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如梦初醒，跳起来便往外跑。

第五十三章：

苏醒直接踹开了寝室的门，这么大动静连隔壁左右的都吓一跳跑出来看情况，可床上的沈信却毫无所动。

徐凡警惕的起身：“苏醒你来寻仇？”

苏醒麻利的爬上沈信的床，咬着嘴唇摸了摸沈信的额头和手腕，冰凉凉的，根本不是普通人该有的体温，倒是和曾经那个病入膏肓怎么都睡不热的沈信一模二样。

苏醒无法遏制的心跳紊乱起来，脑中千万个疑问，为什么沈信已经康复了，却忽然间又发病。是那个解药有周期性还是其他的原因。苏醒无法相信是解药的问题，天网上遇到的那个地球人，最年轻的一个也已经一百二十岁了，看起来还像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连那种神通都能做到，何况是沈信的病！他信任药剂师的本事，但无论如何，沈信现在又倒下了。

苏醒抓住沈信的手腕颤了颤，好不容易救活的人，他能救沈信一次，就愿意救第二次。

苏醒深深呼口气，麻利的翻出衣服给沈信穿上，随即背着沈信要出门，徐凡忙问：“你带沈信去哪里？”但他更奇怪的是这么大动作，为什么沈信还没醒来？细看沈信的脸色苍白无比，徐凡紧张不已：“沈信是不是病了？”

苏醒点头：“你帮他请假，我带他去找他爷爷。”

“哦……有什么事记得打我电话。”对于沈信生病的事徐凡并不奇怪，以前的沈信就是病秧子，虽然好过一阵子，但没说不会重发。

苏醒当然不可能去香港找什么沈信的爷爷，他直接把沈信带回自己房间，不管苏龙怎么问，苏醒都不说。

“哥，我看沈信好像病了，你最好送他去医院，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好。”

苏醒勉强笑道：“不要紧，你去买些菜回来做晚饭，沈信待会估计就醒了。”

“哥……”苏龙不是小孩子，哪是几句话能骗过的。此时也没心思去关心苏醒和沈信的关系，他就觉得自己哥哥这样非常不对劲，简直不是正常人该有的行为，怎么能把一个生病昏迷不醒的人带回家里藏着却不肯送医院。要是出了什么事，这责任背不起！苏龙不肯走，“哥，我现在打电话叫救护车来。”

苏醒郁闷，送去医院只会更加麻烦，苏醒正一筹莫展，昏迷的沈信却慢悠悠张开了眼睛，看见守在一旁的苏醒，沈信愣了愣，随即很高兴道：“你怎么在这？”一时间，他还以为自己睡在寝室。

苏醒知道沈信还完全不知情，心头更是难受，僵硬笑道：“你昏迷了，我把你带回家照看，你最近太累了，不注意身体，现在知道厉害吧？”

沈信心头一惊，认出这是苏醒的地盘，听闻自己居然昏迷了，脸色当下青了青。身体毕竟是自己的，他自从康复以来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体质如何，别说病弱了，比一般成年男人还要好上几分，五脏六腑健壮的不得了，平时体力锻炼他都压力不大。就连上火这种常见的小毛病他都没有，想吃多少辣椒都可以敞开胃。苏醒的药不仅仅救了他，更给了他一副别人羡慕不来的强健体质。尽管最近很忙，休息太少，也不会有力不从心的程度，更别说什么昏迷。

眼见沈信的脸色变了几变，满腹沉痛狐疑的模样，苏醒就着急的不得了，匆匆对苏龙说：“这下好了，沈信已经醒来，弟弟你去买菜，最好晚饭弄碗清淡的汤。”

苏龙呼口气，不放心的盯着沈信追问：“沈信，你没事吧？”

沈信茫然的扭头看着苏龙，慢慢摇头：“没事，我想吃鸭脖子，麻烦你了。”

“行……那我去买菜，顺便给你买点水果怎么样？”

“谢谢。”

苏龙一步三回头的出门了。

苏醒大松一口气，忙锁上房门坐回床边，可望着眼前的沈信，苏醒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说出来。他不是沈信，却隐约能体会沈信的心情，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他从小到大都知道自己得了绝症，总有一天会早早死去，活着不过是等日子，可熬过这样阴暗漫长的无数岁月，一朝却被救赎，所有阳光都在那一天扑过来，暖得能融化心脏。或许他还会感谢上苍垂帘，甚至激动的泣不成声。可若又回到从前等死的日子，岂不是一生中最难忍受的愚弄。

沈信是个聪明人，他自己琢磨一番，又从苏醒的眼色里阅读一番，不详的猜想俨然成真了八分，说不出心头什么感觉，木木的，似乎已经没有自觉，压根听不见自己有力的心跳。

“沈信……你先撑一下，帮我看住我弟弟，别让他进房间。我先去天网找药剂师，你别担心，我以前能救你，现在也可以的！对于天网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几瓶药就解决了。”苏醒一边说一边扫描了沈信的身体，他心惊肉跳，沈信这次病发的情况和以前腐烂的情况完全不同，但甭管咋样总之是沈信性命垂危了。

沈信空茫的双眸骤然恢复了几丝神采，如虚脱般软下身体，却伸出手直直抱住苏醒，喃喃道：“我……很不安。”

苏醒心头一紧，拍拍他的手：“别乱想，我现在就登陆天网，别急，只要一会儿功夫。”

苏醒任由他抱着，直接闭着眼睛用精神力登陆了天网，这次他没空理会朋友们，撒腿就去找药剂师，几个朋友见了都很担心，纷纷跟在后面，一起感到药剂师的办公室。

“药剂师！”苏醒猛喘气，二话不说将扫描的资料熟练的输入机械：“快来救人！很急很急！”

药剂师手里还有另外一个病人，按照职业操守不应该打岔分心理会后来的苏醒，但他手里的病人情况不急，苏醒又太急，他只好和病人好言说了几句，这才走上前，也不多问，手指迅速的在机器上飞动，红红绿绿的数据刷拉拉冒出来，药剂师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一个数据显示完毕，他飞快道：“来不及了，我这里有药物可以控制他的毒，但是我没记错的话，用空间跳跃器将药物寄送到地球最少要两天。而你朋友这次情况严重，中毒已经超过十小时，他最多不过明天下午就撑不住了，整颗心脏都会作废。”

苏醒脑子一嗡，简直难以置信。脸色白得和沈信有一拼，“这这这……怎么可能……”

他不死心的追问：“有这么严重？我明明看见他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只有心脏那里……”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心脏不是别的地方，如果是胃，切一点也可以，如果是肾，少一个也能活着，可那是心脏！如果心脏枯萎了，神仙也救不活。他用精神力清清楚楚看见沈信的心脏诡异的好似被烧焦了，大面积漆黑焦炭似的吓人，而且焦黑的范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散蔓延。他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沈信自己恐怕还以为是旧病复发。须不知这比以前的那种慢性毒凶残百倍。

药剂师沉声道：“你知道是心脏就好。我现在就去配置解药，会以最快的速度寄给你。你如果想救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靠你们地球的医术都不行的，你必须靠自己的精神力和地球的灵气尚且可以延续他体内毒素扩散的速度，拖延两三天就有救了。”语毕又冷着脸补了一句：“怎么这么马虎，一而再再而三的中毒。如果他这次死不了，你记得替我带话给他，不想死就别贪嘴乱吃东西！”

“……是是是！我一定带到。”苏醒点头哈腰，心中欣喜激动的热泪满盈：“我这就带他去吸收灵气！你可要尽快送药啊！无论如何他不能死！”

药剂师轻笑：“是不是我救了他，你为我做牛做马都愿意。”

苏醒胡乱点头，匆匆下了。

“哎哟，看来苏老师很在乎这个朋友。我看看长什么样的。”几个八卦的朋友挤到屏幕前，密密麻麻的数据后就是沈信的模样，还是没穿衣服的。顿时一个个指东指西谈论起来，唾沫横飞，好不愉快。

这些苏醒自然不知道，他下线后麻利的拿上重要东西，二话不说背着沈信拦车往乡下去。中途打电话给弟弟报个平安了事。

沈信见苏醒面色焦急，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由着苏醒将他带走，出租车将他们送到山边冷清的水泥路上，四下无人，正合苏醒的意。

这是在他们村子附近一带，反正都是山，是哪儿的山不重要。他背着沈信直接往山林深处走。八哥帮他指路，苏醒以最快的速度在一个灵气较为浓郁的山涧里停下来，此地隐蔽，风景甚美，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水叮咚悦耳，两旁的枫树红艳似火，苏醒无心赏景，将沈信小心放在大是石头上，一路沉默的沈信忽然开口：“这里真宁静，很美。”

苏醒握了握他冰凉的手：“以后带相机来照相。你好好靠着这棵树干，周围灵气很充裕，完全将你包围了，我现在用精神力帮你吸收，你放心，只要熬过两天，你还是可以做回健康的沈信。”

沈信嘴唇已经干裂，呼吸困难了许多，闻言虚弱笑笑：“我总觉得我好像真的要死了。以前病入膏肓，没有这么靠近过死亡，就算在手术台上昏过去也没有感觉过自己马上要死。听老人说人之将死，会看见地界的东西。我耳朵里嗡嗡的，好多人在说话，很吵。”

“别瞎说！我说了可以救你！干什么自暴自弃！”

沈信摇头：“能死在这里挺好的，何况你还能陪着我。最好我的坟墓也可以建在这里，每年清明你要来看我，不然我做鬼也会想你。我不喜欢菊花，你来看我的时候就送粉色的玫瑰，书上说粉色玫瑰代表初恋和永远的爱，你还真是我的初恋，等我一死，也成了永远。”

苏醒听着听着红了眼眶，愤愤又委屈的望着沈信，做什么变成这样一番景象？沈信不会死，他不会让沈信死，可是为什么听到沈信向交代遗言似的话，心中却倍份酸楚，好似一切都会变成真实。明年今日，他将带着粉色的玫瑰来沈信坟前探望。

“苏醒，你真是一个怪人。我富贵时你不肯与我共享，可我每次落魄时，你都甘之若饴的对我好。”

苏醒反驳道：“什么富贵落魄，你一直很富贵。”

“我是打比喻……勤快，朴素，善良，单纯，这是我爸眼中的我妈，说是像一朵山野间亭亭玉立的百合花。他们两就是灰姑娘和病王子的故事，只不过最初相识时还年少，她不知道我爸有绝症，求婚前我爸坦白，她知道后二话不说就走了。可半年后她又回来找我爸，说依然爱他，于是两人结婚生子。她总是表现的很爱我爸，为我爸流了无数次眼泪。以至于我们三兄弟都以为她跟我爸很恩爱。但我爸去世时，出殡那天……我无意间发现她和人在园子里偷情，一边欢笑一边解气的跟奸夫说‘那病鬼终于死了，也不枉我这么努力的给他生了三个儿子，沈老头子说什么也得补我一笔钱，我三个儿子可不是那点钱能买到的，还白白耗费我这么多年的青春……’当时我还小，却把这话记得很清楚，也许我天生就是记仇的人。”

沈信顿了顿，笑问：“那是我妈的生活方式，不一定是错的，她的确用此换来了一生的富贵，可我无法喜欢她，每次给我爸扫墓后，就更讨厌她。我性格和我哥哥不同，我哥哥也知道我妈的事，可他从不计较，我做不到。”

苏醒叹息：“沈信，你别说了，这些烦心事更别想。你放心，我会救你，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你会活到老。”

沈信咳嗽起来，嘴角吐出了几丝鲜血，苏醒只觉头晕目弦，几乎栽倒。

沈信望着艳红的血呆了呆，痴了般嘀咕道：“我登机前，妈妈来看我，亲手给我做了一碗鱼羹粥，之后我再也没吃别的东西。”

苏醒闻言连呼吸都快停了。

他猜到沈信的中毒恐怕是有人陷害。

可打死他也不会想到凶手是亲妈。

这真相比毒死沈信更狠毒。

第五十四章：救

沈信说完那些话真如油尽灯枯了一般，闭着眼，靠着树，再也没有发出声息。

苏醒手脚冰凉，哆嗦着探了探沈信的鼻息，可实在太微弱了，他几乎以为已经没有了。他再也没有心思考虑其他，听着八哥的指挥，凝神静心，卯足了劲将灵气用精神力控制住，小心翼翼的往沈信的心脏处引领。灵气可以促进精神力成长，可以改善体质，可以进化污秽。

流水线般的纯净灵气像投入进棉花的细水，真真切切融了进去，却一时分不清它真正的分量。

苏醒不知道是不是控制了沈信的毒，只能闷头努力的引导灵气，他想分量少估计看不真切，如果多到溢出来，总会得出点结果。

可沈信的那颗心脏就像干枯上千年的木头，倾盆大雨临头泼下来，刺啦啦的几声响动，冒个白烟，轻而易举的收入囊中了。

苏醒不敢着急，渐渐的总算看出进步，沈信已经没有吐血了，呼吸也重了起来。

苏醒激动的手指打颤，一刻不敢休息，恨不得一挥手将方圆十里所有灵气吸收起来送给沈信。

时间过得无比漫长，又快如飞梭。

苏醒害怕过得太慢，等不来解药。

苏醒害怕过得太快，等不到解药。

他庆幸自己这半月来每天大放精神力无聊看戏，好歹锻炼了他的持久力和控制力。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安排，他注定了认识了沈信，注定了会一次次和沈信性命相关，注定了让沈信活到老。

那是他说过的话，不会食言。

持续几个小时的努力后，已是深夜时分。山涧里幽静清冷，有夜虫的低鸣声，头上还有一顶弯月，细悄悄的，像笑弯的眉眼。

沈信终于又醒来了，靠着树，浑身僵硬，且无比寒冷。

苏醒脱了外套给他盖上，着急道：“你是不是很饿？我真疏忽，出门忘了带吃的。”

沈信沉默摇头：“我吃不下，喝点水就可以……”

“我舀水你喝！”

此时的沈信已经清晰感觉到心口的疼痛，心脏一抽一抽的，每一下都如重锤，好似要结果了他。

沈信艰难的吐着气，夜色下望向苏醒的视线早就模糊，看不清苏醒的眉眼嘴鼻，那一团浆糊似的身影忙来忙去，冰凉的手捧着叶片送到他嘴边，声音很温柔，沈信虚弱的笑了笑：“我没病的时候……你都不理我……你这个人……就是心肠太好……让我受不了……总是会误以为……你对我太好……是不是喜欢我……”

“沈信……喝水。”苏醒哑声说，小心翼翼将水流进沈信的嘴里，沈信只吞了两口就咳嗽起来，苏醒忙轻轻拍他的背，又擦去他嘴角的水和血丝。

沈信深呼一口气，疲惫道：“山泉水很甜……可是这季节喝……太冷……”

这季节才秋天，好点山泉水不至于太冷，觉得太冷的，是沈信那颗有毒的心脏。

月色下，苏醒盯着沈信脆弱的脸庞，忽而心中愤恨不满，为什么沈信老受这种罪，一次两次，都和亲人脱不了关系，但沈信有什么错，曾经他甚至没生出来就中了毒，如今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被亲妈算计？那是怎样一个女人，沈信纵然说讨厌妈，却不是真的怨恨，若是怨恨，他何苦去喝那女人亲手做的粥。

“苏醒，我再喝两口……”沈信虚弱的笑着要求，嘴里太麻木了，什么味都没有，舌头好像不是自己的，唯有那两口泉水滑入口腔时，才真切感觉到甘甜和刺激的冰凉，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并且还有力气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