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亦不会说谎，并不是不会，而是不屑于。

虽然是个冥界的主宰，对于黑白却有时候分的太过于分明，活的有点辛苦。

“呵呵，这辈子啊，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夙夭叹息般的笑了起来。

心中不是不难受，却因为懂得，不想去逼迫他做些什么。就像当年，他选择的是龙玉。

那段感情，他知道自己不会比谁爱他少，可是也不会逼着他一定要如何，即使他当初是真的逼过。

遥记得，在那最后的最后，他问他，倘若他比龙玉早遇到他，那么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他是那样毫不犹豫的摇头，即使知道会伤到他，即使他只是要点最后的安慰，他还是狠心的割断了。

他说。没有如果。

历史不会重来，他就是早早的遇到了龙玉，在他还那样稚气的时候。是那个人让他懂得了什么是爱情，这样的感情是无可磨灭，无法替代的。

他就是这样温柔，又残酷着，连一点希望都不肯给他。

哪怕是假的。

“今日怎么没有带着你家那位，他若知道你一个人来找我，可是会发飙的。”夙夭笑的妖魅，苍白却修长的手指滑过雅亦的脸颊，他不排斥他的接近，这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他啊。”雅亦说起自己家中的那一位，笑了起来，完全不同于平日淡淡看似温暖其实疏离的笑容，那是一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喜悦和温柔。“抢到个好宝贝，正玩着呢，哪里有空理我。”带着一点点抱怨，却是幸福的那一种。

夙夭眼底闪过一抹苦涩，他是羡慕的，又怎么能不羡慕，却也只能羡慕。

无法伤害他，不想破坏他的幸福，这是他忍到最后，他在未遇到他之前从来不知道，暴躁如自己，阴冷如自己，居然会为了一个人把底线划到这样的地步，却偏偏甘之如饴。

“他也知道我过来找你。”雅亦和龙玉之间没有秘密，这是在一起这么多年都一直遵守的事情。“禹城怕是要大乱了，若是有需要，不要一个人撑着，还有我。”

雅亦淡淡的说出一句话，这是他来的主要目的。

夙夭点点头，“放心，我可不会客气。”

“那就好。”

说罢，两人相似一笑。

室外风疾雨骤，室内宁静祥和。

禹城大乱。

是的，从最近种种来看，这次不会六界大乱，只是禹城。

不过禹城作为六界的交界处，虽然平日里没人管，却不能否决它的特殊地位。

只是，如何大乱，也不会动摇到冥界，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实，雅亦从一开始就可以淡然的置身事外，冥界只管死，不管生，这些事情自然与他无关。

可是，为了这个朋友，他愿意出手。

夙夭懂，只是到时候会不会真的开口他不知道，只是这一刻他是应了下来，因为这样的承诺是他给的。

另一边，龙玉抱着小开心看着外面噼里啪啦下不停的

大雨，皱着秀气的眉头，不悦的眯起了紫色的眼睛。“真是的，才走了一会儿就下雨，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回来，若今晚不停，难道他……会住下？”如此说着，本来一开始很大方让人一个人去的心思顿时动摇了起来。

他不是醋罐子，可是……心中总是有点什么，即使知道什么都不会发生，对他的信任是一会儿事，自己管不住的心，又是一回事。

夙夭对他的心思，根本就从来没有掩饰过，现在他亲自跑到人家面前，想想龙玉就愈发的不淡定了。

各种不和谐的画面在眼前闪过，连小开心早从他膝盖上爬下去自己去玩都不知道。

他只是在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有一起跟去呢，怎么今天就突然这么放心呢。

真的是……太不理智了。

“想什么呢，别皱眉。”带着雨水的味道，一根冰冷却美得让人心微微一顿的手指抚上了自己的眉心，龙玉抬头就看到雅亦站在自己的面前，即使发间身上都带着薄薄的雨水，却一点都不损他的美，反而有一种更加特别的朦胧感。

“你怎么这么狼狈。”龙玉站起来，伸手帮他擦发间的雨水。“没看到下雨么，怎么还这个时候回来。”

“怕你担心。”

“切，谁会担心。”

“真的？”

“哼！”

83.

龙玉扭头不理他，他就是担心了怎么样，但是他就是不会承认！才不会给他得意的机会。

“不管你担不担心我，我总是会回来的。”雅亦轻笑着把人揽到自己的怀中，轻轻的在他耳边说：“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我想你了，担心你了。”

“说什么呢，肉麻兮兮的。”龙玉啐了他一口，挣开他的怀抱，把小开心弄到自己怀中，又笑眯眯的去逗小东西了。

雅亦微笑的看着他，也不揭穿他。

他们在一起这么的久，对方心中想什么，就算不说又如何能不知道。

他知道他的冥后是什么样子的性子，所以无论这雨有多大，他都要回来，即使让自己很狼狈又如何。还有什么比自己的爱人更重要的事情，于雅亦而言，在没有比龙玉更重要的事情，哪怕那件事情关乎六界，也不行。

他回来，是想他了，真的想他，自然也是因为舍不得，舍不得他因为他的事情而提心吊胆。

他求的不多，只要两个人，在一起，管他世事纷扰，如此而已。

也希望，所有人的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夙夭是，季琏也是。

季琏好像已经找到了，而夙夭……想到那个倔强的男人，雅亦无声的叹口气，已经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放不下。

雅亦想到的季琏和孟青衣现在可是真正的狼狈，季琏大概几百年来就没怎么狼狈过，他们在修炼的地方并没有下雨，而是热的快要把人烤融化。

那是一座会移动的活火山，不停的喷着火和滚烫的岩浆，追在他们的身后不肯罢休。

本来，这些修炼怪不会这么大的脾气，毕竟这些并不是妖界封印的那些邪物，只是因为耐折腾，这才会出现的一些专门培养来做练手的妖怪，他们会在被消灭之后第二日重新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

只是，今天孟青衣却把人家给惹怒了，终于由无数个活火植物，不停的变换叠加，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活火山。

季琏作为指导者，只能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出手，其他的时候只能做最基本的闪避，就像现在，孟青衣惹了乱子，还未危及到生命，开始满沙漠的乱跑，他这个无辜也只能被伤及，跟着他跑。

其实季琏可以躲开，不用跟着他一起跑，奈何孟青衣这个坏孩子，居然一直拉着他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松开。季琏无奈之下，只好跟着一起跑，后面的怪虽然伤不到他，可是他也不想让火烧了衣服，一会儿得裸奔回去。

这样的场景就好像最初见到孟青衣一样，热闹的比赛场上，这个男人自己被追却冲过来拉着他一起跑，明明不是很熟悉，甚至可以说相当的陌生，他却一点都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那样的心安理得，连在说什么，都是变成了自己很小气。

季琏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要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是，若是因为这个人而遇到这样的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的糟糕。

奔跑着的孟青衣，红衣飞扬，就像最初的模样。

季琏想，若是能一直一直这样下去，其实也不错，也许，他也可以有一个希望，那就是让孟青衣永远都如此的幸福，肆无忌惮的的张扬。

两人终于在跑的衣服被火星烧了无数个小洞之后，孟青衣停下了奔跑的步子，陡然回头杀了个回马枪，单纯的怪物哪里想到这个已经被自己追的很狼狈的男人居然还会回头攻击自己，一个没防备被孟青衣的法术打在了最致命的眼睛上，只听到一声惨烈的嘶吼，孟青衣手下不停的攻击，在自己精疲力竭的时候，怪也轰然倒地。

孟青衣在看到对手终于倒下之后，很没形象的也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不停的大口喘气，边喘气边说：“累死……大爷了……呼……”

抬头，就看到一身破烂的季琏，一脸淡定的站在那边，“噗……”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季琏你……哈哈哈……太搞笑了……好像乞丐……哈哈哈……”

季琏无力的看了一眼笑的嚣张的小坏蛋，要不是他，他岂能如此狼狈。

正要走过去教训他一番，却看到他突然站起来，冲了过来，季琏一个没防备，也因为对他一直没有戒心，就这样被扑倒在沙子上，沙子因为烈日而有些滚烫，这样躺下去其实并舒服，尤其是身上还趴了一个人，更是加重了力量让身体更加的贴近沙子。幸好沙子很细，并不会和石头一样的硌人。

“季琏……”孟青衣的声音从他的怀中，闷闷的传来。季琏凝神听着他要说什么，许久才听到他轻轻的呢喃道：“这样真好……”

季琏，这样，真的很好。

这样狼狈的你，不再那样的高高在上，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和你亲近，不会觉得配不上你，真的，很好，很好……

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多好。

“说什么呢。”季琏揉揉他柔软的发，轻轻笑道。

孟青衣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想说什么，却一直说不出口，在季琏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道：“季琏……我能亲亲你吗？”

季琏微微长大了银灰色的双眸，未等他说什么，孟青衣就低头亲了上来。

轻轻的碰触，没有任何情欲的味道，只是想要这样碰碰他。

柔软的唇，并没有书中所写的那些各种味道，只是能在这个时候最直接的感觉到对方的冰冷。

不再活着，原来就是这样。

这样的冰冷，即便做再多是事情，用尽再多的心机依旧无法再有更多的温度。

可是，这样的冰冷却是孟青衣唯一的温暖，这一辈子，给他最多温暖的男人，就是眼前的这一个。

突然想到一句话。

君若不离，我定不弃。

只是这样的誓言即使在这样的时候，孟青衣依旧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牢牢的刻在自己的心中，不再忘却。对于他，对于季琏，誓言根本就不是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真正的在乎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季琏没有反抗，任由他对自己为所欲为，只是一手抱紧了怀中的孟青衣，这个像个孩子一样没有安全感，在不停的渴望，想要索取些什么的孟青衣，让他心疼了。

这一刻，孟青衣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微微一疼，让他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却也只是那么一闪神的事情，之后就没有任何的感觉，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亲够了，从季琏身上爬起来，看到他依旧淡雅的表情，涌上一种挫败的恼怒，瞪了他一眼，也不肯回家，又像另一个怪区跑去。地上之前被打倒的怪物已经消失，在它原本的地盘之上，一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怪重新生长了出来。

它看着和自己一样火红的景色，脑子中什么都没有。

不记得自己曾经被多少个修行者打倒过，也不记得自己生生死死多少回。

很多人都很怕忘记，忘记一段感情，或者忘记一件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关系着生死。

可是在这里，忘记却是对它们最大的疼惜。

因为忘记，所以自在。

等到孟青衣把自己弄得红红绿绿，全身衣服碎的像拖把一样挂在身上，手指再也动不了一根，这才乖乖的跟着季琏回到了玉缘。

季琏经过了之前被追赶的事情，之后的修炼一直离着孟青衣很远，距离控制在可以在危机时刻救下他，却又绝对不会被他抓住一起逃命。

对于季琏的谨慎孟青衣偷偷翻个小白眼，这家伙一点都没有和他同甘共苦的意思。

虽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故意带着季琏被怪追的，谁让他总是那样的淡雅，他可不能只让自己一个人狼狈，这不公平！

本着这样的心思，他就让季琏真的狼狈了一回，而他觉得，其实狼狈的季琏也很诱人啊。尤其是在衣衫褴褛却又不会太暴露的时候，简直是比女人不穿衣服都要诱人！

这事儿想归想，总之是过了那一次再也没有机会做了。

主要是季琏不会再给他那样整自己的机会，孟青衣虽然一直都很努力的把怪往季琏那边引，可是就凭他的本事和季琏的能力，怪也不是傻子啊，你让人家去打，人家就去呀。

柿子当然是捡软的捏，当然是他比较好欺负点，季琏完全是他们折腾半天也讨不到半点好的一座高山！

孟青衣是用法术进入玉缘的，没办法，他现在虽然穿着衣服，却也和裸奔差不了多少，他可没兴趣在禹城里裸奔一回，出名什么的是好，但是被人白白看了去，凭什么呀，他可是有主了！

季琏也没有管他用法术作弊这件事情，只要不有违命理，关乎到别人的生命，其实很简单的小法术还是可以用的。

不过像他上次那种可能会改变别人人生的大法术若是给别人用了，自然也还是会触动了规矩。

不过呢，孟青衣现在也不是人界的凡人，季琏自然也不用再在乎这些。

只是，这个小东西今天大白天就很热情，看来得好好安慰一下啊，不然他这个情人还真是失败。

孟青衣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今天做的事情让某个大尾巴狼想到了什么，还在屁颠颠的泡在温泉里洗澡澡。

84.

季琏并没有真的对泡澡的孟青衣做什么，因为刚进入玉缘他就发觉了其中的不对劲，等到孟青衣离开之后立刻有一团黑色的影子从墙上站了起来，向他攻击而来。

季琏哪里会让它如此容易袭击而中，立刻闪身躲开，一掌拍过去，那团黑影就变成了一团被烧成灰的脏污掉在了地板上，又很快的消失在空气中。

季琏皱眉看着这一团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眼中结冰，魔界的人真是越来越逼人太甚了。

既然欺到了他的头上。

他们要做什么冥界并没有打算插手其中，毕竟这是活人的事情，可是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上门挑衅，如何能不让他生气。

孟青衣洗干净回来之后一进门就闻到了这种奇怪的味道，皱着眉头看向季琏，却见他像个没事人似地坐在那边看着一本书，手上却在拿着黑白棋子走的步步为营。

这个男人……到底可以一心几用啊。

孟青衣深深的嫉妒了，去也只是嫉妒而已，并没有真的要去做什么。

等到季琏感觉到他的视线看过来，他立刻笑吟吟的走过去，“你不洗洗？”

季琏睁着眼睛，站了起来。“去。”

“……”孟青衣不太高兴的嘟嘴，既然要洗，干嘛不一起洗。心中如此抱怨着季琏的不懂情调，完全忘记了若一起洗，他现在还能如此挺直的站在这个地方？

季琏说完还真的去洗澡了，留下孟青衣一个生着莫名其妙的闷气。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是觉得，越是靠近就越是离季琏越远的感觉，也许是越来越贪心的缘故，越来越想知道更多的，关于他的事情，可是季琏偏偏却绝口不提。

突然，空间一阵扭曲，一只大大的幽夜蝶飞了进来，在空中转了个圈，变成了少年的模样站在了孟青衣眼前。

孟青衣看着眼前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少年，“小黑？”

依旧是一身黑衣，却已经不在是最初那样一身短打的模样，而是换上了文雅的长衫衣袍，如此站着颇有一种富家贵公子的模样。

“都说了不要叫我小黑！”特尔屁颠颠的跑回来看他们，结果刚见面他就又暴走了。

“好吧，小黑你怎么会来了，不是挺忙？”孟青衣明显敷衍的问道，特尔无力的坐在了他的旁边，这个家伙和公子越来越像了，完全，完全，连说话的调子都快变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