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之歌(一)——凤郎大猫
凤郎大猫  发于:201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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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孽缘了啊……我给雩的刀谱只有半篇,威力虽大,但到底并不完全,后来我们得知刀谱的另一半落在西域的拜火教手中,便前往盗取,虽然成功到手,但各自受到毒伤困扰,只好躲在一个隐蔽的小山洞内疗伤驱毒,没想到洞内长了一种毒菌……”

“你们中毒了?”

左临风俊脸一红,垂头道:“那种毒菌药性强烈,但并不是致命剧毒,而是烈性春药……”

“吓!”

“我们知道菌类不能乱吃,没有碰它,没想到那丛毒菌被我们无意中踏毁不少,手足沾上汁液也不自觉,就这么着了道儿,胡里胡涂的跟雩欢好了一夜……”左临风说时,羞愧中透出深深的眷恋悲哀。

立秋呆望着他,也不知说甚么才好。

“我们醒来后,雩后悔得在我面前横刀自刎,我只好告诉他这是一个意外,以后谁也不要再提,就当从没有发生过……雩跪在我面前,说他永远也感激我,是他一生中最尊敬的恩人,朋友……感激我……哈哈,他就只会感激我!我还能说些甚么?脱险之后我不辞而别,独自返回青冥峰。”

“虽然我不知这样对不对,但我觉得你该让他明白你对他的心意……哎,不错,可能他未必会接受,但总比闷在心里好嘛!”立秋皱眉。

三.璧还(4)

“我离去之后才发觉我根本忘不了他!”左临风苦恼地抱头悲笑:“怎会变成这样的!我疯了!我是他的主子和师父啊!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雩总是细心地照顾我,只有他才明白我的孤独……我看着雩由一个毛头小子,蜕变成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侠客,我的再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回到青冥峰后,我无时无刻的想着他,但又觉得很罪过,我不在乎自己怎样,却不能因自己的任性而毁了雩……我不知道该怎办……我变得更坏,更喜怒无常,为了忘记雩,我到处拈花惹草,四处留情,干了不少荒唐事,更因我的风流薄幸,树下不少仇敌,弄得声名狼藉……”左临风回首前尘,说不出的唏嘘悔疚。

立秋开始明白,左临风为何会变得消沉自弃,只因他陷进一个不能说,不能解的情结之中。

“原本我打将这份感情永藏心底,可是当我知道他跟凝碧相恋,快到谈婚论嫁的阶段,我妒忌了,妒忌得用尽甜言蜜语,使尽风流手段去争夺凝碧,迫雩跟我决战,因为我要雩知道,最爱他的人是谁,是谁为他可以放弃一切……”左临风灰暗的双眼移向窗外,望向永远再看不见的远方,神情凄迷。

“你……你那时到底想干甚么?你应该知道云雩绝不想跟你决战,他会很为难的!再说,你根本不爱凝碧小姐,你赢了的话怎办?”

“我根本不会赢……”左临风心不在焉地道。

“云雩真的那么强?”

“雩的翔云刀法确是可跟风吟鸣动撷抗的绝世刀法,雩绝顶聪明,更比我努力得多,再过十年他可能会超越我……”左临风孤清地微微一笑。

“这样说他现在还不是你的对手了啦……啊!你打算故意输给他!”立秋猛地醒悟过来。

“在场许多名宿高手,装败又怎瞒得过人?不过我还是有方法可以让雩风光地赢得美人归……雩想要扬名天下,我就将四公子之首的名位送他,他想要最美丽最有地位的姑娘,我便让他如愿以偿……”

“为一个不爱你的人,值得吗?”

“不值……但我没法子……即使不能跟他在一起,我还是希望助他完成心愿……”

立秋看着他苍白空洞得像失去灵魂的脸,从未想过爱一个人会如此地深刻苦涩……

左临风苦涩无力地掀动着嘴唇嘲笑:“从我爱上雩的那一刻,我的眼早就瞎了,眼里除了他的好处,甚么也看不到,看不到雩早已不是那个单纯傻气的小厮,他怎会做没把握的事,贸然跟我决战?他早看穿了我不是真的爱凝碧,也看透了我的心,他在决战前悄悄来找我,说绝不能跟我剑锋相对,他深爱着凝碧,只要我退出,他宁愿将武功还我,手捧泫光刀,求我下手废了他,还他那天冒犯我的罪……他看准我舍不得毁了他,更清楚风吟鸣动的弱点……”

“甚么弱点?”

“风吟鸣动是旷世无双的剑术,弱点不在剑法上,而是在使剑人身上,使用风吟鸣动,除了剑法,剑意,更重要的是一颗通透澄明的“剑心”,只要扰乱我的心,我便发挥不出风吟鸣动的真正威力,这一点,雩是知道的,他对我耍了心计,即使我不肯退出,没有风吟鸣动,我又不会真的跟他拚命,胜负也就很明显了……”

“他是故意提起那晚的事来扰乱你的心神!”立秋惊道。

“不错,他看出我在吃醋,也看出我喜欢他,只是没看出我并不是要打败他……不过我真的输了,输得心服口服,明知他在利用我,我也没法怨他……输得好!输得好!”左临风纵声悲笑起来。

立秋想起一事,忙问:“听说云雩没有伤你,那你的眼和手……”

“泰山一战,我只受了点轻伤,可是我失意之下,出现走火入魔的迹象,正想找个僻静地方潜修,不想冤家路窄,竟被我发现拜火教教徒的从迹,追查数日,查出他们他们想夺雩刀谱的阴谋!”

“你出手对付他们,才被毒瞎了眼?”

左临风点了点头道:“我突然现身偷袭,初时占了上风,可是对方人多势盛,我使不出风吟鸣动,本就吃了暗亏,加上激战之下,走火入魔的迹象渐渐发作,对方擅于用毒,武功怪异,我被毒瞎之后遭剩下的三名高手生擒,若非他们想用我做饵引雩上当,我早已被杀,但他们怕我反抗,于是挑断了我的手筋……”

“那是谁救了你?”

“没人救我,是我拚死留着最后一口真气,看准机会,逆运淬玉功,将三人一举击毙,而我则真气涣散,掉到山涧后便人事不知……”

想到当时惨烈的战况,立秋不觉惊心,随即追问:“之后,你怎么会到了镇上来?”

左临风茫然回想:“我也不大清楚,恶战后有一段时间,我甚么都记不起来,到我回复清醒,已经是个武功尽失的瞎眼残废,被人“死瞎子”“臭叫化”的叫我,起初我也不知他们叫的是我,慢慢也就听惯了,也惯了有一顿没一顿的乞讨过日,走到那里就睡在那里,就这么混噩了几年……”

左临风这些年头有多落魄不堪,立秋再也清楚不过,心头说不出的难受,转口问:“既然啸天宫有许多门人,为何他们找不到你?”

“大概是我变得太厉害,门人见过我的不多,但都知道我有一个特征……”

“特征?喜欢穿青色衣裳?”

“不,我的眼睛经过寒潭洗链后,变成一双可以在黑暗中看东西的“碧水寒瞳”,没了这个特征,他们又怎会知道街边的瞎眼乞丐会是他们的宫主?”

“但你总有联络他们的方法罢?”立秋怕他难过,将话题轻轻带开。

“秋……你以为别人的心肠跟你一样好吗?以前因为我强,才没人敢动我,但我成了个废人,对他们已全无价值,我回去的话,下场只会比做乞丐更凄惨……”左临风垂下头,神情倍更萧索无奈。

“从前我听裕哥说你们四公子有多风光,心里不知多羡慕,却不知你有许多说不出的难处……”立秋黯然道。

“风光又怎样?再强又有甚么用?从头到尾我也只是一枚棋子,谁都只会利用我!我根本甚么都没有……我甚么都办不到……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死了也没人会看一眼……很好……”左临风脸上浮现出了无生气的绝望笑容,倒退到屋角里,像从前那样躲藏在暗影里,低头抱膝,痴痴地发起呆来。

“你又想逃回街上乞食去么?你还想逃避到几时啊?蠢材!”立秋看到左临风消沉的老毛病又再发作,他就没来由的觉得非常生气心痛,急得一把揪着他的衣襟,跳脚大骂:“没了眼睛,你还有耳朵鼻子!你的脚又没跛,怎会没可以去的地方?天下那么大,你想到那里便到那里!没了武功又怎样?你老大我不是一样的过活?你的脑子又没坏掉,怎会甚么也做不来!没了云雩,你还有我啊!……啊呃……”说到这里,立秋忙掩上了嘴。

“你掩着嘴也没有用,嘻嘻,我全听到啦,秋老大……”左临风俊逸的双唇笑意蓦地展开,笑得又顽皮又刁恶,哪里还有一丝悲苦痴呆了?

“你……你这混帐小子,竟然故意装死逗你老大我着急!”立秋气得直瞪眼。

“我早跟你说过,我又坏又任性,你这做老大的要好好管教我啊!”左临风笑得有多坏便有多坏。

“管教你?不怕被你这刁蛮宫主打死么?”立秋只能无奈。

“谁叫你强凶霸道的从街上背我回来,硬要做人老大,我这个祸胎你是背定了啦!”左临风轻倚着立秋的肩膀,立秋顿时热血直冲上脑,呆住了做声不得。

“喂!你别把我当成云雩啊!”立秋拙劣地道。

左临风眉端一冷,怒道:“左临风宁愿孤独一生,也不需找甚么代替品!你看不起我,讨厌我的,就干脆说出口,没了谁也死不了人!”

“你又生甚么气了?谁说讨厌你啊?可是……那个……这这……你突然这么说,叫我该怎回答才好……我……我带你这小叫化回来,早就想你会撒赖不走的……”立秋手忙脚乱的也不知在说甚么。

“浑小子……”左临风使劲捶了立秋一下,气道:“是你瞎搅乱来还好意思说!一点顾忌也不管的家伙,要抱便抱,要背便背,要人洗澡就硬把人脱光,高兴就搂着人一床睡,不高兴便端起架式来臭骂人一顿,一转头又狗摇尾巴似的缠人,总要弄得人颜面无存才肯罢休,我长了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偏就拿你这小子没法,只好由着你欺负!”

立秋夸张地叫痛道:“我费心费力的照顾你,你还有脸说人欺负你,又不知你这刁蛮宫主有多麻烦任性,不骂你管你行吗?不是连睡觉也看着你,你早跑掉啦!哪肯乖乖的留下……”

“露出狐狸尾巴来了!你早就想人跟着你的!”左临风佯怒道。

立秋笑嘻嘻的搂着他,摩挲抚弄着他的头颈道:“我是见你这个又瘦又丑的邋遢叫化没人要,怪可怜的,才做好心捡你回来,我不嫌你没用,你就该谢天谢地啦!还敢挑三拣四嫌这嫌那!”

“呸!稀罕么?”左临风被他抱得有些害羞心慌,急忙挣脱立秋,往外便走,谁料才走出门前,一道剑光蓦地闪电般从天而降!

四.惊凤(1)

云雾似的刀气在西沉的月光下怒涛般翻卷狂涌,一条锦衣劲装的人影在刀光缭绕下展开身法,在广濶的练武场上飞跃腾挪,宛如神龙排云驭气于青空之中,隐现变化无迹可寻。刀影幻出道道飞龙般的耀眼光芒,直似有呼风唤雨的强大力量,锦衣男子直练了将近一个时辰,方始收刀凝立,站在场心,黎明前的黑暗将他伟岸的身型包围起来,只有泫光刀冷荧荧的雾样刀光在漆黑中微微闪动,一阵无力孤寂的感觉,蓦地袭上呆立上黑暗中的他内心深处……

从一无所有,遭人遗弃的孤儿,到今日叱咤江湖的侠客,武功、地位、权力、金钱、美女……所有可以得到的,他云雩都已经得到,为何到了这个巅峰的时候,他反而感到空虚迷惘,彷佛失去甚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泫光刀青荧纯净的寒光,彷佛像是那小狐仙清寒骄傲的碧绿瞳眸……

“风少爷……”云雩无意识地念出这三个字,没人了解,连云雩也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记挂但又痛恨着左临风……

左临风小时候骄横的公子脾气确是让云雩吃了不少苦头,但要是没有他尽心栽培,冒险为自己寻刀夺谱,也没有今天的云雩,左临风对他的恩情早巳超越师父或是主人……

可是云雩仍是恨他……云雩只能永远追逐着他遥不可及的身影,尽管左临风对他推心置腹,把他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甚至有时会孩子似的依赖着他,可是左临风仍像雪峯上的冰莲,遥远孤高得令人不敢冒犯,不敢碰触……

本来云雩以为出人头地之后,可以缩短他跟左临风之间的距离,但是他错了,在左临风潇洒的青襟前面,他云雩永远也只是个小厮,一个叫四牛的厨工小厮……

连云雩这个名字,也是他的风少爷赐给他的,他便似神祗一样,支配着云雩的一切,他给予云雩的越多,云雩就越恨他,恨得要将这个神祗毁掉,哪怕是毁去永系心头的唯一宝物……

如果时光可以停留在那一夜……左临风亳无保留的炽热激情,使云雩忘了他是他的少爷,他的神祗……那一夜,他犯下渎神的大罪,但这个“罪”却是如此地甜美……

如果他不是青冥峰上,高不可攀的青帝那该多好……

当飞凤般辉煌的剑光闪起的一刻,左临风手中竹杖同时洒出一片寒碧光影,风吟似的奇异鸣啸随着竹枝舞动,忽高忽低的鸣啸和应。

“托!”“托!”“托!”“托!”剑竹交击的声响密如珠落玉盘,由剑光出现起,立秋仍无法看到来人的形貌,连左临风也变成一阵风似的,迅快无伦的跟来人交上了手!

风啸声转趋激烈,带着潮涛般澎湃的气势向银光剑影四方八面的冲击!

“喀喇!”左临风手中竹杖寸寸断碎,立秋大惊奔前,银色的剑光倏地消失无踪,一名紫衫轻袍,凤目顾盼生威,身高膀宽,形貌挺拔英悍的青年,轻飘飘的落在左临风身前,疑惑地看着他道:“小青,怎么真的是你!”

“是我又怎样……”“你想怎样!”左临风的语声跟立秋的叫声同时响起。

紫衫人望着硬要挡在左临风身前的立秋大笑:“小青,你有个很了不起的侍卫!”

左临风恨恨的推开立秋,道:“你这头野凤几时学会鬼鬼祟祟的偷袭人了!”

紫衫人凤目直转,笑吟吟的道:“又是你发出啸声邀我来的,之前我还在想是那个高人呢!不过我当时忙着收拾黄山七禽,赶到来时,你跟这位小哥正在说心事话儿,我怎方便多听啊?何况小青你变了很多,连气息也不一样,我不太肯定是不是你,所以才出手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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