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罗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没办法吐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Noah，他的名字。”凯恩的声音很轻，索罗艰难的将视线硬生生的转回上校身上，发现上校看着这架巨型机甲的眼神格外温柔。

机甲胸口处的控制室缓缓打开，升降链从控制室慢慢垂下来。

凯恩摘下手套，轻触他泛着银白色泽的冰冷皮肤，转头看向索罗：“想上去试试吗？”

索罗的心跳骤然加快，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长官。

凯恩勾起嘴角：“如果你能获得他的认可，以后，他就是你的了。”

“获得……认可？”索罗的声音有些暗哑。

“每一件绝世兵器，都有一个专属的主人，诺亚是黎明舰队最锋利的刀，不过，至今没有人能与他的精神系统匹配。你愿意试吗？”

“没有人能和他匹配？为什么不调整到可匹配的参数呢？”索罗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开始提出自己的疑问。

凯恩手指在诺亚身上游走，如同对待情人一般眷恋：“他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需要一个配得上他的人，这样，才算得上是人间凶器。”

索罗不再提问，他伸手抓住升降链，一脚踩上踏板。诺亚感受到重量之后，升降链开始自动上升。

凯恩脸上抬头看着他，钴蓝色的瞳色中有鼓励，还有期冀，还有一些索罗理解不了的，或许连凯恩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复杂神采。

控制室的门闭合起来。索罗坐在控制椅上的瞬间，监视器的屏幕亮起来，在密闭的空间中泛着莹白色的光芒。

索罗抬眼望过去，可以看到上校正仰头看着他。

是的，就这样，请你一直这样看着我，我不会让你失望。

“Noah请求连接机师意志。”控制室响起柔和清亮的女声，索罗意识到，这是这架机甲的智能系统。

“允许。”

控制椅靠近头部的位置稍微突起，在索罗脑后完全贴合之后，他仿佛感受到一阵酥麻的电流从头部开始蔓延到全身。

他的心跳的越来越快，索罗努力睁大眼睛想要透过监视器寻找凯恩的身影，无奈的发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机甲师就位，匹配测算数据如何？”凯恩带起耳机，直接和研究室对话。

“初次数据匹配会给机甲师带来巨大的身体负担，不过这个人好像还挺得住。”

“好的，继续。”

当眩晕感渐渐褪去，索罗发现原本已经混合成色块的景象慢慢清晰起来。

刚才的感觉实在太糟糕，像是……像是连续在刑讯舱中待了好几个小时。那种全身的感官和意识被剥夺的失控感，让索罗到现在还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他不确定自己的表现如何，此时他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

“上校……”索罗轻声叫道，不过叫完他突然意识到，现在上校根本听不到他说话。

他使劲闭了闭眼，重新挺起脊背。

“我在。”

索罗诧异的睁开眼，向监视器望去，凯恩一手贴着耳侧，正抬头看着他。是的，他在看着他。

“数据匹配完成，契合度85%”

耳机里传出研究员清晰的汇报。

“很好。”

凯恩切换了频道：“小家伙，现在，你可以试着控制他了。”

索罗点点头，伸手接触到正前方的控制台。

诺亚头部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凯恩看着这个巨大的，承载着他全部期待的大家伙慢慢在他面前单膝下跪：

“遵命，上校。”

chapter 26

黎明号机甲舱的场地毕竟有限，只够诺亚这个十几米高的大家伙做一些奔跑之类的基础动作，不过这对于凯恩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所想要了解的，目前仅仅是索罗到底能不能控制诺亚。

而现在，看到在地面平稳行走的诺亚，他的表情很柔和，索罗至少能驱动他，并且没有驾驶障碍。

“上校，这位机师的身体机能和精神力与诺亚的同步率非常高，已经是所有实验者中最吻合诺亚数据的人了。”凯恩耳机里传来研究员欣喜的声音。

凯恩一手摁住耳侧，点了点头：“收到，具体的数据报告在结束之后发给我。”

“是，上校。不过，现在最好可以让这位机师休息一下，第一次驾驶诺亚还是会给机师造成很大的身体负荷，现在他恐怕要到极限了。”

凯恩没有回答，他看着面前的机甲依然平稳的身姿，过了一阵子才回答对方：“我知道了。”

“索罗·斯蒂莱尔，已经可以了，停下来。”凯恩接通机甲内部的通讯。

索罗的反应似乎迟钝了一些，在他下达命令差不多过了半分钟，诺亚才彻底停下来，不过他仅仅是安静下来，诺亚胸口的控制室舱门始终没有动静。

“小家伙，听得到吗？出来。”凯恩声音提高了些。

控制室舱门缓缓打开，索罗紧紧抓着升降链从诺亚身上下来。松开升降链，他本想往前走，却站不住的跪倒在地。

凯恩上前一把扶住他：“坚持的住吗？”

索罗抬起头，不过眼神的焦距显然对不准：“我觉得……有点晕……呕——”

凯恩眉头紧皱，已经做好承受呕吐物的准备了，没想到索罗一手捂住了嘴，紧闭双眼，喉头艰难的滚动几下……

注重生活品味的上校大人嘴角无法控制的抽了抽，脸色有点难看：“味道怎么样？”

索罗抬起头，这回终于找准了焦距：“呃……有点儿酸……”

上校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点儿反胃，忍无可忍的松开索罗，退开两步。

索罗不负众望的跪倒在地。

在诺亚的控制室内，索罗有一种持续的失重感，仿佛每一个动作都在抽取他的精神力，就像他第一次坐进机甲舱的感觉一样，甚至比那次还要糟糕，不过，他却有一种奇怪的自信，隐隐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到，完美的控制这家伙，可以成功的让自己变成诺亚的一部分。

这是一种可以感受到过程的融合，虽然在融合进行中的感觉不是那么美妙。

自己能坚持下来，除了莫名其妙的自信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他知道他的上校在看着自己，不能让上校失望。

凯恩看着眼前狼狈的小家伙，本想再扶他一把，不过一想到刚才这货咽下去的东西，就控制不住的嫌弃他，之后只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问道：“能自己走吗？”

索罗从地上爬起来，扶着额头点点头：“没问题，你放心吧。”

因为还是有点儿不舒服，索罗都忘记了用敬语，不过两个人都没意识到。

“没问题就好，今天给你放假，明天伊斯特拉准尉会带你去新的机甲模拟舱，以后你的机甲训练都在那里进行。”

索罗看着凯恩，试探的问道：“是诺亚的模拟系统吗？”

凯恩微笑着点了点头。

索罗还显迷茫的眼神里顿时充满光彩：“上校，我想知道，诺亚是不是和其他机甲不一样。”

凯恩顿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是的，诺亚是最强的，也是唯一的——如果你能控制他的话。”

索罗顿时觉得头也不晕了，气也不喘了，楼梯能走二十层了，心里高兴的无以复加，立刻信心百倍的表决心：“上校你放心吧，我一定行的。”

凯恩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站起来离开：“要是自己能走的话，就滚回去休息吧。”

“是，上校。”

索罗目送着凯恩离开，爬起来走了两步，还是觉得有点晕，于是靠在诺亚的腿部打算歇一会儿再走。他伸手轻轻抚摸着诺亚冰冷的金属表面，这个最强的，唯一的机甲，即将要属于自己。

三天后，托伦带回了法尔人的口供。

那个可怜法尔人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唯独不允许睡觉，到最后，他已经要崩溃了，只能语无伦次的说着：“让我休息，我什么都说，求求你们让我休息……”

凯恩浏览完法尔人的口供，哼笑一声，像是早就能预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让他把坐标画出来，正好卡洛斯上将还在，直接申请行动吧。”

“是。”

凯恩随手又翻了翻索罗这些天来的训练报告，小家伙的适应能力很强，每一天在模拟舱内待的时间都在延长，虽然每次出来之后的状态都有点儿惨不忍睹，不过他并没有半分怨言。只是，能在白天见到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高度的训练负荷和身体负担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凯恩知道，这些天的午餐晚餐，甚至都是马里奥为他带回寝室用的。

小家伙太累了，不过凯恩并不打算提醒他。因为他知道，原本他们的时间就不够多，小家伙愿意努力，他求之不得。即使看上去有点儿像压榨员工的黑心老板……

办公室的门被敲开，进来的是塞西莉亚。

凯恩抬头看到她，温和的笑了笑：“赛西。”

塞西莉亚走到桌边：“凯恩，晚上一起吃饭吧，只有我们两个。”

凯恩挑眉，之前的用餐时间，基本都是由他陪同卡洛斯父女，还有瓦罗森少校一起用的。

塞西莉亚有些抱怨的看着他：“你太忙了，我们都没什么机会单独相处，明天我和爸爸就要离开基地，我已经和他说好啦，让他把今晚的时间留给我们两个。”

说罢她又露出了几分期待的笑容。

凯恩保持着温柔的笑荣，对她点了点头：“好的，可是基地没什么单独用餐的地方。”

塞西莉亚皱着眉，有些苦恼的看着对面的人。

“逗你的，晚上我会叫托伦送餐来这里，条件是简陋了些，希望塞西莉亚·乌瑞恩小姐不要介意。”凯恩笑看着她皱眉的样子。

塞西莉亚高兴的在他脸颊印了个吻：“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凯恩摇头笑道：“赛西，面对男人的时候，可要矜持些。”

塞西莉亚瞪了他一眼：“我是对你才这样的，像瓦罗森那样的，我都懒得搭理他。”

“什么？”凯恩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塞西莉亚也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想起几天前的不愉快经历，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没什么。我先出去了，晚上见。”

凯恩点了点头。

塞西莉亚关上房门，稍微松了口气，心里对晚上的独处有些期待，之前想到瓦罗森时别扭的心情也就淡了许多。

才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赛西。”

塞西莉亚转头，瓦罗森正站在他身后。

“少校，请叫我塞西莉亚或者乌瑞恩，我们的关系实在不适合让你这么叫我。”塞西莉亚声音冷淡，完全没有和凯恩在一起时的随意和放松。

“赛西，明天你们就要离开，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瓦罗森对她的要求置若罔闻。

“抱歉，我已经约了人。”塞西莉亚不想和他多说，准备离开。

“是凯恩上校吗？”瓦罗森没有动，固执的问着。

塞西莉亚叹了口气，转身对他说道：“是的，所以请少校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是世界政府看好的军官，以后会前途无量，会有更多的女孩倾心与你，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我浪费时间和精力。”

瓦罗森看着塞西莉亚：“我不认为这是浪费时间，毕竟，以后我们是要在一起的，现在是在培养感情。”

塞西莉亚被他一本正经的狂妄弄的哭笑不得，实在觉得自己没办法和眼前这个男人沟通，最后耸了耸肩离开：“随便你。”

瓦罗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沉默了一会，最后又朝凯恩办公室的方向看了看，冷笑一声，回了办公室。

chapter 27

卡洛斯上将和塞西莉亚离开的时候，J3全体成员如迎接他们的时候一样，列队送别。

塞西莉亚上直升机之前，突然回过身吻了凯恩的脸颊，然后迅速离开。如此火热大胆的离别礼让J3的所有成员各种嗔目结舌和羡慕嫉妒恨。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是彻底公开了两人的关系。因为凯恩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只表现出一瞬间的惊讶，随即便挂上了有些无可奈何的宠溺笑容，挥手送别他们。

塞西莉亚坐在机舱里，看着地面越来越小的方阵，虽然心里有些舍不得，不过想到和凯恩确认了关系，脸上又有些难掩的幸福。

卡洛斯斜睨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一眼，假装吃醋：“太让人伤心了，有了男朋友就忘了老爸。”

塞西莉亚亲昵的搂住卡洛斯的脖子：“您肯定心里偷笑还来不及呢，准女婿这么优秀。”

卡洛斯瞪了她一眼：“人家都说，老爸是女儿上辈子的情人，这样算来，这死小子也算是我的情敌了，作为对手，我很难像你一样高兴。”

塞西莉亚被父亲逗乐，两个人又玩笑了几句，塞西莉亚突然想到自己吻完凯恩，回身时余光撇到瓦罗森少校看着自己的目光，顿时觉得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卡洛斯察觉道女儿的沉默，打趣道：“怎么了？真有这么舍不得吗？女孩子家，稍微矜持些，你这么恨嫁，老爸都要替你脸红了。”

塞西莉亚摇了摇头，问道：“爸爸，你觉得瓦罗森少校怎么样？”

卡洛斯奇怪的看向她：“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是她不想让自己对瓦罗森的偏见造成父亲对下属判断的偏差，所以塞西莉亚并没有提到两人之前的接触的细节，只是轻描淡写的回答道：“之前少校说喜欢我，我拒绝他了，所以担心他会在工作中对凯恩有什么个人情绪。”

卡洛斯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他们都是职业军人，有自己的军事素养，不会因为私人情绪影响到工作的，傻孩子，别太高估自己的魅力啦。”

塞西莉亚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心里默默的希望父亲是对的。但愿如此吧。

“嘿，小美人儿，你真是越来越犀利了！”

又一段训练结束，丹尼尔不遗余力的对索罗的驾驶技术大加赞赏。

索罗在试驾过诺亚的第二天，就开始在新的机甲模拟舱内进行与战斗机组的配合训练。

自从进入新的模拟舱，他就觉得自己的世界没有一天是静止的——长时间处于头重脚轻的眩晕感里。不过，按照马里奥的安慰就是：晕着晕着就习惯了。

他发现诺亚和普通的机甲不同，几乎不需要太多手动控制，更多的是依靠自己的感官，几乎每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和判断，都能准确的传送给这具原本应该没有生命的人形兵器。就好像诺亚本身具有生命一般。

他的眩晕感也是由此而来，个人意识要维持包括他以内的两个个体的运动和反应，这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所以，面对丹尼尔的夸奖，索罗也不客气：“必须的。”

他艰难的喘了口气，手动静止了模拟舱的运作——现在他精神只能维持战斗状态，辅助型操控尽量依靠手控，这样能为自己省些心力。

“索罗，你现在身体状态如何，如果不行的话，不用硬撑，如果勉强的话，明天任务可以不用‘诺亚’，等到你的状态更加稳定再驾驶他也不迟。”马里奥有些担心的问。

他和索罗同住一室，清楚的知道这些日子索罗每天回去累的倒头就睡的样子。

“没问题的，这不算什么。”索罗笑了笑，尽管看不到马里奥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的室友现在肯定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