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好吧，帮我杀了陈镜生。”唐羽面无表情地说。

唐羽又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乔烨愣了一愣，脸上浮现满意的笑容，满意而又有点哀伤。他毫不费力地从唐羽手中挣脱，径自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唐羽一眼道：“我还没吃晚饭。”然后埋头于冰箱中。

唐羽听见包装纸被撕裂的声音，奇卡奇卡刺啦刺啦，小动物般咀嚼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乔烨终于从冰箱里伸回头，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嘴角一点酱料。

“以后不要在冰箱里吃东西，太冷对胃不好，也不卫生。”唐羽看着他淡然道。

“嗯，下次的话我一定会注意的。”乔烨笑起来。

“算了，反正也没有下次。”唐羽的声音很疲倦。

乔烨从唐羽家中走出，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诡笑。

唐羽，在为你执行任务之前，我要做一件事情。你不能拦我，你也拦不住我。

牢笼一样的房间里，颓废的男子蜷缩在一角。乔烨看得饶有兴致。

这个男子凑近了看还是很让人有感觉的。英俊的五官，刚毅的面容，比唐羽还要胜三分，更加男人，更加野性，犹如一头荒原上的狮子，即使已经灵魂涣散，躯壳也颓败不堪，但是还是很有看头。

哥哥，你的品位不错嘛，弟弟我真的越来越佩服你了。

哥哥，你一定很想他对不对？在另一个世界里你一定很寂寞对不对？

虽然你为他死了，但是并不意外着你不想他继续陪伴着你。

江皓川抬起头来，看着面前注视他良久的乔烨忽然微笑起来。他说：“林舒尘。”

乔烨也笑了，今天他是特意打扮过才来的，特意穿了林舒尘喜欢的白色衣服，也用粉遮盖了眼角的泪痣，打点了头发，收敛了脸上妖媚的神色。此刻的乔烨活脱脱一个林舒尘的模样。

哥哥，江皓川也很想你呢，他第一眼就认出我不是你，但是却固执地继续把我当成你。他说，林舒尘，请你帮我一个忙。

于是我给了他一把手枪，他一直黯淡的目光终于闪亮起来。那样子就像是迫不及待奔向爱人的新娘。呵呵，哥哥，也许你才是他的新娘呢，但是，江皓川脸上的表情让我觉得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就是新娘。

他让我把枪放在他的眉间，让我把手指扣在扳机上。我问他这样好吗？他点了点头。

于是我就用那支枪在他的眉心点了一颗硕大的胭脂痣，作为一个新娘，应该有新娘的样子对不对？

哥哥，你的新娘马上就跑在奔向你的大道上了，你一定要看好了，然后张开双臂迎接他哦。

然后世界上活着的那个想做你新娘的男人就归我了，哥哥，我们要公平对不对，一人一个，谁也不能太贪心对不对？

乔烨看了看地上江皓川的尸体，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枪里还有一颗子弹呢，让我为我的新娘献上血的戒指吧。

陈镜生刚从白夜出来，他疯狂了一夜，现在很有些疲惫。他跌跌撞撞地走着，寻找着自己的车子，然后忽然，冷不防，一颗子弹打在胸口，血漫了出来，迅速浸透了衬衣。他虚弱地倒了下去，地下室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见乔烨妩媚的笑脸。

“羽，我杀了陈镜生。”乔烨面无表情地看着唐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子弹洞穿陈镜生的身体的一瞬间，他竟然有种心疼的感觉。因为这个男人真的就那样毫无防备地转过头来对着他说：“啊，乔烨，你怎么也……”

是子弹吞没了他最后的话，他就那样倒了下去，躺在血泊里，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乔烨，那个眼神，让乔烨不敢上前检查他到底死了没有。

但是他肯定会死的，这颗子弹应该已经洞穿了他的心脏，那颗曾经说爱自己的心脏再也不会跳动了。乔烨忽然有种莫名的空虚感。

陈镜生是把他从大海里捞起来的男人，是给他一切的人。而他却什么都没给陈镜生，向来陈镜生只要一样东西，他只对一样东西感兴趣，而乔烨却不想给他。为什么，乔烨也说不明白。

可是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想起知恩图报来了，乔烨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杀了江皓川？”唐羽却问。

“羽，难道你不认为，该解放自己了吗？”看见唐羽对陈镜生的死漠不关心，乔烨不由得有些恼火。

“你杀了江皓川，也杀了我吧。”唐羽的声音很疲惫。

为什么，我杀了江皓川你要这么绝望？唐羽，难道你就这么希望江皓川和林舒尘不能在一起吗？难道你就这么希望在他们之间插一脚。

为什么，我都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是执迷不悟，唐羽，你真的很不可救药。

看着乔烨拧作一团的眉毛，唐羽忽然有种脱力的感觉，面前这个猎人，对猎物的执着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范围。而自己竟然时不时有种摇晃的感觉，乔烨，你是想证明我唐羽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枚，受不了诱惑，会时过境迁，会物是人非。

所以，如果你还想杀死我的话就杀死我好了，在我堕落之前，杀死我。

“你杀了我吧。”唐羽说。

可是乔烨已经把自己脱得精光，他站在唐羽面前，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感觉到手心里慢慢升上来的温度，他在夜色中绽放了极致妖艳的笑容。

“杀了我吧。”唐羽又说。

紧贴着唐羽的身体，乔烨在那褐色的肌肤上印上一个又一个湿润的吻。

昏暗的光线下，乔烨的脸看上去很专注，很虔诚。他在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蹭在唐羽胸口，还有温热的鼻息，一阵又一阵，带着他特有的芬芳。

忽然唐羽又说：“杀了我吧。”

乔烨停下了，他仿佛不认识唐羽一样愣愣地看着他，眼神忽然变得极致的冰冷。

“为什么？”他问。唐羽正要说话，却看到乔烨好像并不愿意听到答案，他抱着自己的头颅，秀丽的脸庞弥漫开无边的痛楚。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唐羽愣愣地看着离自己的头仅有一厘米之遥的西餐刀。

乔烨喝了很多酒，他不会喝酒，因为他之前的生活环境太特殊了。遇到陈镜生之后，也不怎么喝酒，因为陈镜生说他一喝酒脸就会红，看上去特别危险。所以可怜的乔烨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属于一杯倒这种水平。

但是今天晚上他喝了很多，可不是一杯，喝得他都快不行了，像烂泥一样趴在白夜。恍惚间一群人走来，有一个人，身上缠着白色的绷带，他指着乔烨对其他的人说：“把他给我抓起来。”

然后乔烨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乔烨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小小的一扇窗户，阳光半明半昧地照进来。他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自己身上缠着铁链，浑身光裸，以四肢大张的可耻模样被绑在床上。

忽然，门被打开，进来一个人，身形清瘦，非常眼熟。看着看着乔烨的眼睛睁大了，那人是陈镜生。

“你……怎么没死？”乔烨不能置信，虽然事后没有检查，但是以他的水平是不可能有偏差的。

除非……除非这个人长得跟别人不一样……比如……

“呵呵，乔烨，真不巧，你想杀我，枪法又那么准，换了别人早就毙命，只可惜我的身体比较特殊，我是镜面人，心脏长在右边，你那天只是打破了我的肺而已。”陈镜生冰冷地笑着，脸上弥漫开嗜血的杀意。

“乔烨，我还活着，而且我知道是唐羽派你来杀我，是他的人告诉我的。真可笑，之前我派你去杀他，结果你却被他收服了反过来杀我，他派你来杀我，又派人来告诉我你要杀我，这个世界怎么可以这么搞笑呢。”他的声音有些哀伤。

唐羽，你告诉陈镜生我要去杀他？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乔烨，你想杀我，却没杀成，反而被我抓住了……”陈镜生狞笑着一步一步走近，手指拂过乔烨光裸的身体。

乔烨恐惧地看着他。

“之前你没被绑住手脚，我就是有贼心贼胆也做不了什么，但是现在可不同了！”陈镜生温柔地说着忽然加重语气，一根手指插进乔烨的身体。

乔烨战栗起来，紧紧咬住双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陈镜生在笑，他似乎很享受，清秀的脸上笑容纯净无邪。

“乔烨啊……你干嘛要忍住呢……声音…

…来发出点声音好不好？“他在他耳边呢喃着，又加了一根手指。

乔烨眉头紧皱，双唇咬得发白。他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索性闭上了眼睛。

手指被抽走了，然后下一秒，腿被架了起来，撕裂般的痛楚让乔烨猛地睁大眼睛，看着身上的人。

陈镜生的脸带着恨，也带着伤痛，这是怎样一副诡异的表情。

铁链在响，床也在响，陈镜生撬开乔烨紧闭的牙关，才听到一声呻吟。

然而是何其脆弱的一声。

“真好听……”陈镜生伏在乔烨的耳边说道。然后他更加激烈地冲撞起来。

柔体相撞的清脆声响，菲靡的气息，昏黄的阳光。乔烨一次又一次地紧闭双唇，陈镜生一次又一次地撬开乔烨的嘴巴。直到最后身体里的火焰被点燃，乔烨想闭嘴都做不到了，眼泪沿着他好看的眼角一滴滴下滑。陈镜生看见，于是忙中偷闲用手指沾下泪水送到自己口中。

乔烨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流泪。照道理应该是很心痛的，但是为什么也不过如此呢，大概自己是麻木了。

他正在苦笑，忽然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老人的身影。花白头发，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老人敲了敲铁门。

陈镜生回过头去，惊愕道：“父亲，你怎么来了？”他说的是日语。

第35章

陈镜生跟着老人出去了，留下乔烨一个人仍以屈辱的姿势被绑在床上。他不敢动，因为动一下身体就钻心似的疼痛。陈镜生是发了狠似的对待他，仿佛刚才那一场激烈并不是为了要得到他，而只是单纯地想让他疼痛，刻骨铭心地疼痛。

但是除了身体还有痛到麻木的地方。

乔烨觉得自己早就有感觉，唐羽当初那么飞快地答应，其中肯定有鬼。但是乔烨自信即使有鬼，自己也可以摆平一切，比如，陈镜生不会活下去，以乔烨的本事他不可能活下去，也比如唐羽会逃不下去，唐羽他逃得了一时，但逃不了一世，反正追逐是猎人最基础的本领，很多时候是猎物本身厌倦了奔逃才乖乖束手就擒的。乔烨觉得自己太理想主义了，他没有料到，这个唐羽，竟然主动告诉陈镜生自己要去杀他，唐羽根本不在乎陈镜生是要杀他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分明就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好过，让自己被陈镜生钳制，不能再去骚扰他。唐羽根本不在乎陈镜生对他不利这件事情，只是一味地想摆脱自己。本来即使唐羽告诉了陈镜生也没关系，以自己的水平，即使陈镜生知道了自己要去杀他，做好了万全的防卫也没有用。但是事实上陈镜生什么防卫也没做，只是愣愣地等着乔烨来一枪毙命。本来真的可以是一枪毙命的，只可惜陈镜生他居然是个镜面人，内脏是转位的，自己真的是太粗心了，以前跟他那么近地接触过，竟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心脏是在右边跳动的。

大概自己是活该被他抓住，然后活该被他这样对待，这次陈镜生应该不会放过自己了。

乔烨又忽然发现一个很搞笑的事情。自己明明有感觉唐羽在挖坑害自己，但是却心甘情愿地跳了进去。而陈镜生明明知道自己要去害他，也心甘情愿挨了上来。自己和陈镜生怎么都这么傻呢。

既然都这么傻，还不如傻子和傻子在一起呢。

阴暗的客厅，陈镜生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矢野泽人，心里有种很不爽的感觉。

“父亲，您来中国有事？”即使不爽，陈镜生还是恭敬道。

屁了，矢野泽人能有什么事情，他过去是个小职员，有时候因为公司生意会来来中国，但是现在年纪大了，什么也不做只在家里养老而已。陈镜生真的想不透一个日本糟老头子为什么要到中国来。

说矢野泽人糟老头子是陈镜生的不对。矢野泽人即使年纪一大把，但是人还是很精神。花白头发，目光精粹锐利，个头不太高，身材因为年纪大的缘故颇有些缩水，但依稀辨得曾经也是个精壮的男子。

矢野泽人神情泰然，即使看到了刚才养子的行为，还是很泰然，他看着陈镜生淡淡道：“镜，你母亲死了。”

母亲死了，陈镜生一愣。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也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因为母亲在父亲死后选择了改嫁。他无法忍受母亲在失去丈夫还没满一年的情况下就投奔了一个日本男人。虽然很大程度上母亲是出于对陈镜生的考虑，如果不重新结婚，二人的生活将极为艰辛，而矢野泽人虽然是个小职员，但是钱还是有一点的。

可是陈镜生真的无法忍受自己十八岁了还要叫一个陌生的日本男人父亲，还要把自己的名字改成矢野镜。

但是矢野泽人对他和他母亲真的算不错。他很欣赏这个养子，甚至出资让他去欧洲留学。

“我已经将她下葬。”矢野泽人继续说。

“哦，那我之后会抽空回趟日本。”陈镜生没有说父亲我母亲病危的时候你怎么没有通知我。

矢野泽人抬起眼睛，锐利的目光在陈镜生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后迅疾划开。过了一会儿，他问道：“那个被你侵犯的男孩子是谁？”

陈镜生有些奇怪，自己是个GAY矢野泽人早就知道，更过分的事情都在他面前做过，但是矢野泽人好像抗震能力很强似的，从来没有在脸上表现过一丝惊愕，也从不过问。他只是漠然，甚至有些习以为常，但是他凭什么习以为常？在自己第一次做的时候就已经习以为常？

可是今天他怎么又好奇起来？居然问乔烨是谁。陈镜生探寻似地打量着矢野泽人，并不回答。

“他是谁？”矢野泽人又问。

“一个MB.”陈镜生面无表情地说。

“一个MB？好吧。”矢野泽人讽刺似的笑起来。

“父亲，您到中国来，就只是为了要告诉我母亲已经死了这件事情？”

“大概就是吧，不过我很久没来中国了，有些想念呢。”矢野泽人慢慢悠悠说道。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异常深邃温柔。

乔烨听到脚步声，于是睁开眼睛，陈镜生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

“把我身上的铁链解开吧。”乔烨冲着陈镜生妩媚一笑，然而那个笑容在陈镜生的眼里看上去竟是那么的凄凉。

陈镜生没有动，于是乔烨又说：“我不会逃的。”

陈镜生仍是没动，乔烨又说：“我不会杀你的，只是手被绑得很疼。”

的确，乔烨白皙的手腕上已经抠出了深深的青紫。

于是陈镜生走过去，真的解开了铁链。乔烨倒是有些吃惊，他觉得陈镜生至少也要好好挣扎一番，好好怀疑一番，好好斗争一番，然后自己要不停地表决心，不停地魅惑，不停地装可怜，陈镜生才能在万千矛盾中解开自己身上的铁链。

那样才是对的。

然而陈镜生只是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咔哒一声解开铁链上的锁，几下就释放了他。

乔烨愣住了，陈镜生背对着他坐在床上，沙哑道：“你走吧。”

你走吧，就三个字，听上去是那么无奈。乔烨觉得陈镜生真的好傻，太傻了，甚至比自己还要傻。

乔烨坐起身来，可是每动一下身体就钻心似的疼痛。他咬着牙齿，皱起眉头。

陈镜生见乔烨半天没有动静，于是回过头去看着他。发现乔烨紧紧皱着眉头，洁白的牙齿在粉紫色的嘴唇上磕出惨白的牙印，原本应该妖媚的脸此刻竟是那么的娇柔脆弱。他忍不住拉过他轻轻吻了上去。乔烨没有拒绝，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陈镜生专注的脸，发现他的眼角竟有一丝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