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内杀手——马甲A
马甲A  发于:2014年0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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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孩子就这么死了,那自己就真的是作了孽了,——边远对自己说道。

他走过去,把毯子拉起来盖住杨立中,然后搭了脉在垂下的手腕处。

谢天谢地,心脏搏动有力,照这样子绝无性命之忧。

他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重新关上门。戴群山身体缩在角落里,头却探出来朝这边看。

“到底怎么回事?”边远问。

“告诉我他没事。”

边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的,他没事。”

戴群山松了一口气,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点点头,“哦,那好……那我回去了。”

边远拉住他,结果戴群山甩开了他的手。

“你现在最好不要回家,我已经给你安排心理干预小组了,明天一早去单位报到。”

戴群山苦笑,“你觉得那玩意儿有用吗?过去我每个礼拜只要不出任务就去找心理医生,当我以为我终于可以试着跟他接触,结果我差点把他弄死。”

“你没把他弄死。”边远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跟提一只小猫似的,把人提走了,“我觉得这是很好的进展。”

“狗屁的进展!”

到了楼下,失魂落魄的戴群山被边远塞进车里,呆呆地看着后退的街景,他头脑里一片空白,也拒绝说话。

边远没多问,到了自己的宿舍,他回头一看,戴群山在汽车后座上睡着了,一脸的疲惫和心有余悸。

“哎……醒醒!”边远拍着他的脸,“啪啪”作响,饶是如此,戴群山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整个人就是昏睡状态。

没办法,他跟拖面口袋似的,把人抗上肩,运到自己宿舍里。

他住在两居室的单身宿舍内,房子不大,好在洁净,把人扔进沙发,披上一条毯子,边远没再管他,顾自去睡了。

这一觉,戴群山睡到第二天下午。

他是从沙发上滚下来的,环顾四周,他一脸呆相地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边远刚刚处理完公事,端着一杯茶在对面看着他,他冷冷地说道:“你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了?”

戴群山皱着眉头,努力回忆,脑海里是杨立中骑在他身上起伏的样子,再后来,他好像走进卫生间去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片混沌。

“我只记得半夜醒过来,他全身冰凉地躺在我旁边,我没敢确认他活着还是死了,就逃出来了。然后我给你打了电话。”

边远低头喝了一口茶,当他挺直腰想要说什么,再次看着戴群山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同情。“你还没有从那件事当中恢复过来。”

“那是我的同寝,我的战友,我上铺的兄弟,而我亲手杀了他。”戴群山的脸苍白得像死人,“或许那时候我不选择7组,反而是一种解脱,我是个懦夫。”

“所有在7组工作的人,严格意义上讲,都是死人。过去的你已经死了,现在你叫何咏。”

“不,我是戴群山。”戴群山摇头。

“那不是你的错,你无法控制自己……”

“那么这一次呢?”

边远沉默了,半晌,他说道:“你以后不要再见他了。”

戴群山听了,整张脸都垮了,他咧开嘴,不知道是笑还是在哭,“他是我这七年里唯一交往过的人,是我克服了恐惧想要去接近的人。你现在跟我说,让我以后不要再见他了?”

边远的脸上冷若冰霜,“我不希望你们私下里的交往影响工作。”

戴群山“嚯”地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好,现在我告诉你,老子不干了!”

他气哼哼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姓边的,你以前干的事情别以为没人知道,你瞧不起我是吗,我也瞧不起你!”

门“砰”地关上,边远扶了额,脸上是哭笑不得。

杨立中是饿醒的,他调动全身的力气对付酸痛,僵硬着身体勉勉强强从床上坐起来。

床铺一片凌乱,浅蓝色的床单被褥上到处精斑点点,干涸后仍然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戴群山逃之夭夭,他睡得太死,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这么恶劣的行迹,杨立中发誓再也不要跟他说话了,让他去死吧!那阳光可爱甚至有点傻乎乎的样子,原来全是假的,戴群山绝对有点儿来头。

他隐约猜到了一点,但是拒绝承认。

扶了墙,岔着腿挪到厨房,他打开冰箱找了找,吃了一个香蕉,喝了一罐酸奶,然后给自己泡了杯热咖啡。因为家里就一个人,所以杨立中没有穿衣服的打算,就这么光着身子窝在沙发里边喝咖啡边看电视,身体是酸痛的,脑袋都显得迟钝了。

我得先洗澡。他这样盘算。

洗澡以前还是吃点药吧。他又盘算。

我的止痛片在哪里,药箱里好像有芬必得,先吃一片顶一顶,太难受了!

房间里的手机响了,不是联系工作用的,——那个老式诺基亚已经被戴群山砸碎,这是平时做美工助理时所用的电话。杨立中慢慢地喝着咖啡,根本没有打算挪去卧室接电话。他只是很痛苦地计算着挪到橱柜前翻找药片需要花费多少力气。

电话响了一阵,门铃跟着响了。

杨立中扭曲着一张俊脸,大吼:“谁啊?”

“我啊!”戴群山在门外应道。

“你谁啊?”杨立中没好气地反问。

“我啊!”戴群山讨饶,“你生我气啦?我是有急事才离开的,这不就来看你了,快开门,我带了礼物给你。”

“滚你吗的,我不认识你,再敲门我报警了!”

第24章

敲门声持续了一阵,终于回归平静。

杨立中找出芬必得吞下一片,接着去浴室洗漱一番,最后扶着腰铺上干净床单,倒头又睡。

然而睡不着,累是累的,全身酸痛,因为睡够了,所以毫无睡意。他仰面朝天躺在床上,浑身上下只穿一条灰绿色的裤衩,手上握着手机发了一阵呆。

电话已经调成静音,他任其震动,并不去接,只是短信是挡不住的,无聊至极,于是还是翻出来看了。

戴群山连发了二十几条短信,赔礼道歉,东拉西扯,还发了几条笑话过来。

他是个缺乏幽默感的人,这些笑话并没有使他笑出声来。

把手机屏幕倒扣着推到床角,杨立中闭上眼睛再次试图睡觉,最后他暴躁地跳起来,穿上衣服,准备出去溜达溜达。

开了门一脚跨出去,差点被门口的一团东西绊倒。

戴群山裹着毯子躺在他门口,头发乱七八糟,犹如丧家之犬。

“你一直在这里?”杨立中问。

“没,太冷了,中途回家拿了一条毯子。”戴群山靠着门框冲他笑,仿佛这个地方躺着很舒服似的。

“那你躺好了,别让贼进了我家。”

“贼进了你家,那他可惨了!”

杨立中目光一凛,火气腾得就上来了,他回头,恶狠狠地问道:“你是七组的人?”

“哎!”

“消防员?”

“幸会,喔?”

杨立中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脏话,被这种人干了,还不如找A睡觉呢。他忍住喉头一口血,转身即走。

戴群山把毯子收起来裹成一团,脚下没停步,紧紧跟着杨立中。

走进电梯,杨立中一个扫荡腿踢了过去,腰部牵扯到某个隐秘的地方,酸疼得他几乎要咧嘴,皱紧眉头咬住了呻吟,他停止下盘的攻击,蓄力发狠似的出拳。戴群山并不让着他,两个人在狭小的电梯里瞬间动气手来。

短兵相接之下,电梯到了1楼,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少女想必刚刚过完夜生活,结伴归巢,她们呆呆地看着电梯里的两个男人,你抱了我的腿,我扣了你的脖子,两个人麻花一样搅在一起。

杨立中松开了手,戴群山也放下了扣在腰上的腿。

在两位少女异样的目光中,两个人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别跟着我,不然我宰了你!”杨立中警告。

戴群山充耳未闻,站在他旁边一起吹夜风。

一辆出租车过来,杨立中去拉后车座的车门,戴群山利索地拉车门,坐进副驾驶位。后排杨立中更加利索地摇下车窗玻璃,因为出租车门只开一边,所以他跟游龙似的,从车窗里一钻,人已经到了出租车另一边。这一幕看得出租车司机眼花缭乱。

副驾驶和出租车司机之间是隔了铁栅栏的,所以戴群山不能依法炮制,然而他以让出租车司机更加眼花缭乱地手法,探身到后车座,双手一拉,人就靠着反作用力从同一个车窗出去了。手上还不忘他的毛毯,卷卷好,重新夹在腋下。

“晚上挺冷的啊?”戴群山没话找话。

杨立中因为觉得今天已经破例说了太多的话,故此一言不发只是扭头往前走。走了一会儿,他又停了下来,因为两条腿发飘,跟踩在云朵上似的,而且腿根处酸麻疼痛。

“你再跟着我,我真的会宰了你。”

“你干嘛生那么大气?是我昨天晚上过分了,还是大早上的跑没了影?”

杨立中七窍生烟,“从我进七组以来,就一直在被人耍,我是新人我认了。我想问问你,玩够了没有?”

“玩?你觉得我在玩你?”

“你想跟我说你是认真的?”

戴群山猛地一拍大腿,“太他吗是了!”

杨立中直翻白眼。

“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你跟我去见见边远行不行?我找他帮忙解释。”

杨立中做了个深呼吸,双手抱胸,“不用找他,你解释也一样。说说……你怎么就跟我是认真的了?反正我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戴群山把夹在腋下的毛毯抱到胸前,跟抱着大号的公仔似的,“我……我有病。”

杨立中没笑,冷冰冰地说道:“这不明摆着的嘛。”

“可是你在七组呆久了就会发现,人人都是神经病,我算轻的。”戴群山大言不惭地狡辩,“比方你,你这种人,难道没一点人际交往方面的障碍?”

“别扯远,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有病!”戴群山靠近一点,“你听说过皮肤饥渴症吗?”

“没。”

“皮肤饥渴症,就是有些人,很渴望跟别人接触,肌肤相亲,心理学家说那是小时候缺爱。我正好相反,我有一种皮肤恐惧症,我害怕跟人有接触。尤其是……很在意的人。所以我到七组工作,从来没有跟搭档们有过接触,我一般都是单干,我只用枪,我从来不近距离接触目标。像肥龙那样靠近了把人家脖子拧断这种事,在我看来简直跟恐怖片一样。这种情况维持了七年,我一直一个人住,连宠物都不养,当然也没有绿色植物,呵!”发现杨立中一点笑意也无,他猜测对方并没有看电影的爱好,“总之——你是这么多年我第一个试图接近的人,而且我真的做到了。我让你绑着我,是因为我害怕……我怕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你死了,而且是被我杀的。我真的很在意你,如果你拒绝我,那我只能回到过去的生活状态。我现在好像还是害怕。”

杨立中上前两步,把手搭到他脖子里,用手指轻撩戴群山的脸,“这样呢,害怕吗?”

“害怕——但是又渴望。”

杨立中的头抵过来,呼吸近得喷到戴群山脖子里,“害怕多,还是渴望多。”

“渴望多。”

“好了,你的病已经痊愈了,再去找别人试试吧,祝你健康!”杨立中一把推开戴群山,迈开长腿往前疾走几步,从高架桥上纵身跳下。

戴群山追上去,往下看,只见杨立中已经跃上旁边的高台,从一家商店的广告牌滑到地面。

“看来干得还不够狠啊。”他喃喃道,然后很快乐地笑起来,冲着下面大喊:“杨二,玩得痛快啊,我在家等你!”

杨立中回头,双手抬起来,仿佛握着八一杠,拉枪栓,瞄准,射击!

戴群山捂着胸口,作出口鼻血花飞溅的模样来。

他演得这样逼真,搞得杨立中反而下不来台了,好像自己很乐意跟他玩这一出似的,于是他有气无力地垂头,垂手,决定还是找个地方清净一下才好。

第25章

3——肥龙

杨立中没有朋友。A一天到晚说那句口头禅,当然不能把这种人引为朋友,那是引狼入室。虽然杨立中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羊,然而A这样的狼在跟前晃动,总是让他不舒服的。杨立中曾经在某个时候,真的有那么一滴滴的感动。比方他无家可归,就直闯到A的魔窟里去,要求对方收留自己一晚上。

他是怀了自暴自弃的心理,想要和A乱上一乱。

结果A二话不说跑进卧室,拉开抽屉,把所有的内裤全穿上了。

他夹紧双腿坐在他的红木大案前,无所事事之余,拿起刻刀在台灯下刻一枚蛋大的玉石,一边说道:“你受什么刺激了?”

杨立中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浮灰跳了跳,“你他吗的就会嘴上说说,难怪边远看不上你,熊样!”

A七窍生烟,“谁说边远看不上我的,七组里面他最看得上的就是我,我们只是对一些问题还存在分歧而已。这个与你无关。”

杨立中在沙发里躺下来,蹭了泥巴的运动鞋搁到扶手上,“那好吧,与我无关。”

A冷笑,“说吧,你受什么刺激了?”

杨立中没理他,闭上眼睛睡觉。

A摇头,去卧室抱来了一床被子,“可怜的孩子,好好睡吧。”

杨立中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A在跟前走来走去,如果A半夜袭击他,他决定不再反抗。然而直到清晨第一缕曙光射进眼睛里,他听见A在阳台上给什么人打电话,语气是一贯地流里流气,杨立中听到那句口头禅,“你让我干一次的话,这事我就帮你兜了。”

杨立中直翻白眼,掀开被子起身走人。

他不能去找边远。

思来想去,他发现他在七组还是有一个同事的,——肥龙。

肥龙这人比A厚道多了,而且他不会对自己的屁股感兴趣,真是太棒了。

杨立中打电话给肥龙,说他想打扰几天,肥龙太够意思了,让他包都不用拎,直接去住就可以。

杨立中照着肥龙报上的地址就找去了,当锈迹斑斑的防盗门打开,穿着背心裤衩打着哈欠的肥龙来开门,杨立中有点儿后悔了。

从肥龙的身后,传来一股奇怪的尿骚味,“汪”一声,一只狗发出尖利的叫声。

杨立中走进屋里,看见一只小狮子狗冲着自己龇牙咧嘴,而肥龙在呵斥它,让它别那么凶。

“你怎么养这么小的狗?”

“我前女友留下的。”肥龙跟着抱怨,“她飞了我,跟一个高富帅结婚了,因为我没钱买房子。我跟她说我是七组的杀手,干一票好几万,结果她报警了,让110送我去精神病院。哎……我是真喜欢她,临走,她就给我留下了咖喱,我现在只有咖喱了。”

肥龙壮硕的身体托起娇小的狮子狗,狗尾巴绕在他脖子里,仿佛一条狐狸毛的围巾。

杨立中觉得肥龙活得真憋屈。

“你没钱买房吗?”

“开玩笑,在这里买房,一平米两万块,那还是五环线外了,我们那点儿工资在小城市生活不要太滋润,别墅都妥妥的,可是这里……”肥龙摇头,“我也想着搬家算了,反正你说我们这个工作,三天两头要出差,住这里太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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