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身世（一）

呆呆地盯着电视屏幕，凌光晨有点发懵。

他怎么也没料到黎昕会突然出柜，黎昕现在本来就处于低谷期，贸然出柜只会对他的星途造成更大的影响，黎昕坐在发布台上，脸上的笑容始终是平静而优雅的，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这个。

他对自己的私生活一直保护的很严密，几乎不会让狗仔队有任何可乘之机，面对各种采访时也不会回答任何关于自己私生活的问题，可是现在却一反常态，不止出了柜，还如此高调的召开发布会，想也不用想是因为什么原因。

发布会开始后没多久，有记者在台下不停提问：“黎昕，请问你为什么要出柜？”

这次发布会黎昕说过不回答任何提问，有保安去制止那个记者，但黎昕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

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黎昕回答道：“这次出柜其实是临时决定的，我爱上了一个男人，爱的很深，可是我做了错事，伤害了他，他现在不愿意相信我，也不愿意和我有任何来往，所以我决定出柜，对自己诚实，也对他诚实。”

顿了顿，他用坚定的语气继续说：“因为我爱他。”

他说这句话时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头，仿佛透过了镜头直接看着凌光晨。

凌光晨脑中一片空白。

见从黎昕口中挖出了如此猛料，那些记者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继续不停追问：“请问你那位男朋友是谁？是圈中人吗？还是圈外人？能透露一下他的身份吗？”

黎昕却只是笑了笑，不再回答。

凌光晨默默的回到沙发前，放下汽水，然后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

他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发布会很快就结束了，但造成的放果绝对是轰炸式的，发布会一结束，不少频道立刻改变节目表，给黎昕开始做专题，分析他出柜的原因，还有那位让他甘愿出柜的神秘男友的身份。

凌光晨关掉电视，愣愣的坐在沙发上。

他的手机就放在一边，他拿起手机，犹豫着想要给黎昕打个电话，但迟迟不敢拨通，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已经决定不再和黎昕有任何来往，而且也不知道黎昕到底到底是真喜欢自己，还是不甘心被自己一再拒绝，想要用这种方法重新获得自己的心，后者看来虽然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对黎昕这种人来说，不按常理出牌一直是他的特色，凌光晨看从来就不透黎昕这个人，也不想再研究他。

虽然这么告诉自己，但凌光晨怎么也无法阻止自己脑中纷乱的思绪。

他抱着抱枕，双脚踩在沙发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发布会后不久，黎昕给凌光晨打了个电话。

凌光晨就知道他会打来，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号码，迟迟不敢接通。

铃声却一直响个不停。

凌光晨咬了咬牙，按下了拒听键。

刚松了口气，片刻后，铃声却再次响了起来。

凌光晨又按下了拒听键，但黎昕却一直不肯放弃，折腾了连续好几次都是这样。

凌光晨都快抓狂了，虽然他知道黎昕是个很执着的人，却没想到这么执着，凌光晨现在一点都不想和这个人说话，甚至连他的声音都不想听到。

被连续不停的手机铃声吵得心神不明，凌光晨索性关了机。

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之后几天，凌光晨都没敢看电视或上网，完全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黎昕也没有来找他。

出了这档子事，黎昕现在肯定被一大帮狗仔监视着，凌光晨刚开始还有些忐忑黎昕会直接来找他，这样肯定会暴露他的身份，不过现在看来，黎昕还算是有点良心的，没有把他拉下水。

……

虽然远在意大利，但冷夜和炎非也很快就知道了黎昕出柜的消息。

冷夜第一时间给凌光晨打了个电话。

关机。

冷夜于是有点担心，又打给了阿曼达，得到的回答是凌光晨没什么事，只不过有点被震惊到了，冷夜这才放下了心。

炎非和冷夜在庄园已经住了很久，但一点都不想回国。

尤其是冷夜，他已经彻底爱上这里了，相比于大都市的喧嚣，这里的感觉要好多了，像是世外桃源。

炎东成对冷夜的态度一直淡淡的，不热情，但也不冷淡，虽然知道他一直都是这个性子，但冷夜总觉得他在故意避开自己，这种感觉在他们两个单独接触时的感觉尤为强烈，炎东成总是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离开。

冷夜觉得奇怪，一直想问炎东成原因，但炎东成根本就不给他那个机会。

冷夜于是把心里的疑虑告诉了炎非，不过炎非却只是一笑置之，说他想太多了，老爷子对外人一直都是这种态度。

某天，冷夜在经过炎东成的书房时，发现门没关紧。

冷夜从门缝里不经意间看到了炎东成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什么东西。

这正是询问的好机会，冷夜犹豫了一下，推开门，走进书房。

炎东成看得入神，冷夜突然进来似乎把他吓了一跳，手中的东西也不小心落了下来。

那是一张照片，落到了冷夜脚边。

冷夜于是弯腰捡起那张照片。

炎东成却制止他：“不用你捡。”

语气有点慌张，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冷夜还是听出来了。

但冷夜已经捡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那照片，照片看起来有点旧了，边缘有点泛黄，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男孩站在一起，其中一个男孩的右手搭在另一个男孩的肩膀上，靠在一起的模样十分亲密。

两个男孩看起来都很眼熟，其中一个简直是炎非的翻版，看来就是炎东成，这父子两人长得还真像。

至于另一个……

冷夜一开始想不起来他像谁，但很快就想起来了，然后十分错愕。

虽然模样十分青涩，但仔细一看，但这个人的五官和眉眼和自己的父亲几乎一模一样！不，应该说就是自己爸爸！

这是怎么回事？

炎东成和他爸爸认识，他居然完全不知道……

冷夜惊讶的看向炎东成。

炎东成一言不发，夺过了他手中的照片。

冷夜问：“你和我爸爸认识？”

“这不关你的事。”炎东成冷冷道。

“当然关我的事。”冷夜十分不客气的反驳道：“我哥哥跟了你那么多年，到后来还死于非命，我有权知道这些。”

炎东成冷冷地说：“出去。”

冷夜不动。

炎东成盯着他，眼神越来越冷。

如果换做是从前，冷夜可能还会遵从这样的命令，可是现在不同。

疑惑不解开，他就不打算离开这里。

两人僵持了很久，换做是从前的炎东成，恐怕早就已经动手杀他了，可是现在他却只是瞪着冷夜，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炎非也进来了。

他一进来就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于是奇怪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冷夜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视线调回了炎东成身上，冷冷道：“问你老爸吧。”

“爸，到底怎么了？”炎非越加觉得奇怪，于是问炎东成。

炎东成看着他们，迟迟没有开口。

他手中依旧拿着那张照片。

炎非看到了那张照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沉默了下来。

最终，炎东成的态度先软了下来，他看了冷夜一眼，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

他终于开口：“我一直都不知道阿坤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所以炎非带着你出现的时候，我很意外。”

阿坤是冷夜父亲的名字，奇怪的是冷夜居然记不起他的全名了，他记忆里很多以前的事都变得十分模糊，大多记不起来了。

冷夜问：“你和我爸爸很熟？”

“何止很熟，我们一直是……”说到这里，炎东成突然打住。

第二十一章：身世（二）

炎东成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这更加勾起了冷夜和炎非的好奇心，一提到冷夜父亲，炎东成的眼中浮现出了淡淡的哀伤。

炎非和冷夜都有些惊讶，不敢相信一直以冷血无情而闻名的炎东成会流露出这种情绪，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

“爸……”炎非开口，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炎东成朝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继续开始讲述曾经的往事。

冷夜父亲名叫于坤，炎东成和于坤可以说是发小，两人很小就认识了，然后一起长大，一起读书，再一起混黑道，两人一直都是情同手足，关系比任何亲兄弟都要好，什么东西都要分对方一半。

两人最困难的时候，一直都是挤在一张床上的，连衣服都要同着穿。

于坤性格有些鲁莽，总是会惹伤一些麻烦，这对于一个混黑道的人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很要命的缺点，不过于坤每次惹完麻烦后，炎东成总是会帮他收拾烂摊子，那时的炎东成个性很圆滑，总是能十分巧妙的处理好那些麻烦，让于坤全身而退。

但也有失手的时候。

某次，炎东成就因为处理不当被一群小混混追杀，追了好几条街，最终被砍了好几刀，差点就死掉了，最后还是在手术台上抢救回来的。

因为这次的意外，于坤十分自责，当着病床上的炎东成狠狠揍了自己好几拳。

之后，他变得收敛了很多，再也不随便惹麻烦。

炎东成和于坤的关系一直好的让旁人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人说他们其实是同性恋，兄弟的身份只是掩护而已，但两人都不在乎，就算别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也只是一笑置之。

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二十二岁，于坤宣布他要结婚那天。

于坤一直是个很花心的人，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没有一个能稳定超过三个月的，突然宣布结婚让炎东成觉得很错愕，毫不犹豫的反对，于坤以为他会为自己高兴，却没想到是这种态度，于是十分生气，炎东成之前无论什么事都是让着于坤的，唯独这次怎么也不肯放软态度，还抛下“你是要那个女人还是要我这个兄弟”这种狠话。

于坤觉得不能理解，两人僵持了很久。

最终，于坤选择了结婚。

于是原本情同手足的两个人就这么断交了，再也没有任何往来，于坤的生活很圆满，夫妻恩爱，没过多久就有了儿子，于华，就是现在的冷夜，炎东成几年后也结婚了，也有了炎非。

再后来，于坤被仇人灭门，炎东成收到消息后立刻赶了过去，却只看到了于坤和他妻子残破的躯体，唯一的儿子于华不知所踪。

当年因为一个女人被于坤抛弃，炎东成心里其实一直都怀着恨意，但于坤一死，那些恨意也就烟消云散了，其实他心里一直对于坤怀着某些难以言喻的情愫，那些情愫在于坤爱上别人时转变成了怒意和妒忌，不过他一直没有说明，也没有人知道，炎东成一直很爱他妻子，但那只是表面现象，没有人知道他和这女人结婚，只是因为她的气质和于坤有点像，炎东成的确是爱着她的，但不是爱着她这个人，而是爱着她身上那几分于坤的影子……

再后来，逃过一劫的于华阴差阳错的加入了炎东成的帮派，成了他的手下，炎东成很重视他，完全把他当成心腹来培养。

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于华这个人，有的只是银狐。

炎东成说的很慢，但很认真，或许是被触碰到了心灵深处，他对那些往事也没有什么保留，回忆起那些往事，他眼中满是忧伤和惆怅，有时候还会浮现出几分淡淡的喜悦，但也只是稍纵即逝，或许他自己也知道，现在的他，只剩下回忆，那些快乐只属于回忆。

炎非和冷夜听得很认真，两人都是若有所思。

冷夜越听，心里却越觉得疑惑，那些关于他父亲的事他没太多印象，一些细节甚至完全不知道。

他甚至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本名叫做于华……

可是他却几乎一点都想不起来。

一片空白。

仅有的一些记忆也是模糊的不得了，仿佛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只有那些残破的碎片，怎么也无法拼凑成一幅完整的图画。

冷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问炎东成：“为什么你说的那些，我哥哥一点都不知道？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炎东成叹了口气：“那是我的错……”犹豫了一下，他才继续说道：“我当初一看到他就知道他是阿坤的儿子，虽然他用了化铭，但他长得和阿坤很像。知道他的身份后，我对他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因为他是阿坤的儿子想要好好对待他，另一方面又因为他是阿坤和别的女人的儿子又恨他，那段时间我很纠结，一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对他，最后后者压倒了我所有的理智，我做了一件让我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炎非和冷夜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他们三人的呼吸声，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很久之后，炎东成才再次开口：“我给他洗了脑。”

他的语气很压抑，说出来的话让炎非和冷夜都很惊讶，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是一次很失败的手术，那时候的技术不发达，于华的记忆并没有被完全清洗掉，而是只破坏了一部分，因为那次手术，他的性格也变了。”说到这里，炎东成的语气很内疚：“我当时其实是想把他培养成一个没有任何感情杀人机器的，但很快就后悔了，纵使我再恨阿坤，也不该这么折腾他儿子，他如果泉下有知，肯定会恨我入骨，再后来，连于华也死了……”

说到这里，炎东成眼眶有些泛红，再也说不下去了。

炎非的眼神很复杂。

冷夜先是惊讶，再是怀疑，最后则变成了彻底的愤怒。

他拳头在不知不觉间紧紧握了起来，他一直把炎东成当成自己最尊敬的人，因为这个男人一直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来培养，可是知道其中隐藏的实情后，这一切都幻灭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伤害和内疚……

冷夜眼中杀意越来越凛冽，这个男人，不止把他培养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还十分恶劣的想要抹掉他从前的记忆。

他的整个人生都因此而颠覆，最终还在为这个男人效命时丢掉了生命。

这一切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而他是这出笑话中唯一的小丑。

最可笑的是，自己居然还把这个男人当成神一样来崇拜，还和他儿子成了一对情侣。

畜生……

注意到了冷夜的眼神，炎非顿时有些紧张。

他走到了冷夜面前，沉默的拦在他和炎东成中间。

冷夜看向炎非。

炎非的眼神很复杂，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种情况下，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冷夜看着炎非，眼中只有冰冷的杀意，再也看不到任何情感，炎非也看着他，眼神有些悲伤。

他知道冷夜想杀炎东成，可炎东成毕竟是他父亲，他不能让冷夜下这个手。

这就意味着他必须要和冷夜作对。

炎非左右为难。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冷夜最终冷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等等，小夜。”炎非想要叫住他。

冷夜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的往前走。

冷夜走出书房，炎非没有立刻追出去，而是回头看了炎东成一眼，眼神中满是失望：“我真想不到你会做出这种事。”

炎东成却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沉浸在悲伤中，一句话也没说。

炎非回过头，离开了书房，去追冷夜。

冷夜已经走出了大门。

第二十二章：真实身份

炎非追出去后，冷夜已经走了很远了，炎非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了他，然后抓住他的手：“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