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抬头看看爹，他们会答应么？正低头想着如何向爹开口时，爹拉起凌雨辰的手说了声：“辰儿，没什么好看的，天色不早了，我们快点回去吧，不然你娘又担心了。”说完就拉着我走出了人群。

一路上凌雨辰都心神不宁地想着刚才的告示，思绪如麻，既想着可以帮家里人减轻负担但同时又舍不得家里的温暖，自己的性子本来就凉薄喜欢平凡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生活，但是每次看到这一世的家人的生活心中不断涌起着一股思潮，前一世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自己不断在外面奋斗，不过那个社会所逼我们永远和与世无争无缘，而现在来到了这里如果自己能守着这一方水土也可以平安过世。哎，在心中大大地叹了一声，今晚回去再想想吧。

正走着迎面走来一人，手里还牵着一个7岁大小的男孩，远远的那人也看到了我们，对着爹打了个招呼。爹拉着我停了下来，对着那人：“刘叔，你这是和大娃子去哪啊？”

刘叔脸上浮起一股苦楚，摸了摸孩子的头，微微叹了口气：“雨辰他爹，我这也是去造孽啊，那镇上的戏剧团不是招人么，家里的娃太多而且他娘又病了躺在床上，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说完用手擦了擦眼中的泪，那孩子眼睛也红红的，紧咬着下唇紧紧拽着他爹的衣服。

我一愣，抬头看着爹，爹的眼里闪过一阵怜惜，叹气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向刘叔打了声招呼就拉着我继续走。

路上爹的神色明显凝重了很多，自言自语到道：“虽然说现在的皇上圣明，但是我们平常人家的生活还是有很多人艰难地挣扎过活，如果不是没办法谁又忍心让那么小的孩子离开自己。”

回到家的时候夕阳已经西下，远远就看到宝儿站在门口张望，看到我们的时候脸上一喜忙跑过来，用手抱起我拿着的东西，高兴道：“爹、哥，你们回来了，娘和我做好饭了，你们再不会来就凉了。”走进屋子，三弟正坐在床上玩，而娘正抱着小妹喂粥，抬头看到我们温柔一笑：“孩子他爹回来了，快点带辰儿去放好东西吃饭，辰儿肯定饿坏了。”

我摇摇头：“娘，我不饿。”说完便跟着爹把买到的东西放好，顺便打水洗脸洗手。

第四章

吃完饭，娘在忙着给三弟和四妹洗澡，爹在一旁摆弄着手里的竹筐，低着头时不时和娘聊上一两句，柔美的月光照在凌父的脸上，仔细看不难看出眼角的皱纹，灵活摆动的手肤色黝黑青筋突起。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酸楚，即使他们不是自己的亲身父母但却给了他家庭的温暖，让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个避风港可以依靠，前世家人是让他不断奋斗不被艰难打倒的支柱，而现在他也有了努力的理由，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刚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而惊慌无措时那抹温暖，这一份财富他将永远收藏即使以后多困难都能支撑自己走下去。

打定主意，凌雨辰低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抬起头轻声喊了声：“爹、娘，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

他们仍然继续着手中的活，应了声：“辰儿，有什么事吗？”

沉默了一下，凌雨辰终于鼓起勇气大声道：“今天不是有个戏剧团招小厮吗？我想去报名。”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

“什么！”娘停下手中动作，睁大眼睛看着凌雨辰，爹手上的筐掉在了地上，一脸震惊地看着凌雨辰，一会终于回过神来，带着点怒意：“辰儿，你胡说什么？虽然我们家穷，但也不会穷到要卖掉自己的儿子的地步！”说话间手微微抖动。

“爹娘，我也很舍不得你们，只不过是签约签十年，到时候合约满了我就可以回来了。而且我去工作就能送宝儿他们去上学了，到时候才能有出息。”

“辰儿，外面的人你都不认识，而且是唱戏的，都说戏子无情，娘怎么可能会让你跳进那个大染缸。”娘的眼中隐隐闪着泪光，声音微颤。

凌雨辰看着他们，目光坚定：“爹娘，我只是去工作，还有我这要样没样有的只是一些力气，除了干那些苦力活还能被别人图些什么。况且我也不想宝儿他们一辈子这样过，只有读书认字以后才能有出息，不然就只能一辈子让人瞧不起，也不能让爹娘过上好日子。”

娘的泪已经落了下来，嘴唇微动说不出声，凌父满脸凄苦：“是爹没用，给不了你们母子好日子过。”

凌雨辰跑过去拉着凌父的手，小声道：“不，爹是世上最好的爹，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你们不用担心，当宝儿他们长大了我们就能回来了。”说完走到娘的面前，伸手抹抹娘脸上的泪：“娘，别哭，十年很快过的，先帮辰儿收拾东西吧。”

娘一惊抬起头：“明天就走吗？”

“明天去报名吧，我怕他们走了到时候就错过了。”娘终于忍不住抱着凌雨辰哭了起来，感受着怀里传来的温暖，凌雨辰眼睛一热，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手上。

微弱的灯光下，三个弟妹已经在床上熟睡，安静得宛如天使。凌雨辰偎依在凌母怀里看着凌母一下一下地为他编织护身符，抬头看看她眼神专注，仿佛要把一生的爱意都聚集在这个小小的物事上，凌雨辰不禁想起那首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在这夜晚更显得贴切，不由抱了抱背后的人，强行扯出一抹笑带着撒娇的意味：“娘，今晚辰儿和你一起睡好不好？”说完不等怀里的人的回答就把头靠在那温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隐约中感到有一双柔软的手不断拍着自己的背，耳边还听着不知名的歌谣。

第二天早上，站在门口松开拉着凌父的手，对着不断在抹眼泪的凌母跪下来恭敬地叩了三个头，站起来：“娘，你们要好好保重，时间一到辰儿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然后走到旁边的宝儿面前，轻轻抱了他一下然后放开笑着掐了一下他微胖的脸，无视他微微龇牙咧嘴地表情道：“宝儿，现在哥哥要出远门做事情，你在家要好好照顾爹娘，以后好好读书让爹娘过好日子。”

眨着乌黑的眼睛，宝儿紧紧抓着凌雨辰的手：“哥，你要去哪里？你不要宝儿了吗？”声音中带着微微的哭腔。

眼睛一热，强忍着眼眶里的泪，笑了笑：“说什么傻话，哥只是出去一趟，等宝儿长大哥就会回来的了，所以你要乖。”

“那要多久啊？”

“很快的，宝儿长大就行了。”听完凌雨辰的话，宝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再次抬头看看眼睛红红的娘以及娘怀里和背上的三弟和四妹，凌雨辰轻轻说了声：“娘，辰儿走了。”然后转身拉着凌父的手向着小镇的路走去，转身的那一霎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听到背后若有若无的哭声始终没有勇气回头。

一路上凌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握着凌雨辰的手微微颤抖。凌雨辰看着周围不断闪过的景色，强迫自己记着每一株草一棵树，好让自己记得回家的路以后回来也不会迷路。他不断在心中祈祷就一直这样走下去不停止，就像以前每次出门都是不得祈祷时间就停止在分别前的那一刻。但是现实终归不是幻想，路无论有多长总会有尽头，就如人生的际遇也有你意想不到的轨道。

来到镇上，像街上的人打听后来到了那个戏剧团的落脚点，站在门口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还有练声的声音。走上前轻轻敲了下门，一会门“吱呀”地打开了，探出一颗光溜溜的脑袋，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穿着小厮的衣服。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们：“是你们敲门吗？有什么事吗？”

爹看着他，犹豫着开口：“请问小哥，你们这里是不是要找小厮啊？”

那人听完点了一下头：“是的，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管事叔叔过来。”说完转身走了进去。

等了一会，门又打开了，出来的是一青年打扮的男子，那人看到我们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看着凌父：“他多大了？”凌父低着头应了句：“再过一个月就七岁了。”

我抬头看着那人，开口道：“叔叔，你别看我小，我什么都可以干的。”

那人低头又看了一下我，伸手过来捉着我转了个圈，点点头：“身子骨还算强硬，行，进来画契吧。”说完就转身走了进去，凌父拉着凌雨辰跟着后面。

小心地抬起手在契约上画了押，那人把契约收好转过身对着他们说：“我们明天早上就会离开这里，所以今晚你就不用回去了，明早直接和我们走。还有，这里是十两银子你们先拿着，以后每个月会有二两银子，如果客人打赏的话也会有。”

凌父接过银子，把背上小小的包袱挂在凌雨辰身上，蹲下来摸着凌雨辰的头，哽咽地说：“辰儿，是爹没用，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爹走了。”

乖巧地点点头：“爹，你放心辰儿会的了。爹，辰儿送你出去吧，快点回去叫娘不要担心。”说完拉着凌父的手往门口走，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前面熟悉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终于忍不住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叔叔让我先带你进去放好东西。”这是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急忙用手擦了擦眼泪，凌雨辰抬头原来是刚才开门的那个小孩，低头应了一声抱着手里的包袱跟着他走了进去。

走到后院，凌雨辰终于知道刚才的声响是从哪里传来的了，果然是剧团的人在练功，有人在走台，有人在压腿，有人在排唱，听到他们的唱法凌雨辰发现他们和京剧很相似。以前的自己并不了解戏剧，接触戏剧都是从认识小寒开始的，小寒的爸爸妈妈都是戏剧演员，所以从小耳濡目染小寒也痴迷于戏剧，所以几乎一有空就要拉着凌雨辰去听戏，而在他排戏的时候还要拉上凌雨辰对戏。

想着凌雨辰脸上不禁浮起一抹微笑，突然收被人扯了一下，猛地回过神转头就看到了那小孩疑惑地眼神，拉着凌雨辰继续往里走，他一边回头看了凌雨辰一下：“这些都是戏剧的人在排练，可能你以前没见过就觉得新奇。不过没关系，以后会知道的。”说完拉着凌雨辰走进了一间房间，里面整齐地摆着一排床，他指着其中靠窗的一张床说：“今天你就先住这里，我们人多都是要这样子大家一起挤的，都是小孩子也没什么。还要，管事叔叔说了，你第一天来很多东西都不熟悉，让你今天先跟着我，我带你慢慢熟悉我们要干的事情。你先把东西放好吧，我在外面等你，等一下一起去吃饭。”凌雨辰听完点了点头，那男孩便走了出去。

抱着东西来到那张床上，凌雨辰坐在床上打开了自己的包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都是娘昨天晚上收拾的，另外还有一个包布，那是凌雨辰自己缝的，里面装的正是自己出事前回家帮小寒取的那些戏本，这里的文字和那里的文字完全不一样，他得稳稳收起来不能让人看到。

还记得那时自己想来之后，让宝儿带着去发现自己晕倒的地方，那是一方小土坡，宝儿说他早上去上山采野菜可是到了下午还没有回来，于是他们就出来找结果就看到他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上还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那天他去到那个土坡的时候周围走了走，什么都没发现，只看到了掉落在草丛中的这些剧本。本来他想烧掉的以免带来什么麻烦，但心中又舍不得，这是唯一证明自己在那个时间的东西，于是被背着他们偷偷用布缝起来收好。

第五章

“你好了没？快要开饭了。我们要过去帮忙。”这是门外传来刚才那男孩的声音。忙把手中的东西塞在被子下，又把手上的包袱压在上面，凌雨辰忙开门跑出去，一边跑一边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那男孩只催着他快走也没有再说什么。

跟着他走到厨房，里面忙得热火朝天，里面的人一看到我们走进去，一个大婶便端出一个盘子上面摆着几样菜和饭，来到我们面前：“哎呦，青哥儿，你总算来了，快点把这个端去给紫衣姑娘，可不能让姑娘给饿到了。”

那男孩接过托盘，爽声应道：“刘大婶，你放心我惦记着时间呢。这就给姑娘送去。”说完又回头看了看我，说：“大婶，这个是今天新来的，你先关照一下，我现在先给姑娘送饭去。”那刘大婶点头应了一声便催着他走。

我看着刘大婶，小心翼翼地说：“大婶好，我叫凌雨辰，刚刚来的，现在有什么可以做的么？”刘大婶定眼看着我，脸上浮起一抹笑容：“娃儿，放心在这里跟着大婶，你还小，太重的活还干不来，你先过来帮大婶我烧火。”语气中含着浓浓的暖意，看来又是一个好人。凌雨辰忙点头，跟在她后面投入忙碌中。

中午饭凌雨辰并没有出去吃，而是跟着刘婶在厨房里吃了，刘婶在那些饭菜了每样挑了一些装了满满一碗给他，然后让他躲在厨房的角落里睡了一个时辰，再叫醒他起来干其他的活。晚上吃完饭，凌雨辰帮刘婶收拾好厨房，顺便打包好明天起程带的东西。弄好一切之后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洗过手正准备跟刘婶道别的时候，刘婶走过来塞了一个馒头给他，摸摸他的头：“好孩子，这个拿着先吃了，吃完快点回去收拾好明天一早就要上路的了。对了，今天我跟雷管事说了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我儿子都不在身边，你正好陪着我。”说完帮他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凌雨辰心中一喜，他看得出刘婶是真心对他好的，而且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能有一个像娘一样照顾自己的人最好不过了，抬头露出一个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刘婶的指引下回到了早上的那间房间，刚来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打闹声，好不热闹。站在门口徘徊，凌雨辰突然感到一阵胆怯，以前自己就不怎么会和别人相处，现在这些都算是自己以后的同事了吧，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和他们友好相处。深吸一口气，凌雨辰轻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这时里面热闹的声音蓦然而止，所有的人都转头看着凌雨辰，一时鸦雀无声。凌雨辰微微抬头扯出一抹笑容，抬头轻轻打了个招呼：“大家好，不好意思打扰了。”说完又忐忑不安地走向自己的床位。

这时有一个人从床上跳下来像他走来，定睛一看正是早上那个男孩。他两步走到凌雨辰面前，用手搂着他的脖子，抬头扫了一下周围大声道：“各位，这位是今天新来的，以后我们就要好好和睦共处了。”顿了一下又低下头问凌雨辰：“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凌雨辰。”

“嗯，以后就叫你小辰吧。我叫柳青，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帮忙。”凌雨辰轻点了一下头，柳青满意地点了一下头，那模样颇像个小大人。然后他又看了一下其他人，沉声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快点睡觉吧，明天早上要早起。”那些人一听全都乖乖地爬上了床，看来柳青应该是他们的老大了。

慢慢走回自己的床，脱掉外套只穿着里衣躺下来，闭着眼睛正想睡觉，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小小的声音：“嘿，你好，你睡着了吗？”

睁开眼睛慢慢转了个身，旁边的床上的一个男孩用被子把全身包得紧紧地只露出一个脑袋，此时他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凌雨辰，脸上有一丝羞涩，长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但一时又想不起，凌雨辰疑惑地看着他。

那男孩脸上一阵失望：“原来你不记得了，我们昨天还见过呢，那时你和你爹在一起。”听他一说凌雨辰想起来了，原来是昨天那男孩，怪不得这么眼熟，高兴地说：“原来是你啊，我说呢怎么觉得很眼熟，你现在在哪里干活啊，我们以后可以互相帮助了，我在这里也没有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