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重击（一）

不排除万陆的推测中带着开玩笑的意思，但他说的也非全无道理。细想一番，不难想起先前发生过的一起事件。

那起至今无人知道真凶的血钉事件，似乎也只是想吓唬吓唬我而已。这样一来，我很快想到了某个人。

和万陆他们回到跳水中心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大家都进行了过半的训练，再过个十几分钟大概也要结束。我看了看馆场，随后转向后面的更衣室。万陆让潘靖进去训练，而他则跟在我后头一道前去。

我只是轻微的怀疑，所以只要打开那个人的储物柜，看看他的衣服便能证实一切。万陆背抵着门，懒洋洋的看我：“你想到了什么，怎么不说说？”

“也许不是，我不能乱说。”

“我先告诉你啊，随便翻人家柜子可是不道德的。”万陆像没事人似的头仰着望天，“要是怀疑人家的话，还是挑明了说出来比较好，背地里干这种事可不好。”

“挑明了说也很难办……”我嘀咕了一句，知道他也只是吓唬吓唬我，便打开了面前的储物柜，那是江子西的。

万陆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我背后，他皱着眉说道：“你怀疑是他？你不会是觉得他嫉妒你才害你的吧……”

“因为某些事情，不得不证实一下，不过我不觉得是他。”我边说着边翻找着柜子里的东西。

万陆摇头，一副嫌弃的嘴脸：“你这话真矛盾，明明就是怀疑他。”

我已经没心思和他抬杠，因为此时我的心里很乱。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条白色衬衫，而前排纽扣的第三颗纽扣不见了……

“不会真的……”万陆也眼尖的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瞪大了眼，倒吸了一口气。

“可能是误会。”我赶紧把他的衣服收好，刚关上柜门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江子西站在门口，瞪着更衣室里面：“你们翻我柜子干嘛？”

我和万陆因为太投入，都没注意到有人回来。我急忙转头，看到三四个人站在门口不解的望着里头。

万陆插了上来：“你的柜子没上锁，衣服从里面掉出来了，我们刚巧进来，就帮你捡起来了。”

万陆，你也有说对话的时候！

江子西倒真以为是这么回事，嬉笑着和我们道谢：“原来是这样，谢谢啊。对了，林跃然，你的头怎么了？”

我尴尬的点点头：“就是不小心磕到了，小小擦伤而已。”江子西的眼神依旧如常，没有半分变化，我想可能真的是误会。刚想要离开，万陆突然毫无预警的开口了。

“刚才看见你的衬衫上少了一个扣子。”

江子西愣了一下，立刻皱眉怨道：“是啊，不知怎么就掉了。昨天明明还好好的，今天起床穿衣服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万陆便从我裤子口袋中掏出了那颗白色纽扣。他笑着摊出手：“是这颗吗？”

江子西瞧了瞧那枚纽扣，再瞅了瞅自己的衣服，一把就接过了纽扣：“没错了，就是这颗，万教练，你在哪里找到的。”

万陆的眼睛始终停留在江子西身上，从侧面看他的笑容显得很奇怪，有一种莫名的深意：“在跳水中心的跳水池边上，准确来说，是在林跃然的……”

“是我捡到的啦，哈哈，就这样，我先回去了，万教练，你也一起走吧。”二话不说，我拉起万陆就往外疾走。这万陆，果然不常说人话。他这是要干什么，要试探他，还是要拆穿他，不管哪一个都不能在不确定结果的时候使用。

“你干嘛啊，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他。”我拖着万陆跑了老远后，才放开他，一路上万陆喋喋不休的抱怨。

“你才是，想干什么，有你这样对孩子说话的教练的吗？”

“咦，你不也是孩子，我现在在保护你的生命安全，你居然对我这种态度？”万陆气的歪了脖子。

我无奈的翻白眼：“拜托，有你这样问人家的吗？第一，现在我们还不确定他就是那个人，万一是个误会，你这么一问，会直接导致我和他的关系闹僵。第二，就算他真的是那个犯人吧，他会那么傻告诉你是他在害我吗？你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

万陆的脸由愤怒变成茫然，然后叮的一声亮了起来：“对啊，分析的有道理。”

“有没有脑子啊……”我摇头叹气。

“慢着，你的口气态度思维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初中生。”万陆打断了我的嘲讽，非常怀疑的问道。

糟糕，一不小心露出了我的真本色……

我抬头换上一脸傻笑：“哪有，我还是个孩子，国家的花朵，只是和万教练混多了，脑子好使多了。”

老天原谅我的胡言乱语吧。

万陆撇撇嘴，刮了我一个脑门：“贫吧你。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这事就这么算了？万一他又来整你了呢？”

我低头沉声：“我会找机会问他的，不过不是现在。而且我觉得真的不是他，他的眼神一点都不像是做过那些事……”

万陆摇摇头：“果然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鬼，人都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他在你面前的表现也许是装的，功力深厚的可以骗得你晕头转向。”

我瞪万陆一眼。要说涉世未深的那个也应该是他！

“不过我也不觉得是他。”但万陆很快又添了一句。

我认同的点点头。

“你先回去睡吧，这件事我这个做教练的肯定会侦察到底。”万陆难得用如此认真的语气说话，我还真有点被感动了。

万陆刚要走，我又想起了一件事，立马扯住他的衣角：“这事先别告诉韩教练。”

万陆斜眼想了想，做了个OK的手势，便走了。我摸了摸头上的伤口，似乎已经不怎么痛了。摇摇头，便往宿舍楼走去。刚到半路，远远看见一个人影慢慢跑近，仔细一看，发现是何亦。

何亦正在朝我招手，我也挥手回应他。等到距离接近时，何亦像是被什么吓到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

“跃然，你的头怎么了？”

我摸摸额头，尴尬的笑笑：“不小心擦伤了。”

何亦的眼中满是担忧之色，他拉过我的手，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个纱布要常换，到我宿舍来拿一些吧。”

听到何亦关切的话语，我打算接受他的好意，便任由他拉着回了宿舍。

第三十一章：重击（二）

何亦的宿舍原本也是我的宿舍，只是我搬走之后，宿舍有点变了模样。宿舍里就何亦一个人，他让我坐着，自个儿去柜子里拿医用箱。一边翻箱倒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聊着天。

“你在哪里擦伤的？”

我朝天望了望：“嗯……跳水池那儿。”

“怎么会那么不小心，你可是马上要参加城运会了。”何亦已经找到了医用箱，他小心的从里面拿出纱布，“要不现在就给你换一下吧。”

“哦……好。”也好，正好我不大会绑纱布，也不怎么想找江子西帮忙。

何亦轻轻地将我头上的纱布取了下来，然后仔细的看起那个伤口：“这伤口不像擦伤啊……”

我愣住，万陆不是说擦伤吗？难道还要严重一些，那我还能不能参加城运会？！

“你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何亦低头看我，眼神出奇的认真。

我看着他，半天才答道：“其实是被人推到了扶梯上……这伤要不要紧，会不会影响我参加城运会。”

“问题应该不大……不过，是谁推了你？”何亦的脸色很不好，满是担忧之色。

看着他的表情，我实在不忍心骗他。他为了我做了这么多，我该以真心相对，而且他应该不会出去乱说。

于是，我就把这次撞破脑袋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包括那枚纽扣的事情。

何亦的脸色有些发暗，他低声说道：“江子西那混蛋，我去找他算账。”

“别！还不确定是他，你别冲动！”没想到何亦居然会这么怒气冲冠，我赶忙拉住他的胳膊。

“肯定是那小子，你不是说纽扣是他衣服上的吗！”

我赶忙摇头：“话虽如此，但万教练给他纽扣的时候，他一点反常都没用。通常犯人不都会有些异样的吗……”

“是他掩饰的好，跃然，我早就和你说过，小心点他，你也许看不出，但我知道，他一直和嫉妒你。”不知为何，何亦的怒火有些控制不住。

顿时觉得有些棘手，我立刻制止道：“他的成绩一直很好，犯不着为了嫉妒，就干出这种事来。”

“怎么不会？你还记得去年的全省锦标赛吗，他那时没有参加，我一直感觉他看你的眼光很不一样，后来你不就受伤了吗！”

没想到何亦还记得那件事……也就是说，他那时真的怀疑江子西了。

“不可能的，他还很热心的给我写每一跳的意见，如果他真的要害我那为什么还要帮我？”我也控制不住的大喊起来，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整件事和江子西无关，一心想为他辩解。

可能是我的喊声太有震慑力，何亦怔在了原地。片刻之后，却是更大的怒火：“你为什么还帮着他？”

“不是帮他，因为我们无法确定是不是他干的。”我有些气虚，总觉得再争吵下去毫无意义。

何亦却还有力气发怒：“怎么不能确定，钉子是他的，纽扣是他的，这些不是足够了吗！”

“但还是不能……等等……”本来垂着头有气无力，在听到何亦的话之后，猛然抬起头，“我……没和你说过我是被钉子弄伤的……也没告诉过任何人那钉子是江子西的，你……怎么知道？”

“我……”何亦的语气从愤怒变成了闪躲，一下撇开了原先紧盯着我的眼睛。我心里开始慌起来。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再次小心翼翼询问了一遍，最终得到的仍是沉寂。

心里似乎笃定了一个事实，但我始终不敢相信：“怎么会是你？”

何亦紧张的抬起头，大声说道：“不是我，是江子西，是他干的！”

心底的绝望越来越深刻，忽然想到万陆说的那句“功力深厚的可以骗得你晕头转向”，只是怎么也猜不到何亦会是功力深厚的那个人。我苦笑了一声：“到这时候还想把所有事情赖给他？”

“不是的……跃然，你听我说。”何亦的脸有些扭曲，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别说了。”我无力的摆摆手，“不管是谁干的，这两件事我都不想再追究了，我也会让教练他们不要管的。不过，如果你真的是那个人，我请你赶快收手。”

“我没有！”何亦拉住了我的手，猛力摇晃起来，“你宁愿相信江子西都不相信我！”

“你错了，我从始至终都是相信你的。哪怕到现在，我都想要相信你。”我抽出手，拍拍何亦的手背，现在的他情绪有些失控，我应该安慰他，“我们还是朋友，今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先镇定下情绪，纱布，我自己回去绑吧。”

转身之后，胳膊又被人抓住，我皱着眉回头，却看到何亦哭红了眼。

“跃然，我知道你已经怀疑我了。不管你怎么想，我做的一切只是想要让你留在我身边。”

我心里难受，何亦看上去是这么孤独无助。可我，不能放纵，我不是当初的那个林跃然。

“对不起，可我不是你想要守护的那个林跃然……”话只能说到这儿为止，再多些我真怕重生的事情会暴露。

可是何亦的执念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他没有放开手，而是一把将我死死抱住，可以说，他对我的关怀已经达到了病态。

“你别这么说，原谅我好不好。我只是怕你越走越远，我尽了全力可怎么都跟不上你，你和江子西越走越近，离我越来越远，我很怕你和他一起后就不需要我了。”

“所以你就借着他的手伤害我？”我使尽全力推开何亦，冷冷看了他一眼。我没想到何亦会有这种心机，竟可以为了这种理由做出过分的事情。

“我不是想伤害你，只是要你留下……”何亦拼命辩解着，底气却仍是越来越不足。

我侧过头，不再看他：“好了，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我也不打算揭发你。还是那句话，人都要走自己的路，你不必一直留在我身边照顾我，那么我走了。”

何亦没有追上来，我以为这件事情就会这么结束，但真的没想到，他竟仍不肯放手。当我听见何亦哭喊着追上来让我别走，刚转过脸，头顶上黑压压一片，紧接着，脑门猝不及防的被钝物砸了一下。

那一下够狠，打得我眼冒金星，头痛欲裂。我软软的瘫倒了下去，也不知是不是血流进眼睛的关系，双目怎么都睁不开。

耳边传来嗡嗡的声响，我只能大致分辨出是何亦焦急的声音。他蹲下来拉我，大概是为刚才的行为后悔，声音离我越来越远，我扯着何亦的手臂，使尽最后的力气开口。

“快……送我去……医院……”

第三十二章：失之交臂

之后我不是很清楚被搬到了何处，只隐约感觉到自己醒了又晕晕了又醒，来来回回几十个回合后，我终于稍稍清醒。

而那时，闪过脑海的第一个名词便是“城运会”。当我完全清醒时，一下睁开眼大叫道：“城运会！我得去参加城运会！”

坐在一旁玩手机的万陆被突如其来的大叫吓了一跳，他从椅子上跳起，开口便骂：“妈呀，吓死个人了，搞什么，一醒过来就这么精神，你到底受伤了没？”

“万陆，这是哪儿？”我皱着眉打量四周雪白的墙壁，鼻子里传来一阵阵的消毒水味。

万陆收了手机，给我倒水：“还能是哪，医院啊，你都昏迷几天了。”

我瞪大了眼，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我躺了几天，城运会开始没？”

万陆递给我杯子的手稍稍顿了顿，而后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关于城运会……这次你的名额取消了。”

我大惊，腾地坐起身子，脑袋因为剧烈的晃动又是一阵剧痛。我咬咬牙，急切的问道：“为什么！”

“城运会已经开始两天了，所有参加的队员已经去了D省。”万陆叹了口气。

身体里剩余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我泄气的躺了下去，双眼空洞的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昏迷的这几天，心里满满的都是城运会，要不是这个催促着我醒来，大概还要再昏迷一段时间，可即使如此挣扎，仍是来不及。

万陆坐在床边，安慰着：“先起来喝口水。机会还很多，不要太在意这一次。”

我没有搭话，万陆摇摇头，也不说话了。静了好久后，我淡淡的开口：“何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