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恒星呼吸湮灭时(穿越)——雅加
雅加  发于:2014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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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将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要远行,带着在数百年动荡中所剩无几的家当,怀抱对无名神只的秘密信仰,远渡重洋。清点行李时,面对四百年前传下来的、封印着神秘人物的棺材,他们发生了争吵。是将这具棺材留在这里,还是带去新大陆?最终,长老们决定带它一起走,理所当然地,还有那位被关在圣地的囚徒。

新一代的教徒们很少有人知道他是谁。但是,私底下有传说,这个囚徒活了四百多年,和那具棺材一样古老。只有长老和大祭司能接近他,据说他的身上藏着一个关乎人类命运的大秘密。这位囚徒将和棺材一起被带走,转移到新大陆,继续他漫长的囚禁生涯。】

“十九岁那一年。”

以平缓、无起伏的嗓音,Ile讲述着五百年前的故事。“他们将按照你的古方制造的另外半份生命之泉给我喝下,从此我的时间停留在了这个点。但是,虽然我似乎获得了长生,却发生了非常可怕的变化,头发和眼睛都变黑,经常陷入假死状态,有时会激烈地失去记忆并发作疯病,他们认为是在制作过程中出了错。不论他们怎么做,都没能做出完美的生命之泉。后来,制造生命之泉的关键材料越来越难找,他们也渐渐不再做新的了。”

Jose将双手十指交叉,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木雕一样呆在原地的Niel。Ile垂下头,声音沙哑起来。

“我摸索到唤醒你的办法,想趁着他们运输棺材的时候夺回你。但是我失败了,他们认为我妨碍了前往新大陆的旅途,在泰晤士河杀死了我。”

“杀死……?”Niel终于有了些表情,是惊愕的表情。

“是Jose救了我。哪怕是喝过生命之泉的人,身体被捣成蜂巢的时候,也是会死的。”颤抖、飞快的语速稍微停了停,他喘了口气,平静了一些,“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Jose。我的血管里流着的血,有一半属于Jose。我一直在找你,我以为,哪怕到世界终结的那一天,我也不可能再见你一面了。看到你除了失忆以外其他都很好,我很高兴。”

“Car……car……Carlyle!”

他磕磕绊绊地喊道,想站起来,却被绊了一跤,跪倒在地。Ile把他拉了起来。他茫然不已,摸着Ile的头发和脸颊,舌头仿佛断了一样,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你是Carlyle……真正的Carlyle?那我……”

“那是他们制造出来的,用我当初的模样制造的人偶。”

“你长大了……”

无限感叹一般,他反复抚摸Ile的脸,眼眶竟然红了。粗糙的手指在脸周来回,Ile低着头,沉默着。Jose面无表情,眼睛注视着虚空中的某个点。直到Niel抓着Ile的手臂,口中喃喃着“我们回家”,急急忙忙地向外走去,Jose才有了点活人的气息,站了起来。

“站住!你要去哪?”

“我要回家。”Niel固执地回答。Ile拼命摇头,对Jose使着眼色,Jose视而不见。

“你哪里都回不去。听懂了没有?没有任何可以让你回去的地方!”

“你在说什么?”Niel缓缓回头,凝视着Jose。Levi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也拉了拉许琮;许琮不明所以——突然间,他们所处的景象发生了改变,墙壁和家具飞速旋转直至模糊,仿佛被奔腾的江流裹挟而去。一阵疯狂的天旋地转之后,他们踉踉跄跄地站稳,睁开眼,面前是血红的海,铺满红色晚霞的蓝天,生锈一般的红土地。除此以外,再无他物。

不携带任何情感和杂质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海浪高高飚起,将站在狭窄的红土岛上的他们包围在内;慢慢地,海浪仿佛银幕似的,开始放映一些零碎的影像。每个水分子都是光点,每一下波动都引起影像的变换。先是战争,红色旗帜白色铠甲,黑色旗子在风中飘扬,士兵们殊死拼杀,阗然无声;然后是渡海,一艘一艘帆船劈风斩浪,航向遥远的大陆;接下来又是战争,极其漫长的战争……终于,火车呼啸着自海浪中冲来,冒出白汽,轮船鸣着汽笛,军舰航过海峡,死去的士兵和平民的尸体壅塞了航道;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老式飞机在天空翱翔,飞行员们互相致意,用手枪射击对方,齐柏林飞艇在大地上投下阴影,燃烧弹将一片伟大的庄园烧平,野火燃燃不息,烧至地平线。

“你所处的,是公元2013年。”

辽远的声音自天空传来,随即一幅图景被推近,浪花拍打在他们的脚下。纽约的姿影完美地投射在水幕中,很快又切换到东京,伦敦,巴黎,北京,一帧帧画面飞速闪过。

“距离你的时代已经够远了,你不属于任何时代。”

Jose的声音很冷淡。他的身影到处也看不见,只有声音在整个宇宙空间回荡。

“能将你带回你的时代的,只有神,真正的神。很遗憾,没有神会帮助你的。你在二十一世纪终此一生吧,魔法师。”

一切又被突如其来地切断了,乱糟糟的杂音和晕眩之后,所有人被抛回了原本的空间,站在打过蜡的地板上,屏息静气,灯光静静照在头顶。Jose还站在原地,仿佛刚刚只流逝了一秒的时间,或者一秒都没有流动过。

Nile终于理解了所有人都在试图传达给他的信息:时代,纪年,历史,神迹。他的眼中流露出彷徨无助,神色动摇,只有抓住Ile的手指不曾放松。Ile难过地低着头,直到Nile又迈动步子,拖着他向外走。Ile用力拉住他:

“你要去哪?外面没有你能去的地方!”

“想办法回家。”他的声音粗哑固执,“一定能回去,我来想办法。”

“你为什么那么想回去?十六世纪就那么好吗?”

作壁上观的Eva不忍看到Ile仓惶的神情,开口质问道。“我可不觉得有多么好。虽然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差别……接受现实,在这里生活,难道就那么糟?为了Ile你都不愿意试一试?我可不会让Ile跟你走的,没有Ile我们怎么过日子?”

“你有什么本事阻止Carlyle和我一起走?”Nile转身凝视她,双目炽然。

“你以为我阻止不了你?”Eva轻嗤一声,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去,挡在他身前,足足比他低了两个头,“你敢对我怎样?咬我啊?”

“Eva!不要这样!”Ile焦急地摆手,“我来劝说他,给我点时间!”

“那就赶紧劝啊!”她横眉竖目,喝道。Ile叹了口气。

“好吧,让我们两个人单独谈谈。”

“喂,房东,他们两个要独处。这样可以吗?”Eva一转头,冲着Jose喊道。Jose站在沙发前,活像没有呼吸的雕塑。良久,他轻微地一点头。

“去吧。”

第12章:the sacrifice,your heart is beating, for……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将身体陷在散发着马鞭草香气的锦缎沙发里,Ile以双手盖着脸,声音绷得如同高音弦。大大地吐了一口气,他放开手,手指抖了抖,又盖住了脸。不习惯坐在沙发上,Niel坐着地毯,略显局促,几番想要伸手去触碰Ile,却在半途垂下了手。

“我以为再也不会看见你,再也不会……”

颤抖着声音,Ile吸着气,断断续续地诉说着,“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存在多久……遇到Jose之后,我才知道生命之泉是什么。你被骗了,他们也被骗了……这个世界不存在任何可以令人变成神的药物,生命之泉可以令人活得很久很久,但是会夺走人的灵魂和生气,到最后剩下的只有身躯,只有无尽的堕落和悔恨……Jose将他的血给了我,我还能像人一样活着,没有Jose我只是一具僵尸。就这样。

“Jose带我去过一个地方。叫做切尔诺贝利,是寒冷而且遥远的地方。那里遭受着残酷的核污染,放眼望去,只有荒凉,荒凉,非常荒凉。我在那里见到了不能描述的景象。Niel,你真幸福,没有走过这么长的时间,亲眼见到过这么多苦难,没有见到过活生生的人怎样成千上万地在眼前死去,大海被染成血色……我本来也是该遭受那样的命运的,我的血也曾染红泰晤士河的水面,我也该成为人类的罪恶和欲望的牺牲品!但是我遇见了Jose,他替我保存了关于你的记忆,我什么都不知道地活了好些年,在你和你的一切回到我的记忆里之后,我又被你束缚了。我一直在找你,找遍了美国。我本来打算放弃的。我的生命可能没有太久了,我本来在想,五年之内再找不到你,我就彻底忘掉过去的所有……”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猝然地,Niel大声问道。他的语句中包含着气闷的情绪。Ile深深地望向他的眼睛。

“非常喜欢。”

“因为他救了你的命?”

“是,也不是……”

Niel还要继续质问,一阵突来的震荡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流程。窗户在晃,玻璃簌簌作响,卡拉卡拉地,房顶也开始呻吟起来。好像有什么在冲击房子的外墙。Ile跳起来推开房门,地板一阵波动,他几乎摔倒,随即稳稳地扶住墙,冲向楼梯,抓着扶手下楼。一楼会客室里,花瓶已经倒下了,所有人都饶有兴致地抬头看着不停抖动的天花板,完全没有恐慌的迹象。被强制请来的人类Eisen首先看到了Ile,挥了挥手说了声嗨。

“这是怎么了?地震?”

“不,是他们想冲进来。”Jose垂着眼皮喝茶,淡淡地描述着事实,“大概能撑三十分钟以上,我想。”

“然后呢?”Ile看着他慢慢啜饮红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焦急。他耸耸肩,转头看了一眼。Niel已经下楼了,站在楼梯下方,躲在暗影里,一身漆黑的长袍几乎要与背景溶为一体。端着茶杯,Jose站了起来。

“好了,开始准备逃亡吧。”

“先生,现在让你出去会害死你,只能委屈你和我们一起了。就算我们逃到西伯利亚也会想办法把你送回来的,不要担心。”

好心地安慰了Eisen,Eva变戏法般拉出一根登山用绳,利索地在他的手腕上打了个结,和Levi绑到了一起,嘱咐Levi照顾脆弱的人类。许琮主动挽住了Levi,得到对方一个让他安心的、温柔的笑容。所有人贴着墙壁站成一圈,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Jose身上。Ile将Niel护在身后,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默默地站在房间中央的Jose。他低着头,将茶杯端起,似乎要喝,却始终没有挪动手臂。来自外部的撞击越来越剧烈,天花板颤抖着落下灰土。一丝尘土落进红茶,荡起细微的波纹。Jose突然叹了口气。

茶杯被他自手中抛出,残余的红茶划着弧线在空中摆荡,以完美的半弧轨迹飞翔起来。白瓷茶杯向地面坠落,距离地面还有一点点距离时,它静止了。

此时,所有的风声、喧嚣、杂音都消失在创世前夕的静寂中。空间被平行切割,失重的感觉将众人攫住,在他们面前,Jose消失了踪影。Hypatia正在飞行,穿过纽约上空,一头扎进突然打开来的天空黑洞,取道时空的曲面,将侵略者自身上抖落。黑影们发出愤怒的尖啸,追击而上,部分被挡在曲面之外,部分则追随凝缩为光点的Hypatia,飞入黑洞。

“Ile。”

阗然静寂中传来Jose的呼唤。Ile睁开眼,看向脚下。脚下是时空曲面,他站在一个不可测的点上,四周一片黑茫茫。Jose的呼唤又响起来,他转过身,看到了Jose。慢慢地走过去,时空在他的脚下荡起波纹,水面如镜。

“Jose。”

“利用这点时间,我们可以聊一聊。”Jose局促地摊开双手,笑了笑,“逃亡中,很无聊,不是吗?距离目的地还有很远的路程。”

“我们去哪?”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在伦敦降落。最糟的状况是墨尔本。”

“为什么?”Ile走到了他身边。Jose自嘲般笑着:“当然是不喜欢袋鼠。”

“这不是理由吧。我想。”

“嗯。”拉住Ile的手,他让Ile转身,两人一起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沿着优美地蜿蜒的曲面,水纹在他们落脚的地方荡漾,“我带你看看这里。有一段时间我住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很糟糕。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可以出去的。在某个夹缝里,应该还有像我这样的家伙。希望他们有一天也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水汽远远地飘来,只是四周一片黑暗,让Ile辨认不出方位,也无从寻觅水源。这里很温暖,温暖而昏暗。Jose带着他前行,像是在看风景,实则一片树叶都看不到。每一步都好似飞行,每一秒都好似无限。

“我很早就想带你来看看这里。虽然你在我身边的这些时间,我带你去了很多地方……”

走过一段静寂得近乎空旷的空间,Jose拉着他,掉了个方向。水汽变得丰厚,Ile隐隐听到水声,却不能确定是否幻觉。四周依然是浓烈又安谧的黑。无限宽广,又无限狭窄。

“如果按照人类的算法,我有一半的生命是在这里度过的。没有意识,没有成型的思维,只是倾听。但是我连自己究竟在倾听什么都不能确认。也许,听到那些恳求和愿望之后,我做过些什么,比如拧松一颗时间的螺丝来帮助他们达成愿望……不过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某个突然的时刻,我有了自己的意识,有了自己的愿望。然后我就从这里脱离了。这是时间的交点,所有可能性都在这里汇聚,但是想要找出特定的那一个来,很难。”

“你的生命的一半,都充满了孤独。”

“嗯。那时,我连孤独的定义都不明白。真是一件好事,对吗?”

“也许是。”Ile握紧了他的手,他听到水声越来越近,已经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哗哗声,“我们要去哪里?”

“去时空的洪流。历史的河岸。”

像晕车一样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只余下一点恶心和呕吐感。许琮费了不少力气站稳,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紧紧握着Levi的衣袖。他不由得红了脸,立刻松开手。刚刚放手没有两秒,Levi伸出手来,将他的手握住了。

“别放手,把你丢在石器时代我可不负责。”

闻言,许琮立刻靠近了他,一脸谨慎。Levi不由得偷笑,抬眼望着头顶旋转不停的时空漩涡。眼下就像在玩轮盘赌,要停在哪里,由Jose说了算。被Eva用绳子强行绑在Levi身边的德国帅哥默默翻了个白眼,低头打量在脚下延展开来的时空曲面。他们仿佛站在台风眼里,其他人无影无踪。

“还要这么转多久?”Eisen问道,“我还赶着回家给夫人打电话呢。”

“很久吧,得看Jose的心情和那帮混蛋的执着程度。为了甩脱他们,Jose大概要绕几个圈。我想我们现在可能在十世纪。许琮,要不要去给你捞一个纪念品?我们离十字军东征不远了。也许下一圈我们就能遇到阿拉罕布拉之战。”

“不要了……”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脚下疯狂旋转、与头顶呼应的漩涡,许琮又觉得想吐了。他觉得有点害怕,更怕Levi真的下去找什么纪念品把他自己丢在这里,便以空着的右手拉紧了Levi的羊毛外套。这时,他们所处的空间又激烈地撼动起来,像是有攻城槌在击打垂死的城墙。Levi仰起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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