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小男生便欢呼着跑了，萧离将王牌收回裤兜，顺着小男生跑掉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了先他一步进学校的萧莫看着他的双眼。

萧莫一愣，哼一声，掉过头去。

放学的时候，萧莫说他要去厕所，让萧离先走。

这已经成了一种惯例。萧离知道，弟弟是要趁着爸妈上班还没回来这段时间去和人家玩王牌。他说过弟弟几次，不起作用。所以也没有多加阻拦，点点头，便从平时回家的路离开了。

萧离一个人走在路上，掏出自己的那张稀有王牌，对着阳光细细观察上面度的塑料膜反射的五彩光芒，笑得眼儿弯弯。

走到小广场后的一条偏僻的小巷子中时，几个孩子拦住了他的路。

“萧离，我哥哥听说你有张稀有王牌，想借几天玩玩。”

萧离抬头一看，是下午的那个小猴子，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高年级的学生，从校服看，和他是一个学校的。

他连忙将王牌塞回裤兜里。

高年级的学生斜挑着眉毛，充满威胁地说：“不给？不给我就要不客气了。”

萧离连忙把腿向后跑去，可他那是人家的对手？马上就被抓住了。

那个高年级的学生把他按倒在地上，揪住他的头发，膝盖压着萧离的脊背，不顾他微弱的抵抗，从裤兜里掏出那张王牌，便扬长而去。

待他们走远，萧离从地上爬起来，校服皱巴巴脏兮兮的也没管，蹲在长了青苔的烟白色墙边，头埋进臂弯，呜呜哭了起来。

细细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巷子里，有点惨。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从远处靠近，萧离停止了哭泣，头却还在臂弯里。

脚步声停了下来，萧莫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喂！萧离，起来。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萧离没理他。

萧莫不耐烦地皱皱眉，踢了他的屁股一脚，“起来！”

萧离吸吸鼻子，抬起头来，一双大大的黑眼睛雾气弥漫，小鼻子红红的。

萧莫愣了半晌，讷讷地问：“哥哥……你怎么了？”接着蹲下身来，一只手搭上了哥哥的肩膀。

“滚开！”萧离大吼着，突然抬起头来一把将弟弟推开，站起身来气呼呼地跑了。

萧莫被他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明所以地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略有些惊讶。

此后三天萧离都没有再看萧莫一眼。

第四天晚上，萧离打开自己书桌的小抽屉准备做作业时，一张泛着五彩光芒的王牌出现在眼前。

是那张六星英雄！他的小嘴再次张成了O型。

恰巧这时萧莫进来了，他闷闷地说：“哥哥，那天小猴子给了我这张牌，我问了以后才知道是他从你这里抢来的……”

不等他说完，萧离转头瞪了他一眼，把牌丢在地上，“我不要了！”

这次萧莫可是异常得很，竟然没有生气。他把王牌捡起来递给哥哥，有几分讨好地说道：“我已经骂过他们了。”

萧离侧对着萧莫，听见这话，小嘴咧成了月牙形，不动声色地斜眼一直瞅着弟弟手上的王牌。

萧莫将王牌往前递了递。

萧离绷了绷小脸，镇定地接下。

“不生气了？”萧莫小心地问了一句。

萧离想了半天，点头。

“就等你点头呢！”萧莫的语气突然就变了，双眼迸出精光，跳起来在萧离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然后把他扑翻在铺了拼接泡沫玩具地毯的地板上，双腿叉开骑在哥哥身上，使劲掐了他的小屁股几把。

萧离的小脸皱得像苦瓜，早知道就不点头了！

“王牌”事件之后，两兄弟的关系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鸡飞狗跳，一个看不惯一个的，渐渐平息了下来。

只是萧离一直不知道萧莫的身上多了好几大块淤青，也一直没有注意到萧莫和小猴子等人再也没在一块儿玩过，所以就不知道弟弟费了多大的劲儿才从小猴子和他哥哥那里把这张牌抢了回来，他更没有留心到，自那以后，萧莫就再没让他一个人回过家。

Part3.渐渐汹涌的暗潮

就这样相伴着成长，转眼，便又是三年。

两人都念完了五年级，小学毕业了。

这俩孩子的模样越发标致，也更加相像，偶尔连好朋友都会认错。

可如此相像的兄弟两个，性格差距却越来越远。

哥哥萧离随着年龄的增长，性格愈发温和柔韧，言行举止都很文雅，而萧莫则是外向调皮，颇有几分少年轻狂的味道。

这一点，从两人平时生活的点点滴滴就可以看出来——萧离的语文成绩和英语成绩在年级上拔尖，作文常常得奖，而萧莫的数学考试几乎每次都是满分，奥赛前三甲也常常有他的名字，不过语文却往往是班上扫尾的那个。萧离平时在家就是看看书或者和爸爸下下棋，小小年纪围棋象棋下的有模有样，萧莫则是一有空就和朋友出门打篮球打游戏，天南地北地混。

性格的差异让兄弟俩的距离越拉越开，即便是一起回家，一路上也说不了几句话；即便是住在同一个卧室里，除了萧莫偶尔欺负萧离，两人之间也不会有多少交集。

他们的关系似乎永远都是那么温温吞吞的兄友弟恭，给人一种会持续一辈子的错觉。

直到五年级暑假里的一天。

等爸爸妈妈上班去后，萧莫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响动惊醒了睡在一起的萧离。

“哥，快起来。”萧莫兴奋地摇着哥哥瘦小的肩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没有封面的光碟。

“干嘛啦？”萧离缓缓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揉揉眼，表情可爱到了极点。

“出来出来！”萧莫只套了一件小衬衣，拿着碟片拖着正在穿裤子的哥哥跑了出去。

萧离差点被绊倒，抱怨了一句，坐在沙发上看着弟弟两条白白的小细腿在面前晃来晃去，睡眼惺忪。

忙活了半天，萧莫拿着遥控器，将声音调小，对哥哥说：“看好哦，我朋友给的碟子，绝对精彩！”

萧离一听，连忙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电视屏幕。

画面一跳出来，萧离就被惊呆了——一男一女脱得一丝不挂，男人正趴在女人的身上，不停的舔着女人的身体，女人不安分地扭动身子，放声大叫。

“快，快关掉！不能看这个，老师说，这个是不健康的！”萧离的小脸红得像个苹果，连忙跳过去想抢遥控器。

萧莫将遥控器捏得死紧，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哇~好精彩呢，哥哥，你看你看。”

萧离羞得想要把头插进沙发里，不敢看电视，使劲够着弟弟手上的遥控器，抢着抢着，不小心扑倒在了萧莫的身上。

萧莫惊喘一声，遥控器掉在了一旁。

这时萧离也不去捡遥控器了，而是用手捏了捏弟弟裤头里像小蜡烛一样的东西，惊讶地问：“怎么硬硬的啊？你装了什么在里面，让我看看。”

萧莫浑身一哆嗦，一把推开哥哥，“不要乱摸！”接着电视也不看了，跑回卧室，还把门的小锁闩了起来。

VCD还在放着，萧离想了想，又坐回沙发去，将声音关掉，继续看完。

之后，全身都红了，退出碟子，敲了敲卧室的门。

过了好半晌门才打开，萧莫提着小内裤，脸色潮红地走了出来，看到哥哥，不自然地别开目光，跑进卫生间。

末了，萧莫在阳台上晾内裤时，萧离挪到他背后，一本正经地说：“以后这种东西，不要带回来看。”

萧莫转头白了他一眼，“说得就像你没有看一样。”

自那天以后，萧莫便从床头转移到了床尾，再也不和哥哥睡在一头。

当然，萧离不久之后就知道了萧莫那时裤子里的是什么东西，不过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弟弟就不和自己睡在一头了。

兄弟俩这样尴尬地同塌而眠没再持续多久，他们便搬家了。

新房子很大，有两层。

上了初二的兄弟两人一人分得了一间单独的卧室，萧莫在拿到房间钥匙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

初中的孩子大多都进入了青春期，个子猛长，样子也在不断变化。

萧离萧莫兄弟两人样子相仿，都是一头乌黑柔软的碎发，白皙皮肤，高挺鼻梁，还有薄而淡红的嘴唇。最好看的，是那双眼睛。深而漆黑的眼珠配上卷翘的长睫毛以及略上挑的眼型，就像黑宝石一样。用小女生的话说，那是小王子的样貌。

然而美中不足的一点是，萧离小王子有点矮。这是与萧莫对比的结果。同是初二的，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孩子，却有5cm的身高差距——萧莫174了，萧离还不到170。

萧妈妈笑着嗔怪萧莫：“都是你小时候抢哥哥的奶吃，才让哥哥长不高。”

萧离笑笑，“我总会长高的。”

那个年龄的小女生，总是喜欢坏坏的小男生。对了，是长得帅又坏坏的。

所以几乎每隔一两天萧莫的书包里就会翻出女生送的情书呀、小礼物之类的东西。乖宝宝萧离也有，不过很少。

每次萧莫看过都会将信撕碎，洒在院子里。那漫天飞舞的细碎彩色信纸就像是女孩子破碎的心。

本来萧离是打算装作没看见的，但数量实在是太多，他只好敲开弟弟的房门，“莫，不该这样，太伤害人了。”

“呵。那你认为该怎样？”萧莫转过头，眼睛向后斜瞟着萧离。“难道要我和她们一个一个好过去？”

萧离咬咬唇，也不好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不过这种事情就像会传染一样，没多久，萧离也收到了一封情书。

淡紫的信纸散发着紫罗兰的幽香，洋洋洒洒满篇秀美的字体。看到署名的时候，萧离的手一抖，信纸便飘落在地上，恰好被来叫他回家的萧莫捡到。

萧莫一语不发地看完，习惯性地就要撕掉它。

“等一下！”萧离连忙喊住，抢了回来，宝贝似的塞进上衣口袋。

“你喜欢这个林可？”萧莫偏头问，嘴角抿得很紧。

“怎么可能？！”萧离像是被烫了一般反驳。

两人无语走了好大一截，萧离才说：“这件事……不要告诉爸妈。”

身侧的萧莫冷哼一声。

这天吃过晚饭，萧离反常地没有在沙发上看小说，而是躲回了房中不知在干什么。

萧莫出门打完篮球回来，看见房门还是紧闭着的，冲个澡出来，依然不见哥哥身影。

他打开门片刻，又重重地关上，接着冲着哥哥的卧室喊：“哥，你同学来找你了，扎着俩小辫，长得挺可爱的一姑娘。”

卧室里一阵悉索，萧离紧接着跑了出来，将指头放在嘴唇上，“林可？”

萧莫摇摇头，“我怎么知道？我和你们又不是一个班。”

萧离便风风火火出去了。

萧莫悄悄进了哥哥的房间。

一向整洁的书桌上乱七八糟地放着些书，下面胡乱压着张洁白的信纸。

抽出来一看，竟是一封未完成的情书，左上角的名字是——林可。

“哦，口是心非的哥哥。”他闭了闭眼，将信纸揉成一团丢出窗子去，然后若无其事地踱出房门。

“怎么没有人？”萧离又风风火火地回来，挺直的鼻梁上冒着几颗汗珠。

“哦……我刚刚和她说你没在。”萧莫看了看地上又看着哥哥，“还说你不喜欢她。”

萧离嗔怪地看了弟弟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一笑，“这种事……”

“没事啊，告诉我也不怎么。”萧莫笑得古怪，“我们可是亲兄弟，有什么事情不能说？”

萧离嗯了一声，回房去了。

没多久，翻箱倒柜的声音惊动了楼下客厅里的萧爸萧妈，夫妇二重唱：“离离，莫莫，你们在干什么？！”

“好像哥在找什么东西呢！”萧莫大声回答，然后将脑袋伸进哥哥房间，“哥，你在找什么？要不要帮忙？”

萧离回头又是腼腆一笑，“我桌子上的东西没在了，你有没有见到过？”

“什么东西？”萧莫睁大了有些细长的眼睛，好奇地问。

“没……没什么。”萧离咬了咬下唇，“你出去吧，我自己再找找。”

后来萧离没能找到那封信，只能重新写了一封。

然而不等他回信，第二天下午，同桌的男生告诉他：“咱们班班花名花有主了。”

萧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手捏紧了一直放在兜里的信，紫色的泛着幽香的信。问：“是谁？”

“嘿嘿，和你熟得很。”同桌故弄玄虚地眨眼，“就是隔壁班班草咯，配得很。”

“萧莫？我弟弟？”他不敢相信弟弟开始谈恋爱了，更不敢相信……弟弟的初恋对象是自己暗恋一年，并且写过情书给自己的女生。

放学时他火急火燎地冲到了弟弟班级门口，一见他出来，就问：“怎么回事？”

萧莫一脸痞子神态，斜挑着眉毛说：“就那么回事呗。”

那天晚上兄弟两多年来第一次没有一起回家。

后来过了没几天，同桌再次告诉他：“听说没有？咱们班班花林可被人甩啦，哭得可惨了。”

同日，眼睛还在红红的林可又找到了萧离，对他说：“萧离，我喜欢你，我们好吧。”

萧离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萧莫知道后，足足半年没有理过哥哥。并且在那之后，竟然开始频繁地交女朋友，平均两个星期一换的速度，让所有人咂舌。

萧离看着弟弟，无奈却也无计可施。

对了，萧离的初恋，也就是和林可的那场闹剧般的恋爱，仅仅持续了三个月。原因无它，林可看上了另一个男孩子，把萧离丢了。

萧离暗暗伤心几天后，便再也没有过女朋友。

Part4.慢热缠绕的情愫

兄弟俩之间的冷战一直持续到初三的寒假。

正在补课学习忙得一塌糊涂的时候，老家那边突然传来噩耗——萧离和萧莫的大伯去世了。

萧爸萧妈火速赶回老家，留下了足够半个月的钱，和忙得天昏地暗的兄弟俩。

当然，萧离和萧莫各有各的忙处——一直处在年级前列的萧离自然是忙着学习，而萧莫则是忙着和女孩子约会，和朋友到处玩，为了所谓的“兄弟”东奔西跑两肋插刀。

“哥，我今晚不回来了。”爸妈离开的第一天，放学后萧莫就打了个电话给哥哥。

“莫，你要去哪里？”正在炒菜的萧离歪着头用肩膀夹着可移动电话，冒上来的白雾让他的脸颊有些朦胧。“我已经做好饭了。”

电话那边嗤笑一声，“你做的饭都能吃？”

萧离笑了笑，“那你吃完饭快点回来，不要玩得太晚，最近不太安全。”

“关你屁事！”萧莫在那头说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萧离一个人吃过晚饭，做了作业，抬头一看时钟，已经是十点过了。

一阵冷风吹过，天空黑压压地扯了两道闪电，然后便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撒下了大雨。

即便是在湿润的水乡，较为干燥的冬天里，这样的大雨也是很少见的。

萧莫还是没有回来。

坐下又看了一会儿书，时针早就过了那个大大的11，萧离站起身来在客厅里踱了几个来回，终于上楼穿上厚厚的外套，拿了两把伞，走出门去。

在那个时候，手机是种奢侈品，并未普及，所以要联络到在城市里四处晃荡的萧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