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魁元楼,你们早点上楼吃饭吧……”齐骁很快转回视线。心里一紧张就想快点离开这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很在意那个人的视线,好像每次看向他的时候,那个人总是看着自己,淡淡的,却是暖和的。
明明对他说过拒绝的话,也明明决定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不被任何人打扰,不受任何的羁绊的牵连,却是好像从上个夏天快结束的时候到这个寒冷的冬天来临,有什么东西变了,曾经那颗死寂的心脏,时不时的会不安分的挑错许多节奏。
“齐叔叔,和我们一起吃饭再去工作吧。爸爸说,你总是晚上工作好辛苦的,所以我不能经常来找你玩。今天爸爸说要做我最爱吃的松子鲈鱼哟,齐叔叔一起吃啦。”
小梁捷一听到齐骁要走,就抱住齐骁的手死命的不肯松开。齐骁的手凉凉的,被一双又软又暖和的小手握住,说不出的美好。
好像在这个孩子面前,什么理由他都不想说出来,于是顺应着就留了下来。
三个人一起吃饭,每一次的记忆,都是很美好的。
……
之后的几天,梁风都没有让齐骁插手找出走女孩和那个弃婴鬼魂的事。
“若是你和小捷卷进去,或许你又会昏迷,所以这件事情我去处理。”
梁风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的不可置否,那眼神里充满着警告,齐骁知道,这男人是认真的,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而这两个男人间,不用很多的言语就能相互明白。齐骁知道,如果他真的不顾自己安慰去找了那个弃婴,梁风会很生气。
可是几天后梁风带来的消息似乎并不乐观。
那个弃婴的哭声一日响过一日,粱捷每天傍晚日落时分就被吵的没有办法安心上课,而那个弃婴的母亲,很有可能就是陈建平那个才十六岁的女儿陈媛媛。
陈媛媛在城南一家医院里有急诊生产的记录却是只留了名字,生完孩子就偷偷的溜走了,连医药费都没有付。梁风一直在想办法找到陈媛媛的住址,却是一直没有什么线索。
齐骁本想再等几天,却是在这一天的晚上,他在魁元楼的办公室里,耳边竟然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和那天在粱捷学校附近听到的声音是一样的,隔了那么远,离魁元楼都能听到那哭声,齐骁是再也坐不住。
齐骁打电话给粱风,接电话的却是粱捷,他说爸爸和一个阿姨出去了,手机落在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那个女人听小捷的描述很像周悦,齐骁想起是今天周悦晚上也是休息,嘴里突然有了苦味。却是耳边婴儿的哭声愈来愈响,像是在呼唤他似的。
齐骁没办法想更多,问了问粱捷有没有听到婴儿的哭声,小孩也说这几天晚上在家里都能听到。齐骁就更加确定那个孩子的鬼魂的怨念如今是越来越强大,自己必须去看看。
齐骁把梁风的叮嘱都抛到脑后,自己一个人随着哭声开车到了高校的教学楼的施工工地里。
他的心里只想着:
不管怎么样,那个人若是能给小捷找一个妈妈,才是对小捷最好的。
不管怎么样,若是自己真的因为多管闲事赔了性命,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活着,有甜有酸,也不过是活着。比起那些带着怨恨张牙舞爪的鬼,和被生活一次次玩弄却是憋在心里无处发泄,日益被榨干枯萎掉的人,或许那个可怜的婴儿死前最后一个愿望,更加的有价值……
所以,当齐骁找到钢筋水管堆上那个被校服捂得严实,一直爆发出嘶声力竭的哭嚎声响婴儿时,他想也没有想的,伸手解开了那件校服……
剧痛袭来的时候,齐骁是无错的。因为这一次和以往都不同,那个婴儿的鬼魂还没有在眼前消失,疼痛就扑面而来,没有预兆的,像无数把刀正在刮他的心脏。
钻心的疼痛,原本能很快夺去他的意识,可这一次,却是迟迟的让他煎熬着,一点点任由疼痛在身体上每条神经里肆虐。那种疼,似乎明明啃噬着生命却是让人清醒着体会每一刻都是度秒如年的绝望。
齐骁以为自己是个很能熬,很能忍的人,却是在这种噬心的折磨下,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个以为什么都不在乎,随时都可以死去不会有遗憾的自己,是会怕疼,是会撑不下去的。
这一次,可能真的会死去。那黑压压的死亡的恐惧伴随着疼痛,离他那么的近,让人窒息。
好像,如果马上就死去,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什么,是他放不下的:
把他养大的外婆外公,从小疼着他的舅舅,远在国外的母亲,已经不记得相貌的父亲,还有……
还有,那个明明很喜欢,却是只敢站的远远的看着,生怕得到了温暖又失去,生怕再一次见到自己颓废无助人不人鬼不鬼的沮丧模样,而没有勇气去爱的男人。
还有,那个男人牵着的笑起来天真纯洁,只要一个干净的笑容就能治愈他全部悲伤的可爱孩子。
还有很多的遗憾……
如果这次真的死了,真的,这一生太逊了……
“……梁……风……”
“……梁风……”
齐骁捂着胸口,冷汗湿透了全身,一直咬着的嘴唇支离破碎的轻轻的喊着一个名字。
好像那个人的名字和那个人一样,温暖的,能让他觉得好过点。
好像,一直喊着这个名字,就真的能见到那个人一样……
可那又怎么可能呢,那个人现在应该在和女人约会……
可是,为什么,好像已经模糊的视线里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好像冰冷的身上能感受到那个人的温度,就如那个有着一轮绮丽的月亮的夜色里,男人拥抱着他时的那种温暖……就是这个温度,好像能驱走所有的死亡的恐惧……
好像,是比想象中的,是更喜欢这个人……是爱……
如果这次还能醒来,一定要告诉那个人:我很喜欢你……
……
齐骁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那声音明明是梁风的,却是不再是曾经那个温柔的声线,而是焦躁愤怒的……
有什么在拼命的摇着他的身体,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耳畔和唇间……
……
齐骁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家的床上。
床单和被套好像是新的,因为之前的床好几个月没有睡过,积了厚厚的灰尘,应该早就不能直接睡人。
他尝试着动了动四肢,虚弱又僵硬。齐心里明白,这一次一定昏迷的时间应该比以往更长。
至于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他根本不可能记得。
每次剧痛后醒来,那个温柔的人好像都在他的身边,而这次,疼的那么刻骨,醒来的时候,却是孤零零的,四周冷冷清清。
却是床边放着全新的暖水壶,曾经并不属于这个家。空气里,好像还隐隐约约的飘着食物的香味。
齐骁蜷缩在被子里很久很久,让身体适应了些才做起来喝了温水,走出了卧室。果然,客厅里有准备好的食物,连碗筷都摆好,只需要热一下就能吃。
却是做了这些的人,不在。
入冬了,家里的空调被调整到最舒适的温度,窗户上起了一层水汽。窗外,已经是夜色浓的化不开来。远处的万家灯火才冬夜里显得特别的柔软,却是齐骁的心里,空牢牢的。
原来,经历了很难熬的疼痛和漫长的睡眠,还能活着,于是挣开眼睛的一刹那,还是希望,那个人,能在自己的身边,那双温柔的瞳孔里,能依旧有着自己的影子……
哪怕,自己对于爱情,是那么的懦弱又别扭……
第三章:支离破碎的信任
周悦向梁风表白。
地点选在了周悦很喜欢的茶餐厅。离魁元楼并不远。
女孩红着脸,说第一次去魁元楼吃饭,听到梁风弹琴,就爱上了他。她不介意他有小捷,愿意做小捷的妈妈。因为她爱他。
梁风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淡定的看着周悦。表情淡然。
周悦觉得今天的梁风很奇怪,平时上班时总会流露出温柔的笑意,有时候同事开他们的玩笑他也一笑而过,从来不会介意。却是今天,当她终于鼓足勇气,想把话说开,想要一个答案的时候。梁风却收回了往日的笑容,一开始还寒暄的应了几句话,等她慢慢的把话题扯到正题上,梁风就不再出声。
周悦知道梁风连续两天没有上班了,餐厅主管齐骁也两天没有出现。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梁风和齐骁之间一定有什么。却是向来心高气傲的小公主,第一次主动追求爱情,知道梁风有了孩子也不在乎的明示暗示了很久却是得不到一点回应。周悦坐不住了,她想知道梁风的真实想法,她急切的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希望。
而梁风从头到尾的镇定沉默似乎回答了她所有的问题。哪怕她的眼里含着泪水,请求他给她一个机会,那个人也无动于衷。
直到……
“梁风,你和齐骁主管是不是……”周悦轻轻的问。女人第六感很灵,也很想知道真相,明明知道真相可能会抹煞掉全部的美梦,却还是飞蛾扑火般的去追求最后的那个残酷的事实。这似乎是女人们的通病。
而回答周悦的。是梁风干脆起身离开的背影。
那个人,从始至终,都不会属于她。
……
三天前,是周悦的电话把梁风叫了出去。等梁风去帮没有带钱包的周悦解决了“困难”,回到家,就再也没有打通齐骁的电话。
等他赶到工地的时候,看到的是齐骁疼痛扭曲的蜷缩在钢筋水泥管堆边上,极力的忍受着疼痛。
梁风抱着齐骁,喊他的名字,一直一直,喊男人的名字。好像怀里人的疼痛他也能切身的体会到一样,因为梁风的心像是被手抓住使劲掐住旋转揉捏般的生疼生疼。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怀里那个让自己心动怜惜的人,喊着自己的名字,一个人承受所有的苦痛。
梁风喊着齐骁的名字,直到声音沙哑。怀里的人终于不再抽搐挣扎,软了下来,平静的睡着。就像以前完成鬼的夙愿后的昏厥。
梁风吻上齐骁的唇。心里绞痛……
……
梁风是第一次进齐骁的公寓。
房子是简单的两居室。客厅非常的大,长沙发上有被褥,齐骁似乎一直都睡在沙发上,茶几上是喝光的啤酒和可乐空罐子,其中一个接了些烟灰,一包刚拆开没多久的烟斜斜的丢在一边,打火机也像是新买的。
家里并不乱,但是冷清。衣架上挂着他经常穿的几件外套,都是黑白两色,家里灰蒙蒙的,没有生机。
卧室整齐的并不像是有人住,米白色的床单上,都结了灰尘。梁风从柜子里找出了床单被套换了新的,才把齐骁从客厅抱了进去在卧室躺下。
齐骁的厨房,更加像是摆设。锅碗瓢盆几乎都没有,只有一个大碗,几双一次性筷子,一个摔坏了口子的玻璃杯。冰箱里全是啤酒可乐,新买的泡面一盒一盒的堆的老高。口味都是单调的一致。
这个人,除了工作,平时都是怎么活的?
梁风皱着眉,他讨厌不爱惜自己的人。梁风在遇到两位养父之前,是个被丢弃的孤儿,虽然儿时的记忆并不多,却是一直很感激活下来的可贵。既然活着就该好好的活着。连生的欲望都没有,连灵魂都已经死去的人,梁风的心里隐隐的起了怒气。齐骁明明知道有危险,还是一个人去了工地去找那个弃婴,他明明可以好好的活着,却像个自虐狂一样,不给自己一个好好活着的理由。
……
这边,齐骁醒后,自己去客厅热了饭菜吃了点东西。
打电话去了魁元楼,问了下基本情况,一切照常。几个需要主管拿主意的事,着急的问题两个经理和大厨都商量着解决处理了,那些常规的工作,留着他回去做。
没死。
就该好好的活着。
这一次疼痛袭来时那种压迫感,那种生命流逝的无力感,齐骁还清清楚楚的记得。
若是活了下来,一定要……
那时候的愿望,齐骁还记得。只是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个机会。
“啪咔——”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齐骁猛的抬头。这个公寓,从来没有别人进来过。
“梁风——”齐骁的嘴里冒出了这个名字。他的声音有些哑,却是听到自己的声音的叫出这个名字时,齐骁和门口站着的人,都愣住了。
梁风见到齐骁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消瘦的脸上带着些许惊讶,欣喜,还有些许无错。梁风很想上前抱抱那个人。却是忍住的,只是站在那里,语气平和的:“你醒了?”
齐骁很想去抱抱梁风,猛的站了起来,眼里一花,又坐了回去。有些狼狈的,低下了头:“对不起……啊,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有,这些吃的,谢谢。”
说完,齐骁的脸红了红,努力的对着不远处的人笑了笑。
“陈媛媛有消息了。”梁风站在那里,声音里没有一点温度:“你要和我去见她吗?”
“啊,她……”齐骁把梁风的冷淡看在了眼里,心里一凉。
“她还活着,只是情况不太好。”
“她爸爸知道了吗?”齐骁撇开梁风的眼神。看向别处。那个人在家里惨白的灯光下显色异常的遥远,明明,曾经是那么的温柔的……
“陈媛媛暂时还不想见他。”梁风温温的声音并不高,下面的话却震的齐骁手心一凉:“他们之间缺乏信任和沟通,是个死结。”
齐骁猛的望进梁风的眼里,那里,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了曾经望向他的那份温柔。
信任,支离破碎了吗?
那么,爱呢?
——
——
陈媛媛和胡飞是在上英语提高班的的时候认识的。胡飞是个清俊的小伙子,品学兼优,在学校也是学生会的干部。两个人相互喜欢到偷尝禁果,一切都发生的很自然。两个从小被好孩子的枷锁束缚住的孩子,好奇又恶作剧一般的偷尝了不属于她们的年纪该品尝的果实。
谁也没有想过,这两个家长老师心里的好孩子,偏偏做了最让人不敢相信的事。
陈媛媛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初三的课程并不难,她又向来是个好学生,于是日益隆起的小腹和萎靡懒散的性情没有人会多想什么,甚至连陈媛媛的母亲只是觉得女儿那段时间胃口不太好,却是长胖了。
发现问题不对的是胡飞。
两个孩子也不敢去正规的医院检查,于是去了在城市另一边的一家私人妇科诊所。那个像极了胡飞小学班主任的医生一直用半笑半鄙夷的眼神看着两个吓得都没魂,却强装镇定的孩子。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陈媛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四个半月。因为是未成年的孕妇,就算要堕胎必须要通知家长。
两个孩子很镇定的出了那家私人医院,手牵着手,说不出的悲壮又孤单的感觉。
陈媛媛一直是个乖乖女,家人宠着长大,从小都披着好学生的光环,走着父母给他设计好的道路,取悦着父母的骄傲和虚荣。
她自是知道这件事有多么的严重和不光彩。而只比陈媛媛大了2个月的胡飞,那天拉着陈媛的手一直在发抖。男孩子的心里比女孩子更加的不成熟,虽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曾经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完全派不上用场。
两个孩子害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觉对不能生下来,而且,这件事觉对不能告诉父母和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