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李如焉来上学了，而且依旧是骑自行车来的。凌华知道了不免担心，但却无能为力，这是他自己做出的抉择。除了必要的言语，两个人一天就再也没说过话，明眼人都能发现，班级后方这个角落极冷的空气，只是也没人敢去打探。夏景轩只以为俩人又闹什么别扭，也没过问。

就这样过了一周，李如焉也真的冷静了很多，他想了很多很多，他甚至想过做出让步，就去国外读书。他决定再和凌华谈一次，他真的不希望他们就这样结束了。于是李如焉在校门口等着凌华，今天凌华做值日生，所以会晚点出来。

但最终，李如焉等到的是秦暮雪挽着凌华出现的身影。凌华看着校门口的李如焉不由一愣，他没想到李如焉在等他，不过既然这样，不如就顺水推舟了，这是早晚的事了。

“如焉，对不起……我想我们还是错误的，我决定和小雪交往了……”凌华好不容易把话说完，他不敢看向李如焉，以为李如焉又会哭，而自己又会受不了。可是当他抬头瞥了一眼时，他发现李如焉出奇的镇定，好似知道结果，没有任何的惊讶愤怒和难过。

“再见。”李如焉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凌华一直望着那个背影，他没有想到，这句再见就是最后的告别。

15.错过的交点

之后，李如焉再没出现在校园里，直到夏景轩怒气冲冲地给了凌华一拳，凌华才知道李如焉已经去英国留学了，他笑，这不是他希望的结果嘛，但为什么他笑着笑着却哭了。夏景轩不免被凌华的眼泪震惊到了，也没有再挥上第二拳。

“我会和小雪好好说明的，小雪就拜托你了……”凌华顶着哭红的眼说道，既然李如焉已经走了，那他也没必要和秦暮雪继续演下去，他知道他不仅伤害了李如焉，还伤害了秦暮雪。

“懦夫！”夏景轩只是恨恨地扔下了这句话。

接着就是浑浑噩噩的高三，没有太多余力去想其他的，但凌华整个就像丢了魂儿似的，成绩也一直下降，虽然老师找他谈了好几次，连家长也找来了，但是也不见什么成效。凌华父母看他这样，不免担心，找来吴羽绮和庄洋，希望能从他们那里知道点原因。吴羽绮自然清楚整个事情，但也不方便说，可也不忍看凌华就这么消沉下去，于是找他谈了一次。似乎经过那次谈话，凌华终于回过点神，但是成绩任然不见起色。终于有一天，在吃饭的时候，凌华对他父母说自己不想上大学了，想早点工作。他父母对望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其实只要凌华能恢复以前的生气就好。

渐渐的，一切恢复如常，除了李如焉的身影，凌华又变成了以前的凌华，只是陷入沉思的时间变多了。没有高考的压力，凌华的高三过得比别人轻松，不过他也开始寻找着工作，参加着面试。他和秦暮雪偶尔在学校里遇到，只是点点头打个招呼，略显尴尬。他不会忘记，那天秦暮雪哭的样子，就如同自己看着李如焉离去时一般。夏景轩开始光明正大地追秦暮雪，只是秦暮雪不是很搭理他，虽然之前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六月，最后的决战，也是黎明的到来。当大家考完最后一门时，不由欢呼着，无论结果如何，总算熬到了头，接下来就是两个多月的狂欢，第一次有如此长的暑假。

凌华在七月份找到了一家物流公司的职位，负责看管看管仓库，以及货物的一些登记记录什么的。虽然公司不大，薪水也不高，但同事人都挺好，外加凌华吃苦耐劳，而且电脑不错，所以也受到老板的喜爱。只是每次大家说起要给凌华找个女朋友时，凌华总是笑笑推脱着，那神情仿佛经历过无数情伤似的，于是后来大家也就不再提这事了。

又是一年，李如焉的消息没有再进入凌华的耳朵，仿佛这个人就不曾在他生命中出现过。凌华也刻意不去想这个人，他想也许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也许有一天，当他回想过去的时候，他会笑

自己当年的幼稚，再也许，有一天，他和李如焉重逢，就想老朋友般的调侃当年无知的自己。

“华华，华华？”过年，凌华陪着父母来逛街，去的就是之前李如焉生日那会儿他们逛的地方，不由让凌华感慨万分，所以有点走神。

“嗯？怎么了，妈。”

“我说你过年想要什么礼物，我和你爸说你工作一年了，是不是该帮你买套西装什么的。”

“妈，我工作不用穿西装。”

“那以后说不定……”

“以后我也可以自己买。”凌华一笑，“你们就不要操心了，留着自己买点东西。”

说完凌华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就跟父母说了一声我去看看就回，便朝马路对面走去，弄得凌父凌母一头雾水。

这家饰品点依旧还在，也依旧打着定制情侣对戒的广告，凌华走进店里，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只是物是人非。当初李如焉看上的对戒已经被移到角落，展柜的中心被很多华丽的新品代替，几对年轻的情侣在那儿挑着，而凌华一个人站在边上，对着那对戒指出神。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营业员热情的上来打招呼，凌华木然抬起头，把营业员吓了一跳，“这位先生，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嘛？”

凌华有点茫然，用手摸了下脸，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原本以为可以忘记，至少不会再悲伤，原本以为只是年少无知，于是错把一点点的好感当做了喜欢，如今他明白了，这些只是自己逃避的借口，这痛彻心扉的感觉告诉他，他一直在后悔，后悔就这么放手了。凌华用手抹干了泪水，抱歉地对营业员笑了下。

“我想要一款这个对戒，两个都要男士的。”凌华没有在意营业员投来的惊异的目光，他仍然盯着那枚戒指，他就这样默默地在心底发誓，他要重新来过，这一次他绝不放手。

所谓世事难料，当凌华躺在病床上，看着短短几周就苍老了很多的父母，不由落泪。凌母以为凌华哪里不舒服，忙关切地问，凌华只是无力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妈，我想放弃治疗。”凌华看着母亲，很认真地说道。那天，当得知自己患上了急性白血病时，凌华仿佛听到了命运嘲讽的声音。接着入院，治疗，医药费对于他们家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虽然第一次治疗的钱是凑够了，但凌华知道，接下去的治疗费用远不止这些，而这是他们家无法负担的。

“瞎说什么，爸妈卖了房子也要把你治好。”凌母不由哽咽起来。

凌华只能轻轻地抓住母亲的手安慰她，心

里内疚万分，让父母操劳了一辈子，却无法报答他们。还有李如焉，也许自己连说声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了，而那强烈的情感也只能随着自己深深地埋入地下。

夏景轩和秦暮雪也时常来看望凌华，他们俩个已经正式交往了，原本凌华还期盼着参加他们的婚礼，可惜现在……秦暮雪每次来都努力笑着，和凌华开着玩笑，但在离开病房后，就会扑在夏景轩的怀里大哭一场。夏景轩也只能轻拍着她的背，心里无限的惆怅，他没有把这事告诉李如焉，一是凌华不让，而是他也不想。这三年里，他也去英国看过李如焉几次，李如焉完全没了以前的生气，更像一个木偶了。他知道如果他告诉李如焉，李如焉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回来，但如果凌华的病无法治好，那最终只是徒添悲伤，还不如就这样不知道。再退一步讲，即使凌华的病治好了，那时的凌华更无力负担李如焉的未来，所以夏景轩什么也没说，只要李如焉不问起来，他就不打算说。

三个月后的一天，凌华把一个盒子交给了秦暮雪，他让秦暮雪帮他烧了，因为里面写满了李如焉的名字，他自己不忍心。秦暮雪打开盒子看到那一封封信，不由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李如焉，以他们家的财力，绝对可以帮他的。

凌华只是笑着看着秦暮雪，分外的温柔，他没有开口，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讲，比如对小雪的歉意和祝福，比如对李如焉的思念，可是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只能任这些语言在心底翻滚。

之后又过了一周，凌华就离开了。得知这个消息的秦暮雪瞬间就晕了过去。一切都来得太快，从得病到离世，凌华周围的人似乎都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爽朗的笑容就这么永远的定格了在相片上。

简单的追悼会上，秦暮雪不知道哭晕了几次，而庄洋久久抓着棺材不肯放手，最后吴羽绮扒开了他的手，才得以让工作人员把尸体推去火化。那天，凌华的亲朋好友都落下了泪，唯独凌华最想念的人在大洋彼岸什么也不知道。

在凌华离开后的一周，凌华的父母也突然消失般，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只是和家人报了平安，他们原先住的房子也出售给了他人。

一年多后，李如焉学成归来，在踏上进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时，内心百感交集，他没有勇气去打听凌华的消息，所以他选择了逃避，他决定将这个名字封印起来。回国后开始在公司里工作，李如焉也渐渐地没有空暇，凌华这个名字好像真的已经淡出心里，直到秦暮雪的一通电话把所有的回忆都翻了出来。而直到那时他才知道，那个他深深爱过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自从那天李如焉就呆在凌华的墓前，任任何人也拖不走，直到他晕过去为止。当李如焉再此醒来，他没有说话，就这么望窗外发呆。当大家以为他终于缓过神来了，却不了他陷入了疯癫，除了发呆，他时而嚎啕大哭，时而大笑，时而又好似在和什么人说话。李峰看到李如焉变得如此，不由心急如焚，洛天依也束手无策，只说了心病还要心药医。夏景轩也来看过李如焉几次，和他说话也完全没有反应。李如焉仿佛把自己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谁也不知道那个世界有点什么……

16.信

2010年3月18日

如焉：

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我不知从何说起，这是我在得知自己的病情时想到的第一句话。可惜我估计已无法亲口对你说出，而你也不会知道，因为这些信必定将随我而去，只是有太多话想说，憋在心里也难受，于是就写下来，而且医院里也比较无聊，这样感觉像是你在陪我聊天一样。

如焉，我高中毕业就工作了，没有去读大学，你会不会笑我没出息？还有在你走后我就跟小雪分手了，不过我也不想解释，所有的错还是我太懦弱。

还记得你生日过后的那天我们去看的饰品店嘛，今年元旦的时候陪我父母逛街我又看到了，那个情侣戒指还在卖，你知道我看到了怎么了吗？我竟然哭了，现在想想估计把店员吓得不轻，以为是哪个精神病医院逃出来的吧。不过如焉，那时我明白了，我不可能忘记你，什么为了你的未来，我只是在逃避责任，反而伤到了最爱的你，如焉真的对不起。我不祈求你的原谅，所以我自说自话的买下了那对戒（别看我这样，工作了一年还是有点积蓄的），刻上了当初你说的字，我想等你回来再重新追你，无论你是不是有了女朋友什么的。你也许会问为什么不马上说，呵呵，因为还是有点自尊心作祟，我想两年好好打拼一下，像点样子才能配得上你。

我真的有点庆幸当初没有马上联系你，现在我得到了惩罚。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存活多久，虽然医生说现在治愈率已经提高了，但是我知道，关键不在医疗水平上，主要我们家没那么多的钱。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父母，我真是个不孝的儿子。

好了，不说我的事了，如焉你在英国怎么样？生活习惯嘛？听说英国时常下雨，出门记得带伞啊，不过好像你出门都有车接吧。不知道学习累不累，也不知道你在那里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还有还有，有没有人夸你beautiful啊，哈哈，你可千万别跟老外干架啊，我不在你身旁没法帮你啊。

如焉，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自己，最好多交点朋友，然后把我忘记，你不用记得我，我记得你就足够了，如果有来世，希望我们能在一起。

永远爱你的

华

2010年3月21日

如焉：

原本还想每天写的，不过看来是我低估了化疗的副作用，前几天都握不了笔，真的挺难受的。想来要一直接受这样的治疗，以后只能好点的时候写点了。

我这里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不知道英国现在是几点？昨天吴羽绮和

庄洋来看我，今天夏景轩和小雪来看我，大家都挺配合地嘻嘻哈哈地笑着，我知道大家都是想给我信心。

对了，你知道夏景轩追到小雪了嘛？其实在你走后没多久夏景轩就展开攻势了，他还挺有耐力的，一年多终于成功了，哈哈。到时在他们的婚礼上，代我祝福他们一下。

又感觉有点累了，今天就写到这儿了。

永远爱你的

华

2010年3月25日

如焉：

我好想你！

我好难受……

永远爱你的

华

2010年4月3日

如焉：

第一次感觉生命在一点点消失，非常的无力。看着父母为了我苍老了许多真的于心不忍，我想放弃治疗了，但我知道我父母肯定不肯，我真的希望放弃了，就这样离开，不用做个累赘……

永远爱你的

华

2010年4月7日

如焉：

今天意外地感觉精神好点了，是因为习惯了嘛。话说我病房里有一个挺有趣的老爷爷，总喜欢讲笑话，有时还模仿电视上的相声演员表演，真的超像的，要不是他得病了，估计可以红一把。他说他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做一个滑稽演员，我想是不是我可以帮他录一段传到网上去呢，说不定他在晚年还可以实现梦想。

说来我都没什么梦想，当初说要赚大钱，也没想过到底要干什么，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总是在迟疑吧。今天我原来的同事也来看我了，挺感动的，大家给了我不少鼓励，老板还借了钱给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回报。

如焉你一切都好吗？有人欺负你要跟我说，等我病好了，我就去帮你报仇。

又要吃医院难吃的午饭了，今天妈妈感冒发烧了，不能送午饭过来了，真希望她快点好起来，都是为了我太操劳了。

永远爱你的

华

2010年4月11日

如焉：

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又开始难受了，笔都抓不太住，写出来的字也歪歪的，不知道你看得懂嘛，决定以后写不动的时候就写爱你。

永远爱你的

华

后面一段时间的信，基本就是短短的几行，或者写满了有点歪斜的爱你，直到最后一封……

2010年6月2号

如焉：

>我想这是最后一封信了，估计往后我也不会有力气写了。

现在我有时会陷入昏迷，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多久。真的当死亡逼近时，反而没想象的那么可怕。

如焉，现在我时常会想起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光，你说的话，你的动作，你的表情，这是不是所谓的走马灯呢。

如焉，我真的觉得好累，我想休息了。

如焉，你曾经说过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竟然出现了交点，那时我自豪地以为我们推翻了公理，现在想来，其实我们都错了。我们只是两条相交的直线，而我没有把握住那个交点，继续延伸了下去，于是注定我们只能越走越远，我现在真的好后悔。

是因为临近死亡所以思想也变得消极了嘛，感觉都有点不像我了。

如焉，我睡了，再见，这个可能是真的再见了，无论是去天上或地下，我都会守护你的。

永远爱你的

华

——正文完——

番外：曲线

“李伯父，我想您还是告诉小焉真相吧。”夏景轩不愿看到李如焉就如此憔悴下去，于是只能单刀直入。他一直是一个聪明的人，大家都以为凌华离世了，只有他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不自然，比如追悼会上凌父凌母意外地没有歇斯底里，也许别人以为是受得刺激太大，但在凌华追悼会后的一周两人又消失了，这不由让夏景轩起疑。他暗自调查了一番，发现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凌华没死，但出于某种原因，他必须“死”，而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夏景轩一想也就想到了李家。外加在调查中，他发现自己的父亲曾来探望过一次，于是更确定了他的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