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之歌(一)——凤郎大猫
凤郎大猫  发于:201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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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挺了解他的样子,你们姘上不短时候了吧?这样的人在江湖上该不会是无名之辈……”

“你不用绕弯儿来套小青的事,我不会上你当的。”

“你上不上当浑没要紧,反正我也猜到七八分,如果你姘头真是那个人,我的气倒消了啦,一来输给他不算丢脸,二来一想到那样不可一世的人,居然甚么都不要,好端端跑到穷乡僻壤里,嫁给个乡下穷小子做老婆,白天给人洗衫煮饭,晚上被人骑着干,真是犯贱作孽得到……”

“住口!”凤逍遥一声断喝,打断血辟邪的话。血辟邪冷笑傲睨,正欲反唇相稽,但一碰到他那凛然无畏,不怒而威的凤眸,不知为何竟然有些虚怯,到了口边的刻薄话再说不出口。

“我把你看作一个可以尊重的对手,你别让我看不起你!”凤逍遥语气不算严厉冷峻,本来不应使人害怕,但那种朗如朝日晴空,容不下半点黑暗邪念的磊落气概,却叫人生不出半点汚蔑冒犯的念头,血辟邪满腔的歹念恶言在他清澈英气的目光下,竟压得一个字也无法出口。

“好了不起么?呸!”血辟邪不屑地低骂,岔开去道:“那死瞎子的竹杖邪门得紧,比毒蛇还要刁滑阴毒,他也不跟人正面交锋,也没甚么章法,一味卸劲借力,只要找到空子便鬼上身似的,黏上来便是一阵近身快攻,缠人个没了没完,任你比他强也是有力难施,更似可以预先看透对手一样,你一动,他便知你攻向何方,当他是瞎子的才真是瞎了眼!”

凤逍遥听他语气虽是气愤难平,倒再没有对左临风出言侮辱,显然是知道理亏,才将话题转开,不过他对左临风那天对战的手法,倒是形容得十分生动清楚,左临在瞎眼之后,肯定没有特别为自己创造一套杖法使用,一切都是临敌时随意而为,但仍可定出最有利的战略,可见他知敌察敌上的精确,远在自己之上,此外“卸劲借力”和“没有章法”两项,似乎正是自己一直以来所忽略的问题。

血辟邪见他沉吟不语,正想发话,空中一声鹰唳,惊动了地上的二人,只见一头猎鹰在不远处的空中盘旋打转。

“好家伙,终于出动扁毛畜牲来找我们了!让我射它下来煮汤!”凤逍遥道。

血辟邪心细,观察了一阵才道:“我们还未离开丛林,鹰儿应该看不见我们,看它盘旋的姿势,显然已经发现目标,不过是在那边,不是我们。走在那边的家伙铁定有难。”

“不知那边是劫镖还是有埋伏,我们看看去。”早已闷慌了的凤逍遥高兴得几乎打起筋斗来。

“你自己还不嫌麻烦不够多吗?还要去管闲事!”血辟邪忍不住骂,可是凤逍遥已朝猎鹰盘旋处掠去。

十三.遗札(3)

看到一同回到暖阁的二人,南宫绝向方涛笑道:“我早说过不用担心风儿,立秋这小子有法子治得了他……”方涛还未说话,先听到立秋对左临风罗唆个不停:“你今天掘了半天的地,弄得一身都是泥巴!肮肮脏脏的,不弄干净怎生吃饭?那位姐姐帮忙拿盆水来给他……方大叔,瞎小子胃口不好,可以弄点粥给他么?”

“你大呼小叫些甚么?你不知甚么叫丢人的吗?”左临风真想找些甚么来塞住立秋的嘴。

“这小子虽然混帐,说的倒是不错,风儿今次该听他的,先洗个脸,再回来吃些东西。”南宫绝道。

左临风只好点头,掏出册子递给南宫绝道:“爹,这个是三哥给我的,劳烦您替孩儿看看。”

“是你宫中祈长老遗下的手札,似乎有些不寻常,这个一会再跟你说……”南宫绝一瞥册面题着的“荆扬手札”四字道。

左临风只得退到外间,换衫梳洗,再回来时,桌上早摆了一窝嫣红清香的元贝胭脂米粥和十馀碟精致的饼食小菜。

“少爷,用点粥罢。”清漪将一碗热粥端到左临风面前。

左临风点头示谢,口中却对南宫绝道:“爹,三哥死前想将此书交给我,手札里是不是记载着宫中一些连我这帝君也不知的秘密?”

“不错……”南宫绝脸色出奇地沉重,缓缓道:“当年祈荆扬曾三度跟我交手,我凭霜华功和暗器上的功夫跟他战成平手,彼此一笑下化敌为友,他为人恩怨分明,是条守信爽快好汉子,我从他身上看出淬玉功的缺陷,曾劝他停止修习,不料反而成为他催命的原由……”

“此话怎说?”左临风沉着地道。

“手札开始撰写的时日,正是我们第三次斗剑之后,他为寻求解除祸患之法,细查一切相关的典籍,却被他意外地发现你们玉天童除了是宫主的人选,同时也是宫中一项秘密仪式的祭品,似乎是利用你们的精血,去祭祠仙界的守门者——血凤凰,从它身上取得长生的力量,不过荆扬还未找到任何实质证据,便已身故。风儿你说他是走火入魔而死,可是亲眼目睹?”

“不是,祈长老在我逃离青冥峯后才死的,我当上宫主后才知他仙去,当时我也没有怀疑,因为修炼淬玉功的人多数寿命不长,而我小时十分顽劣反叛,简直跟长老们势成水火,死了谁我也只会开心快意,因此没注意到有何不妥。现在想来,在众长老中,祈长老算是对我很不错的,不但曾给我向元老会求情,也曾跟我亲切地说话……”左临风说着不禁唏嘘。

“我也听侯君玉说你是闯祸精,你到底在宫中闯了多少祸啊?”南宫绝不经意似的笑问。

“小的数不清,大的曾经放火烧掉两座偏殿,杀了十多个侍卫,还有两个护法……那都是我逃走前的事,后来他们用十一郎来要胁我,我只好乖起来。”左临风说话之间,已轻松地干掉一整锅粥,继续向桌上小菜展开扫荡。

南宫绝苦笑:“敢在啸天宫里杀人放火,你的闯祸劲儿还真不少,可是你不觉得奇怪的吗?别说啸天宫一向门规森严,就算一般门派也容不了你这种犯上叛逆的行迳,肯定早被人三刀六洞,分尸处死,可是他们却一直对你容忍宠纵,还让你坐上宫主宝座,你不觉很不合理吗?”

“他们才没饶了瞎小子!他们又打又罚,还困他到寒潭里,不是恰巧那儿长了一窝冰蜥,瞎小子早就饿死了!”立秋忙道。

“以那些长老们的精明,岂会不知潭里有冰蜥之理?”南宫绝否定立秋的话。

“义父的意思是他们故意放我一条生路?”左临风有些不能置信,但细心一想,便知南宫绝的话合情合理。

“那也要你能够通过他们设下的试炼才成,黑道培养顶尖杀手,往往会将他们置于绝地,对风儿用的也是类似手段,此事不足为奇,奇在风儿自小反叛,那些长老怎会对付不了一个小小孩童?闹出如许大事依旧纵容,就说玉天童培养不易,可是对啸天宫来说,风儿聪明但不听指令,反而是最危险的人,按常理应该在他未成气候前除去。”

“那不是太残忍了吗?”立秋叫道。

“义父的话不错,秋,如果我是宫中其他徒众,早已被处死,我从小就不喜欢留在宫内,好像有某种令我恐惧的物事存在,所以我宁愿被杀,也一次又一次的逃,我一直以为我是玉天童中最强的一个,他们才勉强容忍我,现在义父这么一说,似乎真的另有因由……”

“风儿你仔细想清楚,你是因为训练严苛,常被长老责打,所以想逃走,还是真的一直在恐惧“某种物事”?此事相当要紧。”南宫绝追问。

左临风沉思良久,才道:“从前的事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我们入宫后,一直有很多人陪伴照顾我们,要甚么有甚么,但我还是很怕,不是因为思念父母家人,我那时早忘了他们……”

“怎会这样的?”立秋大感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邪道继承者必须斩断世缘,令他们没有牵挂退路,也不起异心,所以他们在入宫前已被人用药或异术洗去记忆……”南宫绝道。

立秋望向左临风的目光中,不觉多了几分同情。

左临风只顾追忆前事,也没有甚么伤感,顺着南宫绝的话道:“情况大概是这样,我对入宫前的事一丁点也记不起,哥也是一样,我却常常无故感到不安,哥倒不觉有甚么,跟待从玩得很开心……我记起一件事了!”左临风突然叫道。

十三.遗札(4)

“甚么事?”

“那天我们十个,除十一郎外,全被带到某座殿堂里,一到殿里,我已觉得很不自在,大长老一踏进殿中,我立时大哭起来……”

“那个大长老很丑的吗?你一见他便吓哭了?”立秋道。

左临风无光的双眼定在看不见的某处,当年那一幕彷佛在他眼前清重现:“……跟丑不丑根本无关,我看到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片血海,一片深浓可怖,要将我扯进去吞噬的血海……我怕得不停大哭尖叫,想有多远便逃多远……”

尽管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但立秋还是感觉到左临风心内异常的恐惧,悄悄伸手去握他的左手,却发现他连指尖也冷得冰透。

“风儿你知道吗?手札中也有提到此事,荆扬说小十无故吓晕留仙殿中,事后更大病一场,大长老却说十子中以此子最为灵慧敏锐,感应到他身上镇宫神器,是百年难遇的“祠君”,还带走他亲自抚养,至于那神器是甚么,“祠君”是甚么,却连荆扬也不知道……”

“如此说来,那次该是大长老故意将那件“神器”带在身上,好测试他们的感应力,由于风儿的反应激烈异常,因此被确认为继承者,所以任他如何反叛,也要设法保存他。”方涛插口道。

南宫绝补充道:“那大长老心知肚明,风儿的叛逃,是基于对宫中那件所谓“神器”本能的恐惧逃避,他越恐惧,便越显示他的灵觉远异常人,是进行那个神秘仪式的最佳人选……”

“说来说去,那个到底是甚么仪式?”立秋问。

“有谁知道?但应该不是甚么好东西。至少“淬玉功”本身就邪门得紧,风儿,你自幼被种下“玉种”,可知“玉种”是从何而来,是甚么东西?”

“我不知道……”还未从恐惧中恢复的左临风显得非常迷惘,迟滞地回想着道:“当时大长老将一块透明带血丝的晶体按我的在丹田上,把一团火也似的气团迫进去,种下玉种后,除了非常痛苦,还有很多幻觉,我看到丹田中那团玉种,有许多神情悲惨的人面在张口呼叫,吓得我没法吃饭睡觉,大长老看出不妥,问明原因后,在我眉心划了一下,我便似被一道白色电光劈中般晕去,醒来后才再没有出现幻觉。”

南宫绝沉吟:“不,那可能不是幻觉,是你感应到玉种的真面目!从你和荆扬身上的迹象看来,玉种应该是历代宫主和玉天童的精气灵神,你看到的大概是他们死前的残影,那些长老用某种方法将精气封存在那枚晶体里,然后找寻合适的孩子,将玉种种入,失败的立即将玉种连同那孩子的精气一并收入晶体中,成功的继续培养,用这种方法令宫中强者辈出,但为防天童们背叛,另有秘密的执刑人对付你们……”

“破玉使!三哥就是被破玉使杀的!”左临风一听便立即低声悲呼。

“不错,荆扬在暗中追查破玉使和那神物的秘密,但到最后一页里也没提到走火入魔的事,札记便突然中断,所以我怀疑荆扬根本不是走火而死,而是跟侯君玉一样被杀人灭口……”

“分别在三哥已知破玉使的存在,心里已有所防范,所以尽管不敌,还保住最后一口气赶来将这秘密告诉我!”

“不错,在手札末后留有两三篇侯君玉写的札记,不知何故,他也不过一年前才找到这本书札……”

“三哥一直跟祈长老亲如师徒……”

“荆扬没教过你么?”南宫绝问。

“没有。我到了七岁,大长老才放我跟其玉天童一起受训,他们教的东西无聊得紧,我没心思学,自己跑去玩或是偷东西吃……长老们说我仗着大长老宠爱任性妄为,都很讨厌我,动不动便打,大长老既不管我的胡闹,也不理他们怎样对付我,总之我一离开他所住的小谷,我便跟他没关系似的。”

“真古怪!”立秋说出其他人心中的话。

“你两岁进宫,由大长老教养到七岁,你跟他的关系么该很密切,我只听过啸天七老,却从未听过那大长老的名堂,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以南宫绝见识之博,所闻之广,竟不知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事情确是很不寻常。

“不知道,因为我根本没见过他!”左临风的话叫所有人都呆了。

“很奇怪罢?”左临风苦笑:“就算啸天宫的普通徒众,也只知有元老会,不知七老外另有一位大长老,据说此人已逾百岁,伺侯过四任宫主,是宫中资历最深的人,平时深居简出,只有在每次选拔玉童和新宫主即任才会出来,风吟鸣动的剑诀也是由他保管,他虽然不管事,但元老会对他十分尊重,是忌惮才对……”

“跟着这么一只老妖怪,那不是要闷坏了吗?”立秋嘀咕。

“我还能想闷坏这回事么?那次吓晕后,我被送到大长老所住的小谷中,种上玉种,整整在床上过了一年,他好像经常在我身边,但又好像做梦似的不清楚,我适应玉种之后,他便改用传声召唤我,因为留仙殿那次的事,我很怕见他,可是他一传声,我心里便迷迷糊糊地,自动走他那里,他每次都是隔着帘子跟我说话,我没有见过他,他教我的方法也很怪,他一说话,我脑海便出现相应的影像,我就像做梦着魔似的跟着那些声音和影像去做,很多时候力竭晕倒也不晓得……”

“那是传说中的秘魔天音术!”方涛骇然道。

“想不到世上还有人懂这种异术,此人以心灵之力通过特殊的言语,将秘技传予风儿,等到风儿的玉种稳定下来后,他便可以将风儿送回宫中,因为这些秘技已深烙在风儿心灵,至死也不会磨灭,只要再加磨链实战,无需再费神教导,他亦会进步神速,风儿之所以没兴趣随众练习,皆因他所学的,已超越其他玉童甚至长老……”南宫绝道

“这样说,所谓的“祠君”会不会指做那大长老的传人?可是秘魔天音固然可以将秘术一丝不漏地传承,不过当中风险极大,风儿若然承受不住,必定会疯癫狂舞至死!”方涛皱眉。

“也有这个可能,啸天宫行事本就邪气,那大长老已是百岁高龄,急于找传人是很正常的事,何况,他早确认了风儿有这种能力……啸天宫中真正可怕的,只怕非此人莫属!”南宫绝道。

“的确很可怕……尽管他从未骂我打我,管教也很宽松,每日只是念书习字,其他时间我可以在谷中随意玩耍,可说待我很好,本应是我小时最亲近的人,但我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即使我当上宫主,他前来道贺时,这种感觉也没丝毫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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