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恒星呼吸湮灭时(穿越)——雅加
雅加  发于:2014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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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时宜的轻佻没有换来宽容的微笑或羞涩的表情。将显影完毕的相纸往夹克兜里一塞,他一把扯起夹克,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然后落到他的肩上。帅气地穿好飞行夹克,貌似温和柔软的年轻人自背包里抓出一个网球,挥动手臂扔了出去。

毫无防备的棕发男人瞬间被击沉,脸朝下扑街,美利奴羊毛风衣优雅地瘫在地面上。更奇妙的是,年轻人随手打了个响指,网球竟然又飞回他的手中,被他塞进夹克衣袋。提起行李箱,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继续走着,沿着长长的纽约坂道走向预定的某处。

“来了?”

“来了。”

“来了……”

轻微的紧张感弥漫在英式会客室内。这是不常见的,这座房子的居民多数没心没肺无法无天,不关心别人也不太关心自己。只是今天要发生的事关系着他们的切身利益,难免要紧张。日本老人身着蓝色和服,抽着烟袋,红发的波兰女人聚精会神地整理发型,书店老板模样的房东依然很呆滞,头发乱糟糟,喝着Ile端来的咖啡。咖啡略温,但他没得抱怨。

“对啦,新来的这位火神叫什么名字!?”身材魁梧的黑人尖声问道,翘起小指。他的穿着过分花哨,但那件夏威夷花衬衫明显是特意熨烫过的。印度人模样的精瘦男人摇摇头。

“不知道。Ile,你知道名字什么的吗?”

“许家没有告诉我啊。啊,到了!”

丢下没睡醒的Jose,Ile将壁炉右边挂着的一溜铁牌翻过一个,日式玄关突然晃动起来,本来处在正门位置的七号门与四号门调换,四号啪地跳过去,成为正门。门铃响了两声,门自己打开,冷空气涌进室内,纽约街头所特有的车马声也吱呀吱呀地跟着进来了。印度人痛苦地皱起脸,双手合十,抵挡现代社会的空气、噪音污染。其他人不理他,纷纷探头探脑,只见一个不怎么高的身影费力地拖着一个巨大的旅行箱蹭了进来,门又自作主张地关上了。

“大家好,我是许琮。请问哪位是Jose先生?”

他以英文问道。玄关的日式纸灯自作主张地亮了起来,东方式的眉眼、脸型被照得朦朦胧胧,充满和风美感。Ile大喜过望,走下去迎接他。

“你好,欢迎来到Hypatia!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暂时的家了。”

“目前的住客是十四个人,有几个人不常在,常驻的大概七八个人吧。”

倚着门墙,Ile想了想,掰着手指数起来。“我,Jose老板,西村桑,你刚见过的波兰美人Eva,那个黑炭头是Veda,印度哥哥没有名字,大家管他叫Indi,一头白发的是Shanti。差不多一周回来一次的有法国帅哥Levi和捷克大叔Martti。其余几位基本见不到。”

“住客更新频率快吗?”

将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拽出来挂进衣柜,许琮问道。Ile安排给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也是他的前任住过的房间。这位前任已经去追求更美好的生存方式了,Jose在大伤脑筋之后只能再度求助于世代传承纵火之术的台湾许家。壁纸有点旧,是素雅的碎花,家具是古旧的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风格,保养得很好,就像时光没有在这里流逝过似的。

“不快。”Ile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你应该也清楚Hypatia的性质……”

“我清楚。所以我才来的。”

他动手把几个纸箱摞在墙角。看起来纤弱,力气还是不小的。

“那,恕我多问,”站得累了,Ile拖过椅子反着坐下,双臂压在椅背上,“你到Hypatia是要寻找什么呢?我们给的报酬并非金钱而是愿望,那你想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那位西村桑,”他不答反问,“也是负责维持Hypatia的,对吗?”

“是的。他是水与空气,你是火与光。”

“那么他的愿望是什么呢?”

“永远住在Hypatia,直到时间的尽头。”

“……”年纪轻轻的台湾青年停了手,皱起眉头。想了一会,他转过身来面对Ile。Ile抱着欣赏的心情打量乌黑晶亮的眼珠。

“抱歉,我想我还不太清楚自己要什么。离职的时候提要求,可以?”

“当然可以啦。慢慢考虑,在这里我们有的是时间。”Ile笑道。

第二天一早,许琮以一手漂亮利落的点火术换来了西村桑的认同。而这座断火两天的房子,终于有了燃烧发热的壁炉、融化的黄油和滚烫的开水。目睹许琮在手中拉出绚丽的火焰花环,Eva少女心发作,捂着胸口尖叫起来,说什么也要和许琮坐在一起吃早饭。热腾腾的早饭令人心情愉快,终于有了热咖啡喝的Jose多少精神起来,西村桑慢吞吞地喝着味增汤,以不屑的眼神打量其他人的面包煎蛋配香肠,一口一口将米饭和竹荚鱼细嚼慢咽。

吃完早饭,Jose会去开门,做他的二手书生意,虽然半天也未必卖得掉一本。Ile要检修房子。Veda自称正经人,当然是去上班。Shanti则是出色的华尔街从业人员。其余人继续在房子里虚度光阴,反正他们已经这样过了无数年。

“这里有十个门。”

拿着笔记本,Ile一边检查房子一边呆着许琮熟悉内部情况。指着日系玄关两侧的十扇木门,他以钢笔敲了敲墙壁,发出坚实的回声。

“加上门口正门,是十一个门。每个门都开在不同的位置,一般情况下默认为同一条时间线,特殊情况下则可以超越时间的限制,在不同时空打开。”

“什么样的特殊情况?”许琮走过去抚摸看似普通的原色木门。很旧了。

“Jose认为需要的时候,就是特殊情况。”

Ile眨眨眼,笑了。“总之,通过这扇门你就不在纽约了。实际上你现在也不在纽约。Hypatia是伞尖,处在所有地点的交合处。你要不要推开来看一下?”

门上以烫金字写着3,金字褪色,有种奇妙的静默感。许琮犹豫一下,推动门扇,它发出吱呀的声音,打开了。迈出一步,许琮发现自己站在石头台阶上,台阶湿滑,长了青苔,台阶下是一条河流。周围黑暗而静谧,是睡着后的安宁。这个地方给他一种熟悉感,但他确定自己没有来过——四处望了望,他看到了停泊在另一侧的一条小木船。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种翘翘的木船,有独特的名字……

“看出来了?现在你在威尼斯。”Ile笑盈盈地探出头来,证实了他的猜测。许琮好奇地向外张望着,Ile却拉了他一把让他回到门这边,顺手关了门。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Ile,许琮也随着他的视线向正门方向——纽约方向看去。一个身着黑色羊毛风衣的男人低头进来,换了鞋子,握着球形把手,然后优雅地将门关紧,脱下风衣挂到衣架上。回转身,他看到了Ile,举起一只手准备打招呼,却一眼瞥见站在Ile身后的许琮。他看着许琮,许琮也看着他,非常正确地,两人同时想起了对方是何方神圣。更别提挂着的黑色风衣后背还粘着圆形尘土,下摆脏兮兮的。

“这……”

深色头发翠绿眼珠的英俊男性倒吸一口气,指着许琮。许琮怒视对方,仿佛随时要扑上去挠他一爪子——但激烈的局面并没有出现,男人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

“果然!我就觉得这小家伙不一般,原来是台湾许家送来的新人!果然嘛!”

“哈?你们认识?”Ile感到不可思议,左看右看。

“认识呀,当然了!今天早晨刚认识的!喂,Ile听我跟你讲,我就这么好好地走在路上,结果就被一个网球给砸了!你看看我的衣服,看看!这小东西真是祸害!……哇,近看更可爱,这孩子多大了?别害怕……来来我跟你讲中文,哥哥不是坏人哟!”

“Ile,这个人是坏蛋!”许琮躲到Ile背后,避开男人的魔爪,“讨厌!走开!”

“什么哥哥,亏你讲得出口!”Ile不明所以,出于本能,他保护着比较弱小的一方,“你别……吓到孩子了!许琮才十九岁,你的年龄是他的多少倍好不好?Levi!别闹了!”

“他就是Levi?”许琮探出头来,狠狠地瞪着妄图亲近他的登徒子,一双水灵的眸子黑白分明,惹得Levi更加心痒难忍。Ile点点头,伸手把Levi推到安全距离之外。

“是的,他就是Levi。你别怕,他看起来吓人,实际上是个好心的家伙。”

“我才不信呢!啊!你走开!”

“别这么胆小,和哥哥握个手嘛~”

“走开走开啦!讨厌鬼!”

“真是比前任可爱多了哟~”

……

“所以我要回归家庭生活啦!不欢迎奔波已久的浪子吗?”

夸张地张开双臂,Levi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嚷嚷着。Eva掩住嘴角,优雅地打了个呵欠。

“说来说去,你想回来住嘛。干嘛回来?你在南加州的葡萄园和别墅呢?”

“我想念纽约啊,亲爱的Eva。”

“不知道是谁两年前说这个没有乐趣的鬼地方再也不要住了。”Shanti冷哼道。

“南加州太热了……”Levi讪讪道。餐厅的双开门发出响声,其余各位纷纷进来,绕着长条餐桌落座,Ile倾身点燃蜡烛,整理一下瓶中玫瑰。Jose最后落座,主位是他的。他依然没什么精神,掀起眼皮,看了眼Levi。

“想回来住了?”

“是这样的Jose,我一个人太孤单了,如果你愿意继续收留我……”

“愿不愿意的……”沉吟几秒,Ile为他摆好刀叉,他对Ile笑了笑,随即又恢复了无精打采的表情,“没理由不收你。回来住吧,房租是以前的一倍半。”

Levi欢欣鼓舞,几乎要举起双臂做个胜利的姿态了。但Ile已经开始布菜,他只好乖乖地坐着,顺便冲许琮飞了个媚眼。许琮恶狠狠地回以眼刀,随即低头切割牛排。除了Indi吃素,西村桑不吃西餐,其他人的饭菜都是一样的。这两位的饭菜从来都是自己开小灶。刀叉叮当,烛光闪烁,新年第一餐晚饭,所有人都怀抱着美好的心情,温柔的祝愿。

第4章:all my sad n’ lovely memo

厨房内传出听不清楚的谈笑声,间以碗碟、刀叉碰撞声。Ile路过厨房,略停下侧耳倾听,发觉是西村桑和许琮在以日语交谈,一老一小不知道谈些什么,嘻嘻哈哈地。发现许琮能说一口相当原汁原味的漂亮日语时,西村桑乐坏了,此后凡是两人在一起时总是说日语。想来是离开日本太久了,说母语成了他宣泄对故国思念的唯一渠道。

“你的日语说得真好。”

第一次听到他和西村桑讲日语后,Ile随意夸奖了一句。许琮展颜微笑,很是甜美。

“我在日本读的高中,去年考进上智大学的。”

“不过,就这么停学真的可以?”

“特殊原因嘛。我会回去念书的,现在就算让我念我也念不下去的说。”

十九岁真好啊。Ile倚着走道和厨房的隔墙,突然间产生了疲惫感,只想靠一靠。谁没有过十九岁——以人类来说,相当大比率的人类都会走到十九岁。当然Ile也有过十九岁。事实上,十九岁是他最后一次计算过的,属于自己的年龄。

“Ile?”

会客室传来呼唤,Ile立刻从墙上弹起来,三两步进了会客室。“怎么了,Jose?”

“这个怎么搞的?”

“别动,我看看。”

蹲在沙发前面,Ile拉着Jose的皮夹克拉链,前后滑动了几次。看来是拉链老化了。一件皮夹克穿二十年——这还是八十年代流行款式呢。衣服可是会磨损的。

“买件新的吧,拉链磨得太厉害了。正好这些天商场大打折。”

“我不喜欢现在那些衣服。”

“那你也不能继续穿二十几年前的衣服啊。你以为这还是雅皮时代?要不要搞一辆古董哈雷开出去?这样搭配起来肯定有人送你去博物馆。”

“我才不是古董。”Jose抗议道,保护一般双手拉拢自己的皮夹克衣襟。

“你的审美观是古董。”Ile平心静气地回答。两人对视片刻,Jose泄气地做了个鬼脸。

“好吧,我们一起去买。好吗,亲爱的?”

“当然。你这个连美元和英镑都分不清的家伙。”

很多人都曾遭遇过Deja vu,对眼前所见和脑中记忆之间的联系产生混乱感,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即将流向何处。听埃林顿公爵时可能想起错杂黑白和香烟氤氲,嘉宝的侧脸则勾引出埋藏已久的沙沙作响不停倒带的回忆。这样的既视感可以将现在和过去进行桥接,有时还会延伸向未来。

隔着男装店的玻璃窗,Ile突然触及了从天而降的Deja vu。他看到曾发生过的画面,披散着暗金色长发的男人安静地、幽灵般地踽踽而行,身后紧紧追随的男孩捧着覆盖黑布的盒子,也如男人一般沉默晦暗,两个人一前一后,鬼魅似的,穿过布鲁克林的街道。

这不是幻觉!两人消失于他的视界之外的那一瞬,Ile清醒了。太真实了,这不是幻觉——他忘记了身后茫然地听取店员的着装建议、抱着一堆衣服陷入选择障碍的Jose,毫不迟疑地推开店门,伴着叮铃响声,冲到街上,四处寻觅。无论向哪个方向看去,目之所及皆是不曾止息的人流车流,杂杂沓沓,噪音时大时小,在他的耳廓之外徘徊。到哪里去了呢?去了哪里呢?Ile穿过人行横道,沿着马路寻觅,又折回来,从街角开始奔跑,在十字街头了望。然而,不管他怎么找,鬼影一样的Deja vu都没有再次出现。

“又……看错了?”

茫然地自言自语着,Ile在消防栓旁边蹲下,用力捶打自己的头。脑子渐渐恢复正常,摧枯拉朽地扰乱他的思维的巨大漩涡消失了。他回到现实世界,突然想起被丢下的Jose。飞快地跑回商店,万幸的是没有发生什么奇妙事件,Jose规规矩矩地穿着新皮夹克在照镜子。

“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

“我……去买信纸。”Ile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如常,理了理跑乱的鬓发,耸耸肩,“该给台湾许家写一封感谢信。是不是?”

“对,我给忘了。不过我的房间里还有信纸……”

“是啊,所以我就没买,半路返回来了。”站到他身边整理皮夹克的衣领,Ile笑道。他的笑容一贯温柔,略略有些凄楚,即便表示开心的情绪时也难免挟带吹落黄昏秋叶的风色。Jose也对他微笑,抿起嘴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Ile。

“我喜欢这件。买下吧,亲爱的。”

“许琮,许琮,你为什么讨厌我嘛!”

跟在昂头不甩自己的许琮身后,Levi可怜兮兮地嚷嚷着,一副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架势。许琮被他跟烦了,突然一回头,右手啪地打了个响指,一簇火焰在Levi的眉心前方烧起来,燎焦了一缕光泽亮丽的黑发。飘飘摇摇的毛发焦糊味萦绕不去,许琮阴沉了脸。

“我不是讨厌你,我是根本就看不上你!”

说完,漂漂亮亮却脾气极大的许琮背着手气哄哄地走掉了,把自己关进了厨房。Levi哭丧着脸,捻起烧焦的那一缕前发,哭哭啼啼地去找剪刀。找到了剪刀,他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对着玄关处的穿衣镜比划来比划去,怎么也舍不得下手。他可是很爱惜自己的头发的。这个发型是彻底完了,明明才花大价钱剪了没几天……揪着头发,剪刀比着,Levi漫不经心地思考怎样亡羊补牢以及为什么许琮“看不上”自己。这时,出门去的Jose和Ile回来了。大大地推开门,Jose打着哈欠走进来,浑然未觉门后有一位帅哥被挤成了人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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