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嗅蔷薇 上——月下金狐
月下金狐  发于:2014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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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子显然没少锯过,动作非常熟练,老头拿了一块看了看,先是用粗砂磨了会外皮,良久不见玉,便随手指了个地方,意思是让雷子从这里开始锯,这切石也是极有门道的,不能乱切,不懂的话一块好玉也能生生给切废了,尤其是这种小料。

雷子力气大,固定好石头后几下间就开了。

几个孩子凑前一瞅,外皮什么样里面还是什么样,这哪里是玉,就是块破石头,仿佛早预料到了似的,老头看也没看,直接推到一边又拿了块石头出来。

几下工夫已经解了三块,却不见半点玉,几个小孩都有些紧张,虽然不是他们的石头,但是也有些感同身受,徐长清脸色却是极平静,这路边拣的石头要带玉就真的见了鬼了。

那老头随手又拿出一块,用手微微掂了掂,眼神闪动了下,然后拿着细砂专注的磨起外皮,不多一会竟擦出一点透明来,立即动作一停。

毫无疑问,这里面有玉,老头精神一振,把石头转圈仔细看了看,最后指了个地方让雷子小心切。

雷子沾着水用锯吱嘎了十几下,开了。

老头拾起一看,这块灰色带棱角的石皮里面竟真是一块玉,只是这玉心没有颜色,跟块玻璃似的,难得的是没裂没藓也没杂质,极为通透的一块,虽然无色有些无趣,但是这玉质细腻,带些荧光,若是刚才没切下那一点,勉强一只镯子的料是够了,可惜这一刀切废了,不过雕些玉坠发饰什么的,再搭配些其它颜色的玉珠还是极讨喜的。

老头看了徐长清一眼,觉得这小子不像后面那几个一惊一乍的,很能沉得住气,小孩子这样沉稳不多啊,他越看越顺眼,便把这块璞玉递给他道:“值二两银子,少于一两不要卖。”

徐长清接过来放进袋子里,听到他的嘱咐知道是好意,便露出笑容道:“谢谢大伯。”

嘴儿还挺甜,老头瞅了他一眼,又从水盆里捞出一块来端量。

这次竟切出块紫色玉来,要说这玉种,紫色并不多见,有的也都是些浅紫,白紫,难得这紫色浓郁,跟刚才透明的那块一样,无裂无藓无杂质,底也好,还带着点透亮,实在是块上等玉,只可惜比巴掌还小,做不成镯子,否则倒真能卖个好价钱。

不过做块玉佩的料还是够的,剩余的边角再磨几颗珠子与那玉佩凑成一套,女子若戴在身上,极是柔美,老头这样一想竟动了些心思,摸着玉的时间也长了些。

最后还是把石头递给徐长清,竟有些另眼相看了:“小子,运气不错。”这赌石赌的就是运气,有运气的人总是令人羡慕的。

老头最后取出水盆里最后一块,那是一块鹅蛋大小的黑皮石,老头眉头一皱,这种石头一般是极难出玉,若是出了一块,那绝对是让人戳心窝子的美玉。

老头这次用细砂磨的时间比较长,可能是皮太厚,后面几个小子开始忍不住了,手里都拿着石头挤在案板边。

“好没好啊……”

“下一个先切我的吧。”

“先切我的……”

雷子听着烦,直接吼了一句才让他们闭嘴,过了一会,老头擦了出来,看了半响,往边上又擦了几下,最后又细细端量了会,然后轻吸了口气,咳了声,抬头看向徐长清。

“小哥儿,你今个这三块带玉的一起卖给我,我十两银子收,中不中?”

这若是其它年纪小的,听到十两银子恐怕嘴都闭上不了,乐的绝对会举双手同意,十两银子啊,那可是小户人家一年的开销,,但可惜徐长清不是个孩子,想得自然与后面那几个人不同。

他沉吟了下,然后道:“大伯,我想看看那块玉。”老头手里的黑皮玉是他这两次去赌石场挑的精气最浓的一块,放在小山中已有几天的时间了,好玉是好玉,但他很好奇老头这举动,寻思里面不知是块什么玉让他这么大下血本。

小山上的精气虽浓郁,但也并不是什么石头都能养成玉,也有一个限度,如果是块普通砖头料,无一丝精气,就算放在小山里,形成好玉质过程也会极为缓慢的,几年几十年都是可能的。

但如果拿进去的玉形成了精气,就能够轻易的吸收小山里浓郁纯正之精,以改善玉质,也就是说,玉的精气越足在小山里的变化就越快越明显,一两天的工夫就能将上等玉质表面的一些瑕疵和小裂痕一一修复,徐长清觉得这应该是玉石本身的灵性所致。

老头见他没有立即应允便知时机已失了一半,但是眼底又闪过一丝赞许,赌玉之人除了有足够的运气,还要性子沉稳,不能轻易受外人的言语左右,眼前这小哥显然都具备了,但是毕竟年纪尚小,看穿着虽然干净但却未必是富家人弟,玩石的时间也不会太久,给他看也未必能看出点什么,于是便递了过去。

徐长清接到手找到老头刚才打磨的那一处,那里透着点明黄,徐长清一愣,竟然是鸡油黄翡翠,凑着光线又仔细的看了下,虽然这明黄颜色尚还有些浅,但已经足够打动人心。

正黄色的玉在大宛是极为少见的,因为此乃帝王之色,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所以其黄玉价逾黄金极为尊崇。

徐长清手里这块正宗鸡油黄虽然小一些,但玉质油亮甚为罕有,加上又是明黄色则更少,上等明黄料子需要绝对干净无杂色,这样挑剔便更是少之又少,他是因为能感觉出精气又因小山养着并无杂质,所以才能确定这玉是块纯种罕见的鸡油黄。

但是这个老头却只是透过这一点就能确定这块玉的价值,徐长清心中极为钦佩,若是切开里面有杂色即使带黄价值也不会太高,所以这等眼光肯定是在玉石一行摸爬滚打几十年才能具备的。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会把这块肥肉主动的送到他手中,他并不打算卖,想放入空间养着,时间长了这黄色便会越来越浓郁,玉石这一行,所谓色差一等,价差十倍,这块鸡油黄还是极有升值空间的。

于是他眉目一扬,竟是笑了,露出两排细白整齐的牙齿来,“石头我要拿回家先给我娘过目,若我娘同意了,我再来跟大伯讨这十两银子,不知可不可行?”

这话说的有理有由,老头不仅一怔,竟抬手撸了下下巴的几根短须,心头急火直冒却也无可奈何,又见徐长清那似了然又带着些弄笑的眼神,仿佛看穿他的心思一样,不仅老脸一红,竟是又咳了几声。

他这辈子虽痴爱美玉,但诱骗这等手段不是他的性格,否则铺子也不会这么冷清,罢了罢了,万事讲究个缘份,玉则更甚,若是无缘我便休,随即转脸朝那几个小孩道:“有谁还要切石,都拿出来吧。”

几个小孩在听到十两银子时已经傻了,见徐长清拒绝就更傻了,听到老头要切石,个个脸上又都带着羡慕和希冀,之后争先恐后的举着石头:“我来……”“我先来……”

第十三章:揭底

回去的路上,几个小孩都焉头搭脑的,除了其中一个切出点玉来,其它的都是废石一块,半文钱不值,那个切出玉的石头玉质也不是很好,卖了顶多能赚个几文钱。

杀猪家的小孩瞄着徐长清装石头的袋子,一脸的羡慕,随即凑他跟前问道:“徐长清,那老头给你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卖啊。”

徐长清心不在焉回道:“我还要拿回去给我娘看看,也许能值更多钱呢……”

十两银子已经很多了,还能值更多钱吗?后面几个小孩眼睛一亮,有一个舔舔嘴唇道:“那个,徐长清你运气真好,我们加起来只有一块玉,你一个人有三块玉呢……”

徐长清斜目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才买了几块,我已经买十几块了……”

十几块了,那可是一百多文钱呢,对他们这种小孩来说也算一大笔钱了,于是有人问:“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啊……”

徐长清当然不会说是偷卖了簪子,只随口道:“自然是娘给的零花钱攒的……”

几个小孩一听:“那得攒多久啊,你能忍住不花?”像他们给个几文钱就马上去买零嘴儿了,留在兜里最多过不了一宿。

不过想了想,他们要是一直不吃零嘴儿,到现在也能攒下那么多钱。

立即有小孩就说了:“以后我不买零嘴儿吃了,攒着买石头。”

旁边几个也点头,买了石头后,像徐长清头一样,手里有了玉就能赚到更多的钱,以后买更多的零嘴儿,只有杀猪家的那个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只好小声补充:“大不了我少买一点……”

有人提出要看徐长清的三块石头,徐长清随即捂着袋子,做出一脸为难样儿,最后勉为其难的挨个拿了出来在他们面前晃了晃,这些可是值十两银子啊,几个都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石头的外皮,想着下次就照着这个样儿挑,说不住里面就有玉。

给他们看完后徐长清便收了袋子回家吃饭了,这群小孩野着呢,不能对他们太亲近,也不能太抠门,亲近了说不准就抢了石头跑了,太抠门也会被他们瞧不起,以后不带他玩,他就再没借口出来了。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他现在烦恼的是这石头的事要怎么跟云姨说才妥当,不说的话,看着云姨为他的学费日日劳累,他实在有些坐立难安,若是说了,后果极有可能被禁足,虽然赌石在大宛不算什么,但到底沾个赌字,加上他还小,想过云姨那一关实在是有点悬。

徐长清一路斟酌着用词,回去时云姨正在煮饭,见到徐长清回来,便道:“清儿,去洗手,一会就可以用饭了。”

徐长清应了一声,慢腾腾的打了盆水洗了洗,然后顺手浇在那几株蔷薇花上,这粉花开得真喜人,还带着一股天然花香,闻得心舒气爽,比大街胭脂铺子里的味儿好闻多了。

一会的工夫院子的小桌上便摆了碗筷,除了盘炒青菜,竟还有一盘五花香肉蘸酱,猪肉像刚出锅一样还冒着热气,油亮亮肉颤颤的,徐长清一看就知道是对门那家猪肉铺子熏好的卤肉,这一盘大概要四十文钱。

云姨先挟了块最瘦的到徐长清碗里,徐长清咬了口,肉煮的很烂,可能是许久不吃了,竟觉得卤的味道还不错。

“云姨,要是天天能吃到肉就好了……”徐长清边说边偷偷打量她的表情。

果然云姨应得有些慢,脸色也不太自然,今天这顿肉还是她勉强从嘴里挤出来给徐长清补补身子,毕竟孩子还小,日日不见荤腥是不行的,她现在每天做绣活赚的钱,只能维持正常生计,毕竟一个人的手有限,一天做的再多又能做多少呢,离每日吃肉的生活还差得太远。

可是清儿想吃肉这想法并不过份,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前在徐家定是餐餐鱼肉,现在跟着自己,却是连肉也吃不起。

徐长清这话问完就有些后悔了,何苦说这话伤云姨的心呢,上辈子这辈子最疼自己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么一个了。

便立即道:“云姨,清儿能赚钱,我们以后可以每日吃肉,清儿的学费也会有的。”

云姨却只当是他在安慰自己,便勉强笑着道:“你还小,能赚个什么钱,姨娘答应你,明年一定让你念上书就是了……”

徐长清本想反驳,但看着正吃饭,怕拿出石头惹得云姨不高兴,便没吱声,待吃完了立即道:“清儿想跟姨娘说个事儿,可是说了又怕姨娘会生气……”

云姨收拾完碗筷,见状便又坐回桌前问道:“什么事会怕我生气。”

徐长清调整了下面部表情,装出一副小心冀冀怕挨骂的样子,然后半响拿出那个装石头的袋子放到桌上,老老实实的说道:“云姨给我的零花钱清儿一文都没有花……”

“怎么不买零嘴儿吃?留着做什么?”其它孩子都吃零嘴儿,所以她隔三差五也给徐长清几文钱,让他也买着吃,总不能人家孩子吃着让清儿看着,但是,这袋子里鼓鼓囊囊的装的也不像是铜钱。

云姨打开一看,竟全是石头,最大的有碗口那么大,最小的鹅蛋大,大概有十多块,云姨也不是那无知之辈,一寻思徐长清前后话就明白了,这是在告诉她,这些是用她给的零花钱在赌石场买的,眉头刚一皱,徐长清便壮着胆子道:“云姨,其中有两块开了口,他们说能值五两银子呢。”

徐长清此时也想明白了,无论他怎么解释云姨都绝对不会同意让他去赌石的,至少现在不会,所以干脆就将空间里放得十几块石头一起拿了出来,既然不能继续靠赌点小石赚钱,至少这一下要能搂个够本,最好短时间内解决掉银钱问题,只要不让云姨再那么辛苦做工,他的目地也就达到了,况且过些时候说不定还能靠着现在住的地方赚上一笔,到时钱的方面就不用愁了。

五两?云姨想训斥的话缓了下,但仍然面带凝重的问道:“清儿,你拿着零花钱去赌石,为什么不告诉姨娘?”

徐长清见状不妙,便主动装乖道:“清儿听人说买石头能赚钱,清儿想若是赚钱了就能帮云姨贴补家用,所以就……不过清儿保证,再也不去石场了,其实那里全是石头,也无趣得紧,以后清儿天天待在家里陪着云姨好吗?求姨娘不要生清儿的气。”

云姨的确是想发火的,但听了清儿的认错的话,火气莫名的下去一半,清儿是好孩子,但是此事毕竟不比其它事,这么小的孩子赌是绝对丁点沾不得的,这大宛的赌徒哪个不是由小见大,她的大夫早年也极爱赌,这种习惯有一次便有两次,一放任就会如野火燎原一般蔓延。

云姨折下一根细藤条,故意板着脸道:“清儿你要记得,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辩解是没有用的,这次受了罚以后就要牢记以后不可再犯,否则下次就不单单只是藤条打手了,知道了吗?”

说完便让徐长清把左手伸出来。

徐长清嘴里那个苦啊,他想到云姨会生气,但却没猜中自己居然要受皮肉之苦,看云姨手里那根细细的藤条,这东西打起手板来那可是钻心的疼啊,光想想就头皮发麻。

不过心下却也有些美滋滋,因为他明白,云姨是怕自己走了歪路,这会儿打他就是爱他疼他,这么一想受这几下也是值得的。

于是他吸了口气痛并快乐的咬着牙挨了几下,挨完脸抽抽的像个包子,差点快哭了,手心一阵阵火辣辣的,现在用绿液天天洗,身上的皮就像新长得一样,嫩的不抗抽,只觉得一时疼得厉害,但他知道这藤条打在他手上,却也疼在云姨心里,看吧,云姨一打完就拉着他的手吹气抹药,徐长清在一边乐滋滋的看着,觉得手心好像也不是那么痛了,被人捧在手心心疼的感觉真好。

这教训也教训了,打也打了,但已经买回来的石头却是不能退的,虽然云姨不信真能值五两银子,却也是将石头收拾起来,能换回一文是一文,下午瞅了时间便去了趟订做玉石的铺子,那里也可以解石,顺便也收玉石,价钱还算公道。

待下午云姨回来时,看向徐长清的眼神就有些变了,可能是碍于不愿意在提赌石的事,便什么也没说,晚上却是加了菜,还有两个猪蹄和一盘卤得香喷喷的切丝猪耳朵,徐长清拿了只猪蹄啃的满嘴留油。

徐长清当然知道加菜的原因了,那些石头虽然小,但是都在小山上放过一段时间,说不定都是上等玉,最低卖个十五六两银子是大有可能的。

若是出来几块好玉,卖上二十两也不算多。

云姨卖了那些石头出门口时,那店家还一直旁敲侧问,跟她打听这些是谁买的石头,居然每块不落空,全部都有玉,真是奇了。

云姨虽然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但心下也不免嘀咕,她也常听人说过这赌玉三分靠眼力,七分靠运气,难道清儿真是那极有赌石运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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