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怎么好意思。”赵武脸上乐开了花,接了赏钱腆着脸道:“不瞒世子爷,王爷说最近京城里闲杂人等太多,治安都变差了,王府里遗失了几件东西,怕夹杂着带出城去销赃,让臣等帮着检查下,您看……”
“哦?爷难道还能帮着贼子窝藏自己家的东西?”李恪诚剑眉一挑,怒意就上了脸。
“瞧您说的,这当然不会,没这个理儿啊。不过就怕下人手脚不干净,把东西混在这里。”赵武心都凉了,一个劲儿的腹诽安国忠王:您说您给个什么理由不好,偏偏是这种烂俗又不靠谱的。
“罢了,你们也是当差的,查吧。”李恪诚大手一挥,赵武如蒙大赦。
第一个箱子一打开,赵武就觉得晦气,怎么一箱子都是什么阎王判官的画像啊,大正月的,真是……
“世子爷,您这个是……”
“这是送去找主持开光的。”李恪诚脸不红气不喘,随口胡诌。
什么时候和尚庙还管开光阎王爷了……好在后两箱都是些平常的旧衣服,赵武也不再找李恪诚不痛快,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出了城。
李恪诚前脚出城,赵武后脚就派人去给安国忠王送信儿,那赶车的小厮长得忒俊了,和王爷要找的人有点像啊。
要说这一天里最倒霉的城门守将,非北门守将孙凯莫属。
大中午的,门卒们正换岗准备吃饭呢,就见大老远旌旗满天纸钱纷飞,白花花的送葬队伍就朝北门来了。
北门出死人是长安城的惯例,看门的兵丁早就见怪不怪了。可今天一早就得了令,说是要防着有人借着出殡,把从安国忠王府偷到的赃物运出去,所以碰到送葬的就要开棺。
先不说这事有多晦气,眼瞧着要吃饭了,开棺看死人不是恶心人吗?
孙凯硬着头皮把送葬的人拦住,对着为首的孤儿寡母道:“今日从北门出城送葬的一律要开棺检查,以防有人夹带王府赃物出城。”
孙凯仔细打量了这个寡妇几眼,嘿,还真是长得俊啊。柳叶弯眉瓜子脸,妩媚杏眼樱桃口,只可惜满脸的愁云惨雾,哭的眼睛和鼻子都红了,还真让人生出几分心疼来。
“我的老天爷啊!”寡妇一声凄厉的叫喊,喊得孙凯后背一麻,看美人的心思都吓到九霄云外了,耳朵嗡嗡做响。
“爹!娘!夫君!你们死得那么惨,放个炮仗引了火连尸身都被烧得没了型,好不容易盖了棺,偏生又遇到这种事!”女人扑倒在地,一片哭一边嚷嚷,身边的幼子也咧开嘴嚎哭。
周围过往的百姓对着孙凯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孙凯郁卒了,心说这种缺德事我也不想干啊。
听着那丧主在一旁呼天抢地哀痛欲绝,孙凯硬着头皮招呼兄弟们找来撬杠开棺。哪知这一开棺,孙凯连带着门卒们差点把年夜饭都吐出来——棺材里的三具尸体烧得焦黑变形,好似三截黑炭,还一股一股地冒着带了糊味的尸臭。
孙凯捂住口鼻,强忍吐意挥手示意放行。这倒霉催的,今天当班之前怎么就没看黄历呢。
长安南郊十里亭旁,花宣墨拍拍手,整理了下因为刚刚活动了筋骨而略显凌乱的衣襟,指着树下的两个犹在扭动的麻袋对李恪诚说道:“你爹手下的人就这么没用啊,就这水平还敢跟踪我?”
“这不是王府的人,都是看城门的小兵而已。”李恪诚抬头看了一眼日头,担心地自言自语道:“夜儿他们怎么还没到,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了吧。”
“我的人才不会像他们这般没用。”花宣墨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李恪诚,“这就是你父王让夜儿做的东西。”
李恪诚接过瓶子,看都没看就收了起来,调转马头道:“我先走了,夜儿不知道我也参与了这件事,我也不好在他面前露脸。”
“快走快走,没人留你。”花宣墨开心地拍手,“我看你碍眼,赶紧滚蛋。”
李恪诚难得的没有和他计较,口气严肃地说:“你记住,肖子夜是爷的人,要不是为了他的安全,爷才不会给你机会。不出三个月,爷一定会去找他的。”
“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早就没你什么事了。”花宣墨对于李恪诚的威胁毫不在意,甚至都没正眼看他。
“花宣墨,你打的什么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希望夜儿卷入肮脏的阴谋中,否则我不会放过花家。”李恪诚依旧冷静,把该说的话说完就带着小厮打马离开了。
“谁也不比谁干净,真是虚伪。”
“凌瑞!”肖子夜的声音从东边传来,花宣墨立刻把冷笑换成了暖洋洋的宠溺,转向了肖子夜的方向。
肖子夜、魏璇、肖伍三人打马而来,周围环绕着十八位身着劲装要悬佩剑的男女,除了为首的女子一袭红衣之外,其余人皆是着黑,表情冷漠如同木偶。
“凌瑞,棺材夹层里真是闷死了。”肖子夜下马扑到花宣墨身上,使劲嗅着竹叶香。
花宣墨抱住人,打趣道:“闷死了也是你想的主意,还真叫你们顺利出来了,我家夜儿就是聪明。”
“那当然,李素想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肖子夜小下巴一挑,骄傲得跟只刚下了蛋的母鸡似的,“不过也要多亏凌瑞你的人手。”
“肖公子客气。”红衣女子拱手致礼,这女子正是那个带头哭丧的寡妇。
“七七,做的好。”花宣墨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便引着肖子夜三人上马车。
“凌瑞,子端来过了吧。”肖子夜眼光划过那辆拉着三口木箱子的马车,有些失落地问道。
“呃,你怎么知道的?”花宣墨有些出乎意料。
“你不要告诉我你一个车夫可以同时赶两辆车。”
“你观察的还真是细致……”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知道,也知道他从来都没想过害我。”肖子夜进得马车,泄了气一般瘫在黄花梨木的长椅上。
“夜儿……”
花宣墨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魏璇拦住了,“他累了,让他休息一会吧,赶紧上路。”
花宣墨点点头,对外传令:“开拔。”
第十四章
老百姓有一句话,用来形容生气很难受,叫做“气到肺管子疼”。以前李素还不太懂这话,现在他可是把这句话体会了一个十足十。
堂堂铁帽子王,除了皇帝,一般二般的宗室亲王都惹不起的人,居然栽在了一个身在贱籍的小仵作手里。没抓到人就算了,一手拉扯大的儿子胳膊肘向外拐也算了,比起长安城里新传起来的花边新闻,这些都不值一提。
长安城中的一代妖孽肖子夜消失了,有人说是安国忠王垂涎肖子夜的美色,愣是从儿子手里抢人,肖子夜死活不从悬梁自尽了。有人说,安国忠王棒打鸳鸯,与儿子反目成仇,逼得肖子夜远走天涯。还有人说…….王爷看上的其实是肖子夜的爹……
李素英明一世,到头来弄了个晚节不保,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肖子夜如此绝色且毫无背景势力,却能在长安城里立足没被人劫了色。这种带刺有毒的野花,摸一下都要掉一层皮啊。
李素很想把肖子夜抓回来抽筋扒皮,可现在人都出了长安,还被花宣墨的亲卫当国宝似的护着,完全没机会下手。李素这身严重的外伤只能慢慢变成内伤,郁结五内了。
李恪诚,现在应该叫萧恪诚了,对于这段绯闻也很不爽。他的不爽并非源自养父被人暗算,而是受不了大街小巷酒肆茶楼中的那些同情怜悯的目光。说句实在话,单就事件本身来讲,萧恪诚为肖子夜的机智聪敏深感自豪。
“夜儿,皇帝那个失散多年的弟弟终于找回来了,还封了个端亲王。”翻阅着刚送来的信件,花宣墨微微一笑。肖子夜编的那些谣言经他手下人一散布,效果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啊。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肖子夜包子似的裹着三床锦被缩在软榻上,双目微合,浓密的羽睫好像一把小刷子,刷的人心痒痒的,清丽的脸上却故作出一副思乡的愁容,嘴里还念叨着国家兴亡的感叹,压根没理花宣墨的话茬。
花宣墨推开车窗看了看日头,比划着找了找方位,十分认真地给肖子夜分析道:“你现在西北望看不到长安,只能看见马车内壁的苏绣千叶牡丹花。”
桃花眼霍然睁开,瞪了花宣墨一下,“不解风情。”
花宣墨冤枉。
他们一行人一路边走边玩,将沿途的名胜古迹转了一个遍,完全不像是逃命,更不像奔丧,磨磨蹭蹭地花了七天才到洛阳。
今天肖子夜更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吃鱼,还要吃现钓现烤的,花宣墨乐得哄肖子夜开心,就决定在洛阳城外野炊,凿冰钓鱼。
这分明是很懂风情的。
闻着烤鱼的香气传入车中,肖子夜食指大动,“凌瑞,我要吃鱼。”
“是是,我这就给你拿进来。”花宣墨认命地下车端鱼,谁让肖子夜怕冷,死活不出马车呢。
“越往南边走越暖和,你倒好,愈发地不肯出马车了。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却也不见长肉,你这身材是定好的模子不成?都不带走样的。”花宣墨嘴上唠叨着,却是越看肖子夜越动心,终于忍不住凑上前去在美人柔嫩的脸颊上香了一口。
“也不知道爹和干爹现在到哪了。”肖子夜一边吃,一边和享受着花宣墨的亲热,“凌瑞,你手下的人厨艺不错啊,这鱼真好吃。”
出了长安没多远,魏璇就把肖伍拐跑了。魏璇说自己很多年没有出门旅游了,现在正好有机会,非要拉着肖伍去终南山。肖伍这辈子还没有能做魏璇主的时候,尽管百般担心儿子,也还是跟着魏璇走了。
魏璇临走前将肖子夜积攒了多年的私房钱卷了个精光,待肖子夜一觉睡醒之后,气的是三尸神暴跳,抓着花宣墨一统撕扯,好几天不理人。理由是,没有替肖子夜看好钱。
“他们还用得着你担心啊,你那干爹精得都快成仙了,保不齐上了终南山就直接飞升了。”
“我不是担心他们,我是想念干爹荷包里,我的那些亲亲银锭子。”
肖子夜的脸上又罩上了一层哀云,花宣墨看着,觉得自己的嘴角似乎有些不受控制的抽……
肖子夜吃相甚是斯文优雅,比起王公贵族世家子弟一点不差,十分有欣赏价值,看得花宣墨很陶醉。等肖子夜礼仪表演似的吃到饱的时候,一斤半重的大鱼已经没了一条半。
“总不活动,饭量都小了。”肖子夜很遗憾不能再多吃点,恋恋不舍地将剩下的半条鱼推给花宣墨,“你吃吧。”
“哎,换了一般人家,还真养不起你哦。”花宣墨发自内心地感叹。
“你刚刚说子端怎么了?”肖子夜舒舒服服地往软榻上一窝,总算把正经事想起来了。
见到情敌被如此无视,花宣墨心情大好,“托你的福,李恪诚改名叫萧恪诚,成了皇上的弟弟了,京城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寻亲大戏也算落幕了。”
“哦,不错,以后回长安吃喝花销全找他。”肖子夜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王爷的俸禄可比世子高多了。”
“要说有钱,我可比那小子有钱。”上了我的马车还想回长安?这是不可能的。
“你没他官大啊,怎么也要黑白两道都有人才行啊。”肖子夜十分严肃地教育花宣墨道,“和官府勾结,才是江湖人士的立身之道。”
“花家的盐铁丝绸专营权可是太祖钦赐的,我们家和官府勾结得很紧密了。”
“太祖都是老黄历了,现官不如现管,你还是应该和子端搞好关系。”
“夜儿。”花宣墨脸黑了,“你不是想着新欢旧爱左右逢源吧。”
“怎么可能,我虽然身在贱籍,却也是有节操有傲骨的,怎么会跟两个人同时暧昧不清。”肖子夜义正词严,慷慨激昂。
“……夜儿,我还没吃饭呢,不恶心我行吗?”
“……”
过了洛阳一路向东南,花家的产业越来越多。住客栈最好的院子不要钱,因为这是花家的买卖;去酒楼吃特等席面不要钱,因为这是花家的买卖;去绸缎庄做新衣还不要钱,因为这还是花家的买卖。
一路走来可是美死肖子夜了。一听说少主来巡视查账,各路掌柜的一个个如临大敌,生怕被花宣墨查出问题来血染魂影剑,偏巧少主身边跟着的肖公子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只要肖公子一开口,少主就算有天大的火气也灭了。于是乎众掌柜闻风而动,变着法地给肖子夜送礼,投其所好,哄菩萨开心,让肖子夜赚了一个盆满钵满。
数着一叠厚厚的银票,美艳的桃花眼内都要冒出绿光了。花宣墨实在忍不了了,开口说道:“你收了人家的礼,面上帮人圆场子,背后给人下绊子,不怕那些送礼的知道了要你命啊。”
“李素都没要了我的命,他们行?退一步讲,你能看着手下人要我命?”在肖子夜心里,这都不算事,“他们愿意送礼,我总不好推辞吧。你要收拾他们是你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自然不能插手,否则不是让你姑息了奸人祸害了花家产业。”
“怎么说都是你在理。”
“那当然了。再说,我也不叫下绊子,无非就是你查账的时候我帮你看看,多翻出来几本假账而已。”
“说到这,我倒要问问,你从哪学的看帐啊。”花宣墨自小的两大主要学习内容,一是武功,二是经商。天资极高的花宣墨十四岁就开始慢慢接管花家的产业,他都不易看出的假账肖子夜翻翻就能找着苗头,真是又一次狠狠打击了花宣墨的自恋之心。
“小时候家里穷,干爹经常会接点零活,出挂摊的时候插空做,看帐也是他教我的,当初干爹可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做账高手。”肖子夜走到妆镜前,解开发带,一头乌丝倾泻而下,在烛火的照耀下散发出一层温润的珠光,一下子夺取了花宣墨全部的注意力。
“我学的就是点皮毛,也就会看看,真让我做我也不会。”肖子夜没察觉花宣墨的失神,自顾自地坐下来梳头发。
突然间被揽进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花宣墨的唇凑到肖子夜白皙柔嫩的颈子上,旖旎地摩挲着。时不时印下一个轻吻,灵巧的舌尖挑逗着精致到几乎看不出的喉结,暖烘烘的呼吸和湿润的触感让肖子夜手脚都变得酥软,一滩水似的化在花宣墨身上。
“凌瑞……不要……”桃花眼中湿气氤氲,红唇微张,吐出几个破碎的词句。
“夜儿……”浑厚的男声变得沙哑,花宣墨纤长的手指探入美人的里衣。少年的胸膛柔软却暗含力量与纤韧,透着一股清新的芬芳。
“啊……”胸前一阵过电似的酥麻,肖子夜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夜儿,从了我吧……”花宣墨的凤眸中是满满的欲望,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怀里的妖精拆吃入腹。
“不要……”肖子夜眼中闪过一丝澄澈,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蜷起手肘向身后全力一撞。
“呃……”花宣墨腹部被袭,痛苦的弯下腰,肖子夜也一扭身躲了出来,闪到几步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