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式的屋顶，夜幕下闪烁着淡淡柔美的光芒，映衬着墙壁也镀上了五彩的颜色，晶莹的交织着，漂亮的光圈一直延伸到街边的树木上。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灰黄的画质，只有灯光美丽的色泽。

……第一次从储内来到帝都，第一次看到那么漂亮的彩灯，娇弱的男孩眼睛里充满了好奇，而身边俊美的少年则不屑道：“这算什么，以后我有钱了，就给你买座大房子，在里面挂上许多这样的灯！”

“真……真的吗？”睁大眼睛，男孩一脸期盼。

“当然是真的。”少年微笑的捏了捏他的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用力点点头，“维玖对我真好。”

只是一个空头的承诺就可以被感动得差点落泪的男孩，为什么会变成后来那副样子呢？

堕落着，腐朽着，空虚而放荡……

灵魂早已被欲望和毒品侵蚀掉，只剩下躯壳。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身边的少年慢慢开口，“我有买房子给你，我在我们的家里，装饰了许多这样的灯，我满心欢喜的去找你，可是，却看到你和佩洛在一起……你说你要报复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所谓的报复到底指的是什么，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你完全误会我了，安格！”转过身，用力按住男孩的肩膀，“不管是丹尼，还是凌柏，我们之间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上级和下属的关系，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连我男伶的身份，都只是个掩护而已，我从来，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

死死的盯着他，蓝色的眼睛，因黑暗，而镀上了一层灰色。

仿佛弥漫着雾气的大海，一眨不眨的望着安格。

马上就会沉溺在海底的感觉，潮湿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我……知道。”根本不受控制，即使意识是清醒的，“可是……我已经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了。”

对，没有资格了。

因为他已经脏了。

恍惚有无数黑影在脑海中晃动着。

最想要忘掉的，却依旧残存在这个身体里，毁掉他人生，撕裂了他一切的……夜晚。

恐怖的，夹杂着血腥味道的，狰狞的晚上……

男人身上浑浊的气息，滴落在他皮肤上肮脏的汗水，如鬼魅般在自己眼前晃动着的影子……

撕裂疼痛着的身体，尖锐的记忆，如刀尖，狠狠的插入他的心脏！

“啊！——”的一声惊叫出来，惊恐的，用力的捂住双耳，“不……不要……不要！”

“安格！”有人迅速抱住他，“安格，你怎么了？安格！”

缓缓清醒过来，他听到锁链碰撞清脆的声响。

叮咚的，悦耳的声音，回荡在车厢里。

连接着他，和近在咫尺，焦急的看着自己的少年。

“维玖……”怔怔的，空白的看着他。

恍惚灵魂已经抽离，另一个自己忽的上前将少年抱住。

紧紧的抱着他，链条立刻发出混乱的声响。

好像他此时的心跳，杂乱的，慌张的，只有在少年的怀抱中，才能慢慢平息下来……

脸颊贴着他温暖的身体，鼻息中是他身上特有的花香。

柔美……轻盈……好像跳舞一样优雅的香气……

如果一年前的那个晚上，安格可以遇到维玖。

如果根本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

那么……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呢？

33.夜晚

自己不会重生在一个恍如行尸走肉的躯壳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抽离自己思绪的哀伤着，不属于他，却又和他紧紧相连的感觉。

他讨厌这种感觉。

不止一次提醒着他，他只是这具身体的寄存者。

他要接受这个身体的一切，代替他继续活下去。

包括他那颗，一直爱着维玖的心。

“我……我……”

蓦地清醒过来，安格立刻将维玖推开。

少年怔怔的看着他，因他刚才突如其来的拥抱而不知所措，但很快，他笑了，笑得极温柔。

月牙似的眼睛微微弯起，闪烁着漂亮的光泽。

仍是有些担心，他双手捧住他的脸：“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安格摇了摇头，下意识的避开他的视线。

“我很好。”

被他逃避的动作激怒，少年立刻再次扳过他的脸颊：“一点都不好！你脸色那么苍白！还有，你说，没有资格跟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安格静静的看着他。

无法回答。

该怎么开口呢？说以前的安格被一群混蛋轮奸过？

维玖会疯掉的，他敢肯定。

然后再打击他说，其实安格已经死了，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

搞不好维玖会把他杀了也不一定。

难道……要接受一个男人的爱吗？

“别拒绝我，安格……”猛地将他抱住，少年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会死的……我不敢相信如果真的放手，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会死掉的，一定会……”

“维玖……”迷茫的睁大眼睛，视线透过他的肩膀，看向车窗外色彩斑斓的灯光。

美丽的夜色，曾经温暖的回忆……这个身体带着天生异香的少年，如以前一样，紧紧的抱着自己。

没有了仇恨，没有了纠纷，没有了嫉妒和憎恶的……平静的世界。

“好像下雨了，维玖……”

雨点“嗒嗒”的滴落在窗户上，灯光被折射成更加耀眼的色彩。

“嗯……”少年微微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将他抱得更紧。

似乎有泪水顺着自己的脖颈滑下，一点点，浸透在他的心里。

“你是不是哭了？”他问。

“没有。”沙哑的，闷闷的声音。

明明就是哭了嘛……

怎么能忍心，去拒绝一个为自己哭的人呢？

……

根本就无法拒绝。

坐在宾馆床上，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男孩乌黑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房间的布置。

终于抵不住寒冷和饥饿而跟着维玖进来了这座教堂式的建筑。

这里除了提供餐饮外，还提供各种充满异国风情的套房，当然，价钱也很可观。

似乎很享受他心疼钱的样子，他越是觉得东西太贵，维玖那家伙就越是乱买一通。

桌子上堆成山的食物，全是客服刚刚从楼下送来的。

慕斯蛋糕，草莓冰激凌，各种烤肉，熏肠，还有鹅肝、牛排等等等等。

已经远远超出了两人份，就算再多两个人，也一定无法吃完！

维玖那家伙……真是浪费！

自小的储内贫民式教育告诉自己，钱是要存起来的，而不是乱花的。

所以即使不是自己的钱，看到这样大手大脚的维玖，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教育两句。

但终究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憋在心里，其实并不好受。

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伴着淡淡雨水清新的气息。

坐在床上没动，而是继续擦着头发：“你去哪里……”“了”字未出口，一大束玫瑰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有着怔住了，下意识的抬起头。

视线里映出少年漂亮的脸：“喜欢吗？”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

“太……”浪费了。

但到口边，却话锋一转，“……漂亮了。”

“你喜欢就好！”似乎很开心，维玖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

被玫瑰映衬的更加美丽的脸庞，根本是个不需要用这些骗小女孩的伎俩，就可以迷倒无数人的家伙，却这样小心翼翼的讨好着自己。

“只是……”终于忍不住开口，“很贵吧？”

“这点小事不需要担心啦！”维玖将花插在了瓶子里，“我打算把它放在家里的电视柜旁。”

“家？”安格一时有些迷茫。

“嗯，我们的家。”维玖转过身，静静看着他，“我买给你的房子，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不过下雨了，路不好走，我可以明天带你去。”

安格沉默着，没有答话。

“……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过家了，房子那么久没打扫，大概已经脏得不像样子了吧。”少年低声道，边一眨不眨的看着安格的反应。

男孩只是一言不语。

没有拒绝，也没有任何表示赞同的意思。

快要膨胀的焦虑感，因他不确定的态度而像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着。

努力克制自己马上要爆发的冲动，害怕会吓到他，而尽量轻柔的微笑：“那个……你不是饿了吗？不打算吃东西了吗？”他指了指桌上的食物。

这些都是安格最喜欢的，他一个不落的全部买了下来。

以前，他没有能力给他的，他想尽量去弥补。

可是男孩好像并不感兴趣，在餐桌旁坐下，即使已经饿到没有力气，他却似乎没有丝毫进食的打算。

立刻坐在他对面，有些担忧的望着他：“怎么了？胃不舒服吗？”

“不。”安格摇了摇头，“饿太久，反而没有吃东西的欲望了。”

“什么嘛，这种理由……”维玖嘟了嘟嘴巴，“最起码要吃一点吧，不能浪费买东西给你吃的人的心情啊！”

安格眨眨眼睛，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半响才点点头：“说的也是。”

拿起刀叉，加一块蛋糕。

对吃的东西并没有讲究的安格，却异常喜欢甜食，好像这种嗜好在进入这个身体后，更加的明显了。

“你以前就是这样。”对面的维玖稍稍眯起眼睛，“看到蛋糕就开心的像个孩子。”

“咳……咳咳咳……”立刻被噎住，不停咳嗽起来，维玖慌忙起身，轻轻拍着他的背。

“慢一点，不会有人跟你抢的。”在他面前蹲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男孩的唇。

安格静静的看着他。

在自己眼前放大绝美的面孔，以及他弥漫在自己唇边，溢满花香的手指，都让他有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似乎再靠近有一点点，就可以吻到他。

只要一低头，唇就能轻易的触碰到他的脸颊。

以前的安格一定这样做过，所以他才会忽然有了这种冲动。

立刻直起身，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随便用手擦了擦嘴巴，继续埋头吃着自己的东西。

身旁的维玖站了起来，静静的看着他。

食物很美味，可是却没有享受美食的心情，急匆匆的吃完东西，感觉体力在一点点回升。

安格坐在椅子上，而维玖则靠着墙壁。

空气一片沉默，压抑着，马上要爆裂的不安因子。

“雨……好像下大了。”尴尬的打破沉默，安格看着窗外。

“嗯。”维玖点了点头，“最近几天似乎经常下雨。”

气氛再次沉寂下来，努力强迫自己看着窗外，可是玻璃上倒映出的，却是背后少年纤细的身影。

他在看着自己，清冽的蓝色双眼模糊着玻璃淡淡的水雾。

打在窗户上的水珠，折射着酒店外霓虹的色泽。

楼下驶过一辆辆汽车的小路，如流动着月色光晕的溪水，泛开一层又一层涟波。

“好奇怪，明明下着雨，怎么还有月亮呢……”喃喃自语道。

“你不打算去洗澡吗？”维玖忽然开口。

“什么？”安格回过头。

“下这么大，我们大概回不去了。”维玖直起身体，“当然，我也没有打算回去。”

安格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去洗澡吧，浴衣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不然，会感冒的。”维玖说，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

安格不禁有些好笑，似乎不久前，他也这样哄过罗利。

尽管那个夜晚的记忆，并不完全美好。

“你先去洗吧，我还好。”觉得维玖是比自己更需要照顾的人，所以才这样说，可是少年并不领情。

“要你去你就去！”稍稍嘟起嘴巴，比起生气更像是在撒娇的看着自己，“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希望我对你图谋不轨吗？”

“什……什么啊……”安格瞪大眼睛。

“那就快点去洗澡了！”不由分说的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不然我就要吻你喽！”说着作势吻下去。

安格忙把他推开：“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迅速跑到浴室，关上浴室门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在“噗通噗通”的拼命狂跳。

一眼便看到对面镜子里的自己。

脸颊微红，稍稍勾起的唇角透出一抹羞涩的笑，原本就魅惑的容貌，此时更是艳丽得让人几乎疯狂。

总觉得，面对维玖的时候，自己变得……好娘！

34.表白

应该是粗线条大大咧咧的人才对，怎么可以露出这种如小女生般羞涩的神情呢？

想想都觉得浑身发寒。

维玖是男人……他也是男人……

不停用冰水冲洗着脸颊，即使维玖再漂亮，他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啊！

样子虽纤细，却很有力，抱着自己的时候……好温柔……

啊！我要疯了！

捂住脑袋，不停揪着自己的头发。

已经看不清自己的心意，究竟是身体的本能，还是他真的已经陷了进去。

并不讨厌和维玖在一起，但也没有心安理得到可以和一个男人交往的地步。

想到维玖也淋了雨，即使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但还是不能一直呆在浴室里。

于是便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出来时，一眼就看到维玖站在窗前，透过玻璃在看着什么。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少年映在玻璃上的脸，秀美的，模糊的，被五光十色的雨水冲刷着。

没有回头，只是稍稍垂下睫毛：“洗好了？这么快，记得以前，你最少要一个小时……”

“我说过我不是以前的安格！”不知怎么的，有点憋气的感觉，“我和他不同！”

对他的话并没有多大的反应，维玖只是沉默的，稍稍转过身。

面对着安格，直直的看着他，灯光和雨水折射出的晕彩，迷蒙了少年俊美的脸庞。

异常柔和的感觉，连声音都软软的，哄小孩子入睡似的语调：“安格，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吗？”

心里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灭，有点憋屈，但面对这样的维玖，根本没有办法生气。

一屁股坐在床上，黑色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

没有心情去理会那黏腻的湿漉漉的感觉，完全不顾形象的盘腿坐着，安格抬眼看着维玖：“我已经洗好了，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