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都在我这呢，台式在佟冬雪那，”郑少凯回答。

“好，笔记本最好全销毁，或者你保证给他们从做系统后东西全没了，明白吗！尽快，”常队一听在他那似乎松了一口气。

郑少凯奇怪，据他检查，笔记本的东西要么是无足轻重的，要么是关于温嘉睿自己的，为什么要销毁呢？

“常队，我这笔记本不止一个两个的，您说那几个全这样处理么？”郑少凯决定还是废话一句的好。

“废话！！！”常队大喊一声，手机喇叭被他喊得刺刺响；“我不说了吗！！全消失！还有！你一直跟邵宁保持联系吗？”

乔寒原本是面无表情，此刻听见这句话眉毛一挑，原本微垂的枪口又冲郑少凯竖起来。

郑少凯看乔寒的架势，觉得自己果然没分析错，他们是冲邵宁来得。

“有，断断续续的……联系着呢，”郑少凯回答，不知怎么有点心虚，常队绝想不到他们是怎么联系的……。

“有是么……，”常队自言自语一般的说了一句，然后就没动静了，郑少凯盯着手机，乔寒也盯着，差点以为那边挂电话的时候，常队又冒出了一句，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的说道；“你……恩，你现在还在外面吧？现在赶紧去跟邵宁交代一句！叫他……呃，叫他……自己注意安全！知道么，尽量注意安全！不要外出！”常队说话有点颤抖，接着又自说自话道；“不行……，不外出也不行……，就告诉他，保护好自己！必要情况下，可以动枪，但是动静别太大……。”

“啊……？”郑少凯被他搞懵了，而乔寒却冷笑了一声，仿佛明白了过来，开车小弟流了一脸一脖子的汗，专心开车，把车开得四平八稳，虽然不知道要开往哪，但也不敢扭头问，打算在市区绕圈，开到哪算哪。

“什么事啊常队？邵宁怎么了？”郑少凯心里升起一股恐惧感。难道邵宁有危险？还是生命危险，果然跟眼前的这帮人有关。想到这的同时，郑少凯心里有点小佩服自己的直觉，真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这……，”常队迟疑了一下，叹气道；“哎……，邵宁也算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呢，也差不多吧，局子里就你俩我最了解，也就你俩关系最铁，啊还有姜磊，你们几个……，我感情上就觉得你们是不一样的，”常队似乎要在电话里老生常谈，乔寒不想打断，但心里也有点不耐烦，太阳穴一突一突的。

常富刚，乔寒知道，也见过几面，勉强算认识，他跟自己的“老板”李金林有来往，或者说是，现在换届的这段时期听命于李金林，算是半个自己人，至于为什么算半个，那是因为乔寒有些看不起他，乔寒觉得这人怎么也老大不小了，干了半辈子警察，虽说一琴一鹤两袖清风什么的说不上吧，但爱岗敬业那肯定是有的，可临了临了没几年就要退休了，却开始挣名要利了，自己争就算了还把徒弟什么的搭进去，搭进去就搭进去吧，最后恐怕还落不了好，不能不说是晚节不保啊，不能从始至一的人，乔寒多少都会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

“嗯……，我知道了，我等下就给他打电话叫他注意，”乔寒一不留神，不知道常队又说了什么，看样子是要挂电话了。

“等等！！！”常队又喊了一声，有些慌忙道；“你别打他电话，亲自跟他说，他电话……可能被监听了。”

“……，”郑少凯目瞪口呆，乔寒则是再次笑了，心想这老家伙难道临阵变卦了？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监听了？他不是专案组以外的人了吗！！都跟他没关系了怎么他还会被监听！？”郑少凯火了，也不顾现在的状况对着手机就吼。

乔寒跟看戏似的看着郑少凯，正起劲儿呢，小弟忽然用手戳了戳乔寒的腰，扭过头，看他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乔寒心里一阵烦躁，心想今天是怎么了，出门没看黄历么？嘴里骂着娘拿过手机；“他妈的你拿着这个！盯着他！”说完就要把枪往他怀里扔。

“乔哥……我……我要开车啊！！”小弟几乎要哭，本来就没摸过几次枪，这次还边开车边拿枪，那简直要了他小命。

乔寒愤愤的叹了口气，认命一样的又把枪重又举起来，心想还好这会他注意力全被常队吸引，不然趁刚才的空挡很有可能就趁机把枪躲过去。

乔寒接过手机，一看来电是李金林，乔寒咳了咳嗓子，确定嗓音稳定后按了接听。

于是狭小的车内空间里，两人各自听着电话，说着能够共通的事情，只是气氛不怎么和谐，小弟满脑袋汗的开着车，同时祈祷今天赶快过去。

两人的电话几乎是同时挂的，挂掉后，郑少凯看向乔寒，乔寒略带无奈的看看他，然后收起手枪。

“电话打完了？”乔寒声音明显轻松了，郑少凯确定他现在敌意至少消失了一半。

“跟你一样，”郑少凯点点头，又问道；“你……，跟常队一路的？”

“他！？”乔寒似乎听到了笑话一样，嗤笑一声道；“我他妈不跟那老小子是一路，”说完扭头，斜楞着眼上下打量着郑少凯；“你是谁？局子里的？专案组眼线？”

郑少凯赶紧顺坡而下，摆出一脸无知无辜的样子点头道；“专案组负责销毁证据这一块，不过我什么都不知道，常队的指派向来是大面积销毁，谁名儿都不透露。”

乔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觉得眼前这人跟常队一样一样的，遇到什么事不管怎样首先把自己撇干净；“那你他妈刚才在车那是什么回事！？”

郑少凯眨巴着大眼儿，继续装相道；“我就过去问个路，结果他们俩说的都不一样，我就闹不清怎么回事，然后就有人下车……。”

“行啦行啦行啦，”乔寒不耐烦的打断，虽然心里还有质疑，但基本确定他是个只能执行简单任务的怂货，可死可活，不过转念一想，他是帮常福刚在专案组收集情报然后做手脚的人，算是挺重要的个棋子，那就不管他先任其发展吧。

“看电话，你跟姓常的关系挺好的？”

乔寒刚刚的那通电话，是李金林询问任务执行情况，知道因为意外被临时取消后气的嗷嗷的骂了一通，搞得乔寒心情很不好，不过再不好也不会乱撒气，只会普通的撒一撒……。

“你回去，跟常福刚带句话，就说，”乔寒酝酿了一下，咬着牙来了句；“CNMB！他妈的临了了改注意还来这一手！软脚蛋！！”说完正色道；“就这句，记清楚了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就说是我让带的。”

“好……，额，您哪位……？”郑少凯觉得这人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情绪波动很大，是很容易冲动的类型，不过他居然没有冲自己开枪，看得出他要么是怕引来警察，要么是多少对常队有所忌讳。

“就他妈说是执行任务差点被他坑了的人，”说晚上下打量了下郑少凯，忽然眼珠子一转；“对了你也是他带出来的是吧，那我好心好意告诉你一声，常老小子善于啃窝边草，为他干活儿的迟早会被卖了，趁现在还没卷进去的时候滚远点，不然把你卖了还替他数钱。”

“啊……？”郑少凯继续瞪大眼睛，扮演纯良无知样简直驾轻就熟，为的就是勾搭乔寒说多点。

果然乔寒很吃这套，他似乎认定了郑少凯是个被利用的短命鬼，自己不杀也活不了多久，于是神色微得意起来道；“那什么宁不就是个么，当完内线往旁边一扔不管死活了，不过只要有点用那老小子就不放过，你看现在就用的上了。”

郑少凯听他这话有点暧昧，心里升起了一阵恐怖，身上开始翻凉，微张着嘴看着乔寒，这次不是装的，乔寒的话很含蓄，但明里暗里的指引了一条线索。

隐约的郑少凯明白了什么。

这帮人来了这目标是邵宁，而邵宁的住址和行踪……是常队提供的！？然后临行动，常队也许是晕头了也许是良心发现反悔了，于是给郑少凯打电话叫他去通知邵宁小心。

郑少凯估算了下时间，要是自己今天不来送拐，没有提前发现那辆可疑的金杯，而是接了常队电话直接跑来的话，那恐怕正好跟这帮人发生正面冲突，那结局就不是被踹一脚这么简单了，也许自保都不可能，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邵宁恐怕会……。

记住自己的本职工作；搞清楚自己工作的不同和特殊性；铭记职责和公正性。

这些郑少凯铭记于心的，全是常队教给他的，有的是用嘴说的，有的是用行动证明的。

郑少凯不知为什么忽然都想起来了，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头重脚轻，他听见了自己的世界在坍塌。

都他妈变了，一个两个的，都他妈变了！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全都被腐蚀着，而自己跟个盲人跟个聋子一样居然浑然不觉，想生气，不知道该骂谁，想震惊，可一切却都在情理之中，想痛心，却不知道谁才是最可怜的人，邵宁？常队？还是被蒙在鼓里的自己。

16

最终，郑少凯平平安安的下了乔寒的车，但是灰头土脸的。郑少凯发挥了自己所有的演艺天分扮演了一个尽职尽责的底层无知小弟，果然疗效显著，自认为将乔寒给蒙住，不止保了条命，还打听到了点意想不到。

郑少凯看着黑车渐渐走远，自己才迈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开始沿着马路牙子走，打算寻找个公车站或者是打的，只可惜此地是城郊，人烟稀少汽车狂啸而过，没有愿意停下来的。

郑少凯边走，边回忆着起小时候的一件小事。

那时候他还上初中，喜欢上了隔壁班的一个女孩，初尝暗恋滋味的他不好意思去表白，于是他当时的哥们儿就给他出谋划策，比如偶遇比如邂逅比如情书，郑少凯深信不疑，听他指挥的忙里忙外，结果到最后那女孩跟他哥们儿在一起了，闹了半天他哥们儿也早看上了那女孩，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给他出了几个歪点子，傻不愣登的郑少凯真上钩了，最后造就了那俩人天天在他眼前比翼双飞。

当时的小郑少凯气的鼻子都歪了，不只气，还有深深的伤心，于是找了几个高年级的学长，在放学后把那哥们儿堵到小胡同里一顿胖揍，至此之后他就跟这位哥们儿绝交了。

当时那种被相信的人狠狠欺骗的感觉现在还能回忆起来，那种感觉形容不出来，但是疼的刻骨铭心，跟现在的感觉很像，不过跟当时相比现在少了份冲动，多了份冷静，所以他现在能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走了有一段路，郑少凯昂起头，深吸口气仰望夜空。天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乌压压的一片墨蓝，郑少凯忽然闭上了眼睛，默默下了个决定。

“乔哥，就这么轻易地把那小子放了？他肯定不是普通人啊！”小弟边开车边问，他们刚刚把郑少凯卸在路边，现在正在往回开。

“嗯，”乔寒漫不经心的答应一声，双脚蹬在了挡风玻璃前，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乔……乔哥，要不我把车开回去……，”小弟忽然放低声音，怕人听见一样的说；“这儿探头不多，直接开车把他撞死！这样……。”

“闭他妈的嘴，”乔寒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恨铁不成钢道；“把他弄死了你去警察局毁证据？等上面查下来你去当替死鬼！？”

小弟听了这话恍然大悟，连连称赞道；“哎我擦！我他妈咋这笨呢！乔哥您真牛逼！想这么全面！！”

“嘁……，”乔寒犯了个白眼，把头转向窗外冷冷一笑。

真当那三脚猫的谎话能唬住我？扯淡，听了常富刚的那通电话他就明白了，无论这人是谁都不能轻易杀，现在常富刚在局里的势力不同往昔了，想要再找个听话的小兵兼未来的替死鬼着实不容易，所以明知道眼前人在扯谎，乔寒也不打算追究了，你装傻，那我就充愣。

乔寒叹口气，感觉走势越来越不利了，常富刚没原来好使唤了，当初是他提供的邵宁窝点，结果竟然会临阵心软找人去给他报信，这真出乎他的意料；还有就是温嘉睿似乎完全不受控制，人虽然进去了可余威尚在，的确有几个他手下的人投奔过来，不过没什么实质用处，而且张家似乎在力保温嘉睿，一直在不断地四面施压，乔寒不相信高官富商有良心，他怀疑温嘉睿手上也有张家的把柄，所以张家才会那么费尽巴里的要把他往外捞。

恐怕这次就算真把邵宁绑到手了，他也不会受任何威胁。

乔寒还觉得李金林有点丧心病狂了，似乎势要跟张昭明死磕，死磕就死磕吧，也不掂量下自己的轻重，对方可是在这个城市根深蒂固的存在，要照这个趋势下去，结局恐怕会是以卵击石。

想到这乔寒撇了撇嘴，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想想后路。

郑少凯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打上了车，等回到住处已经11点多了，到了家属院下车后一路小跑的跑回所在楼栋，结果在漆黑的楼道里迎面撞上个人，那人身形很瘦小，被郑少凯撞得差点后坐过去，而郑少凯通过这瞬间的身体接触，认出了这个身影。

“韩冬？”郑少凯伸手拉住了韩冬的胳膊；“这么晚了你出去干嘛？”

韩冬愣了一下，在漆黑的楼道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郑少凯确认他是在看着自己，只是不知道他此时是个什么眼神。接着韩冬猛地甩开了郑少凯的手，赌气一样的继续往外走。

“干嘛，你干嘛去！”郑少凯觉得他今天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又伸手把他拉回来；“是我啊不是别人，回来！你要去哪？”

韩冬平时乖巧的很，而今天却意外的死活不听话，倔的不行，不管怎么拉都不肯听话，也不回答，于是郑少凯心里本来就不安生，再被他这么一闹更有火了，干脆一把将他扛到肩上，硬是给带回了屋里。

进屋后把人一把甩到沙发上，提上门，打开灯。

“你他妈的闹什么呢！！”郑少凯忍无可忍的吼了一声，韩冬利索的从沙发上坐起身，抿着嘴吸着鼻子看着郑少凯。

这会开了灯了郑少凯才发现，韩冬双眼红肿，鼻头也红红的，脸蛋儿清白，是个刚哭过的模样，心头的气焰立马下去了一半。

“怎么啦，怎么哭了？”郑少凯边说边过去要去摸韩冬的脸，结果刚走两步就不行了，刚才跟韩冬的拉扯中牵动了腰侧，不过那会情绪激动忽略了，现在才感觉到疼痛，一动就跟闪了一样简直要走不动路。

郑少凯紧皱眉头忍着疼，腰微弯；“说话！到底怎么了？”

韩冬眼睛又疼又涨，鼻子酸的要命，本来是缓过来不流泪了，可看着他不耐烦的表情，心里那股悲哀又升了上来，眼泪哗哗的又开始往外冒，擦都擦不过来。

郑少凯看他半天不说一句话，就是流眼泪，心里自然着急上火，艰难的挪了几步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沙发里，韩冬立马被弹起来了一下，颠的哭出了声。

韩冬的哭声很小，跟猫叫似的，他家里兄弟姊妹多，各个哭起来都嗷嗷的，以此来获得父母的关注，唯独他从小就只掉泪不出声，哪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是吸鼻涕声大点，不过现在他有点忍不住了，声音一出来就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