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问道:“这个东西叫什么?是怎么做的?”
徐长清也没隐瞒,将紫紫用的作料告诉了她。
原来是用蜂蜜和蔷薇花做出来的花瓣酱,怪不得一股子花香味,云姨心里喜欢,念叨着明年自己也做一些。
徐长清往泡好的花茶杯里滴入两滴绿液,然后端给云姨喝了,不多时,云姨便起了睡意,徐长清悄声的收拾好了碗,转身去了院子那几株蔷薇花处查看。
却未见着有虫子,只看见地上有一小撮灰烬,被风微微一吹就散了。
中午时,有个人急急忙忙的进了院子,脸上表情有些焦急,见到徐长清缓了脚步,打量着问道:“是长清吧?
徐长清以前偷窥过,自然一眼就认出这人是尤回,略一顿便点了点头。
尤回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生得唇红齿白,长得是极好,眼里颇有些惊讶。
不过心中担虑之下,忙问道:“你姨娘呢?”
按说嫁入将军府之前,男女双方是不应该见面的,不过这将军府在这方面向来没什么规距可言,否则不会连老爷子都出马要媳妇了。
便道:“姨娘不舒服,正在屋里歇息。”
尤回却是急问道:“哪里不舒服?现在怎么样?”
徐长清打量尤回两眼,脸上担心的表情似乎不是假的,至少说明这尤参军确实对云姨有情意。
两人相识,大概是从云姨接了教尤小姐苏绣开始,那时到现在也是小半年有余,尤回为人怎样,云姨应该是心里清楚的,云姨不是不懂情事未出阁的姑娘家,肯再嫁一次对对方的人品一定是有几分把握。
如今看来,应该是没有选错人。
“姨娘的手指刚才被虫子咬了,一直流血不止。”徐长清道。
“虫子?”尤参军脸色大变,急道:“可否带我去看一下你姨娘?”
徐长清看在眼里,却是拦着路,说道:“尤叔,你先不要急,云姨现在的血已经止住了,正在休息,我们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止住血了?”尤回不由的松了口气,“那是我鲁莽了,嗯,应该让她好好的休息一下。”说完转头看了看院了,神色有些凝重,“不知你姨娘在何处被虫子咬到?”
徐长清微顿,将他带到蔷薇花旁。
尤参军显然没想到现在还有蔷薇花开放,不过只愣了一下,便在花下寻找着。
徐长清在旁边看了半响,突然问道:“尤叔是不是在找虫子?”
尤参军随口道:“哦不,我是在找……”
“……纸灰吗?”
他回头惊讶的看向徐长清。
“你见到有纸灰。”
徐长清点头:“有。”说完指了指花下道:“我看到有一点,刚被风一吹就散了。”随即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尤参军显然没想到一个孩子心思如此慎密,重新打量他半响,却是越看越奇,不过很快回过神却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府里全是些男丁,实在不方便让他进院子保护你们,所以,你姨娘的伤只能要你多些照顾了,我一会儿让人去做些补身子的东西送过来,吃完了让她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不要随便出屋子,一切等过了门就好了……”
这话徐长清能听出是真心真意的,只是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听得他有些云里雾里,结合那令人反感的眼神,再加上宅子外面将军府的几个人,心中暗忖难道还会有人想害他们不成?
也没等徐长清再问,尤参军便匆匆离去,不多时,府里便派人送来了不少补品,全是熬制好的,血燕粥,老参片,还有一盅徐长清叫不上来的食物,显然也是补气益血的好东西。
随行而来的还有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中医,待云姨醒来后,那老中医为她把了脉,又查看了伤口,最终点了点头舒展了面上的皱纹道:“身体无碍,只是有些亏血,这两日多吃些补血补气的食物就能康复。”说完嘱咐几句多多休息之类的话,便匆匆的回去复命了。
徐长清见云姨气色好些,便将尤参军派人送来的补品拿了进来,这些都是他们平日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既然送来了,不吃也是浪费。
云姨听说尤参军在她睡着时曾过来探望,不由神情有些喜悦,后又觉得与礼不合,好在徐长清没有叫醒她,也免得落人话柄。
不过心情还是大好,加上老中医的嘱咐,云姨即使不饿也还是要吃一些,毕竟过两日就是成亲的日子,身体是要养好的。
这些东西她一时也吃不了,便叫徐长清一起,徐长清又不需要补血,自然是不肯吃。
最后云姨吃了些血燕粥,喝了一小碗乌鸡汤才作罢,味道是不错的,可惜都没有之前吃得那碗花瓣酱味道来得惊艳香甜。
接下来两日,那老中医不时的过来给云姨把把脉,云姨也一直待在屋内休养,一日三餐都由将军府派人送来,再加上徐长清的绿液和花茶双向调理下,云姨的身体终于恢复的差不多。
到了出嫁那日,命妇见着云姨时,竟都露了一脸惊讶,传言尤参军的继室是个寡妇,年纪颇大,其貌不扬,却没想到今日见着,却是这般年轻貌美,脸如开莲肤若凝脂,哪里像个年近三十的寡妇,倒像个还未出阁的少女。
命婆们面面相视,心里一致道,生得这般好模样,怪不得那尤参军会心动呢。
第二十九章:大婚
云姨出嫁这天,可以说是徐长清最尴尬的时候,若他是云姨的儿子便也罢了,却是云姨姐姐的儿子,身份实在是有些微妙。
命婆嘱咐云姨进门规距时,云姨趁她不注意拿了些点心偷偷塞给徐长清,省得一会儿人多时,手忙脚乱的照顾不上饿着清儿。
徐长清顿时心中一暖,到底是自己的姨娘,这个时候心里还记挂着他,身上穿着的这套衣衫,还是云姨给自己绣幔帐时,省下的空闲时间做的,用得都是嫁妆里的上好布料,上面还绣了些精美的图案,一看便知是费了工夫的,有姨娘如此,受点冷落也不算什么。
吉时,将军府鸣炮奏乐,发轿迎亲,媒人先导,接着新郎,花轿,乐队,浩浩浩荡荡,鱼贯而至,迎亲的人进入院子后,放下花轿,云姨已一身霞帔盖头被人掺扶出来,上了花轿。
门口看热闹的人非常多,徐长清挟在人群里倒也不显眼,好在离将军府只是几步的距离,走两步便到了。
徐长清随轿子走进去时,一个将军府的家仆小跑到他面前小心冀冀的询道:“您是尤夫人一起的小公子吗?”
还未等徐长清回话,那家仆便解释道:“尤爷早已经为公子布置好了住处,他说大婚之日人多嫌杂,礼数难免不周,婚嫁仪式又极为繁琐,怕公子会待着烦闷,不若先换身便服,待吃过点心后休息一下再去正厅。”
徐长清听着不由的眼前一亮,心中不禁对这新姨夫有了几分好感,立即应允,这举即安了云姨的心,又解了自己的尴尬,实在是再好不过。
将军府极大,穿过几处中门,最后来到一个小院落,里面布置的极为雅致,院子里裁种了几棵四品的西府海棠,树下的落叶也收拾得干干净净,这股恬静的劲儿,倒与将军府里的厚重大气不同,有些自成天地,似专门为他布置的一般,地上竟也铺了一层黄白鹅卵石,走起路来微微挤压着鞋底,略有些咯脚,但却是极为舒服。
正屋红漆木门,旁边还有个小厨房,好像有人在里面煮着东西,时不时冒出阵阵香气,那仆人解释道,“这是尤参军给公子选的厨娘,手艺极好,府里的厨房都是单独的,食材各院每天都有分配,公子若是想吃什么尽管吩她做就是了。”
徐长清随着他边走边看,暗叹这将军府果然阔绰,单是这么个小院,竟也是绸罗幔帐,雕漆玉琢,连那海棠树下的石桌石凳,也是用着上品的梅花玉雕成,黑,白,绿,红四色于一体,远远看着极为风雅奢侈。
那仆人走了以后,徐长清便进了屋,换了身干净舒服的淡青便衣,又饮了一杯紫蔷薇茶,这才静下心来,排除掉外面的扰声,坐在床榻上闭目练起养灵术。
小周天的运转比大周天省时,转完一圈时间尚不到两个时辰,一打开门便闻到一股食物香味,一转脚去了小厨房,那厨娘弯腰正在锅里熬着什么,见到徐长清进来,立即低头站在灶台边。
徐长清却是看向锅里,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厨娘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闻言略顿,极有礼数的回道:“这是玉竹鹧鸪沙参汤,睡了一觉醒来喝上一些,能够解渴润肺,生津补虚。”
徐长清看了眼厨娘,果然是将军府里的,懂得颇多,不过也确实勾起了些食欲,忍不住问到:“能喝了吗?”
“已经差不多了。”说完用木质汤勺舀了一小碗。
徐长清忙接过来,早上没吃东西,只喝了些花茶,此时真觉得饥肠辘辘,舀了一口,味道竟是不错,徐长清并非是不懂膳食之人,以前逃荒时,在山中若抓到些野兔山鼠,自然少不了要自己动手烧制,乞讨时,若讨了些米,就要揪些野菜自己煎煮。
乞丐也是人,不是那吃生食的野猫野狗,别人以为乞丐都是一无是处,但其实大多数人是一时落难,其中也不乏卧虎藏龙的之人,徐长清就曾从一个有家传手艺的老乞丐那里学得了一些煎煮食物的手段,因为老乞丐腿脚不便,死前他曾照顾了些时日,闲时也就把手艺教与了他。
徐长清原来本是大家少爷,后来流落成乞儿,若是从未尝过美食倒也罢了,但这舌头吃过山珍后,再回头食猪食,抓老鼠吃,不免食不下咽闻之欲呕。
直到后来跟那老乞丐习了些厨艺,才能将那些另人作呕的东西弄的勉强能入口。
面前这玉竹鹧鸪汤,显然用的材料极为贵重,徐长清边寻思边将那碗汤喝了下去,又食了块点心后,这才前往正厅,虽然路不熟,但是顺着热闹的方向慢慢找倒也找得到。
此时,天色已不早,大厅内仍然人声鼎沸,上首位置坐着战老将军,旁边门前设了一张供桌,上面供有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供桌后方悬挂祖宗神幔。
徐长清到时,云姨蒙着红盖头在东,尤参军很是精神,脸上挂着笑意位西,两人已拜完天地,正行着夫妻对拜礼。
徐长清目光在人群里扫了几眼,大约看到不少将军府的人在各个出口把守,连那个战无野也是面无表情的立在大后方,盯着整个大厅里的人。
徐长清转头看向首位,只见那战老将军虽然一脸的笑呵呵,可是一双利眼却不断的在那对新人周围扫视着,似有警惕之色。
眼见这礼行的差不多了,马上就要将新娘送入洞房,老将军面上这才松了口气,旁边一个小伺立即送上一盏茶,他捋着胡子随手接过,然后掀开茶盖荡了荡飘在水上的茶叶,收了目光低头喝了一口。
还未等下咽脸色忽的一变,手指一抖,茶盏差点打翻在地,但此时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只除了徐长清。
他疑惑的看了战老将军一眼,老将军面上仍然挂笑,只是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桌上,然后有条不絮的取过小伺手里的丝布轻轻沾了沾嘴,似乎刚才打翻茶盏只是一时没拿稳罢了。
人群已经熙攘起来,很多人簇拥着新人入洞房。
徐长清也瞥开了视线,跟着往房间门口挤去,待会瞅无人时好去看云姨一眼。
内室,战老太爷刚坐定,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两名护卫见状大惊,立即上前,“老太爷……”
战老将军却是摆了摆手,旁边的管家早已从玉匣中取来一丸散发着淡淡腥味的乌色药丸。
战老将军一把接过,扔入嘴中,然后盘膝而坐,直到将药丸全部含化才睁开眼。
期间管家一直在一旁守候,见他醒来忙道:“将军,你觉得怎么样?”
战老将军却是一巴掌将旁边的一块玉质扶手打得稀巴烂,怒不可遏道:“真是岂有此理,老夫还没死就敢这么猖狂,老夫若死了,岂不是要被人欺上门来?”
老管家直道:“将军息怒,那白云观的道长,现在是大宛国的国师,声势如日中天,我们实在不好明目张胆与他相斗。”
老将军听完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谁不知白云观与将军府明面上毫无往来,暗地里却是死敌,将军府在大宛三百年有余,凡是有要嫁入将军府的女人,没一个能够安安泰泰,不是身体孱弱不能生养,便是还未过门就香消玉损,一切都与那个白云观的老道有关系。
本来战家上古贪狼一族的血脉就极难孕育后代,对孕育子嗣的女人要求又极高,可是,这些年来被白云观那群秃驴小人连番暗算,已经不止是人丁稀少,就连能化为原型的也只有孙子战无野一人而已,血脉的日渐淡薄可想而知。
这次好不容易寻得一女子与回儿相配,几番保护之下仍然受了那秃驴暗算,幸而无什大碍,今天大婚,他本已做好万全之策,所有进入将军府的人全部都严查过,绝无闲杂人等,却没想到那秃驴暗算战家媳妇不成,竟改为向他茶里下毒阴他,耗他元气。
幸而手里有几枚凝元丹,能确保元气不损,但还是伤了元气,至少要几年的时间才能补得回来,不由的怒从心来。
管家见状立即招手,让人悄声抬来一大块玉精,这玉精乃是候山之宝,具有平心静气之效,对精神元气极为滋养。
战老将军也无二话,一只手插,入玉中,不断的吸取着玉中精气,过了一会才抽出了手,暴躁的怒气缓了不少,玉精的颜色也稍微的黯了黯。
战家人因着身上流有上古贪狼奇兽的血统,性子大多暴烈,怒气一触即发,所以每一代都需要修身养性,或者像老将军这样用外物进行调节,或者干脆大杀一番才能缓解。
老管家见战老将军火气降了些,便道:“那新夫人带来的孩子,我已经让人给妥善安置了。”
战老将军闭着眼,半响哼了一声,特意嘱咐道:“让府里的人切勿怠慢了那孩子。”
老管家只当老将军重视新夫人,便立即道:“自然不能怠慢。”
战老将军却是睁开眼道:“我见那孩子时便觉得面相奇怪,拿到八字后,找人解了发现他有正反两种命格,正命是大衰之至,一生流离失所,三餐不济,亲人相弃,受人唾弃直至横尸惨死,另一隐命格却是大富大贵的格局,且命坐贪狼,与战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能入道,便是战家的主贵之人,不过,有一些格局那批命之人说尚有些看不透,但无疑非同一般,所以,对此人只可交好,不能有丝毫轻视。”
“是。”老管家郑重应声。
“无野呢?”
“少将军一直在大厅。”
“你去,让他带上十名暗影突袭白云观,杀满那秃驴十五徒子徒孙的人头回来。”
“这……”老管家一时塞言,白云观与将军府对峙多少年,双方相持不下,将军府不弱,但那白观也不是好捏的软豆腐,于是踌躇道:“对方恐怕早有防备,少将军可能不会那么轻易得手……”
战老将军却是眉头一竖斥道:“身流贪狼之血,就要以战为骨,战家之下无弱子,自身修为战则进,不战则退,都像你如此瞻前顾后,贪生怕死,岂能做战家子孙,做我战天宇的孙子?”
老管家受了一通呵斥,也不恼,只笑着说:“将军说的是,那老奴这就去通知少将军。”
战无野知晓后,竟是习已为常的神色,二话不说,后背一震,披风便成了碎片,换上影卫的黑甲,缠好腕带向黑影道:“爆体丸。”
黑影一顿,不忍的劝说:“少爷,你上次被天雷劫击中腹部,伤势还未全好,爆体丸的药性又太刚猛,实在是不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