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龙笑眯眯点头：“知道了。来，这苹果削了给你吃。我刚已经扫描好证件申请网店了，正在装修布置，哥你说咱们的网店叫什么名字好？沈信真有眼光，专门帮忙设计了LOGO和很多漂亮图片，等他把拍摄的实体图处理好久可以直接挂卖了。”

苏醒闻言，心思立即转到正事上来，钻进房里和苏龙一起在电脑前研究。

沈信慢悠悠的赶过来，进门就问：“你弟弟好了吗？”

苏醒无奈道：“他又没生病，小孩子家家乱说话是我误会了。”

“哦，你们在看电影？什么片子？”沈信说着往房里走，苏醒笑道：“没有看电影，在弄网店，我弟弟说虽然是网店但也要好好装修，特别是女孩子喜欢光顾的店都格外注重美观。”

沈信点头赞许：“的确需要注意。”说完沉默的望着苏醒的侧脸，苏醒面含微笑，专注的望着电脑屏幕，不时说点自己的意见，苏醒以前穿着土气，一看就知道是农村的孩子，可是却不会有人说他长得丑，那五官虽不出众，却也算中上，鼻梁高挺，双眼皮，脸型略显秀气，个子不高不矮176，看似瘦长，却挺结实，就是书生气重了点，再加上那性格，让人觉得没脾气。如今发型一修剪，衣服风格一换，倒是干干净净的利落，不笑的时候眼神还挺凌厉。但是笑起来时，看着特舒心。

苏醒和苏龙挤到一张椅子上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沈信站在旁边笑看不语。夜晚昏黄的灯光下，苏醒的侧脸像蒙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又好似细细的绒毛。

沈信正望着出神，苏醒忽然回头，对上沈信的眼神心头一跳，莫名的一股烦躁涌起：“我去把菠萝切了。”

目送苏醒走出房间，沈信轻不可闻的叹口气。

苏龙扭头对他笑，小声道：“你干嘛要我把哥骗回来？害我被骂了。”

沈信绷着脸：“没什么，就是遇到一点小麻烦，他最听你的。”

苏龙不以为然，他哥能遇到什么麻烦还用沈信耍小手段。但是他对沈信的印象挺好的，不骄不躁又稳重，为了开网店这么点小事细心的帮他们筹划，哪像杨冕打从一开始就瞧不起小生意，觉得为一点生活费劳心费神没必要。只可惜他觉得沈信怪可怜的，自己哥哥怎么看怎么像直男，而且是死不开窍的那种。

“你打算和杨冕和好？”沈信忽然问他。

苏龙皱眉，闷闷道：“我现在只想赚点钱，放暑假能和我哥去旅游就好了。”

“去散散心也不错，你和杨冕分手后方芯还找你没？”

说到方芯，苏龙厌恶的撇嘴，“她做戏要做全，怎么可能不找我。不但找我，还关怀备至，说相信我不是那样的人，相信我哥不是暴力分子，我呸。”

沈信接话：“这么说她是打定主意推到我头上？”

苏龙忍不住笑：“是啊，你真是比窦娥还冤。”

苏醒端着菠萝进来好奇问：“什么比窦娥还冤？”

“我。”沈信拿起一块菠萝。

苏醒恍然大悟想起杨冕冤枉沈信的事，不由安抚道：“杨冕乱冤枉人，但是我和我弟弟绝对相信你。弟弟，你会跳舞吗？哥想学。”

沈信笑笑，忽然道：“跳舞有趣吗？”

苏醒想到舞会的事，面色一窘：“还、还可以……不过我不会跳。”

“和女孩子跳舞有趣吗？”沈信又问，几个字的区别使得苏醒更窘迫，连脸色都红了，害羞的样子让沈信眼神幽冷。

“你问这些干什么？你自己不也和女孩子跳舞？有不有趣干吗问我。”苏醒有点气急败坏，将问题丢了回去。但是想到第一次拉女孩的手，依然紧张，男人和女人，多么奇特的存在，自然存在，彼此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似乎一点异动，都能掀起满池涟漪。

沈信面无表情，眼睛望着闪烁的屏幕，苏龙缩着脖子，似乎想装作自己不存在。

“一点不有趣。”沈信冷笑。

苏醒一愣，怔怔望着沈信，轻咳道：“你不会和那女生吵架了吧？”看他这样子似乎说起很生气的事，苏醒简直无语。

沈信挑眉瞪他：“又不关你的事。”

“……”苏醒愠怒道：“我才懒得管。”

“你还记得那女孩长什么样子？”沈信寒着脸问。

苏醒反射性去回想，老实道：“胖胖的……”

沈信噗嗤笑出声，刻薄道：“没错，又胖又丑，品味更差劲，穿一身玫红礼服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胸部都快把衣服撑破了，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走一趟菜市场还以为是要卖猪肉，眼睛小的找不到一笑起来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你简直瞎了眼，毫无眼光！”

沈信连珠带炮一痛尖酸刻薄的鄙夷，苏醒听得火气蹭蹭上涌，最后简直怒不可遏，火焰冲破了关卡，轰然喷出来。

“你闭嘴！”苏醒大吼，苏龙吓一跳，又偷偷惊讶的看了几眼沈信，他万万没想到沈信还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说话真是尖酸刻薄，以前总听哥哥说沈信脾气有点怪他还不觉得，现在看真挺怪的，变化无常啊。

苏醒跳起来怒指沈信：“你凭什么诋毁别人，又胖又丑不关你的事，你再怎么嫌弃别人也和你无关，她又没找你跳舞！我的眼光怎么样更不用你说，我看我是瞎了眼才觉得你不错，你现在还有什么不满的，别拿无辜的人发泄！”

“我是看不顺眼！这么丑一个送上门来你脸红心跳个屁！”沈信气性大得很，吼出这番话仍觉得心里堵得慌，他想过苏醒可能更喜欢女孩，但没道理随随便便一个跑来都让他心动！他站在舞池边几乎将那女孩看出个洞来，浑身上下找不到哪点迷人的风采，可是苏醒羞羞答答的样子更让他浑身暴躁。

苏醒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一时脸色涨红，浑身火气蹭蹭翻涌，分贝陡然拔高，戟指怒目吼叫道：“沈信你不要欺人太甚！别人怕你我才不怕你！这是我的事你看不顺眼没有权利干涉，轮不到你评价，我脸红心跳不用你管。你简直是疯子，你多管闲事！”

“你才多管闲事！你闲的蛋疼没事拉我去跳什么舞，我说了喜欢跳舞吗？你凭什么答应别人凭什么拉我去，我不认识他们也不想认识他们谁让你多事！”

“沈信你王八蛋，算我多管闲事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你也别理我！我不想再搭理你，你这臭脾气谁想理你，你回去做你的少爷！”

沈信不怒反笑，笑中带着不屑讥讽，抱着手臂下巴翘到天上：“吵个架就说不理不睬跟小孩子一样，我沈信不是这种人，我跟你吵架是因为我在意你，你今天就算骂我，我也不会不理你。”

“啊！”苏醒气得骂都骂不出来，举起手来只想揍他一拳，狠狠揍他一拳才能发泄胸中怒火，这家伙越说越讨厌，那死德性更是欠揍。

沈信挑眉，气吁吁道：“怎么？你还想动手打我？你也太没味了，嘴巴斗不过就想动手，你要是打不过我接下来想怎么样？我说实话你不爱听，大不了下回我改口，那女孩苗条妖娆性感逼人太适合你了！”

“沈信！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她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不要太过分！”

“我看你们两个不爽！”沈信怒视。

苏醒忍无可忍，揪住一个抱枕狠狠朝沈信扇过去：“我看你更不爽！”

沈信被扇得一个踉跄，狼狈的抬头恶狠狠瞪着苏醒：“你真敢动手！”

苏醒拼命喘粗气，盯着沈信，一时不语。

沈信抱起苏龙的玻璃花瓶连水仙花和水一起砸向苏醒，玻璃花瓶在苏醒脚前摔得粉碎，水花将裤脚和鞋子打湿，满地的玻璃碎片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苏龙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心中深深懊悔，亏他之前觉得沈信脾气稳重冷静，真是最大的错误，这沈信哪里稳重冷静，活活像个炮筒，而他哥就是一根火柴，轻易能将炮筒点燃，噼里啪啦的炸得稀巴烂。他以前也和杨冕吵架，但两人总有一个最后妥协，然后和好如初。至今为止从没动过手。沈信和哥哥倒是奇葩，还没走到那一步就开始大打出手，他哥脾气那么好能被沈信气得动手，沈信的本事当真不容小觑。可是，他为什么就不能忍着点……简直是眼里揉不了一丁点沙子，他哥又不是和谁交往，只不过和一个陌生女孩跳了舞就被气成这样。这样任性霸道的人，以后和哥哥在一起，他哥也太可怜了……出门能和外人说话不？苏龙很怀疑，并为此胆颤心惊。

苏醒也懵了，随即满腔的怒火简直无法形容，他觉得自己快魔障了，强烈的想要给沈信几拳，打得他乖乖的说不出话！他生气！很生气，可还有理智，所以他知道拿起抱枕去打人，再怎么疼也有余地！结果沈信这混蛋干什么，想行凶杀人吗？直接冲上来不就好了！竟然拿玻璃花瓶来砸他，这玩意能随便砸人么？

苏醒脸色煞白，眼眶猩红一片，四肢颤抖个不停，不是害怕，是真气。

“……我冲动了。”

沈信声音低沉，半丝无力。说完就走到苏醒面前，沉默的蹲下身捡取满地的玻璃碎片，他像麻木的机械，也不知道用工具，徒手去捡，手心捧满碎片，夹着殷红的血丝，点点滴滴顺延坠落。

苏醒顿时，只能看见那些红。

第四十一章：信以为真

那些红色像不要钱的流水般越积越多，迅速的在凌乱的地面上穿梭，如一条小蛇。{

苏醒怔怔不语，半晌后幡然清醒，愤怒的推开沈信，“你够了！”

沈信倒退几步，手里抓着的玻璃碎片哗哗落下，双手心全是玻璃戳出的伤痕，随便捡捡碎片哪至于伤成这样，他却几乎伤痕累累，分明就是抓着碎片故意自残。

苏醒因愤怒和不明的情绪折磨的气喘吁吁，他搞不懂，也说不明白。他想若自己是沈信，大病多年恢复健康，那么更应该好好的经营往后的日子，要活得开朗，活得快乐，去交朋友，去努力做想做的事，积极的迎接每一天，要珍惜生命，爱惜身体。

为什么沈信经历过病痛的折磨，现在还能如此冲动任性甚至心理阴暗。以前那个沈信病得可怜，苏醒承认自己很同情他心疼他，也能理解沈信在哥哥去世后想自杀的冲动，换做是他也不一定能活得比沈信坚强。

但是现在沈信已经好了！什么病都没有了！彻彻底底的康复，永远不会担心再复发的健康！为什么他还这么不着调，依旧独来独往，依旧坏脾气，依旧任性妄为，最可恨是依然心理阴暗，一点事就伤害自己。

“你到底闹什么？”苏醒瞪着沈信怒吼，沈信的反应让他心烦气躁，觉得到处都不对劲，可他找不到源点，弄不清绳结在哪里，胸腔中只剩下了愤怒。

苏龙蹭蹭跑出房间，拿着扫帚和撮箕迅速跑进来，三两下将碎片全部扫走，又拿着拖把进来将血迹拖干净。最后无比肉疼的捧起受伤的水仙花，纠结花瓶碎了，水仙花不知道放哪儿养才合适。可恨的沈信，砸什么不好非砸他的花瓶，那玻璃花瓶花了几十块钱才买到，太浪费了。

收拾好残局，见屋里两人还僵持着，苏龙暗叹，翻出纱布和药等物走向沈信：“先把伤口清理好，别发炎了。”

沈信挪开手，面无表情道：“不需要。”

苏龙抽搐道：“还在流血，最起码先止血？你不疼吗？”肯定疼啊，可是沈信愣是没反应，这是唱的哪一出？苏龙看不明白了，觉得像是苦肉计，但又觉得是沈信冲动和阴郁的本性。

沈信甩开苏龙递来的纱布和毛巾，苏龙也不敢纠缠他了，站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系列苏醒当然看得清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抢过纱布：“你出去！”

苏龙求之不得，拍拍屁股立马出去了，还体贴的关上房门。想了想又轻轻将房门开个缝隙，躲在门口偷看。

只见苏醒先是捡起毛巾，握在手里狠狠蹂躏了几下，指骨都泛白了，苏龙偷偷咋舌，心道他哥发脾气还是挺吓人的。虽然瘦，但是力气大，打人可疼了。

还好苏醒没有对沈信再动手，绷着脸走到沈信面前冷哼道：“手抬起来。”

沈信翻个白眼，不理他。

“我真是……”苏醒咬牙切齿说到一半又隐忍闭嘴，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拉过沈信的手帮他擦掉血迹，又一点点上药。

药揉进道道伤口里，疼得沈信脸色发白。

苏醒盯着他煞白的脸无声耻笑，下手更重了。

沈信始终不哼一声，面色平静无比，但心里却在揣测苏醒那句‘我真是’后面会是什么？以苏醒的性格，大概说我真是后悔？我真是多管闲事？我真是烦死你了？

沈信越想越不对味，拉着脸，紧绷绷的微扬着下巴。

苏醒的动作很有点粗鲁，对处理伤口他太外行，更显得浑身的不耐烦。

但沈信知道这个人的心有多软，更知道他对弱者伤者总有足够的耐心，熟悉的也好，不熟悉的也好，如果你病了伤了，他一定不会丢下不管。

沈信不由想，苏醒如果做一名医生，一定是最温柔可亲的医生，他能让一个陌生人，相信他傻傻的笑容。

说他笨，他其实很聪明，很有主见，只做想做的事。说他聪明，他又迟钝，

他不够优秀，没有太吸引力的魅力，快二十岁了连喜欢他的女孩都一个也没有。

这样一个人，仅此而已。

沈信努力平复激荡的心情，尽量让自己温柔下来。

可他不行，看着帮他上药的苏醒，微垂的眉眼，睫毛在眼帘上投下的影子，紧紧抿着的嘴唇，怒气未消的倔强。

沈信懊恼，暴躁。

就这样一个苏醒，他为什么要执迷不悟，简直不可理喻，沈信生自己的气。

他承认大学以来，唯一放在心里的朋友就是苏醒，在他眼里苏醒是特别的，其他人全都比不上苏醒的好。别人都是虚伪作假的，只有苏醒才是真的。他喜欢这种气质，也喜欢这样的朋友。

甚至在苏醒第一次说会救他时，他心中好笑的同时当真感动过，因为当时苏醒的眼睛那样真诚。

他还记不清苏醒那张脸时，就在黑夜里记住了他温暖的手心。那样的手心，暖暖的温度，融化了冬夜的寒冷，深刻了他对苏醒的记忆。

沈林去世后，他真如被黑暗笼罩，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多活一天和少活一天根本找不到区别，他深陷在自暴自弃的脆弱。苏醒的突兀出现就像一盏灯，照亮了漆黑的屋子，他看见微弱的光芒，脆弱的等待着救赎。似乎从骨头缝里流动出来的信任，这个人会救赎他，他有一双温暖的手，总能帮他熬过痛楚。

苏醒所做的只不过一句话而已，他说沈信，你会活到老。那一刹那他真的相信了，像魔力。

他从小到大听说过无数种或真或假安慰的话语，却只有那时候才真的豁然开朗。有什么不一样了，就算迟早要死也不怕了，多活一天并不是没有意义，并不是不开心。

最起码，他看到苏醒在身边，燃起了活着的力气。

他甚至想这是他唯一的朋友，唯一关心他的外姓人，这是个单纯傻气的男孩，如果有一天他死了，每年清明节，这人肯定会风雨无阻，呆呆的去他坟前说：沈信，我来看你了。

他那么幻想的时候，就想活下去。

苏醒的确是不一样的，也没有人可以替代。

“瞪着我干什么？”苏醒冷着脸讽刺，又在沈信的伤口上加重力道。

沈信暗暗咬牙，横着苏醒，一言不发。

他烦躁如今的自己，苏醒只不过和一个陌生的没有姿色的女人牵手跳个舞而已，他就管不住内心的叫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