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蝶红着脸“嗯”了一声。“那，我现在就跟着你回家，好不好？”

“这……”祈傲天面露难色，“我怕爹会一时接受不了……这样吧，我先和他说好，再把你带回去，好吗？”

“好！”琦蝶灿烂的一笑，“我会乖乖等着天哥来接我。”

祈傲天见他如此懂事体贴，更加对他爱得不可自拔，又是一个深深的舌吻之后，才放开了他。

琦蝶温柔地服饰他穿衣服。“天哥，我见你身上有好多伤疤，都是习武时留下的吧？”

“是啊，我们这种习武之人，是很难不受伤的……”祈傲天见琦蝶面露不忍之色，柔声道，“你既然不喜欢我这些伤疤，我以后就尽量不受伤，好吗？”

“嗯！”琦蝶又是甜甜一笑。

“蝶儿，我……”祈傲天实在不愿说出这句话，却又不得不说，“我今天必须要走了。”

琦蝶仍旧十分体贴地道：“好，天哥你快回去吧。不然你爹爹该生气了。”

“我真不忍心留你一个人……我知道，你现在身子一定很难受，使不出一丝力气，是不是？我很想留在这里替你端茶倒水，日日服饰你左右，可是……可是……”祈傲天说着说着，眼圈就已经红了。

“嘻嘻，好了好了，你不用这样……要是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帮我做件事吧。”

祈傲天忙道：“别说是一件事，就是一千件，一万件，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全都答应你！”

“我却只要你做这一件。”琦蝶的表情严肃起来，“害死我爹的，是他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一个叫贾万贯的男人……”

没等他说完，祈傲天就义愤填膺地打断他：“你放心，你的杀父仇人就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一定提他的头来见你！”

“不！”琦蝶却森然一笑，“我要你把他活着交到我的头上，我要亲自结果了他！”

“好！”祈傲天一口答应，然后与绮蝶依依惜别了许久，才万般不舍地离开了。

那一晚的事，一直让祈傲天又是欢喜，又是愧疚。

直到二十年多后，听蝶韵旧事重提，他还是满怀自责之情。“对不起……蝶儿，那天晚上，一定把你弄得很痛吧？你第二天，照顾自己也一定很辛苦吧？”

蝶韵淡淡一笑。“男人的第一次，总是很痛的，没什么大不了，我也早就习惯自己照顾自己了……对了，天哥，你难道不觉得，那一晚的事，有些奇怪吗？”

“奇怪？”祈傲天怔怔地问，“有什么奇怪？”

“呵呵……你啊，真是太单纯了……当年是，现在也是……让我来告诉你吧。我是故意把你灌醉的。整件事，都是我的预谋。从我问你晚回家你爹会不会打你之后，我就决定好了要执行这个预谋。”

“……啊？！”祈傲天一惊。“……原来是这样……蝶儿，你做得对，我俩一直互相喜欢，可我又迟迟不采取行动，让你等得很心烦吧？”

“不错。”蝶韵见祈傲天仍然没有半分责怪他的意思，反而把责任全推到了自己头上，心中暗喜，祈傲天果然和自己想得一样，面对自己已经跟个白痴差不多了，“你想，我当年那样高傲的性子，也不好直说什么，只得用了那样的法子，让你来主动。”

祈傲天在他脸颊上一吻。“蝶儿，真是难为你了。”

“可是……”蝶韵的笑容中忽然带上了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可是你真的以为，我那么做，仅仅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吗？”

“……？”祈傲天又是一愣，“难道不是？”

蝶韵摇了摇头。“天哥，我和你说实话吧。我原本只是在翠竹苑弹琴卖艺，从来不单独接待任何客人。可是我为什么唯独愿意接待你？不是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了，而是因为，我觉得你既会武功，人品又好，也许，可以为我所用。”

“……什么？！”祈傲天闻听此言，不禁大吃一惊。

蝶韵的笑容却又忽然温柔了起来。“天哥，你放心吧。一开始我虽然别有所图，但越是和你接近，我就越喜欢你。到了那天，我的确已经是对你一片真心。”

祈傲天这才长松了一口气。“那，蝶儿，你一开始又是为了什么？”

蝶韵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就是要这样，就是明知道自己居心不良，仍旧可以一笑而过。“一开始，我是想去你们傲天派学武功，然后好为父报仇。否则，我既无权无势，又不会武功，何时才能手刃仇人？

“原来是这样。也难为你一片孝心了。”祈傲天现在眼中的果然完全是蝶韵的优点。

“嘻嘻，天哥……”蝶韵忽然又露出了刚才那种令人有几分毛骨悚的笑容，“你还记得，你把那个贾万贯交到我头上之后的，我是如何对他的吗？”

祈傲天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我不太记得了。蝶儿，我们不说这些了好不好？”

“好啊。”蝶韵倒是一口答应了，还热情地吻了上去。

其实祈傲天当然是记得的。

他原本以为琦蝶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想不到，他也会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一面。

那天，他竟把贾万贯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了下来，直到把奄奄一息的他折磨了好久好久，贾万贯才断气。

其实从那个时候起，心灵被仇恨扭曲的琦蝶，和温柔善良的祈傲天，也许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只不过当时他们彼此都还不知道而已。直到现在，祈傲天也还不知道。

第 17 章

祈傲天的父亲叫祈壑，是个对儿子和众弟子都极其严厉的人。

当然，他本来不至于要为祈傲天一夜未归就打他一顿，可是这一天，祈傲天却当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痛打——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向父亲坦白了琦蝶的事。

祈傲天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地承受着父亲似乎永无止境的毒打，却是坚决不肯认错。他认定了父亲绝对不忍受真的活活打死他这个祈家三代单传的唯一香火，只想他能撑下去，父亲早晚都只有点头的份儿。

果然，祈壑终于停了下来，厉声问：“说！那个小倌，叫什么名字？”

祈傲天以为是父亲终于肯接受他们了，不禁大喜，脱口而出：“他叫琦蝶！”

“琦蝶是么？”祈壑冷笑一声，然后掉头就走，“好，我现在就去翠竹苑杀了他！”

“……什么？！”祈傲天大惊之下，连忙支起疼痛难当的身体，死死地拉住父亲的衣角，“爹！！您不能去！！我求求您，您要打要杀都冲着我来，千万不要伤害他！！”

祈壑“哼”了一声，冷冷道：“要我放过他也可以。除非，你今后彻底断了这念头！”

“……”祈傲天知道，一向雷厉风行的父亲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只得勉强道，“是，孩儿知道了……可是，请容许孩儿去向他道个别。”

“哼……”祈壑沉默了半晌，终于道，“好吧。你就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就这样，祈傲天当天就不顾身体的伤痛，风尘仆仆地赶到翠竹苑去找了琦蝶，和他道别。

琦蝶虽然也看出他挨了些打，却没想到会严重到什么程度，便冲他大发雷霆。“你这个没用的男人！！挨几下打就退缩了？！你上了我，却想拍拍屁股走人？！真是个负心汉！！”说罢，他高高举起了一个花瓶，终究也不忍心对祈傲天伤上添伤，便狠狠杂碎在了地上。

“……蝶儿，是我对不起你……”祈傲天只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对不起？！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已经毁了我一生的幸福！！”

“我……我可以给你足够的银子，让你不用弹琴，不用服饰别的人……”祈傲天说着，就掏出一大叠银票。

琦蝶终于忍不住“啪”的一耳光打在他的脸上，夺过那堆银票撕了个粉碎。“你以为我要的是你的臭钱？！

“……对不起……”祈傲天仍旧只有重复这三个字。

“对不起你个头！！！”琦蝶又乒乓一声砸碎了另一个花瓶。

两人当天虽然大闹了一场，可终究还是放不下彼此。于是在那以后，祈傲天仍旧是包下了他，并常常偷偷跑到翠竹苑来和琦蝶私会。但两人耳鬓厮磨的时候少了许多，琦蝶动不动就去摔那些瓶瓶罐罐甚至是直接对祈傲天大打出手。祈傲天对他自感亏欠，也只由着他打。

直到现在，当祈傲天向蝶韵回忆起当年的情景时，蝶韵才知道，祈傲天后来无论他怎么闹都不肯答应带他回傲天派，不是怕再挨打，而是为了怕他出事。“……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你怎么不早点说清楚？”蝶韵这次的这句道歉倒不是在演戏，而大多是出自真心了。

“早说又如何？”祈傲天苦笑道，“终究是我负了你，是我对不起你。其实，我也想过，是不是干脆就带你私奔。可是爹一手一脚地把我拉扯长大，我实在不想做个如此不孝之人。所以后来，爹给我订下了和英琦的婚事，加上我本来也觉得和你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便终于一咬牙，决定和你彻底的断了。”

蝶韵当然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的情景。

当琦蝶听祈傲天说出这番话之时，只犹如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悲愤欲绝地几欲晕眩。

“蝶儿，你我终究是有缘无分……我已经替你赎了身，你今后就去你想去的地方，过正常人的生活吧。”祈傲天却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尽量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琦蝶仍旧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然后掉头就跑。

祈傲天在追与不追之间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追了过去。

琦蝶就这样跑啊跑，跑啊跑，直到跑到了一个山崖的旁边。

“啊！！蝶儿你要干什么？！！”祈傲天被他吓了个半死，“你快过来！！那里很危险！！”

“姓祈的！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是娶我，还是娶孟英琦？！”琦蝶厉声逼问。

“……我……”祈傲天愣了愣。他实在不敢轻易许下承诺。因为他是个一诺千金的人。

然而，就是他这片刻的发愣，被琦蝶理解成根本不介意自己的生死。他终于彻底灰了心，从崖上纵身一跃。

“蝶儿！！！！！！！！！！！！”祈傲天凄厉的呼声震彻了山谷。

在那之后，他一直不吃不喝地傻傻站在悬崖旁边，无论是烈日高照，还是大雨倾盆。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几天，他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祈傲天实在不愿再回忆那时的情景。蝶韵却非要逼他提起这个话题。他只好把接下来的事也一并给蝶韵说了。

当祈傲天总算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父亲老泪纵横的脸。“天儿？！你醒了？！”祈壑的声音充满了关切，又有几分祈傲天从来没见过的内疚自责，“哎……你们的事，爹都听说了……对不起……爹不是想要逼死他的……我也真的没有想到，他性子会那么烈……”

祈傲天头一次听到父亲对自己说“对不起”，心中只觉得五味俱全。

但更令他惊讶的是，下一瞬间，父亲竟然在自己面前跪了下来。“天儿，爹求你一件事！”

“……爹？！！”祈傲天连忙去扶父亲，“您这是干什么？！”

祈壑却还是不肯起来。“爹知道你的性子。你多半是想要随他而去，对不对？”

“我……”祈傲天无法否认。其实，他站在崖上的那几天，的确无数次地想过是不是自己也跟着跳下去。可是他又放不下年迈的父亲。他何忍让父亲体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孝心与爱情也许自古就难以两全，现在既然已经永远失去了恋人，难道还要害死父亲不成？！

“所以，就算爹求你了，好好地活下去，替祈家延续这份香火吧！爹知道，你这辈子从此都不会再有安稳日子过了，可是……”

“爹，您不用再说了。”祈傲天终于坚定地道，“我决定了。日子再痛苦，我也会活下去。”

“痛苦么？”听祈傲天说出这番话的蝶韵忽然森然笑着打断了他，“可是，天哥，我觉得，你这些年过得挺不错的啊。”

祈傲天长叹了一口气。“你难道不觉得，我的性子已经和当年变了不少？”

“是啊，你当年很温柔，总是带着儒雅的笑容；可是你现在总是冷冰冰凶巴巴的，大家都怕你，只有我不怕，嘻嘻！”蝶韵的神情似乎又重新天真烂漫起来。

祈傲天笑道：“你自然是不会怕我的。从来都只有我怕你的份儿。”

“对了……”蝶韵看似不经意地问出这个问题，“人人都说你嫉恶如仇，你对作恶多端的凤蝶教也一向毫不留情。你为什么那么恨他们？”

“我当然是恨他们！”祈傲天的声音忽然带上了几分寒意，“他们怎么可以用上’蝶‘这个字呢？蝶儿，这是你的名字，所以，这个字在我心中是神圣的，是不可玷污的。”

“……什么？！”蝶韵有些惊讶，“你就是为了这个，才那么恨凤蝶教？”

“不错！”祈傲天咬牙切齿地道，“就凭那个狠毒的男人，也有资格自称为凤蝶？！”

“……呵。”蝶韵淡淡一笑，“他为何没有资格？人人都认为，蝴蝶是种十分美丽的讨人喜欢的生物，凤蝶又堪称是蝶中的美丽之冠。但很少有人知道，蝴蝶和蜈蚣、蜘蛛一样，也可能是有毒的。你知道吗？凤蝶当中有一种长翅大凤蝶就是有毒的。”

“哦？”祈傲天若有所思地道，“这我倒真是第一次听说。”

“你说……”蝶韵用颇有几分复杂的表情凝视着祈傲天，“你说，你要是恋上了一只虽美丽却有毒的凤蝶，是将它斩落于剑下，还是甘心成为它的俘虏？”

“……啊？”祈傲天有些茫然，一事不解他这个问题的是什么意思。

“那我说得更清楚一些吧。如果，你爱上了一个很恶毒的男人，他想要把你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害死，你是杀了他，还是由着他害人，甚至干脆帮他、包庇他？”

“……”祈傲天沉吟半晌，然后摇了摇头。“这两种我都不会选的。”

“哦~~那你是会撵他走，让他无法继续害你身边的人？”蝶韵心想，祈傲天和祈云峰不愧是父子，连处理问题的方式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