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食者之血牢——宫水疾
宫水疾  发于:2014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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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敛不是猎物。他是冷静的捕猎者。

夜珂烧掉信纸,隔着蓝紫色的烟雾,澄澈的眼睛定在敛身上:“不用理他。敛,你的生活没有变,他们不敢贸然进入殁雪。”

“今时不同往日,鬼蛛族已经衰没,但在妖界烙下的恐惧犹存。我不过是出了两次殁雪就引起了大妖的注意,威胁不除,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焰洛非意图在妖界称王,与其让他万事俱备后专心致志地收拾我,不如及早动手。”他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唇勾起,划出淡淡的优美弧度。

敛的鬼蛛天性,并没有随着隐居的时光而消逝,而是内化为某种沉静漠然的残酷,深深藏在骨血里。一有契机,便能够如火山一般喷发,没有什么可以阻挡,阻挡者死。

如果没有那个人类……珂矛盾地思忖,其实她内心有些感激伊尔,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敛不会改变独居殁雪的生活。

他的生活平静,安静,却寂静如死,衰颓如死。在死去的记忆中,一点点地将自己逼至绝境。这不是珂想看到的,这不是她的主人,她在妖界不可一世的帝王,她深爱之人的独子。

“我该走了。”

夜在黑暗最深重的时刻,却预示着黎明的临近。珂欠身,背过身子向外走去。

“珂,你还是那么自作主张。”敛的声音传来,清冷低醇,从未因情绪激动而失控的完美声线回荡在空空的地洞中,冷到刺骨。

她没有回头,停顿片刻说:“你需要一个容器生下继承人。他只是个普通人类,没有什么危险,你别苛待他。等目的达成后请把他给我,让我来处理。”

“你管的太宽了。”敛微笑。

“属下该死。”珂轻描淡写地说完,身子一闪,消失在月光之外。

伊尔独自一人在屋子中央站立着,环视一丝不染的桌椅摆设,不敢主人般坐在华丽的椅子上,怕弄脏,或弄乱了。甚至光脚踩着的长绒地毯,都排斥着他的存在。

怯怯地抱着点心,他由一开始的艳羡转为不安,呆站了很长时间,虚弱的腿部酸痛地打抖,内心有声音一遍遍地说,你不属于这里。

他咽了一口唾沫,想先走出房间,在走廊里坐一会儿,舒服地睡一觉。移动沉重的脚踝,转身向外冲,逃出这片令人窒息的空气。

砰的,他鼻子一痛,整个身子好似撞到了一堵墙。瞬间他动不了,说不了,僵硬着脖子,仰头向上看去,而后迅速地低头,蓝眼睛充盈着凌乱的震惊和恐惧。

明明和女气搭不上边的男人,在敛的眼中,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姿态。他只及他的胸前,低头的时候,白皙的脖颈从柔顺金发间露了出来,和背部肌肉相连,呈圆滑的线条流畅地没入草草遮盖的皮毛。敛情不自禁地一手搭上他的背,一手托起他的脸庞,居高临下地盯着瑟缩的猎物。

他的五官普通,拼凑起来欠缺美的协调,一个多月,他瘦了很多,原本圆润的脸颊瘦削下来。病弱惊惧突显了一双浅蓝的眼睛,金色的睫毛下垂,颤动着,每一个轻微的眨动都像不经意的诱惑。

确信自己不会再深深地去爱,可还是能够被引诱,被撒旦化成的渺小的人,一只指头就能掐死的虫子,普通到连挣扎求命都不敢的懦夫勾起肉体的欲望。

他轻浅的眼睛里没有深邃的内涵,一眼就能望到底,像是清澈干净的溪水,映着无边的蓝色天光,不情愿而无奈地,完完全全地将生命和命运交给捕食者。这样柔弱,这样浅薄,这样纯然的蓝眸金发,让敛恨不得,将他活活地吞进肚子里,一点也不留。

弯下腰,炽热的唇滑过头顶柔软的金发,手臂环住怀里的人,渐渐收紧。一直大口喘气的伊尔浑身像过电似的一颤,骨骼似乎都散架了,手一松,包裹着杏仁饼的袋子直直地掉落在奢华的地毯上。

敛停下来,眼睛瞥过纸袋,眉头一皱。强壮的臂膀不再禁锢着他的腰身,伊尔忙后退一步,结果一只脚拌到了桌子腿,狼狈地跌坐在地。他并没有感到疼痛,惊惶地抬头看着向他俯下身的敛,强大的压迫感逼得他透不过气。

“我……不是故意的……”伊尔摇着头,撑着身子,尽量向远处挪动。

敛抓着他的后颈将他拖到身边,捻起一块散碎的点心,送到伊尔嘴边。他不得不张开嘴巴,一口吞入,舌头无意中舔过修长的指头。敛又拿了一块,耐心地等他吃完。

伊尔吃的很辛苦,在妖魔的注视下,战战兢兢的,生怕他随时兽性大发扑过来吸血或吃肉,点心的味道丝毫没有尝出来。而且,由于点心太干,有没有饮水,每一次拒绝下咽都万分困难。

而另一边,敛则是以莫大的恩赐态度给人类喂食,专心致志地打量那一鼓一鼓的面庞,嘴唇边沾着点心的碎屑,狼吞虎咽的样子不优雅,却带点朴实的率真。他从没有伺候过谁,本以为会觉得降低身份,可过程中却有种别样的情绪。

说不清道不明,像是用手捧起阳光,看着阳光在掌心温暖跳跃的感觉。

吞下最后一块,伊尔呛了一口,喉咙干涩的厉害,嘴巴里尽是过度的甜。抬手想擦擦嘴角,忽而被敛吻住了唇。愣愣地固定在原地,伊尔看到了那双无法碰触的黑色眸子,不由地躲开视线,闭上眼睛。

敛的舌霸道地侵入他的口腔,从牙齿到退避的舌,口液交换,唇齿纠缠,甜味深深地弥漫,染上了苦涩。

娃娃脸的青年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还小好几岁,此刻正悠闲地赏花,看了一眼唠唠叨叨没讲到重点的管家,咳嗽了一声:“那个失踪的年轻人叫什么?之前和谁接触过么?”

老人扶了扶眼镜,停顿了足有半分钟,才慢吞吞地开口:“他的名字是伊尔·奎恩……好小伙子……没做过坏事,肯出力气,不偷懒……他刚领到工钱,不会跑掉的啊……”

兰姆耸肩,目光飘过西边的方向,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回来,对反应迟钝的管家说:“他是不是有一头金发?”

管家点头,“比您头发的颜色浅亮一些……和他失踪有关吗?”

“顺便确认一下身份而已。我怀疑他已经被妖魔抓走了,万一他还活着,你可得及时通知我,我是个驱魔师。”

第九章:食髓

他的嘴很甜。柔软的,糯糯的,似乎狠狠吮吸一下都会无助地化掉一般。敛意犹未尽地舔过他翘起的上唇,伊尔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微张的唇没有丝毫抵抗力,双目紧闭睫毛颤抖,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他怕他,知道即使反抗也不会有好结果,不如默默承受。

轻松地用一只手臂夹起美味的猎物,顺便扯掉蔽体的皮毛,将他扔到宽大的床上。敛眯起眼睛审视着紫色床榻上显得愈发白皙的肉体,解开了束身的血红长袍。丝滑的绸缎瞬间褪下了光润的肌肤,匀称的比例,精壮的肌肉,相对于人类而言魁梧高大的身躯,完全地展露在刚刚撑坐起来的伊尔面前。俊美的大妖宛如脱下旧皮的毒蛇,五彩斑斓的耀眼花纹美则美矣,却激起人内心最激烈最浓厚的恐惧。

和精致漂亮、俊美逼人的脸蛋不同,毫无遮掩的敛,充满了赤裸的侵略性。健壮的手臂和长腿上微微隆起的肌肉彰显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伊尔所承受不起、无法想象的力量。就是它们,曾经折断了无数坚硬的颈骨,令妖界狂妄的妖魔闻风丧胆;就是它们,毫不犹豫地杀死了背叛妹妹的人类,残忍地肢解了可望不可及的爱人。

带着不容抵挡的气势,敛覆了上来,寒冰一般的脸庞靠近了伊尔,黑眸瞬然间微微闪动,兴趣盎然地舔舐着他的耳廓,一只手顺着光滑的脊背,一路向下揉捏抚摸,足以令人疼痛的力道留下片片红印。游走到密地之时,强势的窜入。

伊尔身子骤然弓起,摇着头,颤抖的声音夹杂着沙哑的哭腔:“别……啊……”

压住了他的脖颈,敛轻声说道,像威胁更像诱惑:“乖,张开腿,卡住我的腰……呵,你这里真漂亮,已经等不及了么?”

伊尔怔忪地看着牢牢掌握自己的妖魔,美丽而强大的妖,无所不在的存在感,时时刻刻地提醒他,自己早已是他的所有物。就像被蛛丝层层缠绕,被毒液麻痹了身体,失去了所有逃生机会的飞虫,濒死地等待着捕猎者的吞食。

可是……这个叫做敛的妖……美得令人窒息。从下方看过去,坚毅的线条令他畏惧,冷漠蔑视的态度令他颤抖,但那魔魅般的眼睛,修长飞扬的剑眉,粉润性感的薄唇,无一不勾起他本能的服从和迷乱。

伊尔分辨不出这颠倒的灵魂,迷惑的感官,因恐惧而敏感的周身,是否暗暗地渴望着被彻底征服的痛感和快感……

双手抓住了头顶的床柱,两腿战战兢兢地勾住他的腰身,炽热的来源逼近,他惊恐地想尖叫,却蓦地堕入了那黑沉的潭水中,妖异的美眸,彻底的沉沦。痛极的,似刀割的侵略,被占有的过程中,他晃动身体,血和泪流泻,嘴巴张合,却喘息着说不出一个字,哪怕是恳求。

“啊……夏拉……你这个该死的贱人……其实心里一直想要我这样对你,是吧?”敛猛地俯身拉近和伊尔的距离,盯着他空洞失焦的湛蓝双目,无比深入的快意袭来,掩埋在内心的质问脱口而出。

他爱了男人很久很久,可是直到男人死去,敛既没有得到过他的身体,也不曾接近过他的灵魂。敛自知,他是夏拉二十余年短暂生命的过客,肉体的终结者。他不甘心。但夏拉死了。所有的痛苦和快乐都与他不再有关系,所有的爱恨情仇都丢给了活着的生灵。

伊尔晃动着脑袋,金发凌乱地铺开,敛忽而内心一痛,将他侧过身,从后面抱着他的肩,抚摸着他一起一伏的胸膛。与床单外的温柔不同,隐秘的床单下,强势的撕裂与碰撞带起丝绸一圈圈的涟漪与波光。

抛却日夜的底下囚笼,烛光暖灯下暧昧了交缠的人影。

珂走出空灵界,回头看着巨大的结界,夜风吹起她的发,模糊了清秀的颜。隐隐花香浸透了黑沉沉的夜幕,给无休止的黑暗染上了一丝迷离的缱绻。

既然夏拉是囚禁敛的锁,那么伊尔,或许就是期待已久的钥匙,能够让敛重回妖界的引子。鬼蛛族不可以埋没,城暮的荣耀,需要他来延续。

伊尔,这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不过是重新燃起敛内心杀性的牺牲品罢了。

她轻轻舒了口气,转过头,突然察觉到一股异动,疾风般地拔刀指向昏黑的树影,低喝道:“谁?”

人,还是妖魔?

躲藏的人并不胆怯,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似是不好意思地抹了抹鼻子,天真灿烂地笑:“我纯属路过,打扰小姐赏月,抱歉。”他上前几步,手指拂过雪亮的刀尖,红色的萤火顿时溶解了薄如蝉翼的刃口。“原来是夜族无形无影的风刀,看来姑娘不是普通人家呢,幸会幸会。在下兰姆,有事相求。”

“你是蒙西家族的后人?”夜珂警惕地问道,人类之中,唯有蒙西族人,世代驱魔师,能够对高级妖魔构成威胁。不过蒙西只对侵入人界的妖魔出手,对于妖界内部争斗不想插手亦无力染指。

见对方点头,她暂且收回横在兰姆脖颈上的刀,“你离这里远点,否则后果自负。”

“我想见一个人。”

“谁?”

“鬼蛛敛。”兰姆一改漫不经心的神色,郑重地说,“我是他的故人。”

你?二十岁不到的小毛头,怎么可能和隐居百年的敛成为故人?珂冷冷一笑,风刃在掌中逐渐成形,血红的光凝聚加深,对付蒙西家的狂妄小子,认真一次吧。

兰姆以手抚额,看来又要打架了……

“不……不要了……”伊尔难耐地轻哼一声,埋在枕头里的脸充满了痛苦的苍白。与高大身体成比例的巨物,毫不留情的冲撞发泄,任是身体底子好的他也吃不消。如果不停下来,他会被活活弄死的。

敛抓起他的金发,迫使他仰起脸来接受肆虐的吻。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嘴角留下来,划过修长的脖子,脆弱的喉结颤抖不止。渴血的欲望上涌,敛转而咬上他的肩头,一串深紫的淤痕泛上了缺乏日晒的苍白皮肤,鲜红夺目的表皮几乎透出血液。

神清气爽地赤身而起,敛并没有顾及瘫在凌乱床铺里的伊尔,将黑发拢至脑后,步出了装饰庸俗的人类寝室,穿过长廊,来到潭水边,洗去一身的痕迹。无论刚才多么亲密的接触,他仍是受不了人类的味道。和从小便深深鄙视的物种交媾,身体上的满足并不能消解他的心理厌恶。

蓦地,潭水正中的他抬头,惊异地望向黎明前深重的黑幕,珂还没走?那种奇异的气流波动,不正是她惯用的风刃?

披上外衣,敛一阵风般的消失在地宫,身上的水珠未干,便遇到了清冷的夜风习习,他脚步不停,向殁雪森林的边界冲去。

殁雪森林是被特殊结界包围的地域,又称空灵界。外面仍是密密深深的丛林,只是更加荒芜,充满了沼气泥沼和毒虫走兽,一般人绝不会到达。但远处,珂白衣鲜明,另一个与她对打的人是……

他手里只有一把短小的匕首,和无形无状,伸缩自如的风刃无法相比,但面对珂咄咄逼人的凌厉进攻,他仍然显得游刃有余。手腕上乌黑的珠链表明了他驱魔师的身份,不过他并没有借用任何术法辅助。

高等妖魔多数懂得妖术,但是他们崇尚血肉相拼的搏斗方式,一串费心费神的长咒语,哪里比得上干净果断的一刀!不得不承认,敛有些敬佩这个男人,虽然是人类,可算有几分血性。

敛身形微动,停在结界之内。

他没想到,连珂都没想到,就在敛出现在附近之时,兰姆猛地改变守势,开始反击。灵活不亚于夜妖的他,使出了惊人的力道,在匕首与风刃碰撞的一刻,来势之猛,居然将珂震出数米,跌进了结界之内。

敛在瞬间移动身体,接住了珂,把她放在一边。

“让我杀了他……”珂自觉尊严受到了挫折,咬紧牙关,俊秀的脸变得狰狞扭曲,银发飘舞,像无数白色的毒蛇。

“你下去。”止住了她转化形态的举动,敛独自来到兰姆近前,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找死?”

兰姆的头发衣服一丝不乱,不像刚经过一番战斗的样子,“敛,你终于来了。我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

敛皱眉。从前确实有许多处于对强者的崇拜,情愿追随他的妖魔,但一个小孩儿居然说出这么抽风的话,让他觉得无聊且厌烦。

“滚。”他拉起怒气冲冲的珂回身而去,以防她冲出结界和那个驱魔师算账。他倒不担心那个小子会混进空灵界——那是他亲自布下的结界,加之此地本来就是鬼蛛的领地,除非他自己解除,否则任何人休想从外进入。

伊尔为什么能进来?一般人只能到殁雪的外围,而他明明走进了中心位置……

敛脑筋一跳,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解答。“珂,伊尔,是你一手弄进结界的吧?”

“不敢不敢,珂事事为主子着想,没有容器,继承人不会凭空冒出来,鬼蛛族岂不是绝后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愤恨地说,“不管怎样,伊尔顶多是个好摆弄的娃娃,那个兰姆,才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说起来,他也有一头金发,敛,你千万别……”

“你话很多。”敛不悦地甩开珂,眼光飘过后方,那个人还站在结界之外。留下那个驱魔师的性命,只因为敛有心情看看他会有什么动作,如果有所妨碍,再杀不迟。他对兰姆并没有任何欲念和联想,尽管就长相而言,俊朗的他和夏拉的相似处更多。夏拉对他魔怔般的控制和影响,仅止于伊尔,那个没有威胁性、简单懦弱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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