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吴胜从未有过的痞气惊到了陈琦,也许靠在吴胜精壮的胸膛上让陈琦感到安心,再没有了挣扎,陈琦乖乖的,一动不动。
6.
作为陈琦的“大内侍卫”,吴胜很疑惑,为何刘恒文从不开车接吴胜。
后来听别人聊天才知道,刘恒文比陈琦小两岁,离十八岁还有几个月,没车票。虽同属一个公司,但刘恒文和陈琦的训练时间不同,两个人碰头的时间更少。陈琦也不会主动去找刘恒文。
前几日陈琦从刘恒文手中拿到了吴胜的资料,简简单单,一清二白,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生活阅历。
轻轻的摩挲着手中的白纸,陈琦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
乍一看,吴胜没有一点可疑之处,以至于刘恒文翘着个尾巴,奚落吴胜一清二白的家底。
但始终有种违和感困扰着陈琦,首先,资料上写,吴胜是和姥姥一起长大的,父母双亡,留下一笔遗产,可侦探却查不出吴胜父母是因何而死,遗产又是多少。
从邻居的口中得知,似乎从认识吴胜一家开始,就没有见过吴胜的父母,而吴胜一家的经济状况一直是很好的,简直可以说是富富有余,远远超过了小康。
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住在一个复式二层小楼里。
其他孩子刚吃到进口糖,老吴家的孩子都开始玩国外的进口玩具了,但吴胜从小就谦虚有礼,再加上那时的人们心地还是很淳朴的,也就没人说吴胜家什么,就算有什么疑惑,就当吴胜父母是出意外死的,人家赔了不少钱给这一老一小。
如果是普通的意外,那查遍了近几十年的案件记录,不可能连一丝线索也没有,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吴胜父母的事情被谁掩藏起来了,这个人的势力比起刘恒文的老子,高出了不是一个等次。
这是疑点之一。
最大的疑点,还是吴胜本人。
就像动物之间凭借着触觉就能分辨出敌人与同类。
只看手中的资料的话,吴胜的生活环境真是太平淡了,平淡到诡异,除了高中为学设计奋斗了一把,人品爆发外,毫无亮点。
他的言谈举止又是如何培养的?
走进吴胜家,陈琦忍不住又感慨的自问。
陈琦虽家境优越,但家里的装修却中规中矩,很符合大家族的感觉,厚重的色调搭配上不菲的家具。
刘恒文的家他也去过,豪华富丽,无可挑剔,但陈琦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直到看到了吴胜的装修。
这种东西,叫做品味。
什么东西都是有过不及,一个人带着金饰品会显得璀璨耀眼,要是所有的人都带了金饰品,就会显得平常、俗气。
每次看见屋里记忆中的家具,吴胜就会感到一阵阵的压抑,想咆哮的狂躁。
所以将所有的家具都清空,连窗帘和沙发套都不放过,又花重金从国外买进,布艺家居从设计到布置全部都是自己一手包揽。
深棕色的地板上薄薄的一层优质蜡,黑色的软纯皮沙发奢华舒适,沙发前摆放着精致的茶几,茶几下铺着一款北欧复古风格的厚毛毯。
香槟色的流苏窗帘随意的挽着,微启百叶窗,微风把淡色的窗帘吹起,如流动的香槟。
大尺寸的彩电,彩电上是用精致画框装裱的一副油画。
多重蓝色渐变,勾勒出夏日傍晚的美丽海景。
“这是你画的?”
吴胜把晚餐用的食材放到橱柜上,剩余的分门别类放进冰箱。听到陈琦的话,端着一杯鲜榨的橙汁走出来。
瞥了眼墙上的画,这是吴胜真正19岁时画的,整幅画面构图精巧,色彩运用得当,是一副不错的作品,以前屋子里也只有这幅画留了下来。
“是,橙汁?”
陈琦接过橙汁道了声谢谢,并不是平时喝的冰冻橙汁,热热的,橙汁里还带着饱满的果肉。
“鲜榨的?”虽说是八月,但吹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凉风,陈琦还没太缓过来。
“嗯,趁热喝了,热水器开着,冲个澡,我有没开封的衣服,然后出来吃饭。”
“你做饭?”陈琦的声音上挑。
吴胜挑眉,没有问答,问道“有忌口么。”
“没有。”
吴胜点点头,向卧室里走:“你穿我的衣服可能会有点大,把衣服脱下来后扔进洗衣机就行,明早就能干。”
走进卧室,吴胜挑了件白色的鸡心领白色T恤,纯棉的灰色休闲裤,和白色内裤。托邓辉国外代购还是很麻烦的,因此遇到特别喜欢的,吴胜总是会买个几份备着。
这款鸡心领的T恤质地精良柔软,穿起来很舒服。
走到浴室前敲敲门:“我把衣服放在门口的凳子上了。”
过了几秒,陈琦嗯了一声。
放下衣服,吴胜走进厨房准备晚餐。鲫鱼羊肉、虾仁炒鸡蛋、清炒苦瓜,和胡辣汤,盛上两碗米饭,切了棵自己腌渍的辣白菜。
就剩鲫鱼羊肉锅在砂锅里咕嘟,吴胜坐在餐桌旁看书。
一个顶尖的设计师,一定是引领着时尚界流行趋势,吴胜也会适时的关注时尚杂志,点上一根烟,吴胜考虑下一步。
在当时的社会,唯一一个猫腻最少的设计师比赛便是“赛森盛典”。这是由每个学校选送人才,然后由主办方评奖。
主办方是英国学院,优胜者可以获得留学的资格。
上辈子吴胜并没有把这个比赛当做一回事,因为这个比赛的油水太少,也就没人去用心宣传,另一方面是英国学院也没太瞧得起穿着土气的中国人,一个不愿比一个不愿要,无比默契。
学校挑选赛他已经把作品交上去了,班里参加的人只有两三个,吴胜选择的作品不出挑,也不平庸,刚刚好,在没进入复赛前,他还是选择保守点。
其他的学生都去参加了“全国大学生设计师精英赛”,也就是吴胜上辈子栽跟头的比赛。
邓辉黑白两道都有人,前几日打电话给吴胜:“胜啊,你得罪刘家大少爷啦?他满市里的查你消息。”
吴胜猜测,大概是刘恒文的“忠犬职业病”,他一点都没当回事,上辈子犯案后,所有记者齐上阵都没查到他的父亲,地位可想而知,所以,刘恒文也只能查到一些“别人”想告诉他的而已。
7.
热水从喷头中哗哗的涌出来,热气立即盈满了整间浴室,洗手池上方的大块镜子上是朦朦胧胧的雾气。
身上的寒气被热水冲走,用双手接起一捧水,轻轻的拍在脸上,毛孔因冷热交替而急剧的收缩,陈琦舒适的呼出一口气。
乱蓬蓬的脑子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自从念了影视学校和家里吵翻后,陈琦和陈父的冲突就不断升级,今天又是大吵一架后,跑出了家。到了大街上才发现,忘带钱包了。
向来有条不紊的精明头脑出了空子,蹲在街角孤寂的蜷缩着。家是肯定不能回去的,陈家的人都出奇的要面子,陈琦打死都不会向父亲低头。
严格说来,陈琦的身边还真的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只有刘恒文那种的,揣着什么心思,大家都了解。最近陈琦的训练和课程都很紧,几乎没有精力性生活,也就不想去找刘恒文。
陈琦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异于常人是在初中的时候,当时正值朦胧期,小男生都看黄色刊物,陈琦也买了本,郁卒的是根本没感觉。有次同学一起凑到家里看黄书,小男生受刺激大的,也不害臊,冲进卫生间就打手枪。从门缝里看到高潮中的同学,陈琦终于激动了,自己的小兄弟如冉冉升起的旗帜,稳步上升到最高点!
上了高中,有朋友的哥哥做模特,熟悉了后,陈琦发现对方原来和自己一样,并且这个行业里的同类更多,当时陈琦就有念影视学校的心思,有了这个额外的“奖学金”后,陈琦立马坚定的报了影视学院。
但是陈琦的口味还是很挑的,看了一圈之后,刘恒文这个大少爷就进了他的视线。公平来讲,刘恒文家境优越,自身条件也不错,少年的爆发力更是没得挑,洋溢着青春的味道,除了那些二世祖的通病和瞧不上人的毛病,刘恒文还是可以的,况且陈琦要的不是他的心,身体就足够了,于是陈琦一勾手,高一的刘恒文就乖乖上钩了。
陈琦正蹲在街角犹豫要不要去找刘恒文,吴胜就出现了,银灰色的衬衫,显得整个人帅气又利落,剪裁得体的长裤包裹住修长的双腿,嘴角叼着眼,眼神微眯,还带着淡淡的笑。陈琦的脑袋打出生以来,第一次非人工自愿性质的罢工。脑海中有个声音不断的催促着他:去他家住,去他家住……
就像一个魔咒,仿佛是被人催眠了,张口道。让我在你家住一晚吧。
虽说吴胜向来给人稳重可依靠的感觉,但陈琦潜意识里判断他是危险的,很危险。人们对于未知的生物总会带有恐惧与好奇,就像此时的陈琦。
在任何人的面前,陈琦都可以似笑非笑的谈笑风生,但遇到吴胜,他总是会不自觉的躲避与退缩,吴胜的气势总是隐隐的的压过他一头,用那双毫无波动的双眸,淡淡的凝固着你所有的动作。
热水将泡沫冲散,散发出吴胜身上浓浓的麝香。
“是沐浴露的味道?”陈琦拿过沐浴露,放在鼻子下方嗅了嗅,吴胜的沐浴套装从露到液,都是古龙香水味。
将英文牌子记住,陈琦用干净的浴巾擦干身体。陈父下手很重,棍子耍的虎虎生风,毫不留情,后背、前胸、肩膀、胳膊,上半身都是紫色的瘀痕。做模特的身体就是本钱,为了自己的赚钱工具着想,陈琦决定短时间内是不回去了。
把浴室的门打开一条缝,将换洗的衣物拿进来。
白色很衬陈琦的肤色,柔软的发丝垂下,遮住了淡红色的耳朵,灰色的休闲裤腿自然的褶皱,带着清新的家居感。
厨房中,吴胜将炖好的鲫鱼羊肉砂锅放在桌垫上,饭后水果的西瓜和山竹取出,西瓜切好,和山竹一起放盘里,又点了根烟,等着陈琦。
“让你久等了。”抬眼,陈琦用毛巾揉着头发走进来,带着沐浴露的香味。
一个秀色可餐的人儿沾染着自己的味道,毫无防备的睁着大眼睛望着自己。
这让吴胜这个腹黑的大灰狼用力的吸了一口烟,摆好碗筷。
“没事,吃吧。”
“一会借我用下吹风机可以吗?”
吴胜看了眼陈琦半干的头发,道:“你的发丝太软,用吹风太伤头发,屋中的温度很暖和,等你吃完饭就干了,如果担心明早凌乱的话,有喷壶和定型。”
吴胜说话时的声音沉沉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就跟着他的思维走,很容易接受他的建议。
“嗯,那好吧。”
作为主人的吴胜很好的尽了地主之谊,挑鱼刺,夹菜、饭后刷碗摆上水果,动作麻利的让陈琦结舌。
“你家里经常来客人?”陈琦试探的问道。
吴胜一愣,回想了一下,19岁的吴胜从小到大从没往家领过同学,出狱后的应酬与小聚也都是在酒店包间、咖啡厅、会所之类的地方。家里虽来过几个男人女人,也不是客人的身份。
吴胜大似生来就有些天生凉薄,对情爱之事并不敏感,以至于上辈子眼看四十了都没结婚。吴胜打算过,他不需要什么情情爱爱,只要不麻烦、并以他为主,男人女人都可以。但那些人总是渴求的太多,刚开始只是物质上的渴求,慢慢的,便是感情上的渴望。没到三十岁的时候,吴胜也想过,那种能激发他余热的感情。过了三十,吴胜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为了根本毫无可能性的东西白用功根本毫无意义。
“你是第一个。”
这次换陈琦一愣,吴胜拿起山竹,右手一捏,熟透了的紫色厚皮一裂,露出里面白色的果肉,扒开厚皮,递给陈琦。
“我一般都很晚才到家,平时模特训练班很忙,也没有时间联络同学。”
吴胜的日子是无比充实的,学校、训练班、店铺、超市,四点一线,回家吃晚饭后,看书、画设计图、构思马上就要开业的店面销售方案,和新款服饰。
做模特一方面是为了多接触一些这方面的人才,二来可以参加走秀,穿上衣服并演绎出它的灵魂和在台下看完全是两种感觉,这可以给他更多的灵感。
自己的作品,又有谁能比自己更了解其中蕴含的情感呢?
“我想在这里住段日子可以吗,我会付房租的。”
吴胜看了眼陈琦,他垂着眼睛,小口小口的吃着山竹。在吴胜的心里,陈琦一直是一只善于隐匿的小毒蛇。以他和刘恒文的关系,想必刘大少爷是很乐意陈琦去他家住的。他知道陈琦很聪明,心里的小弯弯绕更是多得数不清,他不知道这条小毒蛇为什么会选择住到他这里来,抑或,他猜到了一些。
“好,你就住二楼我对面的房间好了,那间一直是客房。”
吴胜家一楼是客厅、餐厅、浴室,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是吴胜已故姥姥的,装修风格一直没有改变,只是定时打扫一下卫生。
除了姥姥的房间之外,吴胜住的主房和两间客房,都重新的装修过。
8.
作为房客的陈琦很自觉的承担起了收拾房间和刷碗的任务。
大少爷在家显然是养尊处优惯的,但好在陈琦头脑灵活,做东西向来是用脑子的。没过几天,收拾屋刷碗已经做的很麻利了。
渐渐的,陈琦把做饭的活也拦了了过来。
因为吴胜没收他的房租,道:房间空着也是闲着,你要是不好意思就做家务。
于是,陈大少爷,开始双管齐下,做起了小保男。慢慢的,烹饪也有了些趣味,八大菜系,煎炒烹炸,其妙无穷。原来一直是吃现成的,没有多大感觉,现在才知道每一道菜的形成是这么的麻烦。
和吴胜住在一起后,陈琦也了解到了吴胜的服装生意,吴胜丝毫没有回避他的意思。从进货到设计,到营销方案,忙不过来的时候还让陈琦帮忙。
陈琦不得不再次感叹吴胜的头脑,吴胜的设计图纸他也看过,从选材到设计,新颖不说,难得的是有豪华感,就是人们说的,洋气、上档次。
对吴胜本人的认知也有很大的改观,相比在外面谦和有礼如翩翩贵公子,在家的吴胜虽然举止有度,但神情淡漠,话也很少,一包烟一转头就能抽完。
沉稳的就像一潭死水,你不拨弄它,它绝不会泛起波澜。而陈大少爷在家就正好相反,相对于外面的精明狡诈,回家立马变身小白兔。
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也可以被称作化学反应。
有些事情,你越是藏着掩着,人们越容易往其他的方面去想,要是你坦坦荡荡,即使做坏事也不会有人去怀疑。
吴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陈琦在他家住的事进行隐瞒,就算刘大少爷看他不顺眼,也会顾虑陈琦的面子上不会做的太绝,小打小闹的话,吴胜就照单全收,外加给他好好“爱的教育”。
“也算我对小辈的教诲了。”吴胜为自己的宽容很是欣赏。
一个月的集中培训过后,模特开始各自接简单的活了,平面模特、简单的小型展览秀等等。
吴也不指望做这些挣钱,也没有什么特别中意的,也就没有兼职,除非是公司规定的活。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学校里进行设计创作,学校的选送资格也已经定下来了。
这届“赛森盛典”给所有参赛选手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主题为中国山。
这个题目可让一些熟知西方美术史与西方近代史的才子们蔫了,其实也不怪他们,谁知道上一年的题目还是阿波罗,下一年就中国的山了呢。
脑海里的灵感渐渐成型,吴胜随意的用铅笔在草纸上画着毫无章法的线条,多年来的警惕让他不可能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毫无保留的进行创作。
四周都是刷刷的绘画声,夹杂着一两句的闲聊。
“……你说他胆子可真大,不但敢做那事还敢碰毒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