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那年，两人相处还是十分愉快。他、慕容一、盛凌和季文也是要好的朋友，四人时常在一块儿打篮球，并约好到了高中要一起进校队，然后参加全省的高中篮球联赛。

他们关系的恶化应当是中考之后的那个暑假。

暑假的某一天，纪幽约慕容一爬山，爬完山后两人就在纪家的半山别墅游泳。

纪幽换上泳裤在游泳池里游了几个来回，慕容一却穿着牛仔裤坐在池边，纪幽上岸劝说慕容一换装，但慕容一一看见那紧身的泳裤，说什么也不愿意换上。慕容一坚持，纪幽也无可奈何。也许是抱着恶作剧的心理，纪幽把慕容一推到水中，好在慕容一反应迅速才没被淹死。纪幽带慕容一去换衣服，他在慕容一刚脱下裤子的时候进来了。纪幽什么都没看清楚，慕容一却迅速将湿漉漉的裤子套上，然后寒着脸离开了别墅。

他们的友情大概就是这时破裂的。

开学以后，四人依旧是一个班，只是慕容一和纪幽成了陌生人，准确的说，是慕容一把纪幽当成了陌生人，连带的，季文和盛凌开始疏远纪幽。纪幽在班上是不会主动找人交谈的，渐渐的，大家都把他当作了一座冰山。

慕容一疏远纪幽的原因，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而且通过那件事让他了解了慕容一自尊心是如此的强。

细细想来，盛凌的话是没有错的，自己将他的自尊践踏，他又有什么理由来原谅自己？

白梦漩轻轻走进纪幽的房间，纪幽只吐出一个字：“滚！”

白梦漩没有被纪幽喝退，反倒是更进了一步。她在距纪幽只有两三步的距离的时候停下，然后缓缓道：“下午要去试穿礼服，这是最后一次试穿。”

纪幽依旧是一个字：“滚！”

白梦漩不依不饶继续说：“我们都要订婚了，你还想着那个慕容一吗？幽，他不爱你，你为什么总是挂念着他？幽，我……”

纪幽转过身，白梦漩看到纪幽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睛就像是两汪清泉——你可以看到他的想法，但实际上你什么都看不到。在这种时刻，纪幽越是表现得波澜不惊，其结果越是严重。慕容一是纪幽的逆鳞，白梦漩恰恰触碰到了。

雨刷卖命的刷去玻璃上的雨水，但怎么也赶不上雨水落下的速度。纪幽坐在车内，看着雨刷刮过的地方顿时又布满了雨水，与外界的嘈杂相比，他的内心却是格外宁静。有东西，当它是一团乱麻时，你会因为解不开它而恼怒，当这团麻拉成一条线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十分轻松。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被人解开，纪幽难得的让自己静下来。

车里放着音乐，纪幽静静的聆听着。

纪幽大概是在六点醒来的，坐在她身旁的白梦漩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纪幽粗略的算了下时间，这一觉，他估计睡了四个小时。

其实纪幽是不愿醒来的，因为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和慕容一回到了初三，慕容一带他参观学校，他们在球场上打球，在食堂面对面的吃饭，只是画面很快来到游泳池边……

纪幽把手放在自己的心上，想着盛凌说的那句话“纪幽，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不是爱慕容，你只是因为得不到所以要拼命的抓住，而爱他正是要抓住他的理由”。

麻还没有理清之前，他是很少静下来想关于慕容一的事的，麻已经理清，静下来想慕容一的事，就连他自己都弄不清他对慕容一到底抱着怎样的情感。

“小一，我该怎样对待你？”纪幽感叹道：

白梦漩听到“小一”两字眼睑闪烁了一下，她清楚，自己在纪幽心中的地位永远无法超越慕容一，但是她不甘心，明明她才是纪幽的妻子，为什么却抵不上一个玩具。

“幽，去试穿礼服。”

白梦漩从一侧下了车，纪幽依然坐在车上。纪幽关上车门，对君说：“去XX路25号。”

XX路25号的顶楼住着慕容一。

车停在距25号不远的地方，在那里纪幽抬头就看见慕容一的屋顶花园。

吃过晚餐，蒋雨和慕容一会坐在屋顶花园看落日。蒋雨会赖在慕容一的怀里，慕容一也任由他赖着。纪幽看不清屋顶的具体情况，但他可以看见两个重叠在一起，他的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楚，他曾经可以抓住的东西却是由他亲手推向别人。

蒋雨和慕容一自然不知道纪幽在楼下，太阳沉入地平线，他们也就进了房间。屋顶的两个人消失了，纪幽在原地保持着向上看的姿势，沉默着。

“你说他还是想着那个慕容一？”听了白梦漩的话。纪伯然震怒。

“是的。”白梦漩哭得梨花带雨，“叔叔，你说我为什么就比不上一个慕容一呢？慕容一能做的，我都能做，他不能替幽生孩子，可是我能啊，为什么我在他心里，就什么都留不下？”

“你放心，纪幽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等你们结了婚，他就知道你的好，至于慕容一……反正他这辈子已经毁了，我想他不死对他也是种折磨，与其深受折磨不如一了百了。”纪伯然脸上露出狠毒之色，负于身后的双手成拳紧紧攥住。

慕容一已经进入梦乡，蒋雨却是辗转难眠。早些时候本曾交给他几张照片，照片的主角是纪幽，背景则是楼下。照片中的纪幽没有先前的冷漠和怨恨，他的眼里透露出深深的后悔和自责，蒋雨也猜到纪幽已经想明白了某些东西。

就在本把照片送来后不久，安问就将一段视频送上，视频的主角是白梦漩和纪伯然。

这段视频只有十几分钟，他趁慕容一洗澡的功夫将它看完。由于摄像头是安装在白梦漩的项链上，所以看不清白梦漩的表情，从声音听来，她应当是在哭泣。白梦漩是在向纪伯然告纪幽的状，而纪伯然愤怒的表情和肯定的话语让蒋雨清楚，慕容一已被纪伯然列入“死亡名单”。

纪幽在接手纪家的黑暗势力前，纪家的黑暗势力是由纪伯然掌控，纪伯然在道上是出了名的狡猾，他控制情绪的能力很好，你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出他的情绪，正是因为这样，许多人就算得罪了他也不知道，而得罪他的结果自然是家破人亡。

纪伯然因为纪幽对小一不愿放手这件事表现出愤怒，小一的处境可是十分的危险啊！

想到慕容一处于危险之中，他就难以成眠。

从日本就带了三个人过来，加上我也不过四个人，纪伯然手下少说也有三百人啊，我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小一？总不会叫我联合纪幽吧？

“雨儿，你怎么了？”慕容一被蒋雨的辗转弄醒，他轻声问。

蒋雨含含糊糊的回答：“做噩梦了。”

慕容一继续睡，蒋雨侧身抱住慕容一，慕容一把手放到蒋雨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

“小一，跟我回日本吧。”蒋雨忽然说。

慕容一半睡半醒，他模糊不清的答：“好呀，等高考完了就去日本。”

小一，去了日本就不回来了，好吗？

张张嘴，蒋雨最后还是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Chapter11

九月中，天气似乎没有转凉的趋势，早晨8、9点钟，太阳就已经开始炙烤大地。

星期一，升旗仪式，蒋雨和慕容一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严格来说，蒋雨是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慕容一的后面还有一个人——纪幽。

纪幽回学校复读让不少人跌了眼镜，虽说纪幽不是今年的高考状元，但排名也是前十。他回来复读的原因，有几人是清楚的，最清楚的那个莫过于慕容一。

“嘿，小一，”蒋雨拉拉慕容一的衣角，丝毫不顾五米开外班主任火辣辣的目光，“你咱换个位置行不，我总觉得纪幽站在你身后是对你图谋不轨。”

虽然都是高三的学生了，但集合站队总是站不好，所以班主任就把每个人站的位置固定了，蒋雨和慕容一因为身高原因站在了最后，纪幽比慕容一稍微矮了那么一点，本应站在慕容一前面，但他是谁，他当然是高兴站哪儿就站哪，班主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慕容一不同，他只是一个落魄公子，加上上次的照片事件，他在学校是小心翼翼的踏这每一步，而且他们的班主任是个很有掌控欲的人，他不允许在他可掌控的范围内有意外发生，所以慕容一摇摇头。蒋雨的话纪幽自然是听到了，所以他主动把位置换到了蒋雨身后，蒋雨自然不知道纪幽换了位置，慕容一也不知道。班主任从队伍最后走到了蒋雨身边，双手负在身后，小声却恶狠狠地对蒋雨说：“待会儿解散了，你就给我站在这儿好好反省！”

蒋雨低头对上班主任喷火的眼睛，泪水要落不落的挂在眼角，班主任惊讶地看着蒋雨，正要问发生何事，蒋雨却转过头附在慕容一耳边说：“他弄疼我了。”说着还趁机在慕容一鬓边偷了个吻。

慕容一大窘，脸上泛起了一层粉红。纪幽站在蒋雨身后，视线却一直盯着慕容一，先前蒋雨对慕容一说了些什么他没听见，但是蒋雨偷吻他是看见了的。强忍着一拳揍上蒋雨的冲动，纪幽把拳头攥紧，指甲都快要陷进肉中。

慕容一知道蒋雨是在说谎，他还是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突然，纪幽趁慕容一侧过身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从队列中扯了出来，蒋雨没想到纪幽回来这一手，虽然他迅速反应过来了，慕容一还是被纪幽带走了。

慕容一被纪幽抓住，他没有反抗的意思，任凭纪幽把他带到学生会的会议室。

纪幽反手锁上门，转手就把慕容一压在墙上。慕容一面色平静地看着双目怒红的纪幽，嘴角有一丝冷笑。纪幽诧异慕容一的反应，他用尽全身力气压在慕容一身上，语气痛苦地问：“是他治好了你吗？为什么是他！不是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吗？系铃人是我啊！”

慕容一冷冷地说：“就是因为系铃人是你，所以解铃人不是你。今天我跟着你来，就是想把有些是说清楚。”

纪幽放开了慕容一，慕容一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又拉开了另一张示意纪幽坐下。

纪幽坐在慕容一对面，慕容一很难得的对纪幽微笑，如沐春风的笑。

“我们以前是兄弟，”纪幽聆听着慕容一的话，认真的眼神让慕容一都惊讶，“因为你对我的某些行为让我感到害怕，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你发现，然后我就会失去一个兄弟。那天，你的行为让我觉得恐惧，让我没有勇气继续和你做兄弟，所以我和你断绝了一切往来。我、蚊子和凌子去参加校队选拔那天没有看见你，当时我的心就沉了，凌子看出了我的担忧，他安慰我，让我好好比赛。选拔赛之后，我曾偷偷的在你们教室外看你，我看到你趴在课桌上哭，我很想去安慰你，但是，我没有这个勇气，所以我离开了。我们三人进了校队，而你却没有。当我知道我们的球队经理就是你的时候，我抱着盛凌哭了一夜。”

说到此处，慕容一停了下了，纪幽的手抚上慕容一的脸颊，慕容一才发觉自己已经哭了。

擦掉泪水，他继续说：“一切其实都很好，知道你很好，就够了。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用这样的手段把我弄到你身边，然后折磨我。你践踏了我的所有，包括我仅存的自尊，本来一个男人委身与另一个男人就是一种耻辱，而你却将这种耻辱无限放大，我对你的兄弟情谊彻底消失。再后来你放我走，但是你却始终纠缠着我，我以为你是一种游戏玩儿腻了，所以想换个花样，总之你的目的是一样的——折磨我。再后来你说喜欢我，我当时只是把它当作笑话。其实我有仔细想过你的话，我猜，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发生过那些让我们心碎的事，我们或许会突破兄弟的屏障。”

纪幽愣了，他不由的想起了盛凌的话，也许，盛凌是说的是对的……

“小一，既然如此，我更加不会放手！”纪幽拉过慕容一的手，轻轻吻上他的手背。

慕容一没有抽手，纪幽也没有抬头，直到一个很和谐的声音响起。

“小一……”蒋雨从窗户跳进来，“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啪——”蒋雨一巴掌甩在纪幽脸上。

纪幽的嘴角溢出鲜血，可想而知蒋雨的这巴掌有多重。纪幽擦掉血迹，看着蒋雨带着慕容一离开。

“我很担心你，”蒋雨在连接办公楼和篮球场的天桥上停下，“我也很害怕，我害怕纪幽会伤害你，我更多的是气，我气我自己的反应为什么么不迅速一点。小一，当我知道你是自愿跟他走，又听到你说‘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发生过那些让我们心碎的事，我们或许会突破兄弟的屏障’，我当时就想破门而入把你带走。小一，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蒋雨扑上去紧紧抱住慕容一，慕容一轻叹一声，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他展开双臂，将蒋雨摁在自己的胸膛。

“小一，陪我好不好？”蒋雨乞求道。

“我不一直都陪着你吗？”

“小一，陪我翘课。”

蒋雨感觉到慕容一的手僵硬了一下。慕容一是个好学生，除了请假他日日都是第一个到校的走读生，翘课这种事在慕容一身上发生的机率为零。

蒋雨不再说话，慕容一也不出声，纪幽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教学楼里传来琅琅读书声。随着下课铃响起，蒋雨放开了慕容一，慕容一却反手握住蒋雨的手，然后拉着蒋雨向教室走去。

“小一，这里睡着还挺凉快的。”蒋雨躺在一棵树的枝桠上高兴的说。

慕容一坐在另一边的枝桠上同样很高兴的回答：“当然，这可是高二做社会实践活动我发现的好地方，有时候中午太累了，我就会到这里来放松放松。”

“真没想到你会为了我翘课。”蒋雨心中充满了喜悦和自豪。

“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慕容一感叹道，“我，真的很怕你难过。”

“小一……”蒋雨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想留下来，高考以后，我想留下来。”

慕容一明白蒋雨的意思，但他问道：“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啊，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蒋雨摇摇头，说：“其实你明白我的意思。虽然父亲叫我留在中国，但是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日本，因为我知道他要开始行动了，所以我必须要回去帮助他。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现在我想留下来。父亲叫我留在中国，一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没有我也可以成功；二是他担心我。所以我不回去也没多大关系，而这边我是无法离开的。”

此刻慕容一心中是无比震惊，虽然他知道自己在蒋雨心中有极重要的地位，但是他没想到在蒋雨心中他居然比父亲更重要。

“小一，答应我好不好，和我在一起。”

“我……”

“你这是在求婚吗？”

极度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蒋雨不用看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纪幽。

回到脚好似纪幽在教室里没看见慕容一的身影，若说蒋雨翘课有可能，但是慕容一不会，所以他在教室里等着。预备铃响了，没看见慕容一；上课铃响了，还是没有看见慕容一；纪幽这才确定慕容一翘课了，而且是为了蒋雨。找来下，纪幽才知道慕容一带蒋雨去了学校后山，于是纪幽直接离开教室，正在上课的老师自然是什么都没看见。

“是！”干干脆脆一个字。

“不要脸。”纪幽冷笑道。

蒋雨跳下树，慕容一跟着跳下。

蒋雨嘲笑道：“你打断别人求婚，还骂我不要脸，小一你说到底是谁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