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口——双鱼斯基。
双鱼斯基。  发于:2014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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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鱼经过第二次复炸,没有第一次那样油腻,却更加酥脆。咬一口,满嘴鲜香。

“很好吃。”乐言抿着嘴唇有些意犹未尽。

莫卿笑了:“那就好。你先端到餐桌上,我来盛粥。早上吃蔬菜小米粥。”

房间的空气安静地流动着,莫卿抬头看着专心吃鱼的乐言,眼神里有着淡淡的温柔。

吃完饭,乐言洗好碗筷,回房间换了羽绒服出来。

“今天要出门么?”莫卿正在看电视,转头看到乐言在拉羽绒服的拉链。

“恩,今天要去周大哥家。”

“你周大哥从国外回来了?”莫卿眉头微皱。

“没有,他们的研修期还没有结束,不能中途回来。我只是买些东西给他们家提早拜个年而已。”

莫卿站起来:“我陪你去吧。”

“啊?”乐言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乐言想到莫卿和周舒年家里人从未见过面,突然出现实在有些奇怪。

“我开车送你过去,你如果要留在那边吃饭,我就直接回来,你如果只是去送个礼,我就在车里等你。”莫卿是一早就猜到乐言应该不会在周家呆太久,所以才有这个提议。虽然没有见过周舒年的家人,但从雪琪那里听来的每一件事都让莫卿觉得心里不爽。就算周舒年对乐言有恩,但他家人的态度带给乐言的无形伤害应该也不少。莫卿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去。

莫卿这么说了,乐言也不好拒绝,只说:“我不会留在那边吃饭。”周家应该也不会希望他留下来。

去周家的路上,乐言下车在水果店买了一大袋水果,又去商场买了两盒补品。莫卿看着那两盒价格并不便宜的补品,抿了抿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把车停靠在离周家所住居民小区不远的地方,乐言提好礼物,开门下了车。

“莫大哥,我争取快去快回。”把莫卿一个人留在车里,乐言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儿,车里有暖气呢,你快去吧,不用管我。”

“车窗还是要留个小缝,不然容易中毒。”乐言不放心地叮嘱。

莫卿笑着挥挥手:“恩,知道。”

看着乐言的身影消失在小区铁门后,莫卿放松身体瘫靠在椅背上,然后取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喂,妈,是我……恩,公司的事忙的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能回家……家里还缺什么吗?我带回去……那我不带什么东西回去,我带个人成不……不是女朋友,是现在住我家里的朋友的弟弟。他春节没地方去,父母都去世了,我想把他带咱家一起过个年……恩,妈,这孩子很乖,你一定喜欢……但是我那天问他,他没答应,他怕给咱家添麻烦……恩,这个就要妈你来劝劝了……行,晚上你打给我,我让那孩子接……好。妈你注意身体,只是过年而已,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干不完的等我回去弄……恩,好,再见。”

挂了电话,莫卿叹了口气。自己说不动乐言,就让母亲出马吧。只要能把他弄回自己家过年就行。莫卿只要一想到如果自己走了,那个孩子守着空荡的房间,外面万家灯火喜庆祥和,他却只有一个人。光是这样想,莫卿就觉得心疼。

最初只是单纯的心疼,后来变成放不下的心疼,现在却是不愿再放下的心疼。

有人说,爱一个人,不过是在他的财富、地位、善行、劣迹之外,发现真正的他只是个孩子,所以疼了他。

莫卿想,喜欢一个人,其实是毫无道理可言的事情。

爱的最初也许是怜惜,也许是孤独,也许是憎恨,但谁能管住自己的心呢。

古希腊的传说里,爱是丘比特射到心上的箭,一刹那的砰然心动。

中国人却说,爱是绕在小指上的红线,缠缠绵绵,至死方休。

莫卿看着自己的手,想着红线的那一头是不是也连到了乐言的手指上,随后嘲笑自己太无聊。

在车里等了约莫半个钟头,乐言还是没有出来,莫卿看看表,披上外套,拔了车钥匙下了车。

他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放心。

地上还有前几日下的未化的雪,但今天天气有些阴,大概晚上又要开始大降温了。

莫卿拢了拢大衣,走到居民小区前。门口的保安拦下他,莫卿说进去找朋友,保安看他面善,也没有多问,就放他进去了。莫卿循着乐言之前说的楼号,走了进去。没看到电梯,莫卿往里走了两步,然后就听到了乐言和另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俩人站在楼梯口,背对着莫卿。

“乐言啊,你看你周大哥也没在家,家里亲戚也多,就不留你吃饭了啊。”那个中年女人看起来似乎是周舒年的母亲。

乐言笑笑:“没事,我就是过来拜个年。中午也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吃饭。”

“恩……那东西我收下了,你以后就别破费了。”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们不嫌弃就好。”乐言说。

中年女人顿了顿,说:“乐言啊,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不用来看我们了。你知道,舒年在这边的工作刚刚步上正轨,他们单位也有意要把他往上提拔,所以他的名声是很重要的。”

乐言愣了下:“伯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乐言啊,伯母没有别的意思,但我听秀娟说,她说你……喜欢男人是不是?”

仿佛平地里刮起了一阵剧烈的风,乐言头脑里一片空白,只听到刺骨的凛冽的寒风刮过脸颊,刮进心里。

中年女人没去看乐言的表情,自顾自说着:“伯母不是爱嚼舌根的人,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开放,伯母知道,乐言你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所以你怎么生活伯母也不好说。但是同性恋的名声总是不好的。你和我们家舒年走得太近,对他的影响不好。现在他不在家,伯母才跟你摊开了心讲,你看,他也是结了婚的人……”

“周伯母。”乐言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管你信不信,我对周大哥只有感谢和对亲哥哥的敬慕,不会有别的感情。”

“恩,伯母不是不相信你。哎,你别怪伯母说话直啊。你也知道,舒年这么年轻混到现在的位置,多少人都眼红着,伯母也是……为你周大哥着想不是。”

“恩,我知道。”乐言觉得喉头干涩,他垂下眼睑,不去看那中年妇人的表情,“那伯母,我回去了。”

“啊,好。你莫忘了伯母的话啊。我先上去了。”

乐言艰难地点了点头,看着她进了电梯,楼道里安静下来,静的可怕。他的身子却僵在原处没有动。

他的双眼无神,盯着地板上的某一处,楼道里的声控灯暗了下去,乐言觉得自己的世界也暗了下去。

然后,脚步声响起,灯光再次亮起来,乐言抬头,看到走到自己身前的莫卿。

他……都听到了吧?因为自己听到那脚步声时他已经离得不远了。

他……也会像那些人一样……讨厌自己吗?像避开洪水猛兽一样离得远远的,像丢开破旧无价值的玩具一样扔得远远的,还是……

一双有力却温柔的手环过来,把乐言禁锢在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不要怕,我们回家。”

第十六章:红线3

发现自己性向与别人不同,是在乐言念高二的时候。

青春期的躁动不安,在与常人不同的世界里,让人恐慌而绝望。无人诉说的苦楚,堆在心里见不到日光,最后腐烂发霉生疮。

可是有些问题寻不到答案,像是自出生那日起刻在身上的胎记,你无法追寻它的过去,也寻不到它存在的意义,你只有接受它,像接受自己的五官、手脚和身体,再丑陋它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小心翼翼守着这个苦涩的秘密,和所有人保持安全距离,对感情缄口不言。

以为会这样孤独到老,直到大二那年遇见了柳于生。

柳于生是乐言同一所大学的法律系研究生,进校时以当年的文科状元身份赢得关注,入系后更是年年拿第一,代表学校参加了几次大的比赛获奖后,俨然已经成为全校的风云人物。

相貌不差,学习优异,待人有礼,乐言还没有认识这人前,听到的都是关于他的正面评价。认识这人后,更是对他深有好感。

每个人的心中关于另一半都有一个幻想标准,或高大英俊,或才华横溢,或阳光幽默,或善解人意。就算是对感情问题抱持消极态度的乐言,心里也有这样的理想指标,而无意中慢慢走入他生活的柳于生几乎符合他的一切条件,除了,他是个直男。

柳于生大三大四时曾有一个女友,叫李采薇,是历史系的才女,相貌佳,名声也好。才子配佳人,人人都看好这样的组合。但柳于生考上研究生后,却传出两人分手的消息,一时惋惜声四起。

并不喜欢听八卦的乐言,是从女性好友亦心那里听来这些的。因为李采薇是亦心的表姐,所以亦心与柳于生也走得颇近,进而使得朋友不多的乐言也慢慢同本来以为高不可攀的柳于生熟络起来。

乐言认识柳于生的时候,柳于生与李采薇已经分手一段时间了。亦心说:“他们性格差太多,一个太骄傲,一个太任性,遇到问题谁都不肯妥协,我从一开始就没看好。”

乐言不清楚这其中的复杂关系,也尽力克制自己对柳于生放太多感情。但两人的生活交集越来越多,乐言往后退一步,柳于生就向前走两步。他总是面带微笑,话语亲切,说着“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吃饭”这样的话时,让人根本无法拒绝,更何况是已经被动摇了心智的乐言。

感情是个泥沼,踏入了一脚,便只会越陷越深,越难抽身。

然后,某一天,柳于生坚持送乐言回宿舍,然后在无人的转角吻了他。

开始是个很轻很轻的落在额头上的吻,像是被羽毛拂过眉角,乐言当场愣住了。

柳于生摸着他的脸,眼神里有藏不住的柔情。

他说:“乐言,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于是,当第二个吻轻轻地印在唇上时,乐言的眼泪掉下来了。

那是乐言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是丑陋不堪的异类,自己只是个同样渴望爱与被爱、温暖与被温暖的正常人。

带着不安与期许,他们在一起了。虽然是秘密的不可告人的关系,乐言却像是第一次踏入童话世界的孩子,眼里心里都装满了欣喜和甜蜜。

那时候没有去想未来,在一起就好像已经看得到永远,只要握住那双温暖的手就有和全世界抗衡的勇气。爱烧尽了理智,爱蒙住了双眼,爱得深沉也带来害怕失去的恐慌,但乐言却未想过要放手。

柳于生也是用情至深的人,乐言感受得到。若他不放弃,自己便不会轻言放弃,即使已经预测到之后的路有都难走。

爱给人力量,本身却脆弱不堪。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它只是一个易碎的梦境。

现实是,李采薇出事了。分手是她提出来的,那时因为年轻气盛不肯拉下颜面,以为柳于生一定会挽留,却没想到他干脆答应,并从此变得冷漠疏远。李采薇后来终于放下自尊希望复合,柳于生却已经对她没有留恋了。心灰意冷的她服安眠药自杀,差一点死去。家人发现得及时,送去医院终于捡回了一条性命。

弄清楚原因的李家人马上就找到了柳于生,得知消息的柳于生也觉得很震惊。他安抚乐言说,自己毕竟同李采薇相爱一场,就算现在没有感情,也总要去看看她。乐言本就觉得对李采薇颇为亏欠,总觉得这件事自己也脱不了关系,于是也赞成柳于生的做法。

带着愧疚的乐言也曾跟着亦心一起去探望过李采薇一次,从前那位美丽活泼的女孩,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眼神空洞。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吵不闹不哭不笑,像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亦心说,她只有看到柳于生才会有一点活着的人的反应,虽然还是沉默着,但眼里却已经有了光,眼神会跟着他走。

即使为这个男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遍,她的心还是在他身上。什么都不能做,也没法改变这局面的乐言一方面为李采薇心疼,一方面陷入了对自己的自责中。但他心里更多的是不安。

后来,柳于生去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多,呆在医院陪李采薇的时间越来越长,乐言终于知道,某些事情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然后,和亦心约好再次一起去探望李采薇的时候,乐言在病房外听到了李家人和柳于生的对话。

李采薇父亲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要不是看在女儿只肯听你的话,在你面前才像个人样的份上,我才没有和你计较。我女儿这么好,你却不知珍惜,害她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你现在还来跟我说你们已经分手了?!是啊,分手了,一句分手了就想把所有的责任都撇开么?!!”

“伯父,对不起。”

“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们把女儿养到这么大,不是为了交到你这种混账的手上糟蹋的!!!”李采薇父亲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知道,采薇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伯父,我……”

李采薇的母亲叹口气,道:“你和采薇在一起两年,我们都认为你是个好孩子,才放心让你和她交往下去。结果你一考完研究生就和她分手了,之后采薇那样哭着求你你都不肯复合,两年多的感情,说扔掉就扔掉,你也真是狠得下心。”

“伯母,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的。”

“我看你分明是喜欢上了别人,喜新厌旧才找借口抛弃了采薇。对不对?!!!”李父大声质问着。

柳于生沉默了。

数秒之后,屋内传来瓶子落地的破碎声,李父气得摔碎了病床旁的花瓶,接着是李采薇尖锐的惊叫声。

几个人都吓坏了,赶快跑回病床前轻声安抚她,直到她慢慢平静下来。

之后,柳于生说:“我和她分手,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那你就负起男人该负的责任来,除非我们家采薇恢复正常,说不爱你有比你更好的人了不会再为你寻死觅活了,你才能走。”李母态度强硬。

“伯母……”

“你还有意见不成?!我已经联系到你的父母了,我让他们都过来看看,他们教出了什么样的薄情寡义始乱终弃的好儿子!!!”

又是一阵沉默后,乐言听到柳于生说:“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如果她愿意,我会陪她。我会负起责任的。我保证。”

后面他们还说了什么,乐言都听不见了。亦心捂住他的耳朵,拉着他躲到走廊另一边。

“乐言,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你不要多想,于生应该也是迫于压力才这么说的。“亦心焦急地看着他。

乐言在她的眼睛里找到自己,耳朵却好像有轰鸣声,一声比一声响,吵得人心思混乱。

“恩,我没事,我们回去吧,现在不方便去看望采薇学姐。”乐言的声音镇定得不像他自己,表情也没有什么不对。

亦心稍稍放下心来,两人沿着医院的楼梯走下去,乐言的脚似有千斤重,每跨一步都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量,等到亦心发现乐言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某本书里这样写道:听说从太高的地方掉下来,即使是钻石也会破碎。年少的梦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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