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锦知道瞒不住，所以也从未想着隐瞒清澜，叹息：“你都知道了？”

清澜点头：“我……”

看着夜锦苦恼的样子，清澜本打算告诉他，若是无可奈何，就算他封了后，自己也可以忍下。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怎样也吐不出口……只要一想到日后夜锦再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他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夜锦将别人拥抱在怀里，对着他人挑眉浅笑，亲密缠绵。

仅仅是想象，就已经让清澜痛到窒息一般……

他无法做到，无法答应让夜锦和除了他以外的人亲近……而对于后人的事情，清澜也只感觉到无力，他并没有为夜锦诞下后人的本事，而要让身为一族之王的夜锦丢下责任，陪自己逍遥，莫说自己心里过不去，夜锦也必定是不肯的……

叹息一声，夜锦转开了视线，眼中已经泛起迷蒙的水雾，终于还是无可奈何，清澜黯然转身，离开了书房。

夜锦看着转身而去的清澜，想唤住，却又开不了口。叫住了他又如何？不过是两个人一起烦恼……不如让他出去散散心吧，等到心情舒畅了，自然会归来。

夜锦却不想，直等到夜深了，也还是没有见到清澜的影子。

不满的皱眉：“绝情。”

绝情蓦然出现于夜锦身前，恭敬跪拜：“属下在。”

“二殿下何在？”

“回鬼王，二殿下已经回去神界。”

绝情低低的回应，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更没有自作聪明的提议。

夜锦叹息，摆了摆手吩咐绝情退下。

自从回来鬼界，清澜是一直陪在夜锦身边的，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心情好坏，总有那个人温柔浅笑着在侧陪伴。如今少了清澜，房间竟然显得别样的空旷，心也似乎缺了一角，忽忽的灌着冷风。

翻了个身，夜锦盯着只余下只空荡荡枕头的床榻左侧，怀念起清澜温暖的胸膛。

叹息着坐起身子，再无睡意。

月色迷蒙，仿若情人的眼。

夜锦盯着月色，正郁闷着，忽然想起了东锦绣的帝王慕容澈，想起虚谷的那一句‘他们并非简单的朝臣关系，凤青城永远也不会背叛东锦绣帝王’，难道他们也是？可是东锦绣帝王不是迎娶了十余位妃子吗？甚至连皇子都有了五六个，凤青城就不会吃醋？

反正了无睡意，夜锦化身前往东锦绣找慕容澈喝茶。

虽然已经夜深，但是人界本就战乱，自然事多，慕容澈仍在书房批改着折子。看到蓦然出现夜锦，骇了一跳，不过从夜锦的眼神，慕容澈并没有发现恶意，所以目光也慢慢的柔和下来。

“这位侠士，半夜前来，所为何事？”

夜锦却看的清楚，慕容澈的面上虽然温和，手中握着的却是随时可以爆出信号的连络筒，玲珑阁专用，想必是虚谷给他的。

夜锦潇洒的挑眉，选了最喜欢的位置，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浅笑。

“不用那么紧张，你手里握着的连络筒是虚谷给的吧？我那里也有十来个。”

慕容澈知道虚谷行事向来诡秘，不过凤青城却私下提醒过他，绝对不要去怀疑，也不要去干涉虚谷的行为。如今看到同样行为诡异的夜锦，慕容澈虽然多了几分好奇，却同样知道不能去打探太多。

浅笑：“原来是虚谷的朋友，久仰。”

夜锦撑着下颚，懒散的看着慕容澈：“凤青城，是你的情人吧？”

慕容澈目光微微一跳，面上却仍旧维持着笑容。

他与凤青城的关系，虚谷早就知晓，对于虚谷的朋友，就更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只是他不解，这人跑来皇宫，难道就为了问自己和青城的关系？

慕容澈没有应答，只是微笑以对。

夜锦道：“我也有一个情人，可惜，你们人界有句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被逼着要娶妻……”

说罢，叹息：“所以他离我而去了……”

转头，夜锦发现慕容澈脸上有同样的涩然。

直视慕容澈，夜锦好奇的挑眉：“你已经迎娶了十余位妃子了，皇子也有了六七个，凤青城却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你是怎样做到的？”

慕容澈苦笑，毕竟是私事，有些难以启口。但是看到夜锦毫不隐瞒求教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他都说出来了，自己也实在没有必要矫情……

微微一思索，慕容澈吐出实情：“我们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或者，并称不上情人。我不需要做什么，那十余位妃子也都是青城选的。对于这个国家，青城远比我要上心，为了君主的位置更稳、更顺，青城特意选了这些妃子还平衡朝中的势力，更甚，连每晚我该翻那位妃子的牌子都想的周全……”

说着，笑容隐下，泛起哀伤与落寞。

“若是他也肯吃醋，我会很开心。可惜他却从来不会……”

看着伤痛的慕容澈，夜锦脑中也想象着清澜体贴的告知自己，今晚应该宿去哪个美人的宫殿的场景，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又如何容得下他人？

安慰的拍了拍慕容澈的肩膀，夜锦叹息：“哎……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来，我敬你一杯。”

说罢，饮尽了杯中佳酿。

慕容澈浅笑举杯，同样一饮而尽。

夜锦低头思索了会，望着慕容澈满桌的折子，浅笑：“你事务繁忙，我也不多打扰了，后会有期。”

说罢，夜锦转身离去。

“等一下。”

夜锦惊讶的转头，回身看着慕容澈。

慕容澈浅笑：“若是我，我会宁愿培养个有才能的孩子来担当国家的继承人。家国之事，本就贤者居之，又何苦为拘泥于身份与血脉呢？只要有才能担的下这一切，能够给子民给富足的生活，便足够了……”

夜锦顿足，释然而笑，转身背对着慕容澈挥挥手。

潇洒道：“我还会来找你喝酒的。”

慕容澈点头，笑容温雅如玉。

“随时恭候。”

64 回娘家（2）

“清澜，水……”

起床时，夜锦习惯性的轻唤，因为没有得到身边人的回应而不满皱眉。

“清澜，你……”

抬头，在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时思绪回笼，神志清醒。对啊，清澜已经回去神界了……

无声叹息：“绝情，去帮我倒杯茶来。”

屋外人影闪过，不一会，绝情带着水进屋，泡了茶端给夜锦。

夜锦端着茶碗喝茶，微微皱眉，总觉得不如清澜泡的香醇。

方想到此处，又立马皱眉，情绪转而不满。想那个小气的家伙做什么？自己是在为后人的事情烦恼没错，但是他几时说要封后了？清澜就这么回去神界躲着，怎么说也太小气了。

且看看他能撑的过几日不回来！

起床洗漱了，如往常一般用了早膳去书房。

心想着，身边是少了个人没错，不过以往的数千年，自己不也是一个人过来了？清澜有脾气，自己便没有吗？轻哼一声，他且等着清澜自己回来认错。

况且，依着清澜的性子，估计等不了多久就会自己回来了……

近来鬼魂的数量仍旧是只增不减，忙的夜锦也没有时间去思量清澜的事情。他也是故意忙着，这样就想不到那人了。

“主人，鬼差来报，枉死的冤魂已经安置在忘川居住，只有一些不听指挥的单独隔离了，询问鬼王要如何处置。”

夜锦皱眉：“杀了吧。”

“是！”

鬼界的人是没有转生的，死于鬼界，便相当于魂飞魄散。

看着窗外阴郁的天气，夜锦无声叹息。鬼魂枉死，怨气冲天，纵使大多数冤魂都被控制住了，但是日日的嚎哭，鬼界也是连着多日阴雨绵绵、哀嚎遍野，让闻者心酸。

埋首于虚谷递上的消息，人界的格局也是一日三变，战乱不休。

连着两日，夜锦不眠不休的将桌上积累的讯息看了大半，然后松了口气。

喝了口茶，绝情泡茶的本事倒是长了，竟然和清澜泡的一样香醇。想到清澜，又不免皱眉，连着两日了，还不曾消气？

“绝情。”

黑影一闪，跪于夜锦脚下。

“主人，有什么吩咐？”

“清澜，还是没回来吗？”

“还没，不过二殿下今日有派人过来，说是知道主人喝不惯别人泡的茶，所以亲自泡了一壶，派了小童送来。如今主人喝的，便是二殿下派人送来的。”

笑意自夜锦眼中一闪而逝。

“知道了，小童若是再过来，让他带句话回去，说茶冷了，不好喝。”

“是！”

心情爽快了些，夜锦起身活动活动身子，然后坐下重新埋首于公务。

不一会，听到敲门声。

“主人，绝情求见。”

夜锦道：“进来吧。”

绝情推门而入，手上端着套瓷壶。

“主人，二殿下又派人送了一壶清茶过来，说知道主人喝茶向来是喝八成热，方才那壶恐怕凉了，不好喝。如今小童还在外候着，属下多问一句，主上方才的那句话，还用带给二殿下吗？”

想着那人的体贴，夜锦忍不住笑出声来，本来想找个台阶让清澜回来，没想到，倒是让他的体贴给驳了……

摆摆手：“罢了，给小童些赏银，打发了吧。”

“是！”

然后，每过半个时辰，绝情总会端着一壶茶水出现，换了旧的出去。有时还会带上一碟子点心，均是夜锦最喜欢的味道。

用膳时，送上的也是清澜特意吩咐的菜。

人虽然不在身边，东西倒是准备全了，夜锦亏不着自个儿，自然更不会向清澜低头……

可怜清澜在那边心焦如焚，既生气，又不安。遣了人一趟趟的往鬼界跑，却不想，便是自己这样的殷勤，才让人无法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

看着榆木脑袋一般的弟弟，神王叹息。

“你啊，这也算是吵架？”

清澜挑眉：“不然呢？依夜锦的性子，我要是真连着几天对他不闻不问，想再让他消气可就难了。”

神王浅笑，调侃的看着自己弟弟：“你们这可是在吵架啊！如今鬼界公事繁忙，他本来就快要忽视你了，所以你越是这样殷勤，他就越是感受不到寂寞，只剩下你一个人在这心焦乱转。哥哥是替你可怜啊……”

清澜皱眉，好像也是这个理。

转而又叹息：“算了，夜锦计较的东西最是多，饭菜若是不可口，他定是一口不碰。茶水若是不合心，他会不自觉的烦躁。午后则必须要吃两块清口的点心，不然心情不好，一下午都会阴着个脸……平时我在身边的时候，还有时会照顾不够周全，如今我不在他身边，那些个下人怎么想的了那么多？”

清澜说的柔情，神王听的却是‘咕嘟咕嘟’的往上冒酸泡泡。

神王带着王后一起去幻境的时候，清澜还小，所以清澜可以算是神王亲手照料着着长大的，对于这个弟弟也是极为宠爱的，放在手里怕碰了，放在嘴里怕化了。如今自己的宝贝长大成人了，却居然费尽了心思来讨好别人，神王的心里怎么也是不甘啊……

不满的低声喃喃道：“夜锦，夜锦，就知道夜锦，哥哥好歹也疼了你一千多年，怎么就不见你对哥哥上点心呢！”

清澜自然听到了，只是装傻：“哥哥在说什么？怎么不大声点？”

神王自然知道自己弟弟装傻的本事，冷哼一声。

“没良心的白眼狼，不管你了！”

说着，转身愤愤的出门了。

清澜哭笑不得的摇头，将手里写好的菜单递给小仆。

“去鬼界告诉绝情，这是近两日的菜单，另一张是泡茶的法子，再告诉他一声，这两日我忙，没有时间送茶水过去，辛苦他了。”

小童惊讶的挑眉：“殿下……”

清澜笑着挥挥手，吩咐小童下去。

或者哥哥说的也没错，总是自己在这急的团团转有什么用？总该也是要让那人尝尝冷落的滋味……

“等等。”

看着小童即将离开房间，清澜又匆忙将人唤住。

想着夜锦对于茶水的挑剔，绝情就算学，恐怕一时半会的也学不会，若是真的渴着了怎么办？

终是不忍，叹息一声从小童怀里取出方子：“算了，等我半刻，我去泡茶。等会茶你依旧送去，告诉绝情，夜锦书房的砚台不要磨了，给鬼王空着。”

小童眉眼含笑：“是的，殿下！”

鬼王宫书房：

夜锦喝着新送上的清茶，埋首于虚谷递上的讯息，拿笔蘸了墨汁，却写出一片干涩的字来。

夜锦不满的抬头，原来砚台已经干了。

轻叹息一声：“清澜，墨已经……”

刚唤出口，才想起，那人已经没在身边了……刻意被他忽略的寂寞蔓延上来，夜锦看着桌上的清茶点心，心里一阵失落。

自从回来鬼界，他们还从未分开过这么久。似乎无论何时，只要他一伸手，身边那人总是会默契的跟上。

如今已经是第四日了，清澜还是没有回来……

有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吗？

夜锦头脑发胀，再无心情，手撑着额，搁下了笔。

“绝情。”

“主人，有什么吩咐？”

“二殿下，没捎话过来？”

绝情一顿，想着砚台的事情，微微思索，清澜可没让他不能告诉鬼王？

沉声道：“回主人，桌上的砚台，是二殿下捎话吩咐的。”

夜锦惊讶的挑眉，半刻后，终于忍不住妥协的笑出声来。这家伙……

罢了罢了，到底是自己的不对，既然那人不肯回来，自己便到神界去接吧……

65 回娘家（3）

神王看到夜锦前来，笑的豪爽，转身对清澜道：“瞧瞧，这可真像是和相公吵架回娘家的大姑娘。如今相公接来了，赶紧跟你家相公回去吧？”

清澜脸色一片铁青，愤愤的瞪着自家哥哥。

神王却毫无所觉的样子，挑挑眉，转头对夜锦道：“赶紧把这家伙领回去吧，从婆家受了气就回到娘家来撒气，瞧瞧，我这神界都快被他折腾的人人自危了。”

夜锦忍俊不禁，不过看着清澜怒瞪着自己的视线，终于没有敢笑出声。

上前拉着清澜的手：“跟我回家吧？”

清澜神色本是郁郁，却在听到‘家’这个词时，舒缓了。算了，有什么可生气的呢？自己爱上的，不就是这个人嘛……

无奈的哀叹一声，清澜主动牵上夜锦的手，相视一笑。

到了分界处，夜锦停步，浅笑：“别气了，有件事我要先跟你说下。”

清澜皱眉：“你若是想告诉我你要封后，那就不用说了。我先回去神界，等你什么时候封完后，我再回去。”

说罢转身便要走。

清澜知道，有些事情，夜锦也是必须要妥协的，他不怪，只是打死他，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夜锦去成婚。

夜锦急忙扯住清澜的袖子，苦笑：“你就不会等我先说完？”

清澜挑眉。

夜锦将清澜拥在怀里：“我是要告诉你，我不会迎娶他人的，至于继承人，王族血脉即可，也不一定非得是我的孩子。不是还有梦瑶吗？等以后，她生的孩子，我们抱来一个继承鬼界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