” 丛尚倒没觉得什么,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就先被一旁忙着物理降温的阎琰抢了过去:“你不记得我怎么带你回来的?这家伙是来凑热闹的,你可以不用理他。” “什么叫凑热闹啊?”丛尚索性坐到床边,“我听说你发烧了过来看看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你到那边去坐着。”阎琰捅了捅丛尚的胳膊示意人到外面沙发上坐着。 “丛尚,冰箱里有喝的,你自己去拿……”詹允贺的胳膊刚抬起来就被身边那个凶神恶煞的人给按了下去。 “你要是有那个精神头就赶紧把病养好了。”阎琰说完冷冷的看着一眼床上这个虚弱的有气无力的人。 “谢谢你们,麻烦了。”詹允贺淡淡的一笑。 阎琰帮着擦完身体,站在床边盯着床上微闭着眼睛的人好一会儿才说:“你那男人呢?知不知道你病了?把你干到这样就不管了?” 丛尚坐在沙发上听到话锋不对连忙进了屋子,看到男人抱着双臂站在床边的表情,连忙说:“说什么呢?你让他专心养病不行啊?” “我没说错,我在路边捡到他时他走路都走不稳,被干成这样了生病不是正常么?”阎琰没理会丛尚的话,俯身双臂撑在床边说,“你自己说说,这就是你所谓你的还得过日子,过好日子?” 詹允贺睁开眼睛,侧过头平静的看着床边近在咫尺的人,没反驳半句,咳嗽了几声又看向一旁的丛尚:“谢谢你们过来,我没什么事了,身体正在出汗,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你们回去吧。” 被下了逐客令的二人不语,丛尚有些责怪的看着阎琰,心说他一个病人你跟着闹什么劲啊?少说两句话也不能憋死你,你自己说完不难受? 阎琰皱着眉冷冷的看着床上的人,站直身子说:“那让他来换我的班?他来了我就走,你给他打电话吧。” 丛尚无奈的摇摇头,走到床的另一边轻声说:“那我先回去,早上还有事情,阎琰在这儿陪着你也有个照应。” “不用了,麻烦你们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詹允贺把头移向丛尚那边,刚想打算说些别的,可以张嘴就觉得喉咙里有东西在往上涌,连忙起身踉跄着跑到了厕所,顺手锁上了门。 阎琰愣了一下,等追到厕所门口敲了半天也不见里面有开门的动静,倒是传来了痛苦呕吐的声音。 “你赶紧把门给我打开!”阎琰见敲门没反应,抬起脚就准备踹门。 丛尚在一旁拉着他说:“你别胡闹啊,你这脾气跟个病人较什么真?等人出来了再说!” “都吐成那样了万一晕倒了怎么办?詹允贺,你赶紧把门给我打开!”阎琰甩开拉着自己的手又死命的敲门,“快开门!” 詹允贺蹲下身体不住的流着眼泪,可是听着门外焦急的声音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在失去意识前,他看到门被强制性的打开,然后是那个愤怒的人俯身向他伸出手,接着是那个宽阔却温暖的怀抱,那么暖,那么紧紧的抱着他。 【教会我成长的不是父母,而是生活一次次强加给我的痛苦。那天在你温热的怀里,我仿佛看到了一片蔚蓝的天,你穿着白色的衬衫,双手插着兜,在我奔向你时,你转过头对我温柔的笑。一片明媚的阳光,并不刺眼。】 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二张纸条 韦震南在办公室正忙着,听到敲门声抬起头看到儿子正开门进来,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韦总今天是不忙啊,叫我来什么指示?”韦煜宁坐下来笑着说。 “你跟晴晴也处了一段时间了,上次听你陆叔叔说晴晴对你也挺满意的,我看这段时间就把婚事给订下来吧。”韦震南说起儿子的婚事就心情大好,早日把事情结了也能让他夫妻俩安心。 韦煜宁转着手中的笔无所谓的说:“行,那就按你们长辈的想法来呗。” 詹允贺下午去交了补上的作业,还没出学校的大门就看到韦煜宁的车停在门口,男人正微笑着跟自己招手。 “怎么来学校了?”詹允贺跑过去弯下腰问道。 “先上车,我送你去打工。”韦煜宁指了指副驾驶位置说道。 男人的心情相当好,一边开车一边滔滔不绝的说着在单位上班的有些有趣的事。 “所以我就跟我们那个领导说:‘您要是有钱还不如投给慈善事业,天天长成那样还炫富给谁看?’,然后你猜他怎么说的?”韦煜宁看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詹允贺。 “怎么说的?”因为前些天的高烧,詹允贺最近还是有些身体不适,但是却对韦煜宁只字未提。 “那货竟然说:‘韦少爷说的是,我以后注意’,也不知道我爸当时下什么迷幻药了,竟然对我卑躬屈膝的。”韦煜宁说完得意的笑着。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幸运有个有权有势的爹,你该庆幸。”詹允贺看向窗外淡淡的说。 詹允贺说过一些家里的事情,韦煜宁自然知道刚才那些话说的不太妥当,看到对方冷淡的态度,也没再说什么。 到了会所,詹允贺开门下车时说:“你晚上还来找我?” “你愿意出来陪我么?”韦煜宁说完想起对方的身体就觉得一阵兴奋,竟然下意识的拉过詹允贺的衣角把人拽到很近的距离,“我想吻你,就在这里。” 詹允贺静静的看着他,歪着头着着实实的吻住了对方微张的唇。 韦煜宁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有如此大胆的举动,而且还是在马路上,抹着嘴唇意犹未尽的说:“去上班吧,晚上我来接你。” 阎琰在家闲了没两天就被丛尚又给叫了出去,因为魏雪茹要出国上学的事特意弄了一个小型的聚会,地点恰巧就在詹允贺工作的那家会所。 一行人到了会所门口七七八八的下了各自的车,刚到了大堂就看到詹允贺正忙着收款,似乎是还没看到这帮人进来。 阎琰盯着收银台那个清瘦的身影看了片刻,对方看上去似乎气色好了些。詹允贺前两天高烧时的样子惨透了,没想到这家伙恢复的速度也相当的快,尤其是自己早上醒来时发现对方竟然在厨房若无其事的煎荷包蛋时,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有的行为。 詹允贺敏感的觉察到有人盯着他看,抬头看见那些人,目光很自然的定在了魏雪茹跟阎琰亲密的拉在一起的手。 “今天又是你当班啊?”丛尚笑着走过来,“你这又上学又工作的,功课能跟上么?” “还行,没什么问题,”詹允贺收回目光,“今天开个什么样的包厢?” “跟以前一样吧,就十几个人。”丛尚说完回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阎琰二人,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包厢开好后,一帮人被服务生引路往包厢走,阎琰走在最后面冲黏在身边的魏雪茹说:“你先跟他们过去,我一会儿就来。” 詹允贺正站在门口的一个角落抽烟,最近功课忙,他也有打算跟领班说不想继续再工作了,等忙完了这个学期,下学期到了大四就可以安心的找一个稳定点儿的公司实习,也算是可以把所学的东西都用上。 阎琰在门口找到他时,正看到清瘦的男人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身体没问题了吧?”阎琰话刚出口就看到对方扭过头看了自己一眼,淡淡的笑了笑。 “都好了,谢谢关心。”詹允贺深吸了口烟回道。 阎琰站在他身边用膝盖顶了顶男人的后背:“别蹲在这里,难看死了。你们上班期间还允许抽烟的?可不可以举报你?” “如果他们看我不顺眼就可以炒了我的。”詹允贺想说反正自己马上就不干了,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 阎琰伸手把蹲在地上的人拉起来,二人静静的对视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跟你说过别跟刺猬是的逮谁扎谁,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的你没脑子辨别么?” “你喜欢我么?”詹允贺忽然笑了,他将二人的距离拉得更近,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如果你不喜欢我对我好干什么?我这么穷,没什么值得你利用的地方。” 阎琰瞪着面前这个苦笑着的男人,推开了些说道:“就你这样的值得谁喜欢?也就是哪个瞎了眼的愿意跟你过。” “这点我清楚,就不劳烦你亲自对我说了,不是挺伤人的么?”詹允贺整理了一下衣服绕过身边的男人离开了。 阎琰这顿酒喝的比较郁闷,看着魏雪茹拿着麦克风甜美的唱着歌,自己却一点心情都没有,竟然满脑子都是詹允贺刚才说的话和说话时那种强颜欢笑的表情。 几个人喝完酒离开时,詹允贺已经不在柜台了,阎琰环视了一圈也没看到那个清瘦的身影,心里有些难受。自己刚才说的有些话确实有些伤人,可这就是他,而且每次面对那人即便是心疼大于轻蔑,却还是说不了一句软化。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却觉得根本握不住对方,甚至觉得那是一种积压在身体最深处的疼痛,每次在见到那人时就被活生生的揭开了伤疤。 韦煜宁射完后慵懒的将套子扔在地上,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休息。 詹允贺侧过头看到刚刚见面时韦煜宁送自己的一个小盒子,打开时是一块看上去十分精致的手表,而他却不认识这个昂贵的牌子。 “买这东西干嘛?”詹允贺戴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又将东西放回盒子里。 韦煜宁喘匀了气,将人揽到怀里说:“一个礼物而已,喜欢么?” 怀里的人没吭声。 “有件事我还是觉得需要跟你说一下,”韦煜宁沉默了片刻,用手指抚摸着对方凸起的锁骨,“我订婚了,那女人你看过照片的,我手机里的那个。” 詹允贺轻轻的挣开环着自己的胳膊,坐起身子说:“你是要跟我分手么?” “不是,就算我结婚了也不是不能跟你在一起,我真的挺喜欢你的,而且我发现我的身体只对你有反应,还不是最爱你么?”韦煜宁慵懒的撑起身子从背后抱住对方,“你一个人也没个伴,就跟着我,我不会让你过的太辛苦的。” “不必了,那就分开吧。”詹允贺下床去了卫生间,等出来的时候看到韦煜宁躺在床上抽着烟,自己也没说什么就去穿上了衣服。 “我不想跟你分手,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不然我会跟你耗这么久么?这都快三年了。”韦煜宁一直都承认对詹允贺的感情是真的,在外面玩儿归玩儿,可是心里还是会三不五时的想起这个令自己着迷的小家伙,就好像有一股力量无时无刻不再牵引着他。 “你非要让我做一个第三者?你是觉得我还不够惨么?”詹允贺情绪激动起来,拎着书包的手不由得微微的用力。 “我只想让你过的好一点儿,至少你跟着我不会那么辛苦。”韦煜宁苦笑。 “我早就应该想到我们终归还是会走上这条路。”詹允贺出门时说了这么一句。 韦煜宁躺在床上哑口无言,呆呆的看着手中的香烟出神,心里竟然会如此难受。 那天在会所最后一次见到詹允贺后,阎琰再去会所找人时却得知詹允贺已经辞职了有些日子。 邻近离开的前几天,阎琰让司机把车开到詹允贺家的附近,刚打算下车时看到那个清瘦的人拎着东西慢慢的往家走。詹允贺拎着跟身材极为不相称的东西,不时的放下袋子站着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跟脚下的路奋战着。 那一刻阎琰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渐渐的了解到对方口中所谓的生活含义,那是一种他一辈子都体会不了的日子。他不知道那些残忍的日日夜夜里对方是如何度过漫长的煎熬,那种煎熬中夹杂着寂寞,混淆着悲惨的日子,更不了解这个人在用着何种他根本看不到极其残忍的手段让自己继续活下去。 归根结底,阎琰并不了解詹允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 詹允贺回过头,看着那已经远去的红色车尾灯轻声的说了句:“如果可以,不要再见。” 【我要藏起来不让你找到,这样是不是就能够让你无时无刻的记住我,走到哪里都会琢磨这个人到底躲到什么地方?可惜我心里这样想着,一切的行动在你身上都做不出来。我知道我不够狠,最后伤害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第二十四章:第二十三张纸条 韦煜宁的订婚宴办的奢侈程度自不必说,凭着他父亲韦震南在商场上多年的威望,参加宴席的宾客毫不输给正式的结婚典礼。 詹允贺站在酒店门口,这种地方是他从来都不会来的。看到了那个不为熟悉的男人下了车,随后温柔的牵出未来老婆的芊芊玉手,那种场面不由得让詹允贺眯起了眼睛。 两天前,韦煜宁在酒店的床上跟詹允贺说自己订婚宴的消息,怀里的人倒是没有多大反应,起身很自然的去浴室洗了个澡,一切跟往常一样。 “你生气了?”韦煜宁盯着正坐在床边穿衣服的詹允贺问。 “没,我们以后别见面了。”詹允贺起身拿起书包就往门口走。 韦煜宁哼笑了声:“你之前也这么说过,不过不是还乖乖的来见我了么?你知道我离不开你,我也知道你离不开我,你对我不是没有感情的。” 詹允贺侧过脸说:“喜欢我的代价很高,我跟你说过的。” “有多高?”韦煜宁挑起眉。 詹允贺没回答,离开了房间。 晚上回到家,詹允贺在厨房下了些面,等水开的时候他看着窗外出神。阎琰应该早就离开国内了吧,他们甚至都没有告别,只留下那夜的一抹红色的车尾灯还在詹允贺的脑子里久久不愿散去。 “怕是以后你都找不到我了,所以千万别再来找我了。”詹允贺的手指在窗户上慢慢的画着什么,半晌才转身去做饭。 这天刚下课,詹允贺在校门口看到了韦煜宁的车,车上的人很自然的摇下窗子招呼他过去。 “有事?”詹允贺走到车边问。 韦煜宁脸上挂着笑,盯着人看了一会儿才说:“好多天没见你了,挺想你的,先上车吧。” “有事就在这儿说吧,我最近也挺忙的。”詹允贺一直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先上来吧,我有话跟你说,”韦煜宁见校门口学生也不少,不好下去拉拉扯扯的,只好软下语气,“你是不是还生气呢?” “既然没正事那我就先走了。”詹允贺说完就快速的绕过车子离开了。 韦煜宁看着那个背影思索了片刻,看了眼旁边座位上正闪着的手机,无奈的开车离开。 再见到詹允贺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韦煜宁跟未婚妻在餐厅吃饭,看到手机上的号码愣了一下,随即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几乎是拿着手机跑出了餐厅。 “贺贺。”韦煜宁有些激动的冲着电话那头激动的说,这还是詹允贺为数不多的主动给他打电话。 “韦煜宁,我真没想到你能这么做,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电话中传来冰冷的声音。 韦煜宁楞住,问道:“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派人送到学校的那些照片是什么意思?你是要威胁我么?就因为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开始哽咽。 韦煜宁不解的沉默了片刻说:“你在哪儿?我们见一面吧,当面说。” “好,那就我们常去的那家餐厅吧。”詹允贺说完挂断了电话。 韦煜宁开车过去时,詹允贺已经在靠窗边的座位坐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到底怎么了?”韦煜宁急匆匆的坐了下来,当对方抬起头看着他时,那种眼神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詹允贺冷冷的看着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到韦煜宁面前:“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韦煜宁打开袋子,里面十几张他跟詹允贺的亲密照片出现在眼前,虽然没有裸照的,但是二人在街上和在宾馆走廊里相拥亲吻的画面都真真实实的被记录了下来。这些东西在情侣之间看来没什么,但是毕竟跟男人有这么一层关系如果被他爸商场上的对手知道了,肯定会影响到家里的生意,况且现在无论是工作还是婚姻都是敏感时期,自然不可小觑。 “这……”韦煜宁觉得手脚发凉,心脏如同要跳出来一般,他不知道是谁拍的这些照片,不过显而易见的矛头都是指向他,因为每一张都将他的脸拍的特别清晰。 “在一起的几年没有争吵也有快乐,你非要这么做么?不在一起也不想给我个全尸?你结你的婚,我不会去打扰你,那你一次次的来找我干什么?”詹允贺的眼睛瞪得通红,极力的控制着一触即发的情绪。 “这其中有误会,这不是我干的,我怎么可能找人做这些?这是有人要害我!”韦煜宁收起照片解释着,拍这些的人无非是要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或是想要毁了他而已,这点显而易见。 “误会?你是说有人要害你所以偷拍这些?那为什么要找到我?”詹允贺颤抖的问。 韦煜宁哑口无言,试图滑过桌子拉住对方的手,却被詹允贺快速的躲开。 “你别害我了……我什么都没有……还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些有钱人去掠夺的呢?”詹允贺红着眼圈别过脸,“我只是想找个人疼我,爱我,有那么难么?” “贺贺……”韦煜宁心疼的想解释,可是现在却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口处闷闷的令他抓狂,嘴唇也慢慢的变得发紫。 詹允贺靠在沙发背上没看对方,喃喃的说:“别见面了,也别再找我了,你们都放了我吧。” 韦煜宁站起身走到詹允贺旁边的位子坐下,拉住他的手说:“我会查清楚,一定会的,你相信我,给我些时间好么?” 韦煜宁坐在车里好一阵子都平静不下来,他觉得身体不舒服,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快回家躺一会儿。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闭上眼睛满是詹允贺那双泛红的双眼,还有那个令他心疼的表情。 一路上的忍耐却还是抵挡不住身体带来的不适,韦煜宁的手死死的按住心脏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豆大的汗珠,在失去意识前,他缓慢的将车靠向了路边,一头栽倒在方向盘上,发出一声凄凉的车鸣声。 身后的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车上的清瘦男子缓缓的下车走到凌志车旁,打开车门很自然的坐了进去。 牛皮纸袋的照片还放在副驾驶位上,詹允贺将照片放回背包,从韦煜宁的手中拿过手机删除了最近的通话记录。 韦煜宁的脸色发白,嘴唇已然不见平时的颜色,整个人毫无生机的倒在那里。 “你这人其实优点也不是没有,只可惜我们俩是不可能了,谁让你是他儿子的呢?如果你知道我的身份,会不会当场气死?你不是心脏本来就有问题么?”詹允贺伸手扶上那张冰冷的脸,“所以我对你还是不够狠心,就好像我现在对你不能见死不救一样。” 用韦煜宁的手机拨了急救电话并告之了所在位置,詹允贺在下车前又拨通了韦煜宁父亲韦震南的电话:“我在路上发现这个人发病了,看到里面有家人的电话,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电话那头传来了男人焦急的声音,急切的询问韦煜宁的情况。 詹允贺冷冷的报了个地址,而后看着车窗前方说:“这个情况你得问大夫,我只是路过而已。” 对方还没来得及致谢,就被挂断了电话。 “你乖乖的等着他们来救你吧,你死不了,他们怎么可能让你死?只有我这种人才应该死,没人希望我活着。”几分钟后,詹允贺在下车前对着毫无意识的韦煜宁说。 不远处的超市内,詹允贺一边喝着冰凉的果汁一边平静的看着救护人员把车上那个心脏病发的男人送上救护车,一旁刚刚赶到的男人焦急的跟医护人员说着什么,当然还有靠在车边哭的梨花带雨的年轻女人。 “真是一场好戏,不是么?”詹允贺勾起嘴角,伸手拍了拍书包内的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你觉得解气么?可惜我还没有害到你最恨的那个男人,你还想继续看么?可是怕是时间不够了,应该入土为安了。” 救护车的声音鸣起,在众人离开之前,詹允贺早已离开了事发现场。 “只是病发而已,别担心,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医生对在门口焦急等待的韦震南夫妇说。 钟文玉哭的眼睛通红,听到儿子转危为安的消息几乎是整个人如释重负一般的靠在丈夫的身上。 “怎么会发病呢?家里一直照顾的很好,也好久没有发病的迹象了。”韦震南扶着妻子问道。 医生摇了摇头说:“具体情况还得等病人醒来后再做一次常规的身体检查吧。” 夜晚微凉,窗外的雨滴滴答的落在玻璃窗上,昏暗的灯光把房间衬托的更加淡漠,一切都显得毫无生机,只有房间内那个单薄的身影在寂静中悄无声息般的摸索着。 “明天你就可以安心的住下了,你跟你的母亲回到你以前的那个家,不会再继续在这个城市中飘忽不定。”詹允贺擦这詹美英的骨灰盒,明天,他就要带着这个一生都悲惨的女人离开这个城市,将她安葬在那个当年还不会体会到人世间痛苦的小镇上。 “你们把痛苦都留给了我,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个孩子,你们在寻求欢乐的同时有想过会出现这样一个我么?你们都好自私,你们毁了我,毁了这么一个无辜的我,本来我应该活的很好的。”詹允贺踉跄的退后了几步坐在床边,通红的双眼此刻却流不下一滴泪。 “我被毁了,为了今天看到的这一幕,我被人睡了快三年,自我折磨了快三年。”无奈的苦笑着,掩饰不住心中的痛苦,他觉得自己肮脏的不得了,那个干净的自己,早在爬上韦煜宁的床时就不见了。 “我好想你,好想你……”詹允贺忽然掩面而泣,多年来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屋子里久久的传来哽咽声,那种悲惨,犹如一团黑色阴影般的笼罩在那个蜷缩在床上的单薄身影上,溶进血液中,刻在生命的最深处。 【别嫌我脏,生活让我迫不得已而已。我终归是把那个干净的自己留给了你,那个即便是心理阴暗却还是洁身自好的人,被我埋葬在了回忆里。】 第二十五章:第二十四张纸条 第二天是周六,天刚蒙蒙亮时詹允贺便起了床,洗漱结束后在厨房给自己做了碗煎蛋面,然后一个人坐在餐桌旁边安静的吃着。 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詹美英要下葬的日子。 以前过生日时,詹美英虽然表面上不会跟他说什么,娘俩也不会出去庆祝,但是当天的饭菜总会比以往要做的丰盛些。詹允贺知道,这是詹美英另一种形式的表达,即便这个女人从来不会对他表现出一个母亲对孩子应有的关心,但是那些微小的细节,他的心里都清楚的记得。 来到长途汽车站时,空荡的售票大厅只有零星的几个乘客,买了车票,他在车上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那个从外婆和詹美英口中听过,也在家里的户口簿上见过名字的小镇,一个有山有水十分祥和安静的地方。 因为前段时间詹允贺因为母亲下葬的事情来过几次,所以很容易的找到了之前联系的那家墓园。说是个墓园,其实就是一片在矮山上稍微休整过的坟地,而且他的外婆当年也被詹美英安葬在这里。 一切安排妥当后,詹允贺抓起一把土洒在安放骨灰盒的坑中,小声的说了一句:“妈,以后别牵挂我了,我会过得很好的。”说完,鼻子一酸也流下泪来。 一旁的工作人员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说:“别难过了,你姥姥跟你妈都在这儿呢,互相也有个伴儿,放心吧。” 离开小镇前,詹允贺找到一家手机维修店把之前韦煜宁给他的手机卖了,拿着卖手机的几百块钱,他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饭店填饱了肚子便踏上了回去的路程。 回到市内,詹允贺没急着回家,坐车去了一家比较大的商场逛了一圈,给自己买了一身新衣服还看了一场很精彩的电影。出了商场时,他才发现天竟然不知不觉的已经黑了。 公交车站等末班车的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看着路上奔驰的汽车,他忽然才觉得这个城市本来就不属于他,没有一样东西是完完全全能够被他拥有的。他想起了小学时,每天中午放学都带着詹美英给做的饭菜坐在校门口的台阶上,就像现在一般。中学时,他拿着少的可怜的午餐费去买只有两个素菜的盒饭,就这样的混到了高中。 他从来都没有想错,他本来可以过的更好的,本来可以考上一个更好的大学,过一个更完整的人生来弥补失去的过去,可是现在却完完全全的被毁了。 拿出电话拨通了姓曾的男人的号码:“喂,曾先生,好久没联系了……嗯,想跟你说声谢谢,一直以来你都挺帮助我的……对了,你什么时候出国?啊?最近啦?我没什么事……那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挂断电话,看着缓缓驶来的公交车,詹允贺站起身扑了扑身上的尘土,是时候回家了。 韦震南为儿子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虽然韦煜宁人已经苏醒过来,但是精神状态上却一直很不好,而且从醒了就嚷嚷着要手机,拿着手机摆弄了一阵又极其败坏的把电话摔在地上。 在医院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后并没有发现异样,但是对于为什么韦煜宁会突然发病,医院给出的结论是由于睡眠不足和精神紧张所致。 韦震南夫妇特意找准儿媳妇谈了一次,但是对方说二人的关系一直很稳定,也没见到对方有什么别的情绪波动。发病当天中午还在一起吃饭,后来韦煜宁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的离开了。 “是谁打的电话你知道么?”韦震南问道。 “不清楚,他一直都有隐私权,我也不好去查看他的电话。”陆晴晴这两天也被韦煜宁的病闹的够呛,尤其是陆家怎么也想不到韦煜宁这么一个看上去特别阳光健康的人竟然会有这么严重的先天性疾病。 陆家在跟女儿的一次长谈后,也开始重新考虑两个孩子的婚姻大事。所以在陆家父亲给韦震南打电话提出质疑时,韦詹南倒是也没觉觉察出丝毫的意外。 开了一上午的会议,韦震宁有些疲惫的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当,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董事长,有一个您的快递。”电话中传来秘书的声音。 “送进来吧。”韦震南话音刚落,秘书敲门将一个快递包裹送了进来。 快递上没有署名,轻巧的好像除了快递包装就没有别的东西了。韦震南打开包裹后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类似照片一样的东西,当隐约看清照片上的人后,他的脸色一变,抬手示意秘书先出去。 照片上的人他就算他年纪再大再老眼昏花也认得出那是他的儿子,而儿子紧紧搂在怀中与之热吻的那个人很明显能够判断出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只是在照片上完全没有露出面容。 韦震南浑身起的发抖,想不到儿子竟然跟个男人弄成这样,而且还没人拍了这么不知廉耻的东西,想必是被人要挟之后才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突发心脏病。 操起手边的茶杯朝门口砸去,接而愤怒的拿起手边的电话对秘书说:“把武峰给我叫进来。” 詹允贺的班级难得聚餐,要不是班长和几个女同学再三的劝说下,他还真不打算参加这种浪费时间的集体活动。 聚餐地点定在一家韩式料理,詹允贺拿着菜单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学着别人顺手点了一个招牌的石锅拌饭。 “詹同学还是第一次跟我们吃饭呢,平时也很少在学校看到你,这都快毕业了大家才难得聚一聚。”班长说道。 詹允贺淡淡一笑:“对不起,我平时要打工,所以很忙。” “那今天得罚你多喝几杯了。”几个女生随声附和着拿起酒瓶倒酒。 詹允贺没拦着,笑着接受了杯中的白酒,陪着大家一杯又一杯的喝了下去。 一顿饭从下午吃到晚上八点多才散场,詹允贺没喝醉,倒是头疼的厉害,尤其是出了饭店的门一间风就更晕了。 跟同样喝的醉醺醺的同学道别后,詹允贺慢悠悠的走到公交车站边坐了下来,刚刚吃饭时还有两个班里学业和长相都很不错的女生跟他示爱,可是都被他婉转的拒绝了。 说来也奇怪,从小到大,他还真的没对哪个女生上过心,以前也不是没有追求者,可是都被他那副冷漠的态度给吓跑了。 “你怎么在这儿啊?喝多了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詹允贺抬起头模糊的看到一个笑脸,对清焦距后才发现丛尚从车里看着自己。 “是你啊,”詹允贺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真巧。” 其实并不巧,刚才詹允贺那些刚出饭店就被路过的丛尚看到了。丛尚今天也刚打算去外面玩儿,开车路过时不经意的就看到了喝的满脸通红的詹允贺,掐指算来也有好长时间没见到这人了,看上去好像跟之前没什么两样,而且还是那么瘦。丛尚也已经很久没听到阎琰打电话时提到詹允贺的名字了,以前每次都会问问那人的近况,现在倒是闭口不谈。 所以今天丛尚见到詹允贺时,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你今天跟朋友一起吃饭?我看你们好多人一起出来的。”丛尚把车停在路边后走到詹允贺的身边,见人坐在路边的台阶上,自己也索性蹲了下来。 “都是我们班同学。”詹允贺揉了揉额头,皱着眉说道。 “感觉好久都没见到你了,忙什么呢?还打工?好像那个会所的工作你也不做了吧。”丛尚递给詹允贺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支。 对方点点头,深深的吸了口烟,似乎是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丛尚见他不说话,自己也有些尴尬的说:“你跟阎琰是怎么了么?好久也没听到他问起你的事情了……” “是么?那挺好。”詹允贺的眼睛盯着路上过往的汽车看,可丛尚总觉得那抹目光中没有泛起一丝的波澜,反而平静的如同镜面一般。 汽车进站前,詹允贺起身对丛尚说:“我走了,也快毕业了,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在这个城市。” “那你打算去哪儿?”丛尚叼着烟随后站了起来。 詹允贺回过头笑得特别灿烂:“去该去的地方吧。” 可就是这抹笑容,却让丛尚感受到了沉重的不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是却是下意识的拿起手机给远在万里之外的那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久久无法平静的心情。 韦震南从医院出来就准备直接回公司,儿子在医院的状态还不错,他也丝毫没有提到那张照片的任何事情,这个幕后的黑手想必很快就会浮出水面,所以一切不用操之过急。 坐在车里,韦震南脑子里浮现出照片中另一个人的背影,总觉得有那么一丝的熟悉,可是又似乎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我也不敢做出太多的假设。可是我知道,人生的每一步并不是设计好的,老天的不公平就在于不会给你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如何可以安全的跨过那道火沟。】 第二十六章:第二十五张纸条 詹允贺下午下课后去了趟省图书馆查些专业方面的资料,等准备回家时已经晚上快八点了。 刚出了图书馆没走多远,他很敏感的觉察到身后一辆轿车一直在跟着自己,其实并不是疑心重,而是这些天这辆车子时常出现在他附近,不得不令人引起怀疑。 在公交车站等车的功夫,詹允贺一直用余光偷偷的观察着那辆车的情况,开车的是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人,而这个人詹允贺并不认识。 然而意外的是,在公交车进站之前,那辆车却先行离开了。 詹允贺上车前朝轿车离开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勾起嘴角。 晚上吃完饭,家中平静了许久的大门被敲响,詹允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默了片刻后起身去了门口。 “进来吧。”詹允贺打开门时看了眼门口一脸冷漠的黑衣男人。 韦震南进了屋子随手带上了门,看着眼前那个瘦弱的人绕过茶几做到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时,心中的一团火顿时就窜了上来。 “要喝点东西么?”詹允贺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 韦震南在詹允贺起身时冷声问道:“你到底什么目的?你弄那么多照片出来还打算干什么?” “这么快就查到我了?看来效率还很高,果然是有钱人……不过我要是不想给你们留任何蛛丝马迹,你们现在也是干着急。”詹允贺走到房间,不多时拿出了个袋子,将袋口一翻,里面杂七杂八的掉出好多东西。 韦震南垂眼看向地面,顿时脸色变得更加铁青,目光更是扎在散落在地上的录影带,照片底片和更多的照片,更为触目惊心的是一个个端口处被扎起的避孕套。 “怎么样?精彩么?都是你那个宝贝儿子在我身上用过的,每次做的时候都会用两到三个,有时候更多,这几年来我都留着呢。”詹允贺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已经暴戾的男人。 “你就是个变态,怪物,小宁跟你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们是兄弟,你怎么能这么做?恶不恶心?你知不知道小宁差点死了?!”韦震南皱着眉厉声道。 “兄弟?”詹允贺转过身子看着对方,“我是你儿子么?如果是的话,我怎么没有任何关于你的印象?韦董事长怎么会来认我们这种不干不净的人?更何况,如果没有我的那通电话,他肯定死在马路上了。” 韦震南快步上前扬起胳膊重重的将巴掌扇在詹允贺的脸上,一边打一边愤怒的说:“对,你跟你妈都是这种不折手段的人,而你比那个女人玩儿的更狠更令人作呕!我果真没做错决定,就不应该认你这个怪物!” 詹允贺的嘴角挂着血迹,被打的侧过去的头慢慢的转过来盯着对方看,脸上虽然挂着笑意,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恼羞成怒?那下一步是不是准备杀了我灭口?”詹允贺擦掉血迹,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杀了你我怕脏了我的手,你拿了钱就应该讲信用,不要连人最基本的觉悟都没有,不要在谁身边长大就学的像谁,”韦震南说完从怀中掏出支票本,“说吧,你要多少?多少钱能买回你的良知,放了我儿子。” 詹允贺笑出声,靠在墙边说:“良知么?那你跟詹美英上床后有了我时,当你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时,你的良知呢?别在这里装什么菩萨心肠,你们这种人从来都不会去设身处地的替别人着想,如果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为我考虑,我也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 韦震南伸手掐住詹允贺的脖子,狠狠的说:“跟我谈条件?你配么?” “我当然不配,我一个野种配拥有什么呢?苟且的活着罢了,”詹允贺呼吸不畅变得脸色通红,可却没有一丝挣扎,“但是你也不会得到安宁!” 韦震南恢复了理智,松开手的同时问道:“你做了这些事,然后又给我线索找到你,还不是希望我能够正视你?不过我那时就跟你说过,拿了钱,以后就不要来打扰我……” “是你儿子自己不争气,对我死缠烂打,你为什么不去管教他?”詹允贺咳嗽了几声说道。 “我自然会处理好小宁的事情,”韦震南说完打开支票本,拿起笔在上面快速的写着,随即将那页撕下,“拿着钱离开这里,永远别再回来,你也快毕业了,赶在小宁出院前离开这里永远别再回来,不然我绝对不会饶了你。”说完将签好的支票扔在詹允贺的脸上。 “韦震南,你现在下不了手杀了我,以后绝对会后悔你今天的决定。就算我变成了鬼,也会笑着看你们每个人悲惨的哭。”詹允贺掩面瘫坐在地上大声的叫着。 面前的那个有着血缘关系本应该最为亲近的男人却不为所动,只用冰冷的眼神瞟了一眼地上几欲崩溃的人,俯身将地上的东西收起便快速的离开了屋子,只留下重重的关门声。 房间里静的出奇,呆坐在地上的人死死的盯着黑暗中的某一处,眼中一团死灰看不出任何对未来或是对这个世界的期待。 詹允贺慢慢的站起身,在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看着镜中那个苍白的早已病态的面色,他觉得可悲,又为自己这样悲惨的人生觉得不值。 “这就是你想要的么?”他苦笑,伸手向镜中的那张脸摸去,“你病的不轻,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呢?” 当回过神时,那锋利的刀片已经捏在手里,发出冰冷的光。詹允贺红了眼眶,一行热泪顺着脸颊滑下,只需要微微的用力,一切就可以解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再去束缚他。 白皙的手腕处瞬间被刀片划开,血液几乎是一瞬间渗出皮肤,还有一些溅在自己苍白的脸颊上,那种钻心的疼却也犹如一记救命的良药一般,在此时此刻,救赎着这个可怜的生命。 暗红色的血液瞬间流了一地,因为血液大量流失而变得更为虚弱的人靠着卫生间的门慢慢的坐下,身上的衣服大片的被血液浸湿,昏暗的房间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也许那是生命最后绝望的味道,透露着满满的不甘。 身体觉得愈加的疲惫,詹允贺微微的眯起眼睛,视线前方出现了一道耀眼的光,而那道光中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背影,高大却健壮。 “你是谁?”詹允贺虚弱的问道。 那人慢慢的转过头,面容被光束掩盖,却散发出熟悉的气息,慢慢的向他伸出手。 “你能带我走么?”瞬间的哽咽堵住了心。 “带我走吧。”詹允贺几乎是挣扎着站起来,伸手拿过挂在墙上的毛巾围在流血的手腕处,身体由于过于虚弱,还没走几步就跌到在房间里。 “带我走,求你,救救我吧……”撕心裂肺的呼喊却无人回应,那个瘦弱的身体此刻费力的朝门口爬去,沿途的血痕残忍的记录在冰冷的地上。 “救救我……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大门被挣扎着打开,詹允贺趴在门边失去意识前大声的在走廊内叫着,凄惨的声音久久的回响在陈旧的楼道内。 阎琰从梦中惊醒,身边的魏雪茹睡得正熟,丝毫没有发现他因为噩梦而神色慌张的表情。 起身去厨房喝了杯冰水,他靠在冰箱旁边回想着刚才的梦,梦境中他被人追杀不停的奔跑,等跑到一个满是镜子的房间时他才发现镜子中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陌生而又觉得熟悉。 几个月前收到丛尚的信息时他也觉得有些意外,对方说见到了詹允贺,只是他给人的状态很不寻常,过于平静的让人觉得这人内心深处在酝酿着一场剧烈的风暴,随时准备着爆发。 魏雪茹在卫生间冲了个澡后对正坐在沙发上上网的阎琰说:“时间过得真快,你这都毕业了,叔叔阿姨一定特别高兴你回去。” 阎琰应了一声,正巧看到丛尚上线,连忙问道:我还有几个小时登机。 ——行啊,回来就好了,组织上欢迎你回归。 ——还挺热情的,我这也快一年没回国了,还挺想回去的。 ——左拥右抱的在外面,雪茹又去找你了吧? ——在这儿呢,一会儿她还得回学校那边,我们差不多一起走。 ——别秀恩爱了。- -# ——对了,那个家伙还好么? ——哪个? ——姓詹的那个。 ——好久没看到他了,你还惦记呢? ——坦白的说,有点儿。 ——回来就去看看他,去家里找他呗。 ——嗯,不说了,收拾东西去,回去见。 阎琰坐在飞机上,脑海中竟然满是那个单薄的身影,那个安静的一言不发却也让人觉得在他身边分外安心的男子,那个蹲在会所门口抽烟低头思索的男子,那个因为高烧满面通红却依旧硬撑的男子,那个每次跟他见面都不欢而散却在除夕夜里主动抱住自己的男子。 心中不知为何有一丝不安闪过,那次自己离开并没有跟他正式的告别,甚至没有勇气去见那人一面,远远的那个身影,负担着多少生活带给他的痛苦与煎熬。这些都是自己体会不到的,站在自己的角度,无论如何也不会真正了解到那人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还好么?是不是还跟那个人在一起?如果再次见面,会是怎样的开场白? 阎琰皱着眉看着窗外几外英尺的高空,陷入沉思。 在家里休息了一天,阎琰便开着车去了詹允贺家的那个小区。等怀揣着一颗焦躁的心站在那扇依旧贴着破旧对联的门口时,他却觉得压抑的不得了,甚至没勇气抬手敲门。 “你找谁?”身旁的门被打开一条窄缝,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阎琰侧过身子朝门里看去,邻居女人只露出半张脸警惕的看着他。 “我找这家人,姓詹的。”阎琰指了指面前的门说道。 女人愣了一下,然后说出了一句令阎琰许久都没有缓过神的话:“他自杀了。” 【是不是不说再见,就不会再见?又是不是说了再见,就真会再见?】 第二十七章:第二十六张纸条 “他自杀了。” 阎琰觉得大脑有一瞬间的缺氧,甚至不知道如何去把刚刚听到的这四个字消化掉,他死了?那个人死了么? “怎么可能?”完全不相信自己听到什么的男人大声的质疑着。 “你是说的詹家那个可怜的小孩儿吧?我也是过了好长时间才知道他妈被人杀了的消息的,”女人“啧”了一声微微打开了门,“几个月前他割腕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反正我们发现他的动静时他整个人已经爬到走廊里了,手腕上的血就跟自来水似的不停的流,淌了满楼道都是,后来通常时间进楼里都能闻到一股子血腥味。” 女人抱着一条狗站在门口打量着面前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问道:“我看你有点儿眼熟啊,你以前是不是来过?” 阎琰觉得眼前有一股红色的雾气朝自己袭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通过女人刚才说的一番话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描绘当时的场景有多惨。 “人死了?”阎琰半晌才开口说出这几个字。 “不知道,反正当时报了警,救护车把人弄走的时候说是失血过多已经休克了……”女人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男子已经急匆匆的转身离开。 阎琰觉得腿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的运动着,他想快速离开这个地方,那种在胸口处驱之不散的压抑似乎要将他活生生的吞噬。 等走到了车边坐进了车子他才从兜里拿出烟颤抖的点燃,等理智慢慢恢复后,拿出手机快速的拨打了电话簿里一直都保存的那个号码,结果被告之号码是空号。 丛尚接到阎琰电话时正在公司上班,刚合计这小子回来总算给自己打电话时却听到电话那头劈头盖脸的说了一句:“詹允贺出事了你知道么?” 丛尚愣了一下,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自杀了,他家邻居说的。”阎琰夹着烟的手还在颤抖着。 “自杀?!我操,不能吧?”丛尚想起了那次在公交车站见到詹允贺时的不对劲,听到这个消息他自己也不敢置信,“人死了?” “不知道,他没亲戚,邻居就说被救护车送走了,当时已经失血性休克了。”阎琰闭上眼睛,脑子里竟然都是一身血淋淋的瘦弱身影。 “你过来找我,咱们见面再说。”丛尚在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前说道。 咖啡厅内,两名满面严肃的男子对面而坐一语不发,好像身边的一切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一样。 “能不能去他的学校问问?如果人没事的话一定会顺利毕业的。”最后还是丛尚打破了沉默。 阎琰坐直身子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你冷静点,”丛尚皱起眉看着这个一提到詹允贺就无法冷静的男人,“现在过去就跟无头苍蝇一样,我们也无从下手,还是先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学校的熟人吧,你别着急。” 琰低头不语,半晌才说:“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那真的太可惜了。” 丛尚叹了口气说:“你到现在还不承认你对他是有感情的?” 对面的男人眉头紧锁,垂眼一直看着手中的打火机。 “你那时候一次次的找他,甚至当着别人的面羞辱他,其实根本不是占有欲,”丛尚继续追问着,“即便你不想面对,可是那种感觉在你心里是什么样,你最清楚。” 阎琰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第一次见到他那天,刚跟雪茹吵完架,我只记得那是很生气,可是当我翻过学校的旧墙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静静的坐在凉亭石凳上的人。他很安静的坐着吃他的午饭,好像一幅画一般,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他完全把自己置身于自我的世界中,一种异常安静的世界。然后,我就完全的冷静了下来,我在墙上做了足足好几分钟,发自内心的不想去打扰到他,也许从那一刻开始……”话没说完,说话的人又再次沉默起来。 丛尚看着面前这个认识了多年的朋友,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跟阎琰分开后,丛尚立马给几个朋友打去电话,开始满世界的找寻关于詹允贺的消息,可是依旧无果。 詹允贺这个人就像是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般,无声无息的就消失了,应了那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阎琰在酒吧里喝着酒,心里面乱糟糟的,他觉得自己的那个噩梦中出现的就是詹允贺,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在最后一次去找那人时,好好的跟他说说话,如果人真的死了,那么就连一句简短的告别都来不及说。 直到现在,他在心中才开始正式詹允贺对于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这个事实,那是一种无法用任何计量单位去衡量的重量,是那种即便不去想对方却也有一大块位置为之保留的执着。他觉得可惜的并不是这个生命可能性的消失,而是对于那个人超乎所有关心的心意根本没让对方知道,以及来不及回应的那句“你喜欢我么”。 几天后,阎琰开着车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闲逛时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他见过,虽然只有一次,可是却把对方的脸刻在了脑子里。 韦煜宁跟几个月前结婚的妻子去商场买东西,正百无聊赖的在店门口等妻子出来时,面前却出现了一个人。 “你认识詹允贺吧。”阎琰站在韦煜宁面前直截了当的说。 听到这个名字,韦煜宁的神经似乎一紧,连忙问道:“你是谁?” “果然是你,詹允贺跟你在一起过,”阎琰验证了心中的疑虑,“你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么?” 韦煜宁自从上次病发一直到现在都没再见到詹允贺,试图打过几次电话也无果,后来把原因都归结到对方生气后跟自己分手上。今天见到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时,心中挤压已久的情绪也瞬间被激发起来。 “几个月没见了,我们……我们分手了……”韦煜宁的表情黯淡下来,“他现在怎么样?” 阎琰死死的盯着对方,在听到“分手”的时候,手中的拳头紧紧的握住,好像下一刻就会挥起砸在对方的脸上。 可是他最终也没有那么做,只是转身离开前说了一句:“我也在找他。” 阎琰接到丛尚电话时正在家里跟父母吃饭,看到手机上的名字连忙站起身回到了二楼的房间说道:“怎么样了?” “人没死,”丛尚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我一个朋友的朋友正好那天值班,说几个月前的确有一个割腕自杀的年轻人送到医院时已经休克了,而且还是在警方询问了他们家小区的居委会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后来医院总算是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意外的是人醒来的第二天竟然离开了医院,后来又偷偷的回来把医院的费用都补齐了。” 阎琰觉得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身体中的血液似乎都跟着一起兴奋起来,连声道:“我就知道他没死,他绝对没那么容易就死了!” 丛尚也很激动:“是啊,只是现在不知道人在哪里,他也没什么亲戚,只怕是大海捞针比较难。” “人还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总会有再见面的机会的,一定会的。”阎琰坐在床边,忽然觉得异常的疲惫。 一幢十五层的办公楼,下午五点半过后,两座电梯都被挤得满满的,大批的人从拥挤的电梯内走出,少不了抱怨的声音。 “一到这个时间就这样,下次还是走楼梯算了。” “你每天都这样说,我也没见你哪天走过。” “我明天就走楼梯,就走给你看。” …… 一个瘦弱的身影从电梯后面的位置出来时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因为他在十五楼工作,所以几乎每天都站在电梯里最后的位置。 “小詹真的不去喝一杯么?”走在前面的几个男同事回头问他。 “不了,回家还有别的事情,你们去吧。”詹允贺微笑着回答,打开通向停车场的安全出口门快速的走了进去。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了解他的过去,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崭新的,除了那颗满载了不堪回首的回忆无法将所有都忘记的心。 开车回到住所时,詹允贺脱了鞋子走到房间内一处玻璃箱旁,里面一天黄色的豹纹守宫正瞪着蛇眼状的大眼睛看着他,不时的用爪子扒着玻璃壁向上挣扎。 这是一间靠近市中心的房子,中等装修,八十多平的面积,还是他来到这座城市的当天从一家中介公司租到的。 “饿了么?你这几天闹别扭不吃饭,就因为不想吃那些虫子了吧?”詹允贺用手指在玻璃上逗弄着一扎左右长的小家伙,打开手里的袋子把刚才去花鸟市场买的蛐蛐儿一股脑的都倒了进去。 黄色的爬行动物眼睛一亮,目光死死的盯着玻璃箱内来回跳动的黑色物体,然后瞄准了猎物,猛的张开嘴将猎物吞下,一个,两个…… 詹允贺解开衬衫的扣子,颇有兴趣的看完宠物进食,慢悠悠的褪去了身上的束缚。当衣服从左腕上滑过时,一条泛红的狰狞的伤疤显露了出来,横跨整个手腕。 那是一个标记,记录着只属于他自己的过去。 【在这里,我有一个新家,一份新的工作,当我以为日子会过的很惬意时,却经常会不经意的想起你。你还好么?】 第二十八章:第二十七张纸条 酷夏,即便是坐在凉爽的空调室也无法忘却外面刺眼的阳光和灼热的空气。 整个办公室中,只有一人穿着浅色的长袖衬衫,在大家都在心有余悸的说着室外多炎热时,这人却不为所动,好像根本没有在意这样折磨人的季节。 詹允贺审核完了手中的账务表,抬起头时觉得脖颈处一阵的酸痛,转动了几下脖子发出嘎嘎的两声。 “小詹再这么低头工作可是要的颈椎病了。”隔了条过道就是采购部的办公区,孟司昊正扭着头笑着看他。 自打在公司上班后,詹允贺和同事相处的不咸不淡,却唯独跟孟司昊这个年长几岁的前辈走的比较近。也许是觉得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只身一人来到外地拼搏不容易,孟司昊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在生活上都很是关照公司的这个年轻人,还三不五时的把他叫道家里让自己老婆做些好吃的给詹允贺改善伙食。 虽然嘴上不善表达一些感谢的言语,可是詹允贺对于孟司昊夫妇确实打心底的感激。 “中午你嫂子做了红烧排骨,早上特意装了满满一大饭盒让我给你带来,真是让我羡慕妒忌恨啊!”孟司昊装出苦大仇深的一张脸,顺势将头倒在桌子上看着旁边的詹允贺。 “替我谢谢嫂子,我今天早上也做了点儿菜,中午一起吃吧。”詹允贺整理好了账务表,起身送去了财务室。 从财务室出来,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径直去了茶水间冲了杯咖啡。 时间是种相当奇妙的东西,来到这城市的一年多时间里,竟然也开始熟悉了这里的气息,也开始跟在这里认识的人熟络起来。曾经的很多事情他不愿再想起,可是唯独一个记忆中抹不去的人,却在每个深夜都会出现在梦境里,昨夜亦是如此。 他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喝着咖啡,詹允贺的脑海中竟然浮现起那人当年在墙头一瘸一拐出现的样子。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孟司昊站在茶水间的门口看着那个失神却满脸笑意的人。 “没什么。”詹允贺看到对方手里的公文包,问道:“要出去办事?” 孟司昊大小也算是公司采购部的一个小负责人,自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外面跑。 “今天供应商那边的一个负责人要过来,对了,午饭在我桌上的袋子里,你中午热一热吃吧,我估计是不回来了,”孟司昊离开时嘱咐着。 下午下班时孟司昊还没有回来,詹允贺离开办公室时还顺便带走了孟司昊从家带来装菜的饭盒,看样子这人今天是不能回办公室了。 刚走出电梯,迎面撞上了满头大汗的孟司昊,詹允贺站到一边问:“怎么这个时间还回公司?” “今天晚上要请供应商那位新负责人吃饭的,老板让我回来取一份合同草稿先让对方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要签新合同了,”孟司昊扫见对方手里拎着的袋子,顿时笑了,“东西都吃了吧?你还打算把饭盒带回去刷了?” “中午没吃完还剩了好多,我合计晚上带回去继续吃呢。”詹允贺晃了晃袋子示意孟司昊赶紧去办正经事,等对方进了电梯,他才转身去了停车场。 车是在来到这边考下驾照的一个月后买的,一辆白色的现代轿车,价格不便宜,但对于詹允贺来说,攥在手中的那些钱也的确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是买不起的。 刚把车绕到办公楼门前,詹允贺看到孟司昊匆忙的从楼里走出,他们老总跟几个人站在黑色的轿车旁,几个人有说有笑的交谈着。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高大身影站在那些人中间,此刻正侧脸微笑着对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詹允贺几乎是快速的把车停靠在路边,仓惶着按下车窗死死的看着对面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心中是无法抑制住的疯狂跳动。 孟司昊正专心的听着老总跟对方负责人说的话,看到詹允贺的车快速的开走时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高大的男人也随之转过头看着对面的马路。 “没什么,一个同事的车刚才停在那边,我以为有什么事。”孟司昊连忙解释。 詹允贺开车回家前去市场买了好些食材,刚进家门便从玻璃箱里把看到自己回来就开始张牙舞爪的小家伙拿出来放在了肩膀上,小家伙更是亲密的眯着眼睛用冰凉的小脑袋在对方的脸颊上不停的蹭来蹭去。 “他来了,我看到他了。”詹允贺歪着头贴着小家伙的身体,那股冰凉的触感让人觉得心安。 “你说他会想见我么?会么?”不听的询问只是得到沉默的回答,詹允贺却丝毫不介意,反而将守宫捧在手中,将似乎带有弧度的嘴冲着自己的鼻子,“我从来没想过还会见到他,是命运对不对?” 早上去公司时得到了今天供应商负责人会来公司签署合同的消息,詹允贺看到孟司昊从进了公司就一直进出于老总的办公室,他什么也没多问,只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忙着手头的工作。 十点多时,他看到老总和几个公司的高层穿戴整齐的去了电梯口,想必是那人已经到了。 “你昨天看到那个负责人没有?”旁边行政部的女孩儿们在对话。 “哪个?昨天出门看到的跟老板一起说话的那个?” “对啊,挺年轻的,我还以为负责人一般都是四十多岁地中海的中年大叔呢!” “听说人家会这儿待一段时间呢,好像是跟着这个新单子。” 詹允贺听到了从门口传来的说话声,随即脚步声由远而近,然后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对方已经在老总的陪同下从跟他水平的位置上走了过去。那种不远不近的距离。 跟那时候不同,那人早已褪去了一脸的稚嫩与青涩,取而代之的是在商场间娴熟的成熟气息。 “小詹,昨天的那个报表有些问题,你过来一下!”财务室的主管站在门口招呼了一句。 男人驻足回头看去,一个单薄的身影半个身子已经迈进了挂着财务室的门里。 “阎先生,怎么了?”老总也朝后面看去。 “没什么。”阎琰转过脸微笑着回答。 中午吃饭时那些人还在会议室里没有出来,詹允贺修改完报表去休息区吃饭时已经就剩他自己。 昨晚炖了些牛肉,今天还特意给孟司昊带了一份已表谢意,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只有让他把东西带回家跟老婆一起分享了。 快速的吃了饭,刷饭盒的功夫看到孟司昊匆忙的走进茶水间。 “还没忙完?”詹允贺问道。 孟司昊从冰箱拿了几个灌装的凉咖啡说:“还在谈一些细节,这也两个多小时了,大家都有些累了。” 詹允贺打开冰箱拿出一罐果汁放在对方手上:“带罐果汁吧,也许有人在夏天好这口也不一定。对了,昨晚炖了牛肉,给你跟嫂子带了份,下班时别忘了带回去。” 下午财务让詹允贺去银行存款时会议还没结束,等他急匆匆的赶回来刚出了电梯,正巧跟站在电梯口的一帮人打了个照面。 阎琰看着他,刚刚说了一半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去银行了?”倒是孟司昊在旁边问了一句。 詹允贺点头,用空着的手擦掉了已经滑到眼角的汗水。 “外面是挺热的,你快进去休息会儿吧。”孟司昊随老总进电梯前对詹允贺说。 阎琰站在电梯里,从慢慢关闭的两扇门中间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和记忆中的印象一样,本身这人就不胖,身上也的确没有再值得瘦下去的地方,只是气色上却比从前看上去要好很多。 晚上回家草草冲了个澡,詹允贺坐在餐桌旁吃着饭,肩膀上的宠物似乎也被盘子里红红绿绿的颜色吸引,瞪圆了眼睛看着主人咀嚼东西的嘴。 阎琰看似没有打算承认跟自己认识,光是看今天见面的情景就不难猜出,也许在那时他在自己家附近出现而没有告别来看,今天的这种态度也让詹允贺丝毫没觉得意外。 詹允贺用手摸了摸宠物的下颌,似乎在自言自语,也似乎是在对小家伙说:“这种结果不是最好的么?一直以来你都在期待什么?那男人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怪物而已。” 手腕上的伤疤处还是会不时的发痒,他放下筷子用指甲搓了搓疤痕,而后漂亮的眉眼微微的皱起,眼神中流露出细微的失落。 “这种毒,果然长在血液中,除了死,还有别的解脱办法么?” 黄色的守宫顺着他左边的胳膊快速的爬下,来到伤疤处时停了下来,似乎是听懂了主人刚刚说的话那般,安静的将身体覆盖在狰狞的皮肤上。那股凉意,如同药剂一样瞬间让发痒的感觉得以缓解。 这只豹纹守宫是詹允贺从两个几欲将它踩死的学生手中救下的,当时他还花了两百块钱作为交换条件。小家伙瘦弱的身体在他手中睁着不安的眼睛蠕动时,他感受到了那种生命本身的求生欲,也让再次准备了解自我的可怜人重新定位了自己的人生。 【我得好好活下去才能看到温暖的太阳,不是么?】 第二十九章:第二十八张纸条 詹允贺早上上班时没在位子上看到孟司昊,这个人向来都很早来公司,一般除了当天有事外出以外都不会迟到。 邻近中午的时候,老总开门从办公室走出来站在办公区巡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正低头核算东西的詹允贺身上,低头琢磨了一下才说:“小詹,你过来一下。” 詹允贺放下计算器,起身跟着进了总办,前脚刚关上门,老总便点了点面前的座位示意其坐下。 “小詹,你来公司也快一年了,你这个人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不知道酒量怎么样?”老总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清瘦的人,心里不知道打着怎样的算盘。 “平时不怎么喝酒。”詹允贺回答的简短,很平静的将目光与对面的男人相对。 老总垂眼轻笑一声,说道:“年轻人,多锻炼一下自己,以后在社会中摸爬滚打的也容易些。这么说吧,昨天孟司昊陪着供应商那边的负责人喝的今天已经起不来床了,早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好像在医院输液。我给你一次锻炼的机会,你好好把握住。” 詹允贺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今天这个任务如果不硬着头皮接下,想必在公司工作的日子也可以倒数计时了。 他沉默了片刻,冲着目光深邃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老总似乎舒了口气,面色也缓和了稍许,笑着说:“你先出去忙吧,下午已经安排好了车陪着负责人四处逛逛,晚上直接去吃饭。” 詹允贺出了总办便去休息区给孟司昊打电话询问情况,电话那边的确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 “怎么喝成这样了?”詹允贺问道。 孟司昊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啊,昨天就跟灌水王八似的,喝完白的喝啤的,最后还弄上两瓶洋酒,我这连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那个阎代表别看岁数小,不过真厉害啊,怎么喝都没事,估计没几个能喝过他的。” “老总下午让我陪着跟那边的人出去转转,说晚上让跟着去吃饭。”詹允贺靠在门边觉得头疼。 “那你可得小心点儿,到时候能喝多少喝多少,千万别逞能就行。”孟司昊担忧的说。 詹允贺在电话里又嘱咐了几句,挂断电话,他回到座位上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便提前去热了午饭。 下午一点多,詹允贺跟男男女女几个同事一同下了楼,办公楼门口已经停了三辆轿车。 “小詹也跟着去啊。”一个女同事笑着问。 詹允贺平时除了跟孟司昊走的很近,跟别的同事出了点头打招呼也没别的来往,在公司大家都逗他,说他是孟司昊的小跟班。他为此也不生气,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且以前被人说的还少么? “老总说晚上去吃饭让我凑个人数。”詹允贺含糊的回答。 几个人上了车,詹允贺排在后面时两台公司的车已经没位置了,几个同事有些抱歉的看着他,指了指前面那辆黑色奔驰说:“小詹你去那辆吧。” “那不是我们的车吧?”詹允贺抬起头朝前面看去,如果没想错的话,里面坐的就是那个人。 詹允贺犹豫了一下,站直身子对车里的同事抱歉的说:“那算了,我就不跟着去了,晚上吃饭在哪家饭店你们告诉我一声,我到时候自己开车过去。” 刚转身回办公楼,黑色奔驰的副驾驶位置下来个人,一米七八左右的个头,看上去很精神。 那人叫住已经转身要走的詹允贺:“那位先生,有什么问题么?” 詹允贺没想到是在叫他,人都快走到门口了才被人从后面拉住,转过头时才看清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你也是下午要一起出去的吧?怎么回去了?是有什么问题么?”男人问道。 “车坐不下了,我晚上陪着去吃饭,现在就不跟着去了。”詹允贺转过身回答。 男人指了指奔驰车说:“我们那辆车除了司机就我跟负责人两个人,你跟我们走吧,对了,我是阎经理的秘书,姓周。” 詹允贺朝那边看了一眼,黑色的车窗也看不清里面的人是什么表情,现在再推三推四的也不好看,最后干脆点点头跟着男人过去。 打开车门,一身休闲装扮的身体进入视线,直到最后坐进车里才看清那个穿着白色POLO衫的男人。 “您好。”詹允贺站在门边微微点过头才坐上车。 阎琰只在车门打开时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一直扭头看着窗外,连他的那句问好都没有回应。 周秘书从副驾驶位置侧过身子问詹允贺:“你知道路线么?下午去哪儿?” “这个……我不知道……他们知道,我去换一个明白的人过来吧……”詹允贺指了指后面的车子,说完便伸手去开门。 “跟着他们的车走吧,换来换去的麻不麻烦?”阎琰忽然开口,然后转过脸看向副驾驶位子上的秘书,语气非常不好,“是你时间多还是我的时间多?” 詹允贺没吭声,周秘书也一时间尴尬的不得了,连忙坐正了身子。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詹允贺余光看到阎琰一直很随意的坐在座位上,目光直视着前方,不时的拿着手机翻着什么,等车到了地点他们才知道今天竟然是参观历史博物馆。 詹允贺跟着下了车,负责今天行程的一位女同事很热情的带着这些人往入口走,詹允贺跟在最后面,这还是他来这儿一年多的时间里第一次参观博物馆,虽然这面的东西对他毫无吸引可言。 一行人颇有兴趣的随着讲解员参观着藏品,詹允贺跟在队伍后面自己看着摆放在橱窗里的各朝各代的珍贵文物。还没逛十分钟,詹允贺走到一个男同事身边说:“我去趟厕所,一会儿在门口等你们。” “你不看了?”同事疑惑的问。 “没什么兴趣,出去透透气,抽根烟。”詹允贺打了个夹香烟的手势,说完转身出了展厅。 中午饭吃的有些急,下午坐车时又有些晕车,在卫生间用凉水洗过了脸他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在馆外的吸烟区旁正休息着,远远的看见公司的那些人已经陆续的出来了,阎琰走在中间被那几个女同事围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正跟她们说着什么。 詹允贺掐灭了手中的半截香烟,快步的跟了过去。 因为在博物馆里大家渐渐的熟络,回去的路上一位很漂亮的女同事了奔驰车,詹允贺则贺自然的被安排在自家公司的车。 周秘书打开车门时看到阎琰站在车门口不知在看着什么,便小声问了一句:“经理,怎么了?” 阎琰回过神,说了句“没什么”,便快速的坐进了车里。 晚餐被安排在市内一家很有名的花园式酒店,加上提前赶到的老总和高层,豪华包厢内坐了十多个人。 詹允贺坐在老总和阎琰较远的位子,一直闷头吃着夹到盘子里的菜,不时的听到老总的祝酒词拿起杯子跟大家一起敬客人一杯。 “阎代表,这酒我们得陪好了,您可真是了不起啊,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海量!”老总说着朝刚巧抬起头的詹允贺使了个眼色。 刚刚还坐在一旁的男人慢慢的起身拿着装了半杯白酒的杯子走到老总和客人身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希望阎代表以后多多照顾。”话刚说完,酒杯贴近嘴唇,仰起脖子将杯子里的高度白酒一饮而尽。 在场的人齐刷刷的发出一声惊叹,目瞪口呆的看着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的清瘦男人。 老总眯着眼睛笑得灿烂,拿起酒瓶子冲詹允贺说:“小詹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想不到这么能喝。”说完又倒了大半杯进去。 阎琰一直看着詹允贺的动作,刚才看到对方喝下那些酒的瞬间,自己的喉咙都跟着火辣辣的难受。 “阎代表觉得我们公司员工如何?”老总问道。 阎琰收回目光,笑着说:“很厉害,看来今天有陪着喝到底的了。” 几杯酒下肚,詹允贺最后干脆被老总安排坐在主位旁专门陪着对方喝酒。詹允贺本身就长得比较白,此刻脸颊也因为酒精的作用变得潮红,甚至看东西也有些不稳。 桌上的其他人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也没有人注意到今天喝的最多的男人此刻身体有些不舒服。慢慢的起身走出包厢时,他甚至觉得脚部都是发软的。 站在安全出口出点了根烟,詹允贺靠在墙上休息了一会儿,思维愈加的变得不清晰,他觉得今天不能再喝了,不然恐怕连家都回不去了。 身边不知何时走来一个身影,站在旁边看了他好一会儿后那人才开口,语气中似乎有很多责备的成分:“以前就知道你逞能,现在倒是变本加厉了,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么?你当那些都是纯净水,多喝会多身体有益的?” 被说教的男人转过头对上那道凌厉的目光,将手中的香烟放在口中深深的吸了口气,回道:“在其位谋其政,不然你以为我一个小小的职员,何德何能会被老总叫来陪如此重要的客人?” 阎琰快步上前扶住了这个几乎站不稳的身体,可手刚碰到对方的胳膊就被一把推开。 詹允贺看着阎琰似乎随时都会发怒的那张脸,苦笑着说:“我还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 【我知道一切很艰难,可是却好想不管不顾的试一试。】 第三十章:第二十九张纸条 “我还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詹允贺说完将烟蒂按在旁边的烟灰缸里,觉察到身边的男人似乎没打算接话,他低头笑了笑,晃晃悠悠的企图从对方身边绕过去。 “干嘛去?”阎琰转身拉住他的胳膊,这次算是死死的拽住了。 “干嘛去?”詹允贺意识不太清晰,勉强撑着精神重复了一句,“跟老总打个招呼回家睡觉,你是觉得我现在的样子还能回去陪你继续喝?” 二人沉默的功夫,老总却从包厢里开门出来了,估计是看到阎琰半天没回去,处于关心特意亲自出来找人。刚走到拐角看到眼前二人的架势也是愣了下,连忙问:“怎么了这是?” “他不能喝了,要回家,我送他回去吧。”阎琰把詹允贺拉到身边,似乎意识到对方有些疑惑的神情,开口解释道:“他是我高中同学,老朋友。” 老总诧异的“啊”了一声,连忙赔着笑脸:“小詹,这种事情怎么不早说呢?” 詹允贺半靠在身边男人的胸口,轻声的说了句“抱歉”。 瘫软的身体被扶进轿车内,阎琰气急败坏的把已经靠着座椅昏睡过去的人摇醒,说:“你家住哪儿?” 詹允贺随即报了个地点,司机在后面那个横眉立目男人的注视下,颤抖的说了句:“我……我知道那个地方……” “知道了还不快走?”阎琰把歪倒的人扶起,让对方靠在自己的肩上,看了眼同样满是疑惑的周秘书,说:“先送他回家。” 好在詹允贺租的房子在市中心,交通较为便利也容易找到。阎琰把睡得晕乎乎的人叫醒,问道:“你家哪个楼?” “最里面那个,”詹允贺睡了一会儿也觉得酒劲缓解了一些,揉了揉额头就打算下车,“我在这儿下就行,自己能走过去……” “开车。”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阎琰的手还一直拉着他的胳膊,好像一路上都保持着这个状态。 阎琰扶着男人下了车,冲身后的周秘书说:“等我一会儿。” “上去坐坐?”詹允贺侧目问道。 “废话,我送你回来连口水都不给喝?”阎琰揽住对方的腰身,在走进楼道内沉默了片刻后才似乎轻微的叹了口气。 詹允贺笑着看着他,问:“你叹气干什么?” “我刚回国的时候还真以为你死了。”阎琰向前探身按了电梯。 “你去找我了?”半晌没听到对方出声,詹允贺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先行进了电梯,靠在里面垂眼看着地面,一直等到阎琰跟着走进来时,才按了楼层按钮。 二人相对无语,等电梯门缓缓开启,阎琰才拉过男人的胳膊把人扶出了电梯。 站在男人身后等待对方拿钥匙开门的功夫,阎琰下意识的伸手搓了搓那个依旧清瘦的身体,对方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侧过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阎琰将手插回裤兜示意对方赶快开门。 看着男人安全的到家,阎琰也没有进屋坐会儿的打算,站在玄关打量了一圈屋子,说:“这房子是你的?” “我租的,我哪有钱买这种市中心的房子?”詹允贺轻声笑着,回头看了阎琰一眼,“你不进来?刚才不是还说要喝水的么?” “你早点儿休息吧,我也有些上头,回去睡觉了。”阎琰随意的靠在门边看着面前那人不稳的动作。 詹允贺转过身子面对着他,脸上的笑意还在:“你连进来都不愿意了?不过也难怪,我这种人……” “你别乱想,明天你下班我再来。”阎琰打断他的话,临走时关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没有意外的头疼欲裂,詹允贺翻出药箱找了片止痛片吃下,犹豫了片刻还是坚持去了公司。 因为车昨天停在公司没开回来,早上上班索性坐了三站公交车去了公司。从拥挤的车上下来时,不由得让他有一种缺氧的感觉,若不是强忍住不适感,绝对会在车上吐出来。 孟司昊刚从总办出来就看到了走路似乎有些轻飘的那人,脸色苍白的绕过几张办公桌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然后仰头闭目的坐在那里喘粗气。 “怎么了?昨天喝的咋样?”孟司昊从茶水间拿了盒酸奶放在詹允贺桌上,“你这是蔫了?喝了多少啊?” “不记得了。”拿过酸奶快速的打开,等液体流入胃部才稍微觉得刚才恶心的感觉得以缓解。 “那位阎代表年纪轻轻的真很厉害,我们那么多人都栽了,真不知道老总怎么想的,让你也冲锋陷阵了?”孟司昊靠在办公桌的隔板旁打量着对方。 詹允贺咽下了最后一口酸奶,皱着眉说:“他也没少喝,昨天估计也比我强不到哪儿去。” 孟司昊刚想说什么,老总却站在总办的门口叫了一声詹允贺的名字。 詹允贺起身拍了拍孟司昊的肩膀:“我过去一趟,回来再说。” 老总满面笑意的看着办公桌前身材清瘦却面容俊秀的男人说:“小詹啊,昨天没事吧?你们这也喝太多了,还真不知道你有这个量,早知道应该早点儿培养培养你。” 詹允贺自然知道今天老板这态度跟昨天阎琰的那句跟自己是同学脱不了干系,现在社会就是这样,知道你沾了点儿权贵就会有一大票子的人往你身上涌,甩都甩不掉。 果不其然,老总接下来的话也应了他刚才心中所想的。 “既然跟阎代表是同学,那关系肯定要比我们这些只有生意关系的要走的近,这些天你陪好客人,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公司给你开绿灯,你有事就可以不来的,要用车要用人的你尽管开口。”老总四十多岁的年纪,此刻笑的眼角的皱纹都聚集到了一起。 詹允贺点头答应了下来。 晚上孟司昊的老婆袁菲特意煲了一锅汤,下班前嘱咐孟司昊晚上带着詹允贺来家里吃顿饭。 等二人开车到了家,刚打开门就闻到一屋子香喷喷的鸭汤味。 “嫂子,打扰了。”詹允贺怕孟司昊揽着自己,中午休息时特意出去买了些水果晚上一起拎了过来。 袁菲接过东西有些责备的看着他说:“每次都跟你说别买东西,这不是见外了嘛?这是最后一次啊,以后过来可不要再乱花钱了。” 孟司昊撇了撇嘴,靠近詹允贺的耳边小声的说:“我就说吧,我懒得说你,但有人说你。” 詹允贺低声笑着,弯腰脱鞋进了屋子。 袁菲做菜手艺一流自不必说,嫁给孟司昊之前就是出了名的贤惠姑娘,而且二人也是从大学那会儿就开始爱情长跑,相恋几年后才下了决心步入神圣的结婚殿堂。 “小詹也赶快找个人吧,在本市定居下来不是挺好么?而且现在工作也挺稳定的。”袁菲已经不是第一次苦口婆心的劝这种事了,夫妻俩对待詹允贺跟自己家亲兄弟一样,而且这么老实的孩子也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詹允贺关于自己的事没有跟他们说太多,只表示自己父母意外身亡,家中没有别的亲人才离开了以前的家来到这里生活。对于过去的事,他不想对任何人讲,那是他的一个禁区,一块黑色的已经被污染之地,一段让他觉得没有颜面告诉别人的故事。 “我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詹允贺低头喝汤,左手的手指被孟司昊和袁菲三岁的宝贝儿子紧紧的抓着。 “你就别跟着操心了,有合适的人家小詹又不傻不呆的,还不会自己争取啊?你就看看你们单位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到时候给介绍就得了。”孟司昊在袁菲还打算开口前先行把话茬接了过去。 吃过晚饭已经八点多了,詹允贺跟孟司昊一家告别后开车往家走,大概开了三分之一路程时却意外的接到了阎琰的电话。 “你怎么有我电话?”詹允贺放慢速度,在红灯时踩住了刹车。 电话那头似乎笑了下:“你们肖总亲自给我的。” 詹允贺没觉得意外,今天出了总办的门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么个情况。 “你没在家?应该早下班了吧?” “你又不请自来了。”詹允贺想起以前,阎琰几乎每次都是在他家楼下等他,现在可以想象到那个人站在自家楼下等待的身影,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跟记忆中的画面重叠。 于是在十几分钟到家楼下时,詹允贺看到了正靠着车身盘手而立的人,他竟然一时间看着对方觉得出神。 阎琰觉察到身后的动静,转回头看了眼正朝自己走近的那人,说:“我应该过来前给你打电话的,没想到又吃了闭门羹。” “去同事家蹭饭,你是不是得庆幸我没喝完茶聊完天后才回来?”詹允贺将领口的扣子解开,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能上去坐坐吧?”阎琰的目光定在对方刚刚露出的一片白皙的肌肤,慢慢收回目光。 詹允贺路过对方身边时瞥了一眼,说:“我如果不同意你上去,你真能乖乖回去么?” 【我多么希望再见到你时你消瘦虚弱的让我觉得是因为我不在你身边围绕着,或是你也会思念我过度所致。可是见到你的刹那,我却觉得没有什么比看到一个健康阳光的你更让我觉得安心,愿万难皆远离,永不烦忧。】 第三十一章:第三十张纸条 阎琰在詹允贺卧室的玻璃箱前倾身站了几分钟,里面的黄色物体此刻跟他对视着,而且是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 詹允贺在厨房泡了茶出来时没见到本应该坐在沙发上的人,却在自己卧室里找到了那个似乎很认真跟他宠物对峙的男人。 “你可以把它拿出来的,不咬人。”声音从身后传来,阎琰闻声直起身子回头看了眼靠在门口颇有兴趣欣赏自己刚才行为的人。 詹允贺走上前打开玻璃箱的滑门,小家伙很听话的爬到了主人展开的手掌上,而且还眯起眼睛用长着豹纹样的头蹭了蹭主人的手掌。 “你看,它很听话的。”詹允贺将手掌伸到阎琰面前晃了两下。 阎琰伸出手指搓了搓那不光滑的头,然后小家伙一反常态的瞪圆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看,而且还威胁着张开嘴冲向他。 “它不喜欢我。”阎琰收回手,眼神中有股跟对方对峙那会儿的冰冷。 詹允贺把小家伙放在肩膀上:“看来它也只认我,冷血动物也是有感情的,知道对救命恩人要报恩。” “它是你救的?”阎琰挑眉道。 “是啊,而且那时候差点儿死了,瘦的还不如人的小指粗,我每天钙粉和能量饮料一起喂它,慢慢才好起来,”詹允贺说完指了指客厅方向,“我泡好了茶。” 阎琰坐在一旁,詹允贺低着头微笑的看着手上的宠物爬来爬去。 “你以后还打算回去么?”沉默了半晌的人忽然开口。 詹允贺抬起头,问道:“回哪儿?” “你家那个老房子。”阎琰说完想起了邻居那女人说的话,想必房间里应该相当血腥,估计是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卖出去的。 对方没吭声,不知道此时垂下眼的脸是何种表情,阎琰觉得有点儿不安,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你是因为跟那人分手才自杀的?”尽管不想提到这两个字,可是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去替换掉。 “不是。”詹允贺淡淡的回了一句。 白皙的手腕此刻朝上摊着,左腕上那道伤口没有丝毫遮掩的露出,粗目惊心的狰狞伤口像一条爬虫一样静静的扒在上面,不由得让坐在一旁盯着伤口看的人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詹允贺抬起手腕看了看:“很吓人是不是?” “你怎么那么傻?”阎琰皱着眉看着他。 “其实就是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与其留在世上恶心人,还不如就那么死了,本来我也是无牵无挂的,活着跟死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少了什么。”话被无意的说出,却丝毫没有顾虑听他说这句话的那人的心情。 阎琰将手指交叉抵在额头,直到那天在对方公司见到他的刹那,那颗从听到他自杀的消息中一直悬着的心才算真真正正的放下来。他知道那人没死,可是如果没死为什么却没有再见到?他甚至一次次的抑制住找人去寻找的焦躁,还曾经一次次的在多少个记不清的夜晚跟个傻子一样站在那栋老房子的楼下,以为这样等着,就可以像以前一样看到那个身影拎着东西慢慢的走进他的视线。 “不是没人担心你,”几分钟的寂静后,阎琰才再次开口,“我和丛尚都在找你,你不能就这样的一死了之。” 还在摆弄宠物的手抖了一下,本来闭着眼睛的小家伙觉察到动静,微微的睁开眼睛。 “对不起。”詹允贺抬起头,眼中难得出现了一丝波动。 “别再让我找不到你了,你说过的,不会再让我找不到你,你说到却没有做到。”阎琰侧过身子看着他,终于还是伸过手臂握住了那个带疤痕的手腕。 小家伙瞬间醒来,转过头看着握着主人手腕的那双大手,快速的调转身子爬到旁边,先伸出舌头试探了气息,然后张口就要咬。 阎琰抽回手,不屑的看着对方手里那个还没他手掌大的东西,如果詹允贺没坐在这儿,他绝对把这东西摔在地上一脚踩住! “它还真不喜欢你,为什么?”詹允贺温婉一笑。 “谁知道,你训练的?怎么跟你一样?”阎琰虽然不怕这个,可是刚才那种气氛算是被搞砸了,心情能好到哪儿去? 詹允贺起身回到房间把小家伙放回玻璃箱内,回到客厅时弯下腰给面前脸色不太好的男人倒了杯茶:“你现在知道我在这儿,应该放心了,我想我都不会再回去了。” 阎琰看着他,说:“就为了那么个男人?” “不单单是那个,我的痛苦回忆都在那里,回去就等于是撕开伤疤,让我一次一次的记得有多疼,”他说完摇了摇左手腕,“如果有一天我决心为了什么回去了,那一定是为了比我生命还要重要的事情。” “也好,那我们以后再说。”阎琰喝了口茶,唇齿间充满着淡淡茶香,让人不由得将那颗烦躁的心重新的归于平静。 送阎琰到楼下,在看着那人走到车边时,詹允贺抬头看了看漫天的星空,问:“你在这儿呆多久?” “忙完这一单再去看看这边的设备情况就准备回去了。”阎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昏暗中似乎看到对方脸上挂着一抹笑容,他记得自己说过,在这人的身边总能有一种让他平静下来的力量,而且此刻的释然却大于之前的不舍。 “你结婚了么?”詹允贺看着他问。 “没,我回国时雪茹还在国外,现在好像还想继续念书,人在国外很容易就变了。”阎琰似乎想起什么,这个话题也尽量不想多谈。 詹允贺没多问,淡淡的说:“路上开车注意点儿。” 阎琰回到宾馆,刚进了房间就打电话叫来了隔壁房间的周秘书。 “您回来了。”周秘书打开门走进房间时看到阎琰坐在沙发上看着下午整理好的资料。 阎琰放下资料问:“这两天你给公司整理的资料我都看了,这次订单的问题不大,你跟阎董那边的汇报正常进行就可以。” “是,我知道了。”周秘书点点头,见男人一脸的倦容,连忙问道:“您有没有吃晚餐?” “喝了一肚子茶,灌了个水饱,”阎琰说着边起身按了按额头,“你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 “那您早些休息。”周秘书恭恭敬敬的退身离开。 阎琰给丛尚拨了个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男人慵懒的声音,他轻笑了声:“怎么?在办事?私事还是公事?” 丛尚拿起床边的手边看了眼时间,拍了下脑袋:“竟然睡过去了,晚上还有个局儿呢,这下糟了。”说完连忙坐起身,这一系列的动作似乎吵醒了床上正熟睡的女人。 “要走了?”女人含糊不清的问了句。 阎琰一脸坏笑的说:“原来在办私事。” “你大晚上打电话是闲的?”丛尚没接女人的话,反而有些无奈于电话里的那个男人。 “我见到詹允贺了,”男人的语气中竟然是少有的兴奋,“他很好,过得很好。” 丛尚也笑了,冲着电话那边说:“这下你放心了,那你带他回来么?” 这句话算是泼了盆冷水,阎琰抽出根烟点燃,说:“他可能都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啊?既然决定的事情就别勉强了,你既然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也可以经常过去看看他,”丛尚安慰了几句,话锋也随之一转,“你跟雪茹那边……”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阎琰不耐烦的说。 丛尚没说什么,寒暄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詹允贺到月底时一般都比较忙,因为隶属于财务部,所以一般的账务初期审核工作都是由他负责。 孟司昊中午拿着饭盒吃时看到詹允贺还在一堆账务表单里埋头计算着,走过来在旁边站了几分钟竟然都没被人家发现。 “我说,你要是在公司累死了不知道算不算因公殉职?”詹允贺抬起头看到孟司昊才反应过来,自己从早上来公司到现在一直在忙手里的事儿,竟然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按了按已经僵硬的脖子,詹允贺从椅子上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盒泡面说:“这种东西不能断,不然思维容易跟不上,出错就得重头来。” “你中午就吃这个?昨晚没做饭?”孟司昊用手挡住对方的去路,“这玩儿对身体不好,尤其是这种碗面,里面一层蜡。” “凑合一口就完了,昨天回去一直在核对表单,没时间做饭。”詹允贺拍了拍孟司昊的肩膀径直去了茶水间。 晚上在公司忙到快八点才结束,詹允贺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停车场开车回家时接到了阎琰的电话。 “你没在家?”电话那头问。 “你又不请自来?”詹允贺靠在椅背上笑了,“在公司忙了一天,刚打算回去。” “吃饭了没?一起吃个晚饭吧。”男人的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 “好。” 一句简短的回答,似乎点亮了黑暗生命最深处的那道光。 【人的一生中究竟会经历多少道弯才会到达一个未知的终点,我不知道。但我却明确着一个道理,一切的一切都有属于自己的目的地。】 第三十二章:第三十一张纸条 詹允贺特意在阎琰回去的前一天跟公司请了一天假,好在自己手头的那些事情都处理完也没给别人造成麻烦,而且老总巴不得让他赶紧把客人陪好,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阎琰早上开车来詹允贺家找他,结果在楼下等了半天也不见人下来,最后索性直接上楼去找人。 门内的男人难得看起来有些窘迫,头发上乱糟糟的明显是根本就还没有洗漱的状态。看到门外一脸意外的阎琰,詹允贺有些手足无措的把人让进屋里,说:“对不起,有些睡过头了,你进来等我一会儿。” 阎琰坐在沙发上,见对方丝毫没有去卫生间洗漱的打算,反而是自己进屋后又钻进卧室叮叮咣咣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你干嘛呢?”阎琰说完这句也不见那人回应,站起身子走到卧室边,正巧看到穿着居家服的男人正趴跪在床上翻开被子和枕头,似乎在找东西。 “什么不见了?”阎琰走进来站在床边问。 对方一边忙一边说:“我那条守宫不见了。” “守宫?”阎琰问了一句,然后根据那个量词很容易就想到了那东西是什么,不就是对自己非常不友好的那条黄色的爬行动物么? “什么时候不见的?”阎琰走到床边也翻起被子,结果被子刚扬起就闻到一阵很清淡的香味,夹杂着干净的气息。 这个味道,是属于詹允贺的味道,那天扶着酒醉的他回家那天就闻到了,不同于浓烈的香水味,却让人觉得舒服。 阎琰拿着被子愣了半晌,直到詹允贺看向自己时才回过神,有些尴尬的说:“你确定那玩意儿在床上?” “我昨天跟它玩了会儿,然后就睡着了,刚才起来时候我才想起来。”詹允贺看着他,目光落在对方拿着自己被子的手上。 阎琰放下被子翻起枕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挤在床垫和床头缝隙边正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的东西,连忙指着说:“快,这儿呢!睡着呢!” 等把小家伙放回玻璃箱,詹允贺才松了口气,从冰箱里给阎琰拿了瓶冰咖啡,自己则去卫生间洗澡。 等詹允贺都收拾妥当后,竟然发现刚刚还坐在沙发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怀里抱着沙发上的抱枕,脑袋外靠在沙发背上,整个人跟个小孩子一样的蜷缩在一起,身体跟着均匀的呼吸很有节奏的轻微起伏着。 詹允贺轻轻的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那张脸还跟印象中一样,这么仔细一看,只有睡着时可能才不会用那么凌厉的目光看别人,偶尔眉头紧皱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一般。 回到卧室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薄薄的毯子给对方盖在身上,男人难得这般安静且无害。 这一觉竟然了两个多小时,阎琰睁开眼睛时觉得脑袋枕着着一个东西,抬眼看去才发现那个杵着下巴闭着眼睛似乎也在熟睡的人。 “醒了?”刚撑起身子坐起来就听见那人开口。 阎琰“嗯”了一声,眼睛里还有刚睡醒的那种慵懒。 詹允贺看着桌上已经打开的咖啡罐笑了:“你最近是有多累?喝了咖啡立马就睡着了?而且还是冰咖啡。” 阎琰清了清嗓子:“昨天晚上看材料到很晚,也就睡了三个小时。” “要不今天别出去了,就在我家呆着吧,你好好休息。”詹允贺歪着头问。 其实阎琰心里倒是挺希望能这么跟詹允贺在家里悠闲的呆上一天,身边的这个人身上总有一种气息在吸引着他,让自己欲罢不能。他说不出那种感觉,可是就是觉得舒服的不得了,哪怕只是跟对方这样静静的坐着也好,只要能看到他就好。 “你……”沉默了片刻后,阎琰才开口,“我记得你以前问过我是不是喜欢你。” “我记得,”对方回答,眼神虽然在看着彼此,可却看不出丝毫的情绪,“然后你说哪个瞎了眼的才愿意跟我一起过。” 见到男人的脸色不太好看,詹允贺勾起嘴角看着前方的地面:“你是来给我个答案的么?” “不是。”阎琰侧目看着对方,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是啊,现在再谈这个话题也没意义,更何况物是人非,”詹允贺站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靠在门边喝边看着坐在沙发上有些失神的男人,“其实你还记得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别的我什么也不强求。” “你不回去,我也会来看你,”男人抬起头看向他,“即使你不愿意跟我回去,我也会来找你,哪怕就是这么静静的呆着。” 詹允贺觉得有些难受,走到男人跟前蹲了下来,将手搭在对方的膝盖上,说:“我这种人,值得你们对我这么好么?” “你是哪种人?”男人抬手拨去对方额前的碎发,然后轻轻的捏起那尖细的下巴,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我为什么总忘不了你这么个人,明明没什么优点可言,而且还是个男人。” 詹允贺推开他站起身,走回卧室时转过头看着还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的男人:“出去转转吧,在家里呆着太闷。” 阎琰回去之后的第二天给詹允贺发了条短信,内容是自己安全抵达,让他别担心。 詹允贺在休息区里吃着前一天晚上做的饭菜,看到短信时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回复。 阎家只有阎琰这么一个独苗,从国外留学回来后,阎跃东就准备着手将家中企业的这些事务慢慢的都转给儿子,等到再过几年就打算跟夫人蓝玉娟移居国外去享清福。 这次跟詹允贺他们公司的合作也是斟酌了许久才决定全权交与阎琰自行处理,一来是锻炼他对事务的全面掌控能力,二来也是为了他能快速的对他这一职位得心应手。 阎琰回国的这一年多时间,进步是有目共睹的,虽然在上学那会儿比较贪玩,脾气也不好,但是自打工作后,那些处事稳重,与人交往方面的优点都表现的淋淋尽致。 晚上陪着阎跃东跟一位老友吃完饭,父子二人出了酒店,刚开门上车的功夫,阎琰看到他爸跟不远处下车的人打了个招呼,自己也索性跟了上去。 “韦董,有日子不见了。”阎跃东笑着伸出手跟对面的男人握在一起,然后看了眼站在身边的阎琰,“小琰,这位是你韦伯伯韦震南,房地产事业做得可是很了不得。” “韦伯伯您好。”阎琰礼貌的鞠了一躬。 韦震南打量这面前这个相貌英俊且身材笔挺的年轻男人,笑着问:“阎老弟,令郎真是青年才俊,这眉眼可就是你年轻时候的模样” “韦伯伯和家父年轻时候就认识?”阎琰问道。 “孩子,我跟你爸爸年轻那会儿各自创业时可是没少打交到,你爸可是个硬气的不得了的人物!”韦震南笑着说。 等上了家里的车,阎跃东一改之前的和善,一脸严肃的对坐在一旁的阎琰说:“那个韦震南可是个笑面虎,好在我们不是专门做地产业的,不然很容易被他背后捅一刀的。过一段时间我跟省里谈下来的那块地皮现在还不能声张,听说他也为了那块地皮没少花银子,那是块肥肉,我们得把握住了。” 阎琰在旁边点头应了一声。 到家泡了个热水澡,阎琰喝了碗保姆炖的汤品后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结果刚闭上眼睛就觉察到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扰得人心神不安。 看了眼号码,男人凌厉的眉头瞬间皱起,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在电话第三遍打来时按了接听。 里面是一阵嘈杂的音乐,阎琰屏气凝神的抑制着随时都会爆发的情绪,对着话筒冷静的说:“魏雪茹,你要干什么?” “老公,你在干嘛?”女人的声音透过嘈杂传出话筒,明显是喝了酒。 “你还给我打电话?你真是没脸。”阎琰语气中满是不悦。 女人轻笑几声,用着撒娇的口吻说:“我想你了。” “滚远点儿,爱他妈找谁找谁去,老子不是你的玩物。”阎琰气急败坏的地吼了一句,随即挂断了电话。 回国自从知道詹允贺没死的消息,阎琰的一颗心就不在魏雪茹身上了,其实并不单单是因为那个人,而是他自己能够察觉出这个女人在国外的生活中根本就不只有他一个男人,而这一猜测也在几个月后得到肯定。 跟魏雪茹的分手很平静,女人没吵没闹,只是流着泪拉住试图转身离开的男人,可怜兮兮的说别走,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而阎琰只是轻哼了一声,连头的没回的甩开那双握了好多年的手。 之后的日子,魏雪茹三不五时的就会给他打电话,每次不是哭着不说话就是喝的醉醺醺,以至于到了现在的无理取闹。 靠着床头半坐了十几分钟,他才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当电话那头传来那个男声时,心中的烦闷瞬间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那种熟悉的舒心。 “你睡了么?” “没。” “我想跟你说会儿话行么?” “好。” 【那是一个梦,梦里有你说不出口的话,我看到你的嘴唇在动,却读不出你要表达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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