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还是不吃么？”

每次莫本草给林紫宸喂药也兼喂饭出来之后，祁澜夜都会在第一时间内赶过来问。但看到莫本草轻轻的摇了摇头后，祁澜夜那本来以为已经痛到了麻木的心便会又疼上了几分。跌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祁澜夜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再坚持下去的勇气。思考了片刻之后，祁澜夜勉强的站了起来，目光坚定的看着莫本草。

“莫，我要去见他！”

“不行，他现在最恨的人就是你了，你去了，只会刺激他而已。再说，你看看你自己，走几步路都要人扶，要是紫宸的情绪不稳定，再把你的伤口崩开怎么办，不行，我不同意，你们俩都是我苦心救回来的病人，我可不希望你们出什么事。”

莫本草立刻反对，林紫宸和祁澜夜的情况他是最清楚的，现在让俩个人碰面，无异于冰火俩重天。况且他们的病最需要的就是静养，要是情绪波动太大，那一定会让他们俩个人的病情加重的，作为大夫的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发生呢。

第九十七章：杀人凶手

“莫，你相信我，我有分寸。”

“唉，真是，我们莫家到底欠你们祁家什么了，你哥哥是这样，你也是这样。罢了，我就相信你这回吧，要是情况有什么变化，你随时喊我。”

“谢谢你，莫。”

祁澜夜感激的看着莫本草，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已经把莫本草当成了自己的朋友。毕竟莫为他做的，已经超过了臣子对于亲王的范围，他虽然是个不轻易流露情绪的人，但是他却是心里有数的。一想到能见到朝思暮想的林紫宸，他的心，既期待，又害怕。忐忑不安的依靠莫本草的搀扶才走到了房门口，祁澜夜深吸了一口气，才用颤抖的双手推开那扇门。

门内，一切如旧，却是再也没有了半分的生气。祁澜夜忍着强烈的不适感，咬紧牙关才走到床前。一身白衣的少年沉睡着，眼角处却遗留着淡淡的泪痕，就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般。心疼的轻轻拭去林紫宸眼角的泪水，他多想把少年拥在怀中，倾尽自己一生的力量去保护他。可是现在，自己还有那个机会么？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轻抚自己的脸，少年那张越发显得巴掌大的小脸慢慢的有了浮动。长长的睫毛轻颤，那双美得勾魂摄魄的狭长眼睛就这么慢慢的睁开了。疑惑的看着打扰了自己睡眠的人，却在看清来人之后，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仇视。被林紫宸的目光一瞪，祁澜夜就像是被火烫到了一样，灿灿的收回了双手，勉强的露出了一个近乎于讨好的笑脸。

“你，你醒了，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打扰你的睡眠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杀人凶手。”

粉红色的唇瓣轻启，林紫宸冷冷的吐出了这四个字。祁澜夜的身子一颤，就像是被毒蛇咬到了一样。神色变了变，他终于是选择开口了。

“如果我说我不是，你是不是不会信？”

“你撒谎——”

林紫宸用尽自己本身的力气去咆哮，尽管他现在还躺在床上，可是那双眼睛，却是狠狠的在凌迟着祁澜夜。

“你撒谎，那是我亲眼看到的，你还要狡赖么？祁澜夜，我敬重你是个王爷，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没有勇气去承认你做过的事情，我看不起你，你这个杀人凶手！咳咳，你还我师弟的命来！”

林紫宸说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钝刀在一下一下的磨着祁澜夜的心，那双美丽的眸子也闪烁着噬人的怒火，因为极度的愤怒而使得脸部的红晕再现也让林紫宸看起来健康了不少。心痛之余，祁澜夜却是心思一动，一个想法闪过。没有任何犹豫的，祁澜夜再也不是那副几乎于哀求的心痛模样，而是恢复了他那邪邪的神色，只除了额头不经意冒出的冷汗和没有血色的嘴唇。

“是，本王就是杀人凶手。幸亏那是悬崖，本王只是把他打落而已，要不然的话，本王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去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畜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被祁澜夜的话刺激的失去理智的林紫宸用双手乱捶着祁澜夜胸膛，若是放在以往，祁澜夜并不是在乎，可是他的伤口才刚刚愈合。为了不让林紫宸发现自己的异样，也是为了不至于让自己过早的倒下去，祁澜夜还是用一双大手抓住了林紫宸的手。怒火冲天的看着祁澜夜的林紫宸，并没有感觉到以往有力的大手现在有多么的汗湿和阴冷。现在的林紫宸，脑袋中想的都是自己是师弟的无辜惨死和眼前这个男人的罪行而已。

“为什么？本王杀他还需要为什么么？本王是皇上的弟弟，是权倾天下的瑞王爷。要一个区区贱民的命，本王还需要什么理由么？如果硬是要说有什么理由的话，好，本王可以给你一个，那就是他该死！”

“为什么？你凭什么就认定他该死？啊！你有什么资格认为他该死？你母后的病还是他诊治的，你这是恩将仇报，这是忘恩负义，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幸好体力本就不充沛的林紫宸，情绪激动之下的大吼大叫和捶祁澜夜的动作已经耗费了他的所有体力。已经快要到极限的祁澜夜才没有在完成他的计划之前倒下，可是紧绷的身体提醒他，他的体力也几近耗尽了，支撑住他的，完全只是一股信念而已。

“哈哈，你可真会说笑，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祁家的天下，本王要谁生谁就生，要谁死，谁就得死，容不得别人说话的权利。再说了，他能治好本王母后的病，只能说明他还是有点用处的，可惜的是，他偏偏要带走你！就这一条，他就应该死！”

“你不是人！不是人！你是畜生！你连畜生都不如！”

“哼，本王是不是人用不着你来操心，你看你现在这幅病怏怏的样子，怕是很快就要跟你那死鬼师弟一起团聚了吧。好啊，那你就去吧，本王会派人找到你师弟的骸骨，然后把他葬在畜生的处所，让他死后连鬼都做不成！”

“我不许！我不许你这样做！祁澜夜，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天谴的！”

狠心的撇下林紫宸的双手，祁澜夜用尽最后的一丝力量走到了门口。任由林紫宸让人心碎的叫骂着，祁澜夜都没有回过头去看一眼。不是他不想，只是他知道，现在，别说是安慰林紫宸了，就算是自己迟疑一下，他都有可能当场倒去，那他狠起心来对林紫宸用的这个激将法就会大打折扣了。紧咬牙关，祁澜夜终于是踏出了门外，在看到莫本草忧心的表情后，他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身子也直直的向地上倒去。薄唇，早就已经被他咬出了俩条深深的血痕。

第九十八章：爱比恨更难

流着咸涩的眼泪，林紫宸因为用力过猛而趴在床上大口的呼吸着。他的心好痛，他好恨，好恨杀了萧然的祁澜夜，同时，也好恨爱上了祁澜夜的自己。眼泪，大滴大滴的从有些干涩的眼中流下，似乎是从碰到祁澜夜开始，他的泪，就不曾止过。难道真的是宿世的恩怨么？为何自己爱上的人，却是杀死和自己情同手足的凶手？

这几天，他都被噩梦缠住了，一闭上双眼，就必然是浑身是血的萧然在向着自己哭诉着，让自己为他报仇。脑中不断回想着那天的场景，即使是生命的最后一刻，萧然都是微笑着面对着自己。可是自己能，连给他报仇都不能做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仇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他不甘心啊，他真的不甘心。只是因为那人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就可以为所欲为，视任命为草芥么？仇恨在他的心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是的，他不能死去，他不能这么轻易而窝囊的死去。他要去通知师父，他要为师弟报仇！复仇的决心成为了他活下去的动力，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他拼命的喊了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啊！”

“少主子，小人在，您有什么吩咐？”

早就收到莫本草吩咐的下人听到房中少主子的呼唤之后，立刻奔了进来，林紫宸吃力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去把莫大夫给我叫来，还有让厨房给我做一些补身子的东西，记住一定要多，要快，知道了么？”

“是，小人明白了。”

得到了命令的下人立刻跑了出去，而耗尽了力气的林紫宸则是继续趴在床沿上，气喘吁吁的捋顺着自己翻腾的气息，是的，他要报仇，他要向那个杀人凶手为自己的师弟讨一个公道，所以他不能死。他要活下去，比任何人都要用力的活下去。少年的泪水，从这一时刻起，便已经干涸了，而因此枯萎的，还有少年那颗刚刚才懂得情爱滋味的心。

“你看你，这又是何必呢？半条命都快没有了，你还逞什么能？”

手忙脚乱的把晕倒在林紫宸门前的祁澜夜给抬了回来，莫本草立刻用不赞同的语气数落着再次晕厥的祁澜夜。

“没事的，不是有你这个神医在身边么？本王死不了，放心吧。”

“唉，”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莫本草紧皱着眉头检查着祁澜夜的伤势。“我啊，怕是早晚会为了你们这俩个活祖宗把命都给搭上，我可告诉你，我可是我们莫家唯一的独苗，要是我英年早逝了，我们家老爷子非得来找你拼命不可。”

话是这么说，可莫本草还是熟练的帮祁澜夜处理伤口。胸口的纱布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莫本草一边小心翼翼的剪开，一边慢慢的帮他取下来。当所有的纱布都被取下来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三处带着血腥味的伤口。莫本草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冷血如他，再看到那伤口之后，也是吃了一惊。那三个伤口整齐的位于祁澜夜的胸口处，若不是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块护心镜挡着，怕是祁澜夜早就被萧然杀了。那三处伤口处处见骨，而且嫩红的肉外翻，就像是被什么有着倒刺的武器给硬生生的拽出来一样。急急的处理好又开裂的伤口，莫本草给祁澜夜换上干净的纱布之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也真是的，既然有能力把萧然给制服，那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呢？这回幸好紫宸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你那伤口里面也恢复的好，外面的伤口裂开了反而有其他的好处，要不然，你这条命啊，怕是又要在阎王殿门口转三圈才能回来了。”

“唔，真疼啊，不过，你不是神医么？不是专从阎王手里抢人的么？”

饶是莫本草被气得没话说了，却是不敢做的太过分。祁澜夜那惨白的脸色足够吓人了，他可是一个有着优良传统的神医，不会和病人一般计较的，若是报仇，也得等这个重症病人恢复好才行。

第九十九章：爱恨难分

“其实那天，我不是有意要把萧然打落山崖的。”

想了许久，祁澜夜严肃的看着莫本草，缓缓的说到。莫本草凝视着那一双锐利的鹰目，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虽然当日他也是亲眼看到祁澜夜杀害莫本草的人之一，可是他更相信眼前的祁澜夜。不是因为对他有特别的了解，只是因为现在祁澜夜的眼神中，有一种不可置疑的神色，令人不由自主的就去相信他。

“莫，你是个外人都能相信我，为何他就是不能相信我呢？”

眼看着好友在提起那个少年之后流露出的痛苦神色，莫本草就庆幸自己爱上的人，远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但他也不是幸灾乐祸，他心中的担忧绝对不比这俩个当事人少。安慰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他只能用一个局外人的口吻去开导好友。

“澜夜，你也不用这么难过。紫宸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如果这件事真的不是你做的，或者是并非处于你的本愿，早晚有一天，紫宸会了解你的。再说，萧然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感情自然深厚。若是换了任意一个人，看到自己情同手足的朋友逝去，也会伤心欲绝的。”

“会么？你说紫宸真的会有原谅我的这一天么？”

带着近乎是乞求的神色，祁澜夜急于向好友寻求安慰。向来是孤高自傲的瑞王爷，此刻却能对一个外人流露出如此脆弱的神色，足以见得他真是爱惨了林紫宸。虽然不太清楚这二人有什么渊源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但是莫本草却是觉得这俩个人，最终还是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会的澜夜，紫宸对你并非是无情。他能这么恨你，必定是因为心中有爱，若是他不爱你，又怎么会恨得那么深。他会这么恨你，你应该高兴才是，毕竟爱恨，只在一念之间。好了，你先休息吧，我还得去看看紫宸。”

莫本草的话点醒了祁澜夜，的确，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林紫宸是不是对自己也抱有同样的感情。如果林紫宸真的恨他的话，那说明紫宸同时也是爱着他的。这个认知瞬间让祁澜夜的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他的紫宸也爱着他呢。虽然是在别人的口中得知的，却是他这么久以来，得到的最好的奖赏。嘴角轻轻的上扬，不管紫宸又多恨他，讨厌他，他都有这个自信去重新赢得紫宸的心，去唤醒紫宸对他的爱。

“哎呦呦，这不是我们一心绝食的紫宸么？怎么今天变成饿死鬼托生了，难不成，你想用吃垮王府来报复瑞王爷，哎呀，真是高招啊。在下佩服、佩服。”

正在狼吞虎咽的林紫宸赏了来人一个大大的白眼，却是没有任何能够阻止那人明晃晃的微笑。当然能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欠揍的语气说话的，除了身为林紫宸好友和主治大夫的莫本草之外，不做第二人选。林紫宸其实也没有吃多少，大病一场的他只是吃了一些譬如人参汤啦，燕窝粥来一类能够益气补血的食物而已。只不过习惯了莫本草的大惊小怪，他只是低头猛吃着自己面前的美食。

“紫宸，其实你——”

“打住，不许给那个杀人犯求情。你不是也亲眼见到了么，莫本草我告诉你，不管你是不是把萧然当成你的朋友，可在我的心里，他是我独一无二的师弟。不管是谁伤害了他，我都会替他报仇。如果你不想成为我的敌人，就不要再管这件事。”

刚开了个话头就被林紫宸给堵上了，莫本草也只得讪讪的坐在他的对面。仔细的看着面前的少年，看来祁澜夜的牺牲还是很有价值的。虽然林紫宸还是那么消瘦，却是很有精神的样子。本来林紫宸就没有受多大伤，而且祁澜夜还不惜用最上乘的药材去补养林紫宸的身体，只需数日，他就可以恢复生龙活虎的劲儿。这人呐，活的就是那么一股劲儿，现在林紫宸已经有了活下去的动力，身体自然好的快。只是身受重伤的祁澜夜，为了激起林紫宸的斗志，反而使自己的伤又加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喽。

“对了莫怪胎，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你要跟我一起去么？”

吃完了美味的燕窝粥的林紫宸其实心里并没有表面这么平静，他的心是矛盾的，被对祁澜夜的爱和恨狠狠的煎熬着。对于情爱一事实在是毫无经验的他，直觉的选择了逃避。虽然自己理智告诉自己，对于祁澜夜，他只能有彻骨的狠，可是心却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对祁澜夜的爱。现在的他，急需理清自己的感情。可这瑞王府，处处充满的都是俩人之间或酸或甜的回忆，待得他心烦意乱，所以他想出去走走。

“好啊，正好我这几天在王府中都憋屈坏了。唉，小宸宸啊，你果然是人家的心头好呢。”

“去死吧你，你个不男不女的死人妖！”

虽然是恶声恶气的对待莫本草，但是林紫宸的心中轻松了不少。他明白，那是好友好心的在帮着自己转移注意力。可莫本草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还是让他感到一阵阵的恶寒。这人妖的功力，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那边厢林紫宸和莫本草吵吵闹闹的出了王府，这边厢，尽忠职守的陆管家却急急的跑到了祁澜夜住的地方。一进门，他那颗忠于主人的心就被狠狠的揪疼了。记忆中那英明神武的主子，此刻正病恹恹的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沉睡着。一看主子正在休息，陆管家本不想打扰，可是就在他悄悄的退出去之后，祁澜夜却立刻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