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生了,我没有——周白
周白  发于:2014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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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嬉笑怒骂看似坚强的眉眉,也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刻。

我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用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又沉沉睡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拿着一封信想要交给卓居夏,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十分犹豫徘徊,不肯轻易开口。然而他仿佛没有看见我,径直从我身边走过。

留我一个人呆立原地,愕然良久。

伤好之后,我仍在那间夜总会工作。

经理十分讨好的说:“你认识卓少爷,怎么不早说!”

那一天,他以为是卓居夏从客人手里救下我。

我迟疑片刻,低声说:“不,我不认识他。”

经理疑惑的看我一眼,不知道真想到底如何。经理张口还欲问些什么,我已经转身离开。

我宁愿我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这样一个人,那样我不会知道现在的我是多么可悲。

我开始常常在夜总会见到卓居夏。他与大他几十岁的人谈生意,沉着冷静,从容应对,并不因年纪轻而输于对方。

卓居夏比学生时代锋芒稍敛,但是内里更加凌厉冰冷。时光令所有人渐渐变了模样。

他有时一个人在台下听歌,保镖都站得远远的。他坐在无人的安静角落里,既不要人陪,也不叫酒来喝。

灯火幽暗,四下有人喁喁私语,台上美丽的歌者幽幽唱着很多年前流行过的歌,唱完了,大家都纷纷鼓掌。

但是卓居夏只是一言不发坐在那处,一动不动,似沉默的雕塑,无声的注视着黑暗的深处。那些阴影也像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慢慢蔓延,淹没一切。

我忽然回想起我记忆中的卓居夏,那时他那样年少,伏在桌在上睡熟,夏蝉在枝叶间鸣叫,有阳光和树影落在他白色衬衫上。

那样平常的一瞬间,如今想来却那样奢侈。

世上仍有那么多的少年,那么多的夏日,那么多的鸣蝉,但不会再有那一日,草熏风暖,年华正长。

而他睡在我身边。

有天晚上,卓居夏喝了酒,一个人在包厢里呆了很久也没有出来。经理把我推进去看情况。

卓居夏坐在角落里,闭目将头仰在沙发上,似乎有些疲惫的模样。

他听见声音,睁开眼睛看向我。

我对他说:“我来整理包厢。”

他并没有说什么,我便蹲下来收拾桌子上杂乱的东西。包厢里没有开灯,只有液晶屏幕闪烁着飘忽不定的幽光,忽明忽寐,仿佛水面之下。

空了的酒杯与酒瓶碰撞发出突兀的声音,是这偌大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忽然卓居夏问我:“你为什么没有继续读书?”

我收拾东西的手停下来,没有回答。过片刻,我反问他:“你不是也没有?”

卓居夏笑了一声。

“我记得中学时,你作文写得好,哪次考试得了高分,老师都让你在全班面前大声读。有一次你写,你愿做科学家,日日泡实验室,寻找叫人人都幸福的方法。”

他声音低沉如午夜檀香,向我缓缓叙述经年往事。褪了色泛了黄的记忆一下子鲜明了起来,我十多岁,尚不知命运苦涩,站在教室里大声读自己童话一样的作文。

我忍不住笑了。我说:“那都是假的啊,都是骗人的,怎么可能人人都幸福。”

童话故事里,人鱼公主尚且心碎落泪,现实世界中,又怎能有人笑着过一生?

说完这句话,我两个都沉默。

液晶屏幕上放着一支mv,只有歌词一行换一行,没有音乐也没有人唱歌。

过半晌,卓居夏自嘲的笑了笑,平淡的说:“原来那是你写来骗人的吗,我居然相信了。”

他站起来,推开包厢的门走了。

我一直蹲在原地,后来脚麻了,便站起来慢慢走到沙发,坐在他旁边的位置,假装是与他并肩。

然后我低声说:“我也曾相信,只是我未能做到。”

我没有再在那间夜总会看见卓居夏,或许他是厌倦了。这座不夜城,处处欢歌笑语纸醉金迷,从不让人记得孤独寂寞。

他也只是过客。

然后有一天,我从夜总会下班,被人拦在大厅。拦我那人笑嘻嘻问我:“你是瞿子芒?”

这个男人我见过,他有时陪卓居夏一起来这里,年纪并不大,时常嬉皮笑脸的招惹店里的女孩子。连他变脸时,也是笑着掏出刀子来。

我点点头,问他:“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他并不说话,只是摸着下巴将我上下前后仔细打量一番。他又问我:“听说你以前和卓少是同学?”

我答是,并不知道他问这些是为了什么。

他拍拍我的肩膀,叫我不要紧张:“放轻松,我今天找你是有一件好事。”

我看着他,他嘿嘿笑了笑,然后说:“卓少的司机前几天回老家结婚,他走得匆忙,我们没来得及找别人,我忽然就想到你。于是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去为卓少开车?”

他说的字我一个都不相信,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骗我。

我对他说:“可是我并不会开车。”

他似被我噎到,脸上的笑都变得尴尬。他摸摸鼻子,吱唔着说:“你不会开车?这个……其实嘛,车是可以慢慢学,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的事。”

我接口道:“比如?”

他想半天,似乎没有想得出我能在卓居夏那里做什么事。最后他一挥手说:“这些都不重要。我只问你,我开三倍薪水挖你,你来不来?”

我略踌躇。

大厅中灯火辉煌,水晶吊灯如璀璨星辰垂落天际。此时离黎明尚有数个小时,理智沉迷欲望脱缰的时刻,是梦醒前最后时刻。我想我并不该在这样的时间做出决定。

可是最后我点点头,答应了眼前这个陌生人。

或许因为我知道,若不抓紧,梦便会醒。

4.前尘

青年告诉我他叫姜轻。

“来,我先带你去见大老板。”姜轻对我说。

卓居夏开门见到我,表情显得十分错愕,一时间竟未能说得出话来。看得出他事先并不知情,姜轻没有问过他的意思。

他轻轻瞟了姜轻一眼,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姜轻将一只胳臂搭在我的肩膀上,笑嘻嘻的说:“你最近不是生气手底下的人做事做不好,整天发脾气。我特地请他来,你一定会满意。”

卓居夏看我一眼,淡淡的说:“你觉得他能在我这里做什么?”

姜轻只是朝他眨眨眼,没有回答。

卓居夏虽然说了那样的话,但是他并没有让我走。

他问我:“为什么答应姜轻?”

我回答他:“因为他给我三倍的薪水。”

卓居夏笑了,问:“你缺钱?”

我不语。我不是缺钱,我是很缺钱。

“你知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他又问。

卓家做的事,我在夜总会工作时已有所耳闻。虽然已渐渐开始洗白,但背景始终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姜轻只是请我来做司机,我不用管你做的什么事。”良久,我这样答他。

“的确。”卓居夏点点头,“那么你去学开车吧,学会之前不用再来找我。”

姜轻在手下里找了个人来教我开车。那小弟以为我同他老大关系匪浅,故而兢兢业业,尽心尽力。

我很快拿到驾照。

然而卓居夏很少用得到我替他开车,他自有其他懂得飙车夺命的司机,我更多的像一个摆设,不知道为什么摆在那里,他看得见,但从来没用得着我。

反倒他的情人用到我比较多。

卓居夏相貌财势都第一流,是那种埋没在人群里都会叫女人眼睛发亮的男人。但他对情人的品味一向十分差。

他有一任女朋友,是名三流女明星,尤其喜欢在镜头前卖弄风骚,出演的电影部部都低俗不堪。她的消息向来只出没于无名八卦小报的角落。

卓居夏开始同她来往,跌破所有人的眼镜。连姜轻也说:“我看他脑袋一定被门夹,否则怎么看得上那个女人。”

但卓居夏仿佛并不在意,八卦杂志甚至一度传出他们要结婚的消息。

我不太喜欢那女星,因为她太过嚣张得意,不懂得收敛。

有次她参加宴会,穿一套火红色晚礼服,胸前开得几乎露出肚脐,她挽着卓居夏,半个身子几乎都贴在他身上,好似在向所有人炫耀她的成就。

若她聪明一点,她不会这样张扬。

卓居夏对她没有半点亏待,花大力气将她捧红,找最有名气的导演与制作团队为她量身定做电影。她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三流艳星一举成为一线女演员,走到哪里都是闪光灯的焦点,落魄往事无人再提起。

但是卓居夏对她又不是十分温柔。他让她觉得寂寞。

她空出大把时间等待卓居夏召唤,但卓居夏却极少陪着她,于是她便来支使我这个司机。

她经常让我载着她在城里转圈,一条街又一条街,沉默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在眼前飞驰而过,就这样过去一天。不高兴的时候便去商场购物,衣服首饰只看一眼就刷卡,几乎将一层卖场都买下,我恨不得开着拖车跟在她身后。

后来又一天她终于爆发。她砸烂卓居夏房子里一切可以砸烂的东西,在一片废墟里冲卓居夏歇斯底里:“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你根本不爱我!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漠无情?”

卓居夏始终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看着她发疯。后来她终于没了力气,只能蹲在地上哭泣。

卓居夏只是对她冷冷的说:“如果你觉得不快乐,我可以和你分手。”

可是他离开她,她仍不甘心。

她纠缠不休,无数次找上门来,卓居夏当然不会再见她,每次都是派出我来挡驾。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像以前那样开车带她到处散心。她逼我陪她买醉,拉着我进包房陪她喝酒,我酒量差,很快就醉。

她又拿起麦克风要我陪她唱歌,那一首歌我从来没听过,不懂得怎么唱,张了嘴巴又合上,只好看着她唱。

她唱歌一事上并无天赋,但她凝视屏幕唱得那样认真,神态竟也十分动人。

那首歌叫《她不知道我爱她》。讲的是少男少女恋爱的故事,他爱着她,她也爱着他,但是为着一些原因,他们竟从未对对方说起。

我喝酒喝得头发晕,盯着屏幕看半天,指着mv里清纯如栀子花的女主角笑着说:“这女孩真像你。”

她狠狠剜我一眼:“她就是我!”她神色又变得温柔起来,说:“那是我出演的第一支mv,他就因为这首歌才同我交往。他喜欢那样安静淳朴的女生吗,其实我也可以很安静很淳朴啊,但他从不肯给我机会。”

她又快哭了。

女人变脸真是快。

我整个身体已经从沙发滑到地上去,头靠在坐垫上,看到屏幕上那个女生写了情书,却又犹豫着是否要给男主角,我忽然大声嚷嚷着对她说:“我也送过卓居夏情书!”

哪知她听了竟张牙舞爪朝我扑过来,对我一通乱抓乱打,嘴里生气的喊:“你竟然给他写情书!你知不知道我才是他的女人!我才是!”她像发了疯。

好不容易等她打累了,我才得到机会开口。我一脸严肃同她说:“你们分手已有三个星期。”

她脸色马上变得凶狠,作势又要扑过来。我被吓怕,十分委屈的解释:“那是别人的情书,我只是信使。”

“别人的也不行!”她非常霸道的说,“他都不爱我,怎么可以爱别人?”

然后她哭了,这次她是真的哭出来。

她终于没有再扑过来。

5.前尘

我们两个醉得昏天暗地,一塌糊涂,最后竟躺在地上睡着。

中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第二天我居然在卓居夏的床上醒来。我睁开眼睛时还是清晨,脑袋里好像被人塞了铅块,昏沉沉的。

我掀开被子下床,心里面发誓再也不会喝那么多酒。

卓居夏在厨房做早餐,他把煎蛋盛到盘子里,然后解开围裙坐下。

他抬头看我:“为什么不坐下?”

我拉开椅子坐他对面,我忍不住问他:“昨晚是你带我回来?”

卓居夏瞥我一眼,没有回答,好似在讥诮的说:你说呢?

“凌晨一点有人打电话给我,说我的两个朋友喝醉酒,我赶过去,看见你们两个抱在一起睡在地上。”他慢慢说完这句话,然后笑着问我,“昨晚与我的女人玩得开心不开心?”

他的眼神看得我滴汗。

“你不要她了,她才拉着我到处喝酒。”我喃喃地说,“是你让她伤心。”

“是她太贪心,她要得太多,我不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卓居夏说。

我不语。

卓居夏家底丰厚,从来不吝金钱,他吝啬的是感情,不论是对别人还是他自己。

我低声说:“那么你一开始就不该诱惑她,让她爱上你。”

卓居夏扬扬眉,略显惊讶:“诱惑她,我有吗?”

是的,他没有。

他只要站在那里,他的沉默他的阴郁他的冷漠已经让她身不由己。是飞蛾纵身扑向烈火,火从来没有做过什么。

卓居夏对我说:“以后离她远一点,如果她来找你,让姜轻去解决。”

“这算雇主的命令的吗?”我问。

他想了想,笑着道:“如果你愿意这么认为的话。”

但是她没有再来找过我。或许那一夜,她忽然幡然悔悟,这一场爱情游戏中她没有胜算,于是在中途黯然折身,再无奢望。

从此我只在电视屏幕上见过她,仍是那样张扬,笑得放肆,不知收敛。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也不是那么不讨人喜欢。

卓居夏的另一位“情人”就难缠的很。

他自称自己是卓居夏的挚爱,但卓居夏从未承认。关于他卓居夏只吩咐过一句话:“他喜欢做什么就让他做,但是不要让我看见他。”

看得出卓居夏对他也很头疼,但是拿他没有办法。

姜轻恨恨的说:“那小子真嚣张,竟敢把我当他家下人使唤,要不是看在他老子的面子上,我早就一个耳光甩过去,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这位小少爷名叫程莽,名字听着勇悍,人却长得瘦瘦弱弱清清秀秀。他父亲是城中有名的奸商,家财万贯,却向来为富不仁。程莽第一次看见卓居夏,便被丘比特的金箭射中,从此开始不遗余力追求卓居夏。不仅如此,他还到处同别人说卓居夏爱他,听得久了,外面的人居然当了真。

卓居夏同程莽父亲有生意上的往来,不到不得已,并不愿意得罪程小少爷。他不胜其扰,倒霉的便成了我。

卓居夏躲着程莽不肯见他,他便把所有精力用在折磨我这件事上。我简直成为程莽的专属司机,每一天都让我载着他在每一个卓居夏可能出现的地点之间疲于奔命,我为他鞍前马后,不能有一句怨言;稍有怠慢,便得他一顿臭骂。

然而我却觉得他很可怜。

他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孩子,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程莽坐在车子后面,十分焦躁的骂我:“你开得快一点,这么慢,万一居卓大哥开了怎么办!”

他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若卓居夏愿意等他,他又怎么会从来找不到卓居夏?

我只好提速,程莽仍不满意。

他生气的大骂:“你听不听得懂人话!我让你把车开得快一点,你为什么还是开得这么慢!你是不是故意让我追不上卓大哥!”

后来程莽索性让我停车,他把我推开:“你滚开,换我来开车!”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听他的话坐到后面的位置。

程莽车开得飞快,一径抄近路,路边越来越荒僻,我开始觉得不妥,还未开口,拐角突然有两辆车冲出来,将程莽的路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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