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人也觉得这场面刺眼，上次在医院找过小刀麻烦的前男友站在会议室门口冷嘲热讽了几句，内容包括我，他把我当做小刀的新情人。没想到这样公私不分说话尖酸刻薄的人竟是他们公司的营销部经理，即使知道我是C大负责与他商讨合同的人，也并没有对我客气多少，会议过程可以说是相当不愉快，甚至需要刘单时不时在双方之间做调停沟通。

痛苦地熬到会议结束，凌经理连道别都没有直接走了。

“小刀最近好吗？”

刘单听到我问他，明显一愣，然后比之前严肃客套的表情放松很多：“你也看到了，他过得……似乎不怎么好。快一点了，一起吃个饭吧。”

“好。”

走到工作间，看到小刀和小宇也站在一起，看样子也正要去吃饭。

四人一起坐在餐厅里，一路走来，小刀都没有说话，也总是不看我，站得离我最远，若不是另外两人坐在一起，他恐怕也不会愿意坐在我旁边的位子上，为什么对我这样戒备？因为他知道我看到了小岄的微博？看他本来就瘦削的肩膀现在还在微微发抖，忍不住问：“你这么大了怎么总是照顾不好自己？”

小刀抬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盯着我，脸色白了又红，我有这么可怕吗？关心他一下以至于让他吓成这样？还是他在心虚……有些事情是需要问清楚。

“你认识张岄？”看他支支吾吾，和逃避的眼神，我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或者隐瞒了什么，所以盯着他继续问：“你怎么会有‘山月不知心里事’的微博账号？”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小刀没有回答，旁边突然跳出来刘单的声音：“什么！？张岄‘山月不知心里事’的微博？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说张岄，大山的山月亮的月的张岄！？……微博是‘山月不知心里事’？？？是不是在说他？你们谁有他的账号？”

……

没有想到刘单竟也认识小岄，而且听到小岄的名字和微博，失控了，奋力抓着小刀质问。小刀被吓坏了，不论如何得先让大家冷静下来。一言不发的小刀紧张得全身颤抖，脸色比之前在公司时还要铁青，叹口气，还是不忍逼迫他马上说出实情，只得要了一杯温水给他。为了让小刀休息和平复心情，我只好先问刘单，而他正好也想问我同样的问题，我们俩都认识同一个张岄。原来

刘单是小岄的大学同学，而他也知道小岄有个通信多年的学长，没想到就是我。而且他还提到了那张照片……那张照片小刀也见过了吧，很奇怪，我心里从来没怪过他，甚至没有点破。

我和刘单都不相信小岄会自杀，而刘单质问小刀怎么认识小岄为什么会有小岄的微博账号，小刀说他们在网上认识，小岄给过他账号。其间有很多疑点，刘单也明显一脸不相信，但是我看着小刀苍白的脸，什么也问不出来。而且明确地知道了小岄和小刀一样是同性恋，更让我震撼，只是在知道他们并不是恋人的时候舒了一口气，自己也并明白为什么可以那么冷静的接受小岄也是同性恋的信息，却无法接受他和小刀是恋人。

小宇安慰我们：“嗯……你们别难过了，你们都是他的好朋友，今天聚在一起说不定就是他把你们拉在一起，他、他走了，希望他的好朋友们也能认识成为新的好朋友，这样就不会寂寞了吧……”

也许是吧，小刀也是小岄的朋友，小岄把和他如此相像的朋友送到我身边，应该就是为了安慰我吧，而我也确实把小刀当做了朋友，所以在他婉拒我的帮忙的时候，觉得有些受伤。虽然还是没有搞清为什么他要一直躲避着我，但是也无力追究了，太多的事情需要回去冷静消化。

小刀有小岄的微博账号。

小刀和小岄都是同性恋，他们是朋友。

小岄在C城认识我、刘单和小刀，可是来C城时却没有联系我们中任何一人。

小刀和小岄在同一天出事。

小刀失忆了，但是对我和小岄的事情却表现得并不陌生。

……

很多疑点，可是总缺少点什么线索才能把它们串起来。想来想去总是碰到一堵墙，停下。

第五十四章：吉八

昨天上午刘单打电话给我，说联系不上小刀，没有去上班，手机也无人接听，他和小宇在外地出差，请我去小刀的新租处看看。

照着刘单给的地址，到达一个不错的SOHO小区，门铃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本来就悬着的心开始更加不安，以令人心慌的速度往下沉，小刀不能再出事了！用最大力在金属大门上一阵猛拍，同时呼喊小刀的名字。手掌开始变得麻木的时候，室内传出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门慢慢地开了，小刀脸色煞白地扶着门框站在门内，身体摇摇欲坠。

“你、你怎么来了……”小刀看到我又是一脸难以置信，虚弱的说出这句话，眼皮一垂，就轻飘飘地倒在我怀里。抱着瘦削的身体，我的心也随着一沉，紧紧地纠在一起。

医生诊断为急性肠炎，还有些营养不良。该死！这两个星期他自己怎么照顾自己的？刘单他们也放任他这么糟蹋自己大伤初愈的身体？

在医院挂了几个小时的吊瓶，就被医生护士勒令出院。很自然地把还在昏睡中的他带回自己家，路上告诉自己他家已经被锁上了，根本没拿钥匙出来，而他需要照顾。

坐在客房的床边，看着还在沉睡的小刀，自己也拿捏不准到底为什么要对小刀这么好，确实已经超出了自己以往对陌生人和普通朋友的程度。因为他像小岄？

他们恐怕不止是网上认识那么简单，除了小岄会把微博帐号给他，他们俩的性格、神态和行为模式都那么相像，我相信他们肯定是非常亲密要好的朋友，长年的相处以至于熟悉对方的习惯，然后越来越相像，或者本来就相像所以成为好朋友。

只是小刀失忆后是否还记得小岄，是否想起他，我也向他提过不少次小岄，他知不知道就是他认识的一个人？

床上的小刀也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一直紧锁，双手也紧紧抓着被子一直没松开。

而他的枕下，还压着那张照片。小刀上次搬走后，无意在这客房的枕头下发现了那张应该在书房书架上的照片。是小刀拿下来的吧，他怎么找到的，那天和林岚在书房的争吵应该吵到他了，如果他因为好奇打开了信箱，那也应该看到了那些信，如果说刘单知道小岄有个通信多年的学长，那身为好朋友的小刀应该也知道，失忆的他看到信和照片一定想起了什么。

这些问题我没有想明白，也没有当面质问过小刀，总觉得答案可能会让我难以承受。

小刀醒来的时候和车祸后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一样，看到我，又是一副怯生生又惶恐的模样，一个月前我还能理解这是对陌生人的防备心理，但是现在我只觉得莫名的光火，忍不住训斥他不会照

顾自己。

当看到他委屈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抽泣，心里的一堵墙崩塌了。只是自己从来没哄过人，交往几年的林岚也从未见她示弱哭泣过，何况小刀是个男人，所以我以鼓励同性的办法呵斥他。

谁知眼前的这个男人竟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起来，总是说些死不死的话，他明明说过他不会自杀的，也说过小岄也肯定不会自杀的，可是现在却说着寻死的话，一直紧握的拳头终于没有忍住，带着一阵掌风挥了过去。

“啪！”声音清脆但是并没有多响，在快触及他挂满泪水的脸的时候，惊觉自己在做什么收了些力道。两个人同时愣住了，正想要道歉，没想到小刀突然爆发更厉害的哭闹。委屈的哭声把我的弄得不知所措，不但打他是错的，训斥他也是我错，甚至连救他收留他照顾他也是我错了？

我只知道我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抱住他，向他道歉安抚他，甚至说出他的命是我的不许他肆意伤害这样无理的话。他窝在我怀里静静的哭，我也觉得混乱万分，却没想过松开抱着他的手。两人好歹冷静下来，陪着他喝了些粥。

晚饭后，小刀执意要回家，我不知道他这是在闹什么脾气，还是与我呆在一起让他这么难以忍受？把他拉开的门重新压回去，同时也把他困在我的身体和门之间，我告诉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留下来养病。可是他的坚持要离开和肢体的挣扎，都让我的理智慢慢消散，为什么他就是不能接受我的好意，以前的他明明和小岄一样温和体贴。现在小岄走了，他也闹着要走，剩余的一丝理智告诉自己这与他们无关，也许是自己的问题，但是却忍不住排斥这样的结论，心里一直压抑的狂躁也爆发出来。

只是面前的小刀也已经不是以前懦懦的大男孩，我震惊在他近似告白的哭闹里，他说他死过一回还是回到我身边，他说这一个月他是熬过来的，他说呆在喜欢的人身边并不幸福，他说他看着我幸福他的心却在滴血……他还说我不喜欢小岄也不喜欢他，他说我太残忍……

不对！他说的都不对！倾身覆上他那喋喋不休不断说出恼人话语的嘴，我的怒气和怨气都融在这个吻里，毫无理智地撕磨啃咬，也许还带着一些逃避和心虚。直到我尝到眼泪的苦涩，这样强迫欺侮他与他的前男友有什么区别？命令自己放开他的唇，抱着他羸弱无力微微颤抖的身体，轻轻抚摸自己暴行留下的伤痕，看着他哭红的眼睛和倔强的嘴角，心疼愧疚却没有后悔。

有些问题有些答案我们谁也没有再提，我自己都没勇气直面那呼之欲出的感情，更无法回应小刀。他说得对，我无法给予却要把他和小岄留在身

边，太残忍。那份感情早已超过了正常的朋友情谊，可是我却分不清是对小岄的留恋还是对小刀自然而然的亲近，如果分不清，那对他们都太不公平了。

就这样放任小刀再次离开，只剩下这张写着“祝你幸福”的纸条。这个祝福恐怕无福消受了，这四个字看上去那么简单，小刀的字竟也和小岄一样清秀端正，一样的……

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捏着的纸条，直到眼里的火焰快要把纸条烧着。颤巍巍地起身，突然想起什么，冲进书房把书架最上排的书全都拿下来直接摔在地上，把那个箱子拖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把盖子打开，堆叠整齐的信件此刻就像刺猬的刺，让我无从下手。可是我必须要找到两封信。每年我生日，小岄会写“祝你生日快乐！”；每年春节前，他会写：“新年快乐！阖家幸福！”。曾经的我还笑话过他，理科班的学生翻来覆去只会这两句。可是如今这两句话重新组合成的四个字和这纸条上的竟一模一样！一手抓着纸条，一手抓着几张信纸，手控制不住地不断颤抖。

幡然醒悟的我，拿着纸条、信纸还有客房枕头下的照片冲出家门，要马上找到他！

幸福的“幸”是最特别的，最后一竖，习惯性的往下拉长，收笔的时候略往左倾斜。

其他三个字一笔一划的习惯都是一模一样！

他们俩的言行举止那么相像。

他们的眼睛看着我神情都是那样清澈透亮却带着让自己心悸得无法承受的情感。

他们都是同性恋，也许他们都喜欢着同一个人……

他们的工作都一样，甚至做的作品风格也一样。

他们都有恐高症。

他们都喜欢叫我的全名。

小刀车祸后醒来的时候曾经质问为什么给他整容。

我喝醉发泄的时候亲耳听到小刀说他是小岄，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或是他为了安慰我说的。

我对小刀说小岄的事情，他从不表现惊讶与好奇。

书架上那么多书，小刀只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收藏的所有校刊。

小刀同时认识我和刘单，他还有小岄的微博账号。

……

第五十五章：对质

我根本没有想过文吉会再来找我，所以在开门看到他的霎那，本能的马上把门合上。可是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四根手指被我夹在门缝中。惊恐地迅速拉开门，只见文吉也快速的抽回了手，同时往前一步站在门框以内，他没有检查自己的手，只是握紧垂在身边。

我一怔，拉起他的右手冲他吼道：“你干嘛！手夹断了怎么办！？”这两天对文吉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两个人的关系走到这步，也没什么好矜持的了，我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决定不再像以前那样扭捏。

一排手指在靠近根部的地方红了一片，深深的紫红色压痕好像同时压在我的心上，心疼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文吉只是沉沉的说了声：“没事。”

没事？没事来干嘛。我甩开他的手：“那就请回吧。”

“嘶——”文吉龇牙叫了一声。

终究还是心软了，把他拉进来关上门。从冰箱取了冰块学着文吉上次帮我冰敷的样子做了个简易冰袋递给他：“先敷着，回去用药酒擦。最好还是去看下医生，对不起，我刚才不知道你会……”

“不要紧，现在没那么疼了。你午饭吃了吗？”

“吃了。”睡到近中午，用剩下最后一点力气叫了外卖。

文吉点点头，递给我一包药：“吃了药，我能跟你谈谈吗？”

还有什么可谈的？但是看他神情严肃认真，眼睛里却闪着异样的光彩。接过药，示意他坐沙发，转身给自己和他倒水。吃好药把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而自己坐在离他最远的对面。

文吉看看角落被塞得满满的行李袋和茶几上写着“辞职信”三个字的信封，最后抬头皱着眉看着我：“你打算去哪？”

午饭后，我收拾了行李，写好辞职信留给刘单，打算下午就离开C城，去哪自己也没想好，售票窗口出售的最快出发的票所要到达的城市都可以。

我撇开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你来有什么事？”

文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那种眼神是我从来没有接受过的，像要把我永远印在他的眼睛里，也似要把人看穿让人有些无处可藏。

“你到底要谈什么？”我有些恼火，现在和他呆在同一个空间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自己窒息。

文吉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垂眼盯着那封辞职信，用左手笨拙的把信打开，然后从他座位旁放着文件袋里取出几张纸，把我的辞职信和那几张纸在桌上并排摊平，然后拧着眉来回查看，比他备课时还要认真几分。

他在做什么？我坐在他对面，隔着长长的茶几，看不清他带来的纸上写了什么，只能看出纸的颜色是淡淡的浅黄色，上面写满

了字。碍于面子，不愿意先开口，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只是文吉严肃认真的神情让我有些不安。

文吉盯着两份纸研究了十几分钟，不发一语，最后从文件袋里又拿出一张纸条，连着刚才两份纸推到我面前。

低头看到的是三份都十分眼熟的东西，一封是自己刚写好的辞职信，那张纸条也是今天早上给文吉的留言，而那几张纸竟是自己前几年写给文吉的信，纸已泛黄。把眼前的这一排纸放在一起文吉是什么意思？心虚和茫然笼罩着自己。

“你会模仿小岄的字迹？你们俩的笔触像是临摹出来的，完全一样。”文吉盯着我的眼睛问道。

“我……”他这个问题我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看来文吉是想问我和小岄的事情，小刀和张岄之间的关系刘单能质疑，文吉一样能想到其间的疑点。

“你们是不是特别熟悉对方？”文吉没有在笔迹的问题上继续问下去。

“算是吧……”

“他的一切你都知道？”

“嗯……”以防露馅还是先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