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若风瞳——悠斋闲人
悠斋闲人  发于:2014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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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人静。”

热闹的城区,一家中型规模的酒楼后院突然响起了一阵噪音,一个大厨模样的人挥舞着!面杖站在墙角前,角落里一个格外瘦小的男孩披头散发地蜷成一团,任漫天的棍棒落在身上却没发一声,只是默默承受着这一切。慢慢地,男孩觉得自己都不是自己了,他看不清四周,墙似乎飞到了天上,面前的一切都变成了好几个部分,像是一幅画被人撕碎了,零落在地上,东一块西一块。然后他倒在了地上,再也动不了一下。大厨狠狠地将打断的木棒扔到一旁,朝男孩唾了一口,喊来一个伙计把男孩扔到柴房里就走了。他一点也不担心打死人,这男孩是被抛弃的,被他捡回来强行签了卖身契,除了平时干粗活外就是当他的出气筒,反正一个野种,死了也没人找他麻烦。

等男孩重新收获意识时已经是月上高山了。眼皮沉重地像糊在了一块,好几天没吃饭的男孩索性不去费那个力气睁开,反正看到的还是那个灰暗的世界。突然,他感觉身旁一暖,是有人来了?这次男孩挣扎着睁开了眼,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被人打死,起码得知道是死在谁手里。可是来人让他愣住了,不是店里的伙计,也不是那个心狠手辣的老板,而是一个完全陌生,一身黑袍,神色冷漠的男子,有着他从没见过的英俊。男人静静看着他,那目光落在身上,男孩莫名地又觉得对方似乎不像看起来那么漠然。

男人突然蹲了下来,以他挺拔的个子这么做却完全不觉得可笑。有的人就是有这个本事,即使蹲在地上比你矮了许多,但那种气质,那种气势,都宣告其与生俱来的高贵,凌驾于众生之上。他轻轻开口:“我带你走,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

地上的孩子怔怔地,慢慢点了头。在这里只是等死,不如跟他走。

“你有名字吗?”

“没有。”的确,所有人要么不屑叫他,要叫也都是喊什么“小杂种”“野货”“小混蛋”“没脑壳的吃货”之类的。

男子也没再多说,一把抱起了孩子,起身往外走。那孩子讶异地长大了嘴,这个高贵而神秘的男人,一身精致的黑袍,竟然这么果断地将乱七八糟的自己抱在怀里。等他回过神来时,男子已经抱着他出了酒楼,他们是从大门堂而皇之地走出来的,奇怪今晚值班的伙计怎么不在?等男子走出大门十多米远时,突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记住,谁也不能欺负你!谁都不配!”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听得男孩云里雾里,可他抬起头去看,对方还是一脸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像是什么都没说过一样,害他险些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可是下一秒,熟悉的酒楼就突然坍塌了。一声巨响,然后就只剩下一片废墟,没有一个人从里面跑出来。男孩万分惊讶地看着这一切,今夜不可思议的事实在是太多了。然后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渐渐地,稚嫩的脸上挂起了笑容,他直视男子的侧脸,坚定地答道:“我知道了!”

下一刻,男子始终冷漠的俊美脸庞第一次带上了笑意,直接看痴了怀中的孩子。

离城区并不远的一个森林里,郁树葱葱,一只愚蠢的山鸡慢吞吞地在矮树丛中踱着。突然从远处无声无息地飞来横石,正中它脑门。山鸡一声“咯……”咽在喉咙里,就倒在地上抽搐起来。那一下直接把它砸成了脑震荡,没多久就口吐白沫地死去了。过了一会儿,远远跑来一个小男孩,手里还抓着用木枝与兽皮兽筋制成的弹弓。脸上挂着纯真又得意的笑容,心满意足地拎起了那只肥鸡。

这是一个很难让人想到人类的孩子,因为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野人,身上包着几块兽皮,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呼喊,即使是猎物得手时也不会失去警惕,眼睛始终不放松对周围风吹草动的注意,跑步的时候习惯弓着背以最大的减少阻力,像只小豹子一样在丛林里穿梭。

拎着今天的晚饭,小男孩迅速地跑到一个陡坡上的山洞里。这里很偏僻,而且处在山坳中,风都被四周的山挡住了,有什么味道也传不出去。男孩再次向四周环视了一遍,才躲进山洞深处,开始烤自己的肥鸡。

飘着微云的天空已经开始昏暗了,男孩盘腿坐在火堆前认真地烤着鸡,火光照着他脏兮兮的小脸红扑扑的,他很没形象地任嘴角晶亮的口水流下三千尺,只是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鸡。

突然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从洞外信步走进来。直到他走到身边,男孩才发现,顿时受到惊吓,抓着串鸡的木棍跳了起来,嘴里“咕咕呱呱啊啊”的叫起来,一脸稚嫩的凶狠。小孩子直接把来人的意图认定为“抢食”。

男子身穿黑缎长袍,剑眉斜飞入鬓,极为英俊的容貌带着让人窒息的邪魅,当然这些小男孩是看不出来的,在他眼中这个人和外面那些危险的野兽唯一的区别就是用两条腿走路。

虽然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可是男子看着小男孩的目光还是温柔的,他没再逼近。就站在那开口道:“我想收养你,你愿意吗?”

听到完全不同于平时听到的声音,小男孩一阵困顿,傻傻地看着对方,大概终于意识到这个动物不太一样。就在男子以为他听不懂人话时(阿弥陀佛~绝对没有骂人的意思),小男孩出人意料地说话了:“咯呃……什……什恩,兽,养……”

话语断断续续,发音也不太准,但的确是人语没错。应该是许久未说过人语,十分的生涩。不过黑衣男子听懂了。再次开口时他还特地放慢了语速。

“…就是跟我走,我照顾你。照顾你懂吗?”

“呃……呃嗯……吃,的?”

“有,你想吃什么都有。”

“安哦……嗯凹……好……”对他来说,只要能吃饱肚子,去哪都是好的。

“你同意了?”

讲话实在太费经,小男孩本能地点点头表明意思。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嗯,你有名字吗?”

名字?男孩圆圆的眼睛露出疑惑的光芒,似乎是有的,记忆中好像有人叫过他……“…关…问…天……”

嘈杂的市集龙蛇混杂,在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小人儿蓬头垢面,衣裳褴褛,小小的脸上布满期待与可怜,巴巴地望着路过的每一个人。有些心软的被他这么一盯,受不住掏出几个铜板扔在小男孩面前,他满心欢喜地道谢。不过要碰到些心狠的,不理还不算,甚至嫌他污了眼上来追打他。

很快一天就又过去了,小叫花儿也要“收摊“了。只见他草草抱起地上乱七八糟的干草与破席,熟练地闪进胡同,三两下就蹿没影了。

一直走到一个极偏僻的小径尽头,男孩儿才停下来,回头看看确定没有人后,他一屁股坐下来,懒洋洋地伸了几个懒腰,得意得“嘿嘿”直笑,小脸上哪还有白天时的那般惨兮兮的可怜样儿。将怀中的钱掏出来,开始细细清算今日的“收入”。

突然一个铜板滚远了,男孩儿扑上去要把它抓住,不料一双大红鲜亮的靴子抢先踩住了铜板。

小叫花不满地吊起眼,瞪着面前这个很好看但是很莫名其妙的男人。不客气地说道:“喂!你踩到我的钱了!”

衣服也是一般鲜红的男子默默地将脚移开,平静的容颜没有因为他的无礼露出丝毫不满。他一直盯着小叫花子,眼中晶亮晶亮的,半响才说:“你若是跟我走,便再不用当乞丐。”

“我凭什么相信你?”小叫花冷哼道。

“情况还会比你现在更糟吗?”

“那难说,跟你走说不定把命都丢了!”他哪知道这家伙是干什么的,卖人肉的都说不定呢。

“我不会害你的。而且你喜欢钱,跟着我就会有钱。”

“世上有这么好的事?”男孩迟疑地看着他。一身红的男子浅笑起来,顽皮地皱了下鼻头,简直像个妖精般哄着小叫花:“你大可以试试嘛。”

“那好吧,我先试试哦。”要是不行就跑路。小家伙在心里打着算盘。

将孩子满脸的精明看在眼中,男子只是笑着,问他:“那你叫什么名字?”

“千夜莲。”

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一轮惨白的下弦月邪异地躲在重重山间,云很重很浓,凝滞的空气中没有一丝微风,四周黑压压的松树林死气沉沉,不时传来一声声夜枭的凄鸣。荒芜人烟的地方,杂草丛生的小山丘上,一抹火光诡异地跳动着。还有人低低的哭声婉婉飘出。

山丘上有一个用新土堆的简陋的土包,土包前只插了一个破木板,上面什么字也没有。坟旁一个小小的男孩儿坐在地上,埋着头低低啜泣。稚嫩的童音断断续续地传出。

“……娘……娘……”

身旁的火堆还在燃烧,可他只觉得冷,从心里,到全身,好冷好冷。娘,音儿好冷,你怎么不来抱我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头上突然感到一双手轻抚他的头,轻柔地。

“娘?!”小男孩惊抬起头,眼中的光芒却又在一瞬间黯淡下去。不是娘啊……是一个穿着红衣服,很美很美的……男人?这么漂亮,不过好像是男人。

男人如水的目光萦绕着他,好像心里的难受突然减轻一些了。这个比娘还美的男人,带着只有在娘脸上才会有的温柔,让他有种想要依赖的感觉。

“孩子,跟我走吧。”

男孩小小的脸上布满泪痕,眼睛哭得都有些肿了,不过俊俏的五官依稀可见。微微抿了唇,男孩摇摇头,竟是拒绝了他。

“不行,我得陪着娘。”娘说她以前好孤独,后来有了他才感到一丝幸福,他不能让娘再感到孤独。

也许是被小男孩给感动了,红衣男子脸上的微笑越发柔和:“那,我把你娘也带上吧。”

男孩惊喜地看着他,可以吗?他听老人们说过入土为安的,娘被埋了,还可以带走吗?

当破晓到来时,冷寂的荒山才有了些生气。昨夜的山丘上,此时已是一个人都没有,惊奇的是那个昨天刚埋好的坟包却是不翼而飞,平坦的黄土地上依旧荒凉,却是一点翻过的痕迹都没留下,只有一个早就熄灭的灰堆慢慢在风中被吹散。

十五年后,江湖上多了一个听风楼。

听风楼不是一栋楼,而是一个组织。

天下第一杀手组织!

没有人知道这个组织从何而来,只是突然有一天,它就存在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名扬大江南北,因为他们的第一单生意──刺杀东极皇。

东极皇是江湖上百年难遇的武林奇才,十三岁就名震江湖,擒龙九步与玄玉手独步天下,纵横三十年无人可蔽其锋芒。可就是这么一个威风不可一世的人,竟然死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组织手中。

当时的情况很是诡异,从没见过哪个杀手组织杀人前竟然特地传信通知对方──明晚三更,取你性命。传闻东极皇收到消息后,很是不屑地笑了笑,嗤笑现在江湖上哗众取宠的宵小之徒真是越来越多了。然而第三天家人打开他的房门时,东极皇已死于床上。

此事震惊江湖,听风楼以一种极为抢眼的方式进入了人们的视线。当然,还是有很多人对这个组织不屑一顾,认为是东极皇过于轻敌或是他们踩了狗屎运。不过两年后,再也没有人对听风楼有丝毫的微词。只因听风楼只要接了任务,就从来没有失败过。能在江湖上混的,哪个不是老奸巨猾或有其独特的保命之法,听风楼能做到不论对方是谁都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当之无愧的被誉为天下第一杀手组织。

不过听风楼倒也不是什么任务都接,按人们的话说就是那得看几位主的心情如何。要是这个任务对象刚好他们也看得不爽,管你皇帝老子也照杀不误,可要是对象碰巧让他们有些好感或者是客户不讨他们喜欢,那就对不起了,不反过来杀了你都是对得起你!就这么一个大牌嚣张到不行的组织,偏偏屹立数年而不倒,可见其实力之雄厚。

话说回来,难怪听风楼刚刚出现的时候只被人看做是小组织,因为这楼中只有十二位杀手,被人称作“听风十二杀”。分别是:妖杀、影杀、离杀、天杀、夜杀、星杀、醉杀、音杀、莲杀、残杀以及龙凤双杀。

这十二位杀手,性格脾气爱好可谓各不相同,但是感情好得不得了,以龙凤双杀为首,简直连一个妈生的都没他们这么好,除开做任务无可厚非,其他时候谁要是动了兄弟中的任何一个,就等着被灭门吧。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确有其事。有一次音杀出任务归来途上,因为某些原因不慎为“拳霸天”江虎啸所伤,一个月后,听风楼其他十一杀全出,江家满门,一个不留。

也许有人觉得他们没人性,惨无人道。可听风楼依旧我行我素,江湖本就是血雨腥风之地,哪里还管得了那许多,要真是胸怀苍生天下,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不是傻子就是武功天下第一,可天下之大,谁又敢说自己是真的第一?想要保护自己与重要的人,就绝对不能手软。铁血做风的效果是显着的,虽然江湖上褒贬不一,但自那以后,再无人轻易敢挑战听风楼,就是伤了其中任何一个都要好好掂量掂量,除非你有这个信心将听风楼一锅端了。

第1章

明媚的彩灯染红了夜,停下一天的劳作,正是街市上最繁华的时候,人们尽情享受着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光。灯火如昼,欢歌笑语一直飘出许远。

富庶的城中,最昂贵的地段,坐落的皆是名门望族、富商巨贾的豪宅。喧嚣声似乎离得有些远了,与隔街的热闹相比,这里要安静得多。今夜月色不甚明了,倒是云很少,显得深蓝的天空悠远而晴朗。

风忽起,一只黑色的“巨鸟”掠过屋顶,落在其中一户大院的红瓦顶上。夜色似乎都被吸引到了这一处,那团黑影蛰伏着,人们纵使从下方望去也不会发现丝毫端倪,好像它本来就存在,也仿佛从没出现过。

夜慢慢深了,夜市上逐渐从最初的熙攘到人影凋零,绵延数条街的星光璀璨也渐渐在黑暗中暗淡熄灭。可是黑影始终未动。

隐隐听到后街上的打更声,整座城终于完全被夜晚笼罩。屋顶上的人静静趴着,屏息提气,惊人的耳力可以轻易地捕捉到前院的看门人终于架不住开始打瞌睡,最后一班下人也都进了房,后院的那几条狗全都老老实实地趴着……

他动了。只一个倏忽,黑影便消失在屋顶,他宛若黑暗的宠儿,隐在任何一处阴影中,慢慢闪进一处别院。

房门紧闭,精雕细琢的红木大床上,一个略有发福的中年人正沉睡着,寂静的房内只听得见他沉重的呼噜声。突然,中年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从床上翻身而起,胖大的身躯却是很灵活。他一把抓起靠在床头的九环刀,紧张的盯着四周。

可是没有!房内失去了他的呼噜声,彻底陷入静默。没有声音,也没有多余的人!

他眼中有些微的疑惑,难道真的是自己神经过敏?那只是他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的一种直觉,这也救了他很多次。虽然现在的他表面看起来是个富商,却鲜有人知当年的他可是寨子里出来的。武功不差,最关键是那种多次从鬼门关前逃回来而练出的直觉,精准而可怕。

只可惜,今日他即使有再好的直觉都只能是无济于事。他看不见的对手,在他疑惑怀疑直到放松警惕时,终于出手了。

只一秒,他好像看到一丝光亮,分不清是那快得难以置信的武器,还是来人即使是在黑暗中也明亮如星的双瞳。一切也仅限于这一秒了,世界突然离自己那么远。再不能贩卖黑货、混迹黑市,再不能寻欢作乐、犬马声色,再不能强取豪夺、杀人放火,安逸的好日子过久了,他大概也晚了自己是会死的,忘了这江湖本就不是好混的,弱肉强食之地,怎么由得一丝一毫的放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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