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真奇怪,我听管家说今天轲先生也发烧了,轲先生身体一向很好的,难道昨天也淋雨了吗?对了对了,言少爷,今天蔚先生回来哦,蔚先生是轲先生的朋友,是个很温柔的人。”
“嗯嗯……”如小鸡啄米般的点著头,言希只觉得身上的毛毯好暖和靠著的沙发好柔软,那今日吸引力大到不可思议的眼皮也缓缓的、缓缓的黏在了一起,小竹那期盼的少女心思也离他远去。
同一时刻,红色的沙发皮椅上,据说也发烧了的轲荆和言希恹恹的状态完全不一样,精神饱满的半点看不出生病的痕迹。他双手手肘撑在两边扶手上,十指交叉抵著下巴,眸色深沈,暗暗的让人看不清其中闪现的情绪。
昨日的那人是谁?
没错,尽管昨晚轲荆意识混乱但记忆还是存在的,他知道在自己被困住纠缠了他十几年的梦魇中时有人温柔的安慰著他,抚摸著他背上的手那般轻柔,低低哑哑的嗓音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清冽的如同雪日花开,刹那间绝世芳华。
自小他就是他妈妈抚养的,在他记忆之中妈妈是他最亲近最重要的存在,可是,他却亲眼看著这个存在缓缓死去,就如失去了养分的花朵,在盛开的最豔丽的时候一点点枯萎。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不相信所谓的爱情可以完美,所以他不需要爱情。对月夕好,准备娶月夕,也正是因为他从月夕身上看见了几分他妈妈的影子,豔丽的容貌、温柔的性格,对仆佣的体贴和宽容……但终究只是移情作用罢了,而昨晚的那人却让他深刻铭记。
寒冷的噩梦、怎麽也无法挣脱的绝望、无边无际蔓延开的血红,这一切困扰了他十几年的阴影逼得他疲惫不堪,他需要有人解救,但没人觉得轲荆需要被人解救,因为轲荆不会存在软弱。
勾唇无声的冷笑,轲荆不会存在软弱?这只是世人看见的表象罢了,他轲荆其实就是一个胆小鬼,懦弱、无能的只能一次次的在雷雨夜抱头哀嚎,像只野兽一样横冲直撞只求摆脱心脏处缠绕的荆棘,可冲撞了十几年却还是摆脱不掉,无能到让人发笑。
他不管昨日那人是谁又因何那时会出现,他只知道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他出现了,抱著他给予了他最温暖的怀抱,哪怕只是寥寥数语,哪怕只是骗人的谎言,却把他从那深渊之中拯救了,那一瞬间,灵魂也得到的满足让他舒服到叹息,深入骨髓的眷恋在那时衍生。
或许只是一场巧合罢了,或许那人会给予安慰只是怜悯而已,但不管如何他都要他,世上的巧合有千千万,他轲荆在乎的只是那唯一的结果,至於过程?他不在乎。
想到了刚才蔚炽的话轲荆失笑,也许这次蔚炽说对了,外表看著再怎麽强硬他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所以,他决意把自己的感情全部寄放在昨晚那人身上,不犹豫不回头,一路向前的义无反顾。他是轲荆,要麽不想要,要麽就会得到!
完全不知道轲荆那翻天覆地的心理活动的言希在饱饱的睡了一觉後惊喜发现居然不发烧了,鼻塞现象也消失了,嗓子也不干的像冒烟,除了还有一些小咳嗽之外浑身清爽极了,这样的感觉让他兴奋的直想转圈圈。
“小竹、小竹……”
喊了几声发现小竹不在後言希也就不喊了,去浴室泡了个澡後换身衣服欢欢乐乐的跑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了。轲家很大,要不然言希昨晚也不会仅仅只是一个听涛阁就迷路几个小时了。不过再大这次言希都不担心自己会迷路了,因为白天到处都看得见人。
生病痊愈的快乐致使了言希来到这个世界後第一次如此放松,仿若玩疯了的孩童一般利用假山群石的遮蔽愉快欢笑,直到累了,才随意的坐在假山顶上,高高的俯瞰著轲家。
“你好,我……小心!!”
背後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言希一惊,猛地转身使得身体重心不稳,一个後仰,言希悲催的掉下了假山,闭著眼等待著疼痛的到来,却落入了那个惊吓他之人的怀抱。
蔚炽愣愣的看著怀中的男孩,精致的面容毫无血色,病态的苍白让男孩看上去如此脆弱,因为惊吓而紧紧闭著的双眼,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著,好似展翅的蝶翼,在空气之中扑扇出几分惊豔的春色。
秀气的眉毛此刻拧在了一起,小脸上视死如归的决绝落在了蔚炽眼底滋生出说不出的可爱,用力抿著的唇有些干裂,却形态姣好的让人忍不住伸指勾画。
第十三章:送人
“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没事了。”
温柔的安抚声让言希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待四下确定自己没事後那颗悬吊著的心才回笼开始扑通扑通飙升,面对罪魁祸首也忍不住发泄他的不满。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因为你的一句话就脑袋开花,啊?”
“抱歉,是我的错。”面对言希毫不客气的指责,蔚炽非但没有半分不悦反而觉得此刻具有活力的男孩比之刚刚的柔弱更让他喜欢,那双眼,晶亮灼人,因为气愤而微微鼓起的两腮更似小松鼠,可爱的让他忍不住想戳。
“你——”如果对方态度恶劣的话言希还能够反击,但碰上这种温开水似得人,还笑的跟个傻子似得,言希哪里还骂的出来?只能闷闷一叹气的自认倒霉。
“算了,下次小心点知道了吗?”
“好。你叫什麽?”
“言希。”一直认为自己是大人却还是没半点戒备心的某小孩大方的公布了自己的名字,“还愣著干嘛?还不赶紧放我下去!”
依言把人放下,蔚炽的手指动了动还是没忍住伸手在那微鼓的脸颊上戳了戳,有些凉,滑滑的很是细嫩,像极了他喜爱的极品玉石的触感,只是比玉石多出了几分柔软,摸上去更加的舒服。
啪的一声打落了蔚炽的手,言希两道眉毛都快竖起来了,“你这人有毛病吗?无缘无故戳我的脸算怎麽回事?不知道我……”到口的话因为突然的昏眩感而断掉,言希摇晃了下撑著身旁的假山支住自己,大口大口的喘息。
本就身体没好全,哪里经得住如此一惊一乍的?之前的畅笑已经费了很多力气,後又经历了摔落事情,情绪的起伏如此之大,不昏才怪。
“怎麽了?是摔到哪里了吗?”担忧的扶著言希低声询问,蔚炽只觉得眼前的男孩还是适合瞪著一双晶亮的眸子活力无限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种脆弱到苍白的病态。
拂开了蔚炽的手,言希调整了一下呼吸後开口,“和你无关,让开。”说完就和蔚炽擦身而过,渐行渐远的背影让蔚炽生出几分不舍,本只是担心轲荆的身体,却没想到会有意外的惊喜,言希吗?蔚炽温柔含笑,对著那个瘦弱的背影略微提高了音量,“言希,我叫蔚炽。”
蔚炽?好像有些耳熟……另一波昏眩感涌上来,使得言希再也无暇去想那阵熟悉感,晃了晃脑袋加快了脚步回房,看样子他还是需要好好休息个一晚,多出些汗才行。
也不知道是言希体质好还是因为病情不重的原因,在言希睡了一觉之後竟然完全好了,连咳嗽都不咳了,惊的小竹连连说是上天保佑好人。之後的日子过的有些平静,那凌风估计著是顾忌著轲荆而不敢再来生事。
至於轲荆,最近的行为越来越让言希莫名其妙了。经常会到他这边来却只坐著不说话,偶尔盯著他的目光更是复杂多变的让他浑身发毛,疑惑、试探、惊讶、愤怒……总之正面负面的都有,样式多的让他都好奇一个人的眼睛怎麽可以表达这麽多不同情绪了。
平静的时间总是极易流逝,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了,那一日,言希托著下巴看著窗外阳光思念著家人,小竹急匆匆的闯了进来,那是言希第一次见到小竹如此失态,连门都没关就冲了过来,双目通红。
“言少爷,不好了,轲先生要把你送给蔚先生。”
送人?这句话对言希而言无异於是晴天霹雳,他想离开轲家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像个牲畜一般被人送来送去,从一个牢笼踏入另一个牢笼,还是以最难堪的方式。
轲荆……缓缓的闭上眼,初夏的阳光已经有点烤人,透过玻璃洒落满身却让言希觉得很冷,第一次,言希这般深刻的了解到了自己的愚蠢,以为自己刻意的讨好终於得到了轲荆的部分纵容,却不知最终自己只不是是他人的一条狗,随意赠送。
“言少爷,言少爷……”小竹见言希闭著眼不说话,急的都出现了颤音,“言少爷你别这样,我知道轲先生的做法让你很伤心,但是我们不难过,言少爷,小竹陪著你。”
惊愕的睁眼,直直的看著眼前的小竹,说是女人事实上还只是个女孩,那般大大咧咧的毫无心机,明明比他要大上两三岁却心思单纯的要命,别人欺负他时也不知道帮忙。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竟然说要陪著他。
“小竹,你要陪著我?”
“嗯。”哭著用力点头,小竹说的很坚定,“小竹跟言少爷走,言少爷放心,小竹没有签终身约随时可以离开这里,然後我去求蔚先生让我继续照顾少爷。”
够了啊。言希的心稍稍觉得有些暖,望著小竹的目光柔软了起来,对於轲荆的所作所为他其实并未伤心,因为他不喜欢轲荆。但是他心寒了,只要想到之前两个月轲荆说得上纵容的表情都是假的他就觉得轲荆这人的可怕,这样的一个人哪里会可能因为他扮演的角色而真的心软?以前的他还是太天真了,想要摆脱现在任人宰割任人侮辱的处境,他就必须变强。
“小竹,不必跟我走。”见小竹眼中浮现的拒绝,言希快一步的开口阻断了小竹的话,“先别说话,你听我说。我进入轲家时轲荆就只是把我当成一件商品,所以现在他把我当个商品一样送予他人我们也不该意外,就算不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明天的明天。
但是我不甘心,小竹,我不是自愿的也不是我家人把我卖掉的,所以我想摆脱这种身份,小竹,整个轲家唯有你真心相待,以真心换真心,你愿意当我言希的姐姐吗?”
第十四章:学技
“愿意,我愿意。”小竹自小就是孤儿,挣扎著长大後幸而容貌不算上层而免去了成为性玩具的命运,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最亲近的也只有言希这个临时主子。她一直就梦想著可以有属於自己的家属於自己的亲人,可现实总是如此残酷。现如今言希的话等於实现了她一直以来的奢想,小竹又怎生会不愿呢?
“好,小竹姐姐,相信我,终有一天我会挺直腰杆来带你离开。是言希,不是谁的宠物谁的从属只是言希。”为此,他愿意舍弃一切只求重生!
“我相信你,小希,姐姐会等你。”命运已经给予他们太多的残酷,但是小竹相信,她的弟弟终会幸福。
言希离开轲家时轲荆也在场,他不知道轲荆为何到了这时还用那种眼光看著他,似不舍似挣扎,但是都不重要了。安静的看著躲在人群後的小竹,片刻,言希转身,伸出手握上了等待著他的蔚炽的手,离开的背影挺拔而笔直,没有软弱没有哭泣没有哀求,走的决绝。
“言希。”上了车,蔚炽的声音还是如他们初见那般温柔,带著点点不安的忐忑,“你生气吗?我把你从阿荆身边要来。”
“生气?”为何生气呢?这些人眼中他只不过是件物品罢了,既然如此,他何必要为这些人去浪费情绪?
把言希的话当成了生气的表现,蔚炽急忙开口解释,“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言希,阿荆快结婚了,而且他还告诉我他已经有了喜爱之人,你待在他身边是不会幸福的。言希,我喜欢你,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很喜欢你,留在我的身边,我会好好对你的,好吗?”
幸福?心中嗤笑一声言希敛下眼中的讥讽,在轲荆身边他的确没幸福可言,那呆在这人身边就有了吗?别开玩笑了,他的幸福他们给的起吗?
“你希望我不生气?”言希抬眸,看著蔚炽的视线平静无比,清冷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掷地有声,坚定到不可更改,“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就行。”
没有犹豫,蔚炽凝望著言希的眸至始至终都笼聚著浓浓的温柔,脸上的纵容就如同言希是他最重要的人一般,清浅却悠长,“好。”
半年後
蔚炽半蹲著身体为坐在沙发上之人包扎著手臂上的伤口,打完结後忍不住婆娑纱布之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浅浅痕迹,粉色的并不难看,只是却让蔚炽感到心疼。
“希,何必这麽逼自己呢?你想要什麽跟我说就行,我会为你办到的。”
言希往日那还带著几分稚嫩的脸庞已然蜕变出成熟的气息,愈发沈静安稳,眉眼之间也染上了英气,却使得五官看上去更加的精致。每一寸线条如同老天精心的雕刻,不是最美却是最让人怦然心动的。
对於蔚炽的心疼言希连半点表情变化都没给,只是在蔚炽婆娑著那些伤口时抽出了手臂,“想要的还是靠自己争取,亲手摘取的胜利才是最甜美的。”
望著空出的手指,蔚炽脸上满是落寞,一向温和的眼中浮现出丝丝属於脆弱的情绪,“希,你还是不相信我。这半年来我做的不够好吗?”
对待言希他总是小心翼翼,吃穿用度都是比对著自己给出最好的力求让希满意,希说他想要训练自己,他就找最好的老师教导,体术、枪法、剑术,一切都是最好的。在知道希不喜欢被人拥抱後他也不勉强,可是为何希还是如此疏离的就仿若他只是转身就可以忘记的陌生人?
难道……希还是没忘记阿荆吗?想到这里,蔚炽心中隐隐揪起一阵刺痛,密密麻麻的纠缠不去,心脏就如同被荆棘刺破,血肉模糊疼痛不堪。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愿放希离开,还有那个消息,他绝对不会让希知道的。
“不,你做的很好。”的确,相比轲荆蔚炽做的太好,甚至都让他觉得好似恢复了人权不再是宠物,但也只是好似罢了,再怎麽像都不是真实,这种虚假不要也罢。
“那为何你不愿好好看我?不愿认真对待我的感情?”
“感情?”半年超强度的训练让言希连气势上都强上了不少,微弯的薄唇百分百的诠释出了让人冰冷的讥讽,“蔚炽,你究竟是把我当成白痴还是把你当成了白痴?你对我的感情?呵!”
并未说白的话却更好的蔓延出其中的嘲讽,蔚炽眼中的失落更浓了,沈甸甸的压得他觉得难以喘气,希就是这般想的吗?“为何?为何不愿意相信呢?”
“为何?那你来告诉我,如果你真的如你说的爱我,那麽你那群宠物又是什麽?你那群宠物身上总是有几分和我相似又是为何?不要告诉我是为了我,你的那群宠物可是很早就已经被你收入後院了。”
“你在意那些人?可那些人只是发泄所需的工具罢了,希,我是正常的男人,你又不愿让我抱,我总不能一直憋著吧?”
冷冷嗤笑一声,言希双手环胸的睨著蔚炽,“所以说你口中的爱也不过如此尔尔。还有,怎麽不解释我第二个问题?不想解释?那我来替你解释吧,因为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人都只是你找寻的一个替代品罢了,而我,就是其中最像的,所以也最得你喜欢,不是吗?”
当然,这个事实并非他得出的结论,自从来到这里後他就拼命的挤出更多的时间去学习东西,他的起步年龄已经太晚,若是再不努力的话还如何期待出现成效?所幸那些个老师都说他天资不错,尤其是枪法这种体力需求最低的,已然学出了些许成绩。所以他哪里有时间去关心这种事情?都是蔚炽的後院来挑衅时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