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毅眯着眼，慢慢向许小文靠近，高大的阴影渐渐笼罩住许小文……

形式一触即发，蒋毅的电话突然响起。两个人同时一怔。

蒋毅最先反应过来，从地上拾起电话，接通。

“嗯，到了……他没事……”蒋毅瞟了一眼许小文：“没事……放心好了！”不耐烦的重复。

是原卓阳！

许小文瞬间松懈下来，靠在门板上喘气。赶紧把衣襟拢好，拉扯可怜的浴袍，，死命的把下摆往下拽。

蒋毅转过身，“嗯嗯，没有你卧室的钥匙……你什么时候到？”

通话结束后，蒋毅再次面对需爱欧文，眼底的怒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片幽暗。“他马上就到。”

他自然是指原卓阳。

还不待许小文松口气，蒋毅又道：“聪明的就把刚才的事忘记。希望你知道，卓阳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大的人！”

许小文倔强的瞪着他。

“你眼睛不累吗？”

啊？

蒋毅看着许小文戒备的恶言神中掺杂上错愕，突然笑出声来。

许小文腹诽：疯子！

把蒋毅先前骂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36.

原卓阳好不容易送走了卓兰，又打发掉冯澜熏，惦记着许小文，一路开快车跑回家，一进门却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蒋毅翘起腿坐在沙发中央，专注的盯着电视看，许小文坐在左边的沙发上，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浴袍，低着头眼光落在自己脚趾头上。他一进门，许小文便如释重负，问他要了卧室的钥匙赶紧去换衣服。

“完成任务，我就先走了。”蒋毅站起来要告辞。

原卓阳也无心挽留他，向他道了谢，送他出门。

许小文刚把衣服穿好，听见原卓阳进来的脚步声，头也不回，继续整理自己的仪表。

原卓阳从背后搂住他，歉意的说：“还在生我的气？我向你道歉，给你赔罪好么？”他是真的对许小文感到抱歉，甚至心疼。他可以想象许小文被锁在浴室里一个人孤零零的有多可怜。他不喜欢辩解，更不希望许小文对卓兰有什么负面的情绪。直接把责任归到自己身上。

“没生气。”许小文回答。如果不是蒋毅来了那么一出，他当然会生气，会质问原卓阳，也许还会思考更深层次的东西，比如和原卓阳的未来，他们有没有未来，他是不是应该不要再对感情抱有希望之类哲学性的问题。但是被蒋毅弄了那么一出，他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些。

咕咕——

原卓阳扑哧一笑。

许小文回头怒视他，一手揉着肚子，“有什么好笑的，你煮的粥呢？想饿死我啊！”

这一天真是波折连连，可怜的许小文错过晚餐已经好久了。

许小文从来没打算把蒋毅的调戏之举告诉原卓阳。就算说了又怎么样呢？原卓阳难道还能去找蒋毅拼命不成？无论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还是“你抢我衣服我断你手足”，哪一种后果都不是许小文乐见的。倒不是说他有着圣母一般的胸怀，打算默默的忍下羞辱，把委屈独自吞咽，留给爱人隐忍的微笑。恶——说白了，蒋毅的态度表明的很清楚。在他的眼里，许小文和上辈子的地位差不多，蒋毅认为许小文是原卓阳花钱养的小玩意儿，是可以随时转让的。许小文当然不是，不过他绝也不认为自己和原卓阳的感情深厚到原卓阳愿意为了他和蒋毅翻脸，说不定原卓阳会以为他“蓝颜祸水”，直接蹬了他不说，要是赶绝了他的生路他可怎么活啊！

许小文不禁越想越害怕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原卓阳虽然不错，自己的未来更重要。也许，他应该远离这群特权人士！

许小文和原卓阳说过辞职的事，那毕竟是私底下说的。公司里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原卓阳作为总经理不可能亲自为一个兼职员工办离职手续。许小文不算正式员工，只要提前一个星期向他的直属上司提出离职申请，得到批复办了手续就行了。他的直属上司是朱莉。许小文在公司的人缘不错，不管是因为他的“靠山”还是因为他为人和善肯吃亏，总之熟悉的人都愿意在不违背自身利益的前提下给他行个方便。

许小文中午在茶水间遇到朱莉，趁机说了自己要离职的事。朱莉对许小文要放弃一份待遇优厚的兼职感到不能理解，自然也试过挽留他。见他去意坚决，才同意。

因为他工作时间本来就比较灵活，索性连最后一星期的工作时间都省了。倒是朱莉还为他可惜过，因为最后这一个星期的工资也不少呢。几个和许小文关系不错的同时得知许小文离职的消息后更是大呼舍不得，要求许小文记得有空的时候来看他们，凯文还提议晚上去聚餐算是为许小文送行。缺少娱乐名目的办公室白领们纷纷响应，作为主角的许小文毫无反对的机会。

下班前趁着空隙给原卓阳发了短信告诉他晚上不能一起吃饭了。点了发送，手指停在屏幕上，食指下面是原卓阳的名字。

原卓阳看到许小文的短信心中升起轻松的感觉。正犯瞌睡，他就送来了枕头。

他刚刚接到卓兰的电话，命令他晚上回家吃饭，还不经意间透露了她邀请了冯澜熏。好了，许小文和同事有约，他不必为晚饭的失约找借口了。

卓兰完全没有掩饰她的意图。如此光明正大反而让原卓阳没了招。事实上，从他回国的第二年开始，卓兰就陆陆续续替他介绍过“朋友的女儿\姐妹\侄女”“亲戚的女儿\姐妹\侄女”“同事的女儿\姐妹\侄女”，最近这样的相亲越演越烈，然而真正让卓兰喜爱到执着的撮合的只有冯澜熏一个。原卓阳觉得自己太小看冯澜熏了，他妈妈并不是容易哄的无知妇女，能得到他妈妈三番两次的相助，这位冯小姐至少在讨好长辈方面有一手。

本月，原卓阳已经收到卓兰的命令好几次了。这回更好，竟然登堂入室了。

在许小文拼命的拒绝凯文朱莉等递过来的啤酒，愁眉苦脸时，原卓阳在卓兰欣慰的目光下稳如泰山，配上原建国阴云密布的脸孔，饭吃的更香了。

冯澜熏的确乖巧可人，她表现出的温柔贤惠美丽大方，符合绝大多数父母选择儿媳妇的标准。连原建国对着她脸色都和缓不少。

“冯家的女娃不错，你妈的意思你考虑一下。”饭后，原建国把儿子叫到书房。

一听见父子两人要进书房，卓兰的脸上不可避免的出现忧色——上一次谈话的结果可不怎么好。冯澜熏低声安慰道：“阿姨别担心，父子俩哪有隔夜仇。”

卓兰轻轻拍拍她的手，神态轻松了许多。

如果家里有个懂事的儿媳妇，应该能帮到她不少吧。即使是建国两父子的冲突，也会多一个人来缓和。想到这儿，她对冯澜熏露出慈爱的笑容。

原卓阳对父亲难得的平和语气报以嗤笑。不出所料的让原建国勃然大怒。

“你这是什么态度！”嘭的啪桌子。“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爸！这是你对爸爸的态度吗？”

“抱歉爸爸，我对冯家小姐没兴趣！”原建国的怒火对原卓阳毫无威慑性。“我说过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你——”原建国怒不可遏，“你是要原家断子绝孙！！”

许小文总算全须全尾的从如狼似虎的同事们手中逃出生天。

第二天不是周末，大家还是比较克制，至少看起来都能够清醒的坐车回家，不至于被无良司机劫财劫色。临别的时候，朱莉颇有些伤感，公事之外，她是个感性的人。说了好几遍“有空要来看我呀”，凯文不得不反复提醒她“这不是生离死别，许小文还要回一趟公司办交接，明天就能见到了。”

朱莉不依，也许真有些醉了，拉着许小文的胳膊不放，最后是许小文和凯文一起送她回去的。

许小文回到公寓，原卓阳已经睡了，他也赶紧洗漱上床睡觉。晚上大狂欢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差点迟到。

开学伊始，似乎许小文呢是全寝室精神最差的一个。王文武看到他的时候，满脸肃穆的拍拍他的肩膀：“身体是泡妞的本钱，保重身体啊同志！”

许小文黑线。

上学期，他们宿舍六条光棍，上课吃饭都和寝室活动似的扎堆在一块儿。如今，林霖终于追上了他的女神（就是叶雪璃的闺蜜还得的不），两个人你侬我侬的腻在一块儿，林霖兼职是二十四孝男朋友，打水打饭洗衣服，就差买顶帐篷驻扎在女生宿舍楼下了。王文武几个都难得看到他，更不要说已经基本算是外宿的许小文了。

扳指粗算，许小文十分汗颜。不知不觉中，他好像和原卓阳同居了。每天和原卓阳一起吃晚饭，晚上宿在原卓阳的公寓里。他打量一下自己留在宿舍的私人物品，日常用的都转移到原卓阳的公寓里了。

难怪舍友们都认为他在外面和女朋友同居，而且这个女朋友很另类以至于许小文不敢让她在众人面前露面。据不完全统计，截止至今，有“有妇之夫”说，御姐啃嫩牛说，富婆包养说，勾搭未成年说等等等等。

“说真的，你应该把女朋友带来给我们看看。不管她什么样子，都是弟妹，我们绝不会看不起你们的！”王文武信誓旦旦的说，李钊，林霖，孙玉龙，姚慎配合的做点头状。

李钊道：“公开了你的女朋友，系花才会放弃你啊。”

“就是，你占有系里最优秀的资源快要引起公愤了知道吗？”林霖附和道。

“我说了我有……朋友了，但是叶雪璃不信我有什么办法。”许小文无奈道。

几个人对视一眼。

李钊道：“这种粉无奈粉伤脑筋的语气很欠扁啊有没有……”

众人猛点头。

李钊狞笑着挽起袖子，孙玉龙，姚慎眼明手快的抓住许小文，最绝的是林霖，这个老实厚道出名的水乡小伙，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这样不好吧这样不对”一边迅速的关上寝室门，然后和王文武一左一右按住许小文乱蹬的双腿……

经历了一番蹂躏，在许小文保证了一定把女朋友介绍给他们认识之后，才获得释放。

许小文苦着脸往未来科技赶去。他上哪儿找个女朋友给王文武他们看？没想到李钊斯斯文文的，下手居然这么黑。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怕痒的？都从宿舍出来了还是觉得身上一颤一颤的。

未来科技的做事风格讲究效率，许小文离职的通告昨天就贴在通告栏上。新的招聘告示也登在了报纸上。许小文出了电梯，一眼瞧见前台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三五个陌生面孔。绝不是新同事，那就是来面试的。

前台的徐丽娜看见许小文进来，居然拦住他道：“小许啊，你已经离职了，不算是公司的员工，还是来做个登记吧。”

万一有个盗窃啊遗失什么的也好把你的记录交给警察协助调查。许小文默默的在内心补充徐丽娜未尽的话语。

“登记什么，小文是来交接的。”朱莉正好过来拿东西，听到徐丽娜的话，脸色一沉。

徐丽娜讪讪的坐回前台。

“把面试者的简历先收起来给我送到我位子上。”朱莉吩咐道，然后对许小文说：“小文，你跟我来。”

许小文点头，跟着朱莉进去。

交接手续其实很简单，只要是看办公物品有没有缺失，填一份清单，签个字就OK。

朱莉当然不会为难许小文，不过昨晚的伤感延续到今天，清点办公物品的过程中，她不停回忆许小文初来的样子，大半年的同事生涯。许小文签好字，几分钟的事情用了半个钟头，朱莉还意犹未尽。

许小文不免感染了几分伤感，朱莉提出送他下楼，他也没有拒绝。

“朱莉，那个人是谁？”许小文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没事吧……”朱莉被许小文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小文，你怎么了？”

“那个人是谁？”许小文盯着一个方向，目不转睛。眼底似乎有火苗在窜动、燃烧。朱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绿色的窗帘下面，沙发上坐着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那个男人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眼眸清亮，嘴唇挂着和煦的笑容。

“他真好看……”朱莉不禁喃喃自语。那个男人有一张美丽的脸庞。是的，美丽，比女人更美丽。沐浴在初春的阳光下，白皙的皮肤薄薄的仿佛透着一层玉色的光芒。除了原卓阳，朱莉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37.

许小文刚跟着蒋毅时，过得确实不好。不说自己内心的抗拒，蒋毅本人正陷于夺产风波，在外面百般维护自己的形象，回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自然免不了把外面受的气发泄出来。发泄的对象就是许小文。许小文才二十来岁，和蒋毅年纪也差不多，本来就是被胁迫的，又遭受蒋毅粗暴的对待，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被磨得没了脾气，那时候尽管也有几分自卑，年轻人的血性傲气仍然在，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也要闹一闹。可是蒋毅那个人，面冷心也冷，对着买回来的小玩意儿难道还会小意讨好吗？不高兴了直接一脚踹上来那是许小文运气好。真的生气时，许小文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许小文一度怀疑蒋毅的心理有问题，如果不是变态，怎么会有人喜欢男人？就算喜欢男人，又怎么会把人当猫儿狗儿那样养着。猫儿狗儿不是蔑称，而是陈述。被金屋藏娇的许小文是没有资格穿衣服的，为了取悦主人，身体必须时刻保持清洁的状态，体毛不能有，味道不能有，除非是蒋毅换了口味。多余的表情不能有，蒋毅要他笑他就得笑，要他哭他就得哭。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他被关在那栋别墅里，足不出户，每天数着地板的花纹过日子。

偶尔他也会苦中作乐，思考思考蒋毅为何变态，他有什么地方叫这个变态看上了。

想久了，他顿悟了。变态就是变态。他是个正常人怎么能知道变态的想法呢？

顿悟的线索是他被关得快傻了的时候，突然被蒋毅放出来。起初以为蒋毅是厌烦他了，自己要么熬出头自由了，要么被当做垃圾处理掉，以蒋毅的变态程度来看，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在他心里的悲愤即将压倒惊喜之前，他又被告知不要恃宠生娇。这宠，不就是指蒋毅给了他一定的自由吗？

比没有好多了。

被调教了两年的许小文知足得令人发指。比起研究地板花纹数米粒吃饭的生活，能够看见卧室以外的天空，再加上先前的猜测，他几乎要对蒋毅感激涕零了。

被放出来的时候就是他脾气什么的都被磨光了之后。唯蒋毅的话是从，唯一的生存目的就是取悦蒋毅，蒋毅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要琢磨一天，蒋毅的每一个表情他都要深入研究。效果是斐然的。被教育的时候越来越少，蒋毅偶尔也会对他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许小文大概也是知足的。可惜命运这东西永远是要出乎人的意料。

或者这并不算出乎意料，简直是情理之中了。

蒋毅对许小文稍微和颜悦色一点，许小文就感激涕零，更加的讨好蒋毅。把蒋毅随时放在心上，把蒋毅的喜怒哀乐置于自己的喜怒哀乐之上，渐渐地，许小文对蒋毅的感觉变了味。

即使是重生之后许小文偶尔思索前世之事，也难以分清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还是习惯成自然。应该是两者都有吧……

反正，在许小文还没察觉的时候，蒋毅就进了他的心。

蒋毅这个人，长得好没话说，家世好更是让人望尘莫及。从小的教养，让他言行举止气度风貌都高出同龄人一大截，不说话不折磨许小文的时候，真是迷人。现在他对许小文态度和软了些，尽管说不上温柔，有了以前两年的对比，在许小文心里的感觉不亚于放下屠刀成佛的屠夫一心向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