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树倒——冬小树
冬小树  发于:2014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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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岷江眨眨眼表示知道了,忽然后想起来一个人,就问:“路嘉文呢?”

叠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即摇摇头,说:“谁知道呢。”

李岷江明白他有些迁怒,其实他自己也略微明白些什么,只是不想确定,也没好再问,抬眼看了看头顶上挂着的吊瓶,又说:“报警了?”

叠溪说:“昨天晚上就把路嘉文叫过去问话了,不过听说她惊吓过度,受了刺激,啥也不肯说,警察也没办法,加上那群人提前全跑干净了,只能当平常的斗殴闹事处理,不过还好你没事。”

李岷江顿了顿,说:“我约莫着知道这次是谁干的……”

叠溪打断他,说:“好了,是谁不重要现在,吃个哑巴亏可以了啊,以后多注意……这事太吓人了,不想再碰见第二次了,以后还是老实点好。”

李岷江哭笑不得,心想挨揍的又不是你,就说:“我这不没事么。”

叠溪说:“没事就好。”

便不吭声了。

病房里一片洁白,隔壁床位上还没住人,往那便是窗户,上面垂着淡蓝色的百叶窗,阳光从中间一层层的溢出来,淌在地上流成一片。

叠溪低着头,手里不断摆弄那只杯子,时不时也抬头看看李岷江的输液管,偶尔跟他对上一眼。

李岷江忽然叫他:“叠溪。”

叠溪没精打采的:“嗯。”

李岷江说:“怎么不说话了,生气啦?”

叠溪吸吸鼻子,回答说:“嗯,有点。”

李岷江就看他,看了好一会,说:“鼻头上痒,挠挠。”

叠溪:“……”

叠溪站起来,弯过腰去,伸手揪了揪他的鼻子,李岷江闭上眼,缓缓说:“叠溪,你知道吗?被人惦记这感觉真好。”

叠溪怔了下,听他继续说:“当时挨打的时候,我就想,要是我真是被这么打死了,最难受的该是谁。要是放以前我肯定特别无畏,死活要跟他们拼了,因为光杆一条,死了就没了,没什么大不了,但就从昨天,我觉得我不能有事,因为还有个人惦记着我。”

他说:“叠溪,哥这次知道错了,以后不再惹事了。”

叠溪动作停了好久,手掌就这么遮在他脸上,感受着那气息缓慢衍发,是一种几乎能融化了冰雪的温度。

他迟迟没收回手,李岷江看不见,听着声音有些打颤,知道他眼圈肯定红得厉害。

叠溪做了两个深喘,说:“说的也是,救了你一条命呢,那你说咋办吧。”

李岷江抬头,鼻尖在他掌心里蹭了蹭,没说话。

“以身相许吧。”

叠溪把手拿开,站在那,看着李岷江,认真的说:“这次我没开玩笑。”

这时,房门响了,两人俱是不由自主一愣。叠溪起身去开门,发现竟然是路嘉文。

她怀里抱着束花,手里还另外提着一方便袋的东西,迎面看见叠溪,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眼只往屋里面瞟,说:“岷江……你舅舅他醒了吧?”

叠溪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站在门口不是一会了,刚才的话说不定已经全听见了,正踌躇还让不让她进来的时候,李岷江躺在床上已经注意到了动静,问:“嘉文?”

叠溪淡淡的嗯了声,不再介意,侧过身子给她让道,然后提了桌子上的暖壶,说:“我去打点水,你们慢聊。”

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门甫一关上,路嘉文就酸了鼻子,她随手放下东西,坐在床沿上,有些迫不及待的说:“岷江,其实昨天,那个我……”

叠溪忽又拧了门进来,面无表情的说:“别光顾着聊天,点滴没了记得叫护士,你们继续。”

接着“啪”的下又关了门。

路嘉文:“……”

她心有余悸的去门口瞅了瞅才放心回来,可是刚才的气氛全被破坏掉了,反而不好继续再说,而且李岷江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精神,她就把买的花找了个瓶子插起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坦然些:“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李岷江不置可否,只问:“那天晚上你没事吧?”

路嘉文点点头,又重新鼓起勇气来解释说:“我那天本来想跑出去报警来着,你知道那地方太偏僻,连辆出租都没有,我顺着哪条路跑了大半天也……”

李岷江打断她,说:“这我知道,你就告诉我,这事从最开始你参与进去了多少?”

路嘉文脸色瞬间白了,她站起来分辨说:“岷江,我对你什么样你不清楚?我敢保证我做所有的事都是为你好,我……”

李岷江费力的扬了扬胳膊,说:“嗯,为我好,的确是。”

路嘉文语塞,她涨红了脸,不知道往下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又坐下,低了头说:“我……我也是被骗了,那天他们给我打电话说分摊赔偿的事可以谈谈,但是地方他们定,我觉得是好事……我……”

李岷江用一种近乎于崩溃的眼光看她,半晌他叹了口气,说:“算了,这不能怪你。”

路嘉文似乎看到了曙光,她紧紧抓住李岷江的手说:“岷江,你相信我,下次绝……”

李岷江的脸立刻变得扭曲,路嘉文正觉得奇怪,却听他没忍住终于叫了出啦:“……手!……疼!!”

路嘉文:“……”

她噤若寒蝉,讪讪又松开了手,只好继续削苹果,李岷江疼得满脑门汗,调整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表情,缓了缓气,浑身不自在的看着天花板也不想说话了。

过得一会,他又开口,说:“那个……聚会那天晚上我跟你说的那个事,不用再帮我找了。”

路嘉文抬头,满脸迷茫:“什么事?”

李岷江说:“心理医生那事,不需要了。”

路嘉文倒是很诧异,她回头,指了指门口,悄声问:“他……好了?”

李岷江看她,许久才说:“谁跟你说是给叠溪找的?”

路嘉文手倏然抖了下,苹果瞬间脱落下去,滚了一地的灰。

路嘉文走后,病房里变得静极了,只有空调里的风把窗帘卷的啪啪直响。每当走廊里有脚步声李岷江就无比渴望的盯着门看,又无比落寞的听那动静路过然后渐行渐远。

他两条胳膊被吊的发酸,放下来又压得胸口闷疼,几乎就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甚至连睡也睡不着。

正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门总算是开了,李岷江精神为之一振,目光炯然的注视着门口直到进来一个圆脸小护士。

小护士例行公事般的给他拔了针头,收走输液管,然后搬了张凳子往床边一坐,手里拎了份当天的报纸娱乐版,抖开开始看。

李岷江无奈,便歪着脑袋凑着看报纸背面,看了一会眼发黑,终于憋不住了。

他咳了声,问:“现在几点了?”

小护士摸出手机看了看,头也不抬的说:“快1点了。”

李岷江说:“噢,我外甥呢?”

小护士翻了页报纸,回答得倒是干脆利落:“不知道。”

李岷江又问:“你几岁?”

小护士终于合起来手里的东西,鼓着眼泡看他,说:“你想干啥?”

李岷江略微有一丝尴尬,又装作很坦然的答:“那个,我想上个厕所。”

小护士掂着医院里的玻璃尿壶,二话不说就往他被子里面探,异常熟练的要扒他裤子。

病号服都是那种易穿易脱的,李岷江还没反应过来,裤子就已经箍到了腿弯,然后感觉一个冰凉的东西直接顶住了自己下面,他稍一瑟缩,张开双腿,狠狠的将那东西压在了床上。

小护士就有些不耐烦,抱怨着说:“大男人红什么脸?这东西我见得比你都多,你还尿不尿了?”

李岷江:“……”

他欲哭无泪,又死活拉不下来脸,膀胱中尿意却越来越强,正僵持着的时候,叠溪提了午饭回来,恰好看到李岷江双腿中间夹着个小护士,正拿着个尿壶往里塞。

叠溪:“……”

他连忙跑过去,说:“我来,我来吧。”

小护士好歹是被老大不情愿的请走了,李岷江如释重负,悲愤的看着叠溪,咬牙切齿的问他:“你去哪了?”

叠溪把被子撩起来,帮他褪下裤子,又拍了拍他屁股,说:“尿。”

李岷江脸仍然是红红的,但是已经自然许多,他努力克服着这种不适感,又试探着问:“咱们回家吧,不住这儿了。”

叠溪说:“我刚才给你办了退院手续,一会让马经理开车接你,都是些皮外伤,记得不断药就好。”

李岷江感激的点点头,然后听着那极不和谐的哗哗声,他又红了老脸,清了清嗓子说:“那个……能让哥考虑考虑不?”

叠溪一时没意识过来,随口问:“考虑啥?”

李岷江想了想,实在说不出‘以身相许’这四个字来,他动动耳朵,最后放弃说:“算了,哎。”

叠溪看他的样子直想笑,把尿壶退出来,帮他揩干净,却没及时帮他提上裤子,只用手环成个圈,圈住他的根部,恶意的抖了抖,说:“随便,我不急,反正你还欠我半天对象不是,回家先算账吧。”

李岷江也就跟着他抖了抖,说不出话来,忽然感觉自己的一辈子,都好像要被他这样握进手里了。

第16章

李岷江及至进了院子,看见自家那两颗石榴树,才感觉是得到了新生。

叠溪一路扶着他进屋里去,然后出来收拾刚买的东西,一回头看见他又跟出来了,禁不住吓一跳:“你没事啦?不好好坐着,瞎跑什么?”

李岷江两只手分别吊在胸前,头上的纱布已经去除,换成了创可贴,站在那里像个威武的大型机械装甲战士,他试着跳了跳说:“我脚又没事。”

叠溪把塑料袋一举,说:“那你用脚帮我提着?”

机械装甲战士恍然大悟,一步三摇拖着尾巴悻悻的走了。

叠溪系着围裙在厨房里捣蒜末、拍黄瓜,时不时回头隔了两层门一个抱厦往客厅里看,看见李岷江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腰背挺得直直的,看电视。

可是眼珠动都不带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叠溪哼歌,从碗柜里收拾出来两个碟子,在水管上冲干净,再想扭头看时,却发现李岷江就站在厨房门口。

叠溪差点喊出声来,立即想把碟子拍他脸上:“……你走路不带响的?吓死老子没饭吃的啊!!”

李岷江很无辜的看他,说:“手不能动,脚闲得慌。”

叠溪呸他一口,说:“那该把你脚也吊起来,还真是得怪那些人打的轻了。”

李岷江就凑过来,倚在灶台旁边看:“嗯,下次吊脚……你会做饭?还挺厉害。”

叠溪没搭理他,手脚利落的切葱剁姜热锅放油,最后把切好的肉片拨进去,嗤啦一声响。他扭开抽油烟机,说:“我可不像你请吃,每天上班还有买菜做饭的,等着张嘴就行……往那边站点,别碍事。”

李岷江挪了挪,说:“哥以前也经常吃干饭咸菜的,油星都没有。”

叠溪眯眼,说:“那还长这么老高个子?”

李岷江也就不再说话,专注看他炒菜,过了一会,又不由自主的挪回去,两只胳膊搭在厨台上,一米八几的个子弯的像只讨食的大狗。

叠溪挑出来一片瘦肉,吹了吹喂给他,李岷江咽下去,说:“淡了。”

叠溪拍脑门,跳着去翻箱倒柜找佐料,说:“哎呀,忘放盐了。”

李岷江就又凑近了些。

叠溪冷着脸说:“再近点就进锅了。”

李岷江挑了挑眉毛,脸有点红。

叠溪知道他想表示亲近,以那种试探而又笨拙的方式,绞尽脑汁的来迎合自己的喜好。

如上次在电游城里,他浅尝辄止的一吻,到底是想投其所好,还是情不自禁。

叠溪分不清楚。

叠溪说:“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岷江正看着锅里出神,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的懵了,迷茫的抬头:“嗯?”

叠溪关了火,转身对着李岷江勾了勾指头,示意他过来。

李岷江就傻乎乎过去。

叠溪避开他受伤的胳膊,双手向上环过去,搂住他的脖子,稍微扯得他有些低伏。两个人挨得极近,叠溪笑着说:“哥,引火是要自焚的,随便勾搭是要还的,懂?”

李岷江尚不及回味他话里的意思,叠溪下一秒就凑上来了。

李岷江的反应其实很出乎叠溪的预料,至少以为他会躲。

李岷江并没有躲闪的意思,也没有闭眼,眼睁睁看着叠溪覆上自己的嘴唇,有种温暖湿润的触感开始滋生,似乎有只小猫在自己心头轻轻挠了一下。

叠溪也望着他,鼻梁周围泛着些淡粉色,他眼睛此刻是弯着的,轻声说:“张嘴。”

李岷江便顺从的张开嘴,接着感觉到了叠溪柔软的舌头。

他噗哧一下笑了出来。

叠溪有那么一点点的恼火,皱着眉说:“笑什么?”

李岷江用胳膊夹着他,脑门抵在他身上,笑的肩膀直抽搐,最后连叠溪也撑不住笑了,拿手在他肚皮上掐了一把,怒道:“有那么好笑吗!气氛全没了!”

李岷江往后躲,赶紧摇摇头,说:“有点……嗯……别扭,这次不笑了,你教哥,哥不会。”

叠溪悲愤看天,他重新酝酿情绪,可怎么也鼓不起来勇气再来一次,得过且过的想反正都亲过了,也算不得亏本,有些垂头丧气的小声说:“算啦,还是先吃饭吧。”

李岷江眼里带笑,他低头拱了拱叠溪,亲了亲他嘴角,说:“先吃饭。”

叠溪自暴自弃的想:其实他本来就是弯的吧是吧是吧……

叠溪几乎确定了一件事,李岷江在情爱方面的确是涉猎未深,这点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很容易脸红,在医院因为要检查头部的伤口,将他脑后的头发削的很短,两只圆耳朵就突兀的显露出来,一直到吃完饭,都还带着那抹亮晶晶的朱砂色。

叠溪饶有兴趣的去捏,心里奇怪怎么跟小时候认识的李岷江差别这么大,自己只记得小时候的他没这么好看,黏人而狂妄,还有些冒傻气。

李岷江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放着新闻联播,桌子上碗盘随便摞了一摞,谁都不想去收拾。

他微微歪过脑袋,任叠溪在那摩挲着耳朵玩,过了一会,他问:“还亲么?”

叠溪说:“你耳朵又热了。”

李岷江嗯了声,说:“小心别拽掉了,掉了就不好看了。”

叠溪就笑了,抬起来他的一只胳膊,钻了进去,复又觉得不舒服,干脆就翻身骑在他的身上,膝盖分列两边跪好,踹掉了拖鞋。

李岷江仰起来脸,看着他,叠溪背对着电灯,每根头发丝上都沾染着一层光晕。

叠溪俯下身来,闭了眼。

像是冲破了青涩的外壳,李岷江似乎被叠溪挑起了欲望,小心而专注的回应着他,与他舌尖相抵,相逐,相互缠绵,伴着略有些淫靡的水声,蒸发在彼此浓烈的气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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