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家伙……

钟祺扭头朝赵清朗的位置望去，却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踪影。

去哪了？钟祺借着上厕所的机会，一路走，一路望。甚至在厕所也留意了下，还是没有看见赵清朗。等他回到教室的时候，赵清朗已经笑容满面的坐在桌上，而他的位置上却坐着一个不是他们班的男生。那个男生看起来年纪要比他们大一些，戴着副眼镜，看起来很有书卷味，蛮有气质的。

他们俩人聊得很投入，连他走过他们身边，他们都没有发觉。

“钟祺，有你的信！”

生活委员姑娘洪亮的一嗓子令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在大家的目光下，就看那姑娘一脸兴-奋的将一封信双手捧着递给钟祺。

钟祺疑惑的接过那封信，挺厚实的一封信，没有寄信人的署名和地址，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邮编。

他拆开信封，可信封里装的并不是信，而是八张照片，没有人物的风景照，所有的风景照就只有一个主题：花开花落。

究竟是谁寄给自己这个的呢？钟祺将照片一张张仔细的翻了一遍，在其中一张的背面看见了一段文字：人总记得花开时的美好，却没人将那凋零的孤寂放在心上。钟祺，趁繁花还未开到荼蘼，让我和你在一起吧。我们现在还年少，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在一起，我们十指紧扣一辈子，好吗？

钟祺觉得这一定是谁搞的恶作剧，他并没当真，将照片装回信封，然后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钟祺！”忽然双肩一沈，赵清朗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什么东西还掖着藏着呢？”

“爪子拿开！”钟祺打落赵清朗搭在肩膀上的手：“没什么，几张风景照片，挺漂亮。”

风景照？赵清朗不相信，他还想继续追问，身旁的男生倒是插了句话：“清朗，怎么都不介绍一下？”那男生冲钟祺微微一笑：“你好，我叫高义。算是你的学长。”

“学长好，我叫钟祺。”眼前的男生给钟祺的第一印象很好，他有些惊讶赵清朗居然会认识这个类型的人。

不知怎了，被钟祺这么认真的喊学长，高义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摘下眼镜，钟祺才看清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狭长的丹凤眼，有种狐狸的狡黠。

“你果然是不记得我了啊！”高义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钟祺被说得有点窘迫，不过高义人不错，他没有过多的为难钟祺，随后他做了个自我介绍。钟祺才知道原来高义和他们算是不打不相识，小时候那次由争地盘演变的足球比赛，高义就是高年级男孩里的一员。后来他们和赵清朗接触多了，大家也都欣赏赵小子的技术，所以一直都有联系。

高义问钟祺为什么后来就没见他踢球，钟祺笑了笑，就把当年和赵清朗说的话给挖了出来。

“我说后来清朗怎么成绩一下子就上去了。”高义是个挺健谈的人，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一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人，所以钟祺并不介意和他深交。两个人相谈甚欢，越聊就越有相见恨晚之意，高义的很多观点和思想都和钟祺产生了共鸣，钟祺很开心，而高义也很惊讶钟祺思维的成熟。

当高义说到自己家有电脑还可以上网的时候，钟祺很羡慕。那个时候互联网刚刚起来，电脑相当于奢侈品，高义说随时欢迎他们来他家上网玩，高义还告诉钟祺，在互联网上可以查到很多信息。被他那么一说，钟祺更加心动，他确实有很多想要了解的东西。

被双方忽视的赵清朗忽然有种自己为他人做嫁裳的感觉……

他不屑的瞥了高义一眼，暗自腹诽：不就是个电脑吗，至于这么得瑟？还到处炫耀！还有你钟祺，别这么没出息啊，一台破电脑就可以收买你了吗？

在心里念叨完了，赵清朗冷静一想，他觉得自己家也有必要买电脑。

钟祺虽然没有和赵清朗说话，可他的每一个神情，他都看在眼里。不过钟祺并不打算将他带进来，谁让他之前无视自己了！就让他也尝尝被彻底无视的滋味好了！至于那封信，现在已经彻底被钟祺抛到了脑后。

第五章：约定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像是流星，瞬间迸发出令人羡慕的火花，但却注定只是匆匆而过。

在认识高义后的日子里，并没有发生赵清朗担心的事情。钟祺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自己在一起，而上高中二年级的高义却已经开始为高考提前做准备，根本就没有什么时间去找钟祺。

看着钟祺坐在自己每天都坐的书桌前，摸着自己用过的键盘鼠标，赵清朗的嘴角都快要裂到耳朵根了……

他们家钟祺想要什么，他赵清朗会给他，用不着其他不相关的人来献殷勤！

“给。”赵清朗拉开一罐可乐给钟祺，他只光顾着看钟祺，也没有注意钟祺究竟在用电脑看什么。当他看见屏幕上大大的地图时，感觉有点囧：钟祺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学习啊！

接过赵清朗递到嘴边的可乐，钟祺道了声谢谢。

双手捧着易拉罐，微仰头喝一口，一股气直冲鼻腔。钟祺皱眉，他真喝不出来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喝的。不过他挺羡慕赵清朗的，望着书架上那满满一溜参考书，他很小声的对赵清朗说：“你真该好好学习的，不然就对不起叔叔阿姨对你的期待。”

钟祺知道赵清朗不是学不好，只是他根本就没把心思放上面。

赵清朗没有回应钟祺的话，房间里只剩下他喝可乐的声音，过了两分钟，就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叠信纸。钟祺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只好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他。

键盘被推到了一边，赵清朗拿着钢笔就开始在信纸上写东西。过了有十分钟，赵清朗才把写好的东西塞到钟祺手里，并催促着：“来，给我签个字！”

签字？钟祺很认真的把赵清朗写的东西看了一遍，从一开始的忍俊不禁，到后来的莫名触动。他没有想到赵清朗居然会写这种东西……

这是一份“合同”，甲方赵清朗在此立誓一定要以乙方钟祺为目标，发奋读书，在甲方的学习成绩没有超过乙方的时候，乙方要担当起辅导甲方的责任，直到甲方超过乙方。在此期间，若是甲乙双方有一方没有履行自己应尽的义务，那就终生任由对方差遣。

钟祺忍俊不禁是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份连傻子都不会签的不平等“合同”。只不过是因为最后的那句话，却触动了钟祺的心，那一瞬间，他差点没有掉泪。赵清朗在页脚那写了句：钟祺，能够认识你，真好……（P.s.所以你就从了我，签了吧^_^）

他再心里默默道：赵清朗，能够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谢谢！

“赵清朗，你今年几岁啊？真幼稚！”钟祺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可他的手却没有犹豫的在乙方签字的地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幼稚怎么了？幼稚你还不是一样签了！钟祺的卖身契啊，我可得收好咯！”赵清朗生怕钟祺反悔，在他签完名字的时候，就第一时间把纸给抢了回来，然后他也在甲方签字的地方很郑重的签下赵清朗三个字。刚劲有力的字迹表明了主人的决心。

钟祺这一次意外的没有和赵清朗较劲。他不是傻子，这么些年，他感觉得到，赵清朗那家伙一直都在照顾他。只怕这个主意也是想告诉自己，他们会是一生的知己。低着头，望着那罐可乐，钟祺拿起来喝了两口，他现在觉得其实可乐也不是很难喝。

一股温热从鼻腔里缓缓流出来，钟祺伸手一摸，指尖一片鲜红。

“你怎么流鼻血了！别站着，快给我躺下！”赵清朗吓了一跳，他扶着钟祺，让他躺在自己床上。钟祺挣扎的想要起来，这一躺下，血全都回流进嘴里了，那种感觉很恶心。不过看着赵清朗紧张的样子，他居然感觉挺好。

不一会儿，赵清朗拿着湿的冷毛巾过来，把毛巾搭在他的额头。然后又弄了一盆温水，沾湿手帕拧干，很小心的帮他擦掉脸上的血迹，把钟祺的脸擦干净了，赵清朗又抓起钟祺的手开始擦上面的血。赵清朗擦的很认真，就连指甲缝里的血，他都慢慢一点点弄掉。这也是他第一次仔细看钟祺的手，冰凉的手，和小时候一样柔软。细细长长的手指，指甲很干净，不过指甲盖上竟然连一个小太阳都没有！赵清朗听说指甲盖上没有小太阳的人身体都不好，看着一直都是瘦瘦弱弱的钟祺，赵清朗暗暗点头，一点都没错！

因为长期书写的关系，钟祺的右手中指的关节上有个薄茧。不过赵清朗觉得这都不影响美观。

也不知道是因为赵清朗的床太舒服，还是自己累了，钟祺的眼皮在打架，看了一眼墙上的壁钟，下午两点半。“赵清朗，我睡半个小时，你别忘了喊我。”他交代了一句，便向睡意妥协了。

赵清朗给钟祺换毛巾的时候，发现他是真的睡熟了。伸手拂开他额前的湿发，看着他的睡颜，试着喊了好几声，还伸手戳戳他的脸，在完全确定他不会醒之后，赵清朗鼓起勇气，俯身在他唇上落下浅浅一吻，一触即离，并不敢多做停留。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让赵清朗觉得刺激，大大的兴-奋和小小的心慌让他不得不离开自己的房间去平复心情。同时他也确定了一件事，他对钟祺的感觉是真的。他想要对钟祺好，不止是现在，还有以后，虽然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是那所谓的爱情，但他知道自己是喜欢钟祺的，很喜欢。

入冬之后，钟祺就开始把自己裹得像个小圆球，又是帽子又是围巾，全身上下就露出俩眼睛，而赵清朗却连副手套都不戴。钟祺看见他就觉得冷，掏出奶奶织的毛线手套塞给赵清朗，不容反驳的命令他：“戴着！”

接过手套，赵清朗心里美滋滋的，钟祺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只是每次到了教室之后，钟祺就会把手套要回来，把自己冰凉的手塞进被赵清朗捂热的手套里，然后像只满足的猫儿般，笑-眯-眯地走开。几次之后，赵清朗算是明白了，自己就是一个变相取暖机！他就奇怪为什么钟祺每天给自己的首台都是从口袋里掏出来而不是从手上摘下来，敢情是他嫌手套凉，让自己捂热了，他才好戴！

不过赵清朗一点都不介意。他就是喜欢这样的钟祺，只要钟祺高兴，就算是给他暖被窝，他也愿意！

在临近圣诞和元旦的时候，大家都开始忙碌起来，忙着挑礼物，忙着写贺卡。对于春心萌动的少男少女们来说，这也是一个变相表白的好时机。

托着腮帮子看着认真听课记笔记的钟祺，赵清朗一直在想，明天平安夜该送什么给他好？花？别搞笑了！要真送那东西，还不被他一巴掌拍死！

究竟送什么东西好呢？既特别又不会让他疑心？

赵清朗第一次觉得自己脑袋有点不够用，他又不能直接去问钟祺，反正明信片什么他是不会送的，所有人都一样，没意思！

平安夜这天，钟祺收到了高义的圣诞卡，很快他给他回了一张，上面写的都是一些这两天他写到烂熟的祝福语。去校门口将卡片塞进高义所在班级的信箱，路过学校小店的时候，看着摊上各种贺卡，钟祺在想要不要给赵清朗那家伙写一张？

但翻了一遍之后，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排钥匙扣上，幸运草的星座钥匙扣。手指在那一排滑过，这种抽象的星座符号，他一个都不认识。“请问，有天蝎座的吗？”钟祺问。

“喏，这个就是天蝎的。”在一旁买文具的姑娘热心的帮钟祺挑了出来，一个拖着箭头尾巴的“m”。钟祺觉得很有趣，便没有犹豫的买了。

“钟祺，你是天蝎座的？”那姑娘显然认识他，瞧，今天什么运气啊！居然遇见小王子了，真想多扒一点八卦！

“不是。谢谢你啊。”钟祺淡淡的道了谢，然后快步离开。在教学楼前的花坛边，他看见赵清朗正朝他这边跑过来。“上哪去了？正找你呢！”赵清朗正说着，忽然天空飘起了雪花。

“给，圣诞礼物，别嫌弃啊！”将东西给了赵清朗之后，钟祺就只管自己回了教室。

赵清朗愣在那里，钟祺刚才是去给自己买礼物了吗？看着手里拿个奇形怪状的钥匙扣，他笑了，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只要是钟祺给自己的，他就很满足！

不过这东西是什么？有没有其它含义？本着不耻下问的精神，赵清朗悄悄问同桌。那男生瞄了一眼，告诉他，那四片叶子叫做幸运草，还有这个钥匙扣的造型应该是星座符号。后来的课，赵清朗根本就没心思听，他很想回家去网上查幸运草的花语……

回到家，赵清朗饭也没吃就开了电脑，看完之后，他笑趴在了桌上。虽然不知道钟祺是不是有意的，可他现在真的很开心。可是自己该给他什么呢？

吃过饭，赵清朗就把自己关在房间，等到快十一点的时候，赵清朗风风火火裹着围巾就出了家门，他一口气跑到钟祺家，也没敢大声喊，弯腰剥开地上薄雪，捡了块小石子丢向二楼钟祺小房间的窗户。

正在看书的钟祺听见响声，便拉开窗帘，打开窗，就看见赵清朗在下边冲自己笑。

“钟祺，出来，有东西给你！”赵清朗对他做了个手势。

第六章：礼物

“十四岁的那个平安夜，给我留下了很多后遗症。

赵清朗不在身边的那些年里，每次到了那一天，我都会靠在窗边，期待着下一秒就能够听见小石子敲击窗子的声音……可是我最终都是失望的，十一楼的窗子，赵清朗应该砸不到吧……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住得这么高……”【——钟祺日记】

天太冷，两个老人很早就睡觉了。钟祺轻手轻脚的摸下楼，小心翼翼的拉开门，不敢弄出一点声响。“你搞什么！”钟祺看着赵清朗真诚的笑脸就来气，什么东西明天给不行吗？非得在这个时候把自己叫出来。

赵清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看他瞬间变了脸，黑着一张欠扁的臭脸朝钟祺走过去。他那架势却是让钟祺有点心惊肉跳：这家伙不会是想找自己打架吧！

钟祺戒备的盯着赵清朗，看他抬起手，然后解下围巾，“你不想混了？当自己很强壮是不是！也不知道是谁总流鼻血！”赵清朗一圈、两圈把围巾围到钟祺裸-露在外的脖子上，一边还不忘恶狠狠教育他两句。

眼前的情况有点超出钟祺的预想，他低着头看着围巾，口齿伶俐的他这一次竟然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拿着！圣诞礼物。不许弄丢，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赵清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生核桃，钟祺感觉有点囧，一个很重要的生核桃？既然重要自己收着不是更好？不过他发现这个生核桃似乎太轻了，里面好像是空的。家门口的这条小巷没有路灯，所以钟祺看不透彻。

雪花一片片飘落，他们两就这样并肩站在雪地里。赵清朗告诉钟祺，如果有一天，他们分开了，那么就把核桃打开。如果他们以后一直在一起的话，就不用打开。钟祺问他里面是什么，具体是什么东西赵清朗没有说，他只告诉他，里面是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秘密！除非出现第一种情况，他不希望钟祺打开核桃。

不过，赵清朗还告诉钟祺，如果有一天钟祺讨厌自己不愿意交他这个朋友了，那么什么都不用说，只要把这个核桃还给他，他就会明白了。

钟祺紧紧的捏着手里的核桃，这份圣诞礼物真的是太贵重了……

抬起头，望着自己房间还亮着灯的窗户，任雪花落在自己脸上，融化。

“赵清朗，圣诞夜快乐。”钟祺忽然转头望向身旁的人。

“圣诞节快乐……”还有，我喜欢你……

直到看钟祺重新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之后，赵清朗才离开。钟祺躺在床上举着核桃仔细的看，现在有了灯，他发现核桃上有一张用墨水画出来的笑脸，两条蓝色向下弯的线是眼睛，那条红色往上弯起来的是嘴。钟祺冲着那个笑脸做了个鬼脸：真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