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纯音(穿越 FZ)下——岫几重
岫几重  发于:2014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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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念微点头,却是没有说话。

二人沉默地穿过中庭。净念能够感觉到身旁人,不着痕迹的探究目光;他只作不知,心下却是不放松戒备,也是有心刺探对方的想法。

“我听说你不欲出席今晚大明殿的宴席?”行至后西院的拱门,快到了净念与索翰华借宿的园子,申屠斐明只好驻足,临别时问出这么一句。

净念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对方则含笑地对视,不躲不避。

“嗯。”稍刻,净念撇开眼,给了肯定的答案。

申屠斐明神色有些犹豫,问道:“这真是可惜了,我平素常有耳闻尊王事迹,还设想过哪日能与你共饮美酒、话谈趣闻。”罢了,他语气一转,忽来几分精神,“要不,我今晚也不去了。不知……尊王可否欢迎我去找你共饮一盅?”

共饮?净念不置可否,淡声回:“我酒性不佳。”

申屠斐明哈哈一笑:“尊王可是谦虚了。”

净念冷淡地回:“我没有谦虚。”

闻言,申屠斐明倒真不知如何回应或说服,他不曾料想这人说话行事如此直截了当,也不顾忌彼此间的身份与两国微妙的关系。一时,他也只好笑着把这话题糊弄过去,叹道:“这是可惜了,想我对尊王心存歆慕,先前还总想着学一学古贤人,共酒话知己。也是强求了……”

净念见闻惯了官场上这类有心的客套与虚伪的说辞,更觉兴致寥寥,但瞧对方不甘放弃,还想继续纠缠的模样,眼神微有波动,便是干脆开口:“古坊口的清酿,我能喝一点。”

申屠斐明顿是一喜,忙道:“那先说定了。我让底下人备些上好的清酿,”略想了下,说,“就在中庭的水莲阁摆上小菜,等候尊王到来,共酒闲话,也好欣赏水莲夜色。”

净念轻点头,申屠斐明便是欢喜地道别走开。他望着那人渐渐淡入雨幕中的背影,蹙了下眉,眼神倏然冷了下来。

不知是那个毒辣阴险的申屠王太过愚蠢狂妄了,还是这申屠斐明自作主张,却是天真无知了!

想要借宴席造乱,铲除政敌,顺便嫁祸律国……真是可笑!

“他不过是个急于求成又能力不足的跳梁小丑。”索翰华听了净念转述的话,漫不经心地评述道,“约莫申屠宿闫也是没有料到申屠斐明这般急躁愚蠢,若他真是借今晚起事,或许……”

索翰华忽地轻笑:“是个不错的机会,我们也便顺水推舟,助那小皇帝一把。”宿闫国一向势大,若非这几年律国国力渐强,又借着几桩大事趁机捣毁了一些暗桩,让早年一直觊觎的宿闫国不得不低调安分下来。

两国皆是不弱。索翰华即使有心,想要吞并了大陆另一端,也是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宿闫国这一次帝位之争,竟一直没能真正平定,于他是个极好的消息,也是值得利用的绝佳时机。

“吾儿可还记得,”索翰华笑问净念,“《师咎》中所谓‘微敌’之上策?”

净念略一思索,便背道:“微敌之上者,不动兵卒,不伐城池,巧计定谋,引祸彼方,使之自乱,坐而观望,待敌内蚀,势微力竭,则攻其不备、趁虚而入,三千盔甲可对八万衰兵。”

索翰华大笑,将净念拽到怀里,狠狠地亲了下他的额头,道:“诚然是也。”待笑声渐止,抚了抚这人微凉的脸,“虽说如此,晚上吾儿不许饮得过多,且……不可掉以轻心。”

净念安静地点了点头,也伸手,在男人的鬓角摸了下。

“嗯?”索翰华扬眉。

指尖停留在索翰华的脸侧,净念抿直了嘴,直愣愣地盯着他。

有些不解净念的举动,索翰华见他眉头微拧,追问道:“净念,怎么了?”

“……白发。”

净念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声音有些沉闷,莫名地觉得心头堵塞,似要喘不过气息。索翰华听了他的话,微有恍惚,片刻后才叹:“为父也开始老了……”

说罢,温柔的目光落在了净念的雪发上。无心伤春悲秋,索翰华勾着嘴角,道:“看来你的几个弟弟,急欲争储君之位,也不无道理。”

净念闷不作声。男人轻松的笑语,加深了内心的那一点难受——就是三年前,这个男人也丝毫不见老态。却在为救活他以身做蛊后,面容上开始渐显了年岁留下的痕迹。

“……看来是时候,让临孜担起大任了。”索翰华若有所思地说。

净念好一会儿才理解了这话的涵义,不免愣了下。索翰华的野心与壮志,他了解得清楚,让索临孜担起大任的说辞……是在表明了,他的退意?

“父亲,”净念轻声道,“你要……退位?”

索翰华笑叹着摇头:“不急于一时。”揽着净念的手臂加大了力气,“三年前,那个时候为父想通了一些事。”在意的,自然是不能放手;但那些溶入骨血里再也无法舍弃的,却是更加重要。

净念有些懵懂,想要弄清对方的想法,却被索翰华亲了下眼睛,听到男人笑言:“不可随意刺探为父的心事。”

……净念恹恹地放弃这种取巧的方法。

“为父没打算退位,”索翰华为他解释,柔声道,“但也不需事必躬亲。待宿闫国事毕,等你把蓝苍族族长卸下,为父或许该抽空闲,陪你四处走一走。”

净念隐约明白,索翰华想要半隐退的目的,也是为了多陪着自己罢!便是摇头,他待在索翰华身边就足了,并不在意对方的忙碌。

“你十几岁前,眼睛看不见,”索翰华叹息道,“后来便是陷入国事,始终不能抽身。”说到底,他所给予的东西比之对方的付出少了太多。何况那三年,他更是彻底禁锢了净念的自由,“终究少有过趣味。”

索翰华不觉后悔,但对着净念总捺不住矛盾的心情。这孩子,为了他索翰华,从不觉疲惫,但是人又怎可能真的不会疲倦呢?

如今净念算是歇憩了下来,索翰华心想,或许他也是该抽出更多的时间,陪着这孩子共享清平之乐了。

“偶尔,为父也觉得有些累了。”

净念听完,想了想,若父亲的想法皆是发自于内心,他自然也不会反对,还是开口表了态:“我只要在父亲身边。”

所以无论索翰华做出甚么样的决定,他都无所谓。

【一七二】风莲动

大明殿灯火通明,曲岳飘飘。相较于前殿的热闹欢庆,水莲阁则显得清冷寥落。暗黄的灯光,倾洒在摇曳的水莲间,犹有一种别致幽雅。

阁内,两位青年相对而坐。雪发之人,似是神思不属,微偏着脸,视线穿越了池面的莲花;另一人则温笑着说个不停,时而朝着对面举起酒樽。

酒水浅斟。

净念冷眼瞧着申屠斐明一副好兴致的姿态,偶尔拿起酒器,情抿一口酒酿。

“……若是尊王有心,择日我定得邀你一赏‘雪海沉钩’之美景绝迹。”申屠斐明夸夸而谈,说起了宿闫国自北到南的山河风光。人文民俗,谈论起他少年久往的男孩月牙岛,更是眉飞色舞。

净念倒是听进去几分,若有所思地轻抚着酒樽。他这些年,因为战争、国事,把律国本土草草的走过了大半,对宿闫国这与律国平分大陆的国家,却是相当的陌生……除却前些年,为牵制宿闫势力,布署静门暗装,去往过在东浔河南岸一带。

得了时机,他也是该潮男走一走。当然,真要在这南蛮之地做些甚么,也是有些难度。能与律国平分大陆的宿闫,到底是有着抗衡的根本,故而有索翰华暗中助力的静门势力,这几年的时间里扩张得有些艰难。

也或许……就如先前索翰华说的,此次盟约毕,有关宿闫的事务,该是交予下一任帝王操心了。自然,这其中牵扯到的“故人旧怨”,还是得先了断干净。

净念漫无边际地想着事,并不太费力地“听”着酒兴正酣之人口中言语心中思。

“来,”申屠斐明显露出把八九分的醉态,且安全跑开了原本还维持的礼仪,畅快地为净念斟了满盏,爽朗笑举起手中杯,“我再敬尊王一盅。干了!”他人已站起了身,摇摇晃晃拿着酒樽的手抖索了几下,便是漏了几丝清酒。

正有一阵风来,夹带着池水的湿气与水莲的芬芳。净念侧头看了眼快速摇晃的莲叶与花苞,慢慢的垂下头,漫不经心的也举起了杯盏。

“哐当!”是酒具扫落的连续碎响声。

面前的酒樽骨碌地滚落掉了地上。净念单手支身,在对面之人轰然倒在桌席之上时,他也全然一副迷醉不清醒的模样。

……净念半阖着眼睛,敛下所有的情绪:这种玩转曲折的手段,当真不是他的作风。只是,时机、场合敏感,其间牵扯的本页与他干系不大。

“偷袭”的人约有十来个分。晚上申屠斐明说要把酒话夜的时候,就遣退了左右侍从,此时自水面上突然潜入半隐蔽的亭阁的人,行动之处皆是迅捷悄然,竟也没能京东到适才巡逻而过的军士。

这几人,似又分成几路。同时,远处大明殿的鼓乐戛然而止,隐约传出纷杂、忙乱的噪音——这些都不是净念在意的事情。

索翰华那里,他自然也是万分放心的。

这变故陡转期间,净念与申屠斐明的身体也被那些偷袭的人们带往了赤华园荒僻的东北角了。

净念闭眼屏息,感知着周遭潜伏力量的波动。扛着他的人,猛然停下,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怪音。吉儿接应的人已是打开了这座荒院的暗门。

白天下了一整天的雨水,这时已然停歇。净念感觉着身体忽起忽落。最后同申屠斐明被人扔进了牛车内,盖上了干草等物件,遂颠簸着朝不知名的地方驶去。

净念缓缓地睁开眼,听着身旁人略显不稳的呼吸,周身的气势不再刻意收敛。

……父亲说“顺水推舟”。申屠斐明既然敢利用甚至嫁祸于他,则必得付出代价了。净念身形不动,只是短剑欲出鞘,破弦也是蓄势待发。

待察觉牛车已然驶到了稳妥隐秘之地,所有人包括藏窝在车内的申屠斐明,都不料会陡起变故。

净念破车而出,气势凌厉逼人,又是很好地控制住了功力,以至于四散的车板轮辄与崩裂的青牛,一瞬间化作碎絮,未发出惊天动地的噪响,却是成为迫人的暗器,直把那些人打得措手不及。

擒贼先擒王。对上这七八个人,净念根本无需耗费精力,悄无声息地在他们受到重创之际,封喉剑直逼申屠斐明的颈项。

“……御武尊王?”申屠斐明显然没了先前的“醉意”,嗓音如带着战栗,又似强作冷然与不解,“您这是何意?”

所谓争斗,尤其关于这皇位权势的纷争,往往诉诸阴谋伎俩,实在让喜欢用杀伐解决一切矛盾的净念厌烦不已。如今他才撒手不管律国朝廷,尚不得稍息,就又被卷入宿闫国的事务中,此刻自然是没了半丝心情。

净念没有理睬申屠斐明的问话。这一夜,赤华国定有一番大变故,整个古坊口立时就要变天,他不能在此处拖耗得过久,否则不免得惹出一翻纠纷。

在申屠斐明被挟持当头,那些偷袭者们,蠢蠢欲动,急要扑来攻击,却到底是有所顾忌。

夜风如唳,鬼魅的啸声刺破了长空。一行夜袭者,无声无息地逼过来,与净念对峙的几人顿时陷入包围。

此一计已成。

净念挂念着索翰华,虽然他心知父亲的强悍不需担忧。只是厌烦的情绪,在与申屠斐明喝酒时便是弥漫愈多。

自破车而出至挟持申屠斐明,以至现时苍禾携着一干死士围剿偷袭者,不过是顷刻间的变化。

申屠斐明大骇,仿佛还想再说甚么,只可惜,净念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在苍禾带人围来的时刻,封喉剑已然回鞘,破弦发出了一声急促诡谲的低吟。净念脚步不经心的往后挪移,便是丈余外,申屠斐明的尸体颓然倾倒,搬着喷溅的鲜血,一颗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了远处。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让这几年减少沾染鲜血的净念,心生了几分不喜。

“这里处理干净,”他对苍禾几人吩咐,“不要留下痕迹。”

申屠斐明太过急躁,本不是愚蠢的人,却在新帝登得大宝后变得恐慌焦虑而急功近利。今夜的行动,纵然他计划得还算巧妙,却实在是布署得仓促,更低估了律国与沧国皇帝的智谋。

只是……申屠斐明的死亡,让他忽然想起那个申屠宿闫。今夜申屠斐明擅自行动,不知能否引得那位深藏不露的申屠王做出反应。

尽管无心在意国事,净念对于那个人多饿憎恶,却早已深入了骨髓里。

净念不再多想。

他运起轻功,一心想着尽快地赶回赤华国——时辰已是不早,赤华国今晚的变故,定会惹得三国人难安宁,须得好一番应付,他若消失得过久,不免落人口实。

【一七三】不堪乱

前一晚的骚乱,很快平息下来,三国皇帝带来的军士间紧绷着整肃的气氛。只对于高位者,死了一个申屠斐明,似乎并无人放在心里,至少,明面上,白日里三国皇帝俱言笑宴宴、相谈甚欢。微雨瞟了几日,渐止。不参与政务的净念,如今少了一个申屠斐明的纠缠,更显得无所事事。大多时,他都呆在暂宿的宫舍内,偶尔会在中庭的花园间行走。

站在水莲阁间,净念遥望着湖面摇曳的青莲,微微出神。少刻,察觉到身后的熟悉气息,他微勾了下嘴角,也不回头,直接往后仰靠,便落入了男人的怀抱间。

索翰华伸手接下这人的身躯,几分愉悦地笑出声。

两人也不言语,就这般相依靠着,欣赏初春的景致。

“父亲,”许久后,净念轻声道,“结束了?”

索翰华低低的应了声:“想在古坊口四处走一走吗?”

净念摇了摇头,他并没有特别想去做的事情,如今的局面也只是平静的表面下暗藏着涌流,这他国之地,还是早日离开得好。

“也罢,这古坊口景致虽有几分独特,万不可与我大律的河山媲美。”索翰华笑言,便揽着青年,走出了水莲阁,“不过今日尚有些空暇……”

“听闻吾儿心悦这里的清酿,为父总得让你尽兴而归啊!”

净念静静地听着男人的笑谈,忽然暗自生出一阵愉悦:怕是那日与申屠斐明应付的话语,还是被对方稍微地记住了。

然而,真得尝起酒酿……净念的酒量不算奇差,但这些年实在没有涨多少。一人无意地喝,一人有心地灌着,雪发青年很快便醉在男人怀里。

好在净念喝的不算多,也没有出现呕吐。整个人窝在男人怀里,愈发地温驯乖巧,偶尔露出一丝寻常绝不会出现的甜笑,直让人看得心里发痒。

“你啊……”索翰华对着醉酒的青年调笑,待侍从把房间的酒菜收拾干净了,便抱着青年早早的躺倒歇下。

净念再醒来时,只感觉身下微微颤簸。

待神智清明,他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这个房间,还时不时的有些起伏。稍一思索,想起醉酒的事,便大体明了,他应是被索翰华带离了赤华园,更或者,如今已经不在古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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