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说道:“高祖有籍孺,祖父有邓通,父皇也有周文仁,阿嫣,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韩嫣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理直气壮的刘荣,几乎思维短路。还没来得及回话只觉得身边一阵风似的掠过,刘彘掳着袖子照刘荣的脸上就是一拳。刘荣没反应过来,生生挨下这一拳,捂着脸只感觉嘴角的地方被打破了。身后刘德立即大声喊道:“好你个刘彘,居然敢以下犯上,和太子动手,大家一起上,揍死他!”
当即刘德和刘阈就越过低头捂脸的太子和刘彘纠打起来,韩嫣看着形势也懒得理会刘荣,当即给周明锦使了个颜色,两人纵身一跃将刘德和刘阈从刘彘身上拉开。还不漏痕迹的给了刘德两拳,刘德当然不忍受韩嫣拉偏架的行为,翻过身来又给了韩嫣一脚,韩嫣侧身一让,避过了。肩膀却狠狠撞了刘德一下。
一旁被周明锦拉开的刘阈看到韩嫣的动作,当即窜了过来照着韩嫣的胸口就是一拳。刘彘刚起身就看到刘阈的动作,眼睛一瞪,从后面抱住刘阈的腰甩过去将刘阈按在地上照着脑袋就是一顿胖揍。周明锦害怕刘彘吃亏赶忙凑上去帮刘彘按住刘阈。一转眼几人又扭打到一起,只剩下一旁半边脸都肿起来的刘荣瞠目结舌的看着。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校场上侍候的太监侍卫发现的时候,几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众人当即惊慌失措的奔了过来,想要将几人拉开。不过几人已经扭打成一团,硬生生的拉开倒是怕将几人扯坏,当即在几人周围来回晃荡,场面乱成一团。
“你们在干什么?”晴空一声怒喝响起。乱作一团的侍卫太监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回头一看,全部面无人色的跪地不起。
“见过陛下……”
“见过圣上……”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群皇子郡王居然如同街上的泼皮一般扭打在一起,成何体统!”景帝铁青着脸喝骂道。他原本今天的心情还不错,又难得没有什么政事要处理,心血来潮带着刚刚议事完毕的大臣们前往校场考校各位皇子的技艺。没成想看到这番景象。视线撇过身后众位大臣闪烁的视线,愈发的怒火中烧:“程不识何在,你就是这么教导朕的子嗣的吗?”
“微臣在此。”程不识立刻从人群中走出来跪倒景帝面前,心中叫苦不迭。
“你说……你说今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景帝一只手颤抖的指着跪在地上默然不语的太子众人,开口问道。
“回禀陛下,微臣……微臣……微臣不知。”程不识以头触地,愧然说道。他不过是去了马场盏茶的时间,谁承想会发生这种事。
“你不知道!”景帝气的都乐了。“那好,太子,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皇恕罪!”刘荣闻言大骇,对着景帝连连磕头,全然没有适才的傲然。
“刘德你说!”景帝冷冷看了一眼不停求饶的太子,眼中失望一闪而过。对着跪在太子身旁的刘德说道。
刘德更是干脆,将脑袋抵在青石板上,连句话都不说。
“刘阈、刘彘……”景帝连连叫着众人的名字,却没有一人答话。
“都不说话是吧!”景帝怒极反笑。“真以为你们什么都不说朕就查不出来了?春陀——“
“奴婢在!“春陀立刻躬身应道。
“去给朕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景帝冷然说道。
“诺!”春陀躬身应道。立刻迈着小碎步走到众位宫女太监跟前,尖声尖气的说道:“适才皇子们动手,尔等阻止不及,已然犯了大错。如今陛下垂问,你们知道什么痛快说出来,大家都好交代。”
说着,将众位侍婢领到了校场另一头。
景帝看着都耸拉着脑袋不说话的皇子侍读,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一道尖锐的女声自身后响起:“是谁吃了豹子胆居然敢和太子动手,不想要命了吗?”
话音未落,一道紫色旋风一闪而过。停在刘彘面前“啪”的一声给了刘彘一巴掌。
“殿下——”韩嫣大骇,看着捂脸不语的刘彘,唇边都下血丝了。“栗姬娘娘你——”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栗姬凤眼一瞪,怨毒的看着韩嫣说道:“都是你这狐媚子勾搭的,你们弓高侯府是怎么教导子孙的!在我眼里,你连条狗都不如!今日看我不撕烂了你的脸,看你还怎么狐惑我的太子!”
说着,上前反手给了韩嫣两巴掌。
韩嫣在栗姬举手的时候眼中暴戾一闪而过,刚要反手还击,视线掠过景帝身后站着的一脸担忧的韩颓当,心中一顿,硬生生受了栗姬两巴掌。
刘彘和韩嫣都被打了,原本有些吓着的周明锦也来了脾气。他在家里本就是受尽宠爱的嫡系长孙,进宫之后王美人顾忌周亚夫的影响力也是尽量哄着顺着。即便是栗姬再嚣张也不敢在周明锦身上太过分。现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自己服侍的主子和要好的玩伴都被人打了。当即脸上有些挂不住,大声说道:“明明是太子不对,总是对着阿嫣说些轻薄话。还指使河间王和临江王欺负胶东王殿下。刚才还说‘高祖有籍孺,祖父有邓通,陛下也有周文仁’,以此要挟阿嫣,胶东王殿下才和他们打起来的。”
“你这个嘴上没毛的浑说什么,你以为你是周亚夫的孙子我就真不敢动你吗?”栗姬柳眉倒竖,恶狠狠的盯着周明锦,作势欲打。
“哼!”
“咳!咳!”景帝看着栗姬撒泼的模样,当即出声盖住周亚夫的冷哼。皱着眉头说道:“栗姬。你眼里还有朕和众位臣工的存在吗?”
栗姬眼里当然没有各位大臣的存在,不过看着景帝铁青的脸色,儿子被打的怒火顷刻被压制,当即躬了躬身,对着景帝委屈的说道:“陛下,俾妾心中自然有陛下,刚才不过是太生气了。这刘彘也太猖狂了,居然敢和太子动手。真不知道那王娡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所以你就动手打了彘儿一巴掌,还顺带将他的侍读也给打了。”景帝神色淡淡的说道。脸上也看不出喜怒。
“陛下——”栗姬不服气的扬声说道。
“栗姬,那彘儿不也是你的孩子吗?”景帝看着栗姬时不时扫过刘彘身上的怨毒视线,有些痛心疾首的说道。
“俾妾可没那个福气有这样的儿子,他的母亲是王娡。俾妾的儿子只有太子,刘德和刘阈!”栗姬撇了撇嘴,不满的反驳道。
“你——”景帝看着这样的栗姬,突然有些心冷。转过来不再看那张本来心喜的娇媚容颜,对着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的太子刘荣问道:“高祖有籍孺,文帝有邓通,就连朕也有周文仁……你关注的倒是挺多。”
“回禀父皇,那不是我说的。是周明锦污蔑我。”听出景帝语气中的寒意,刘荣下意识反驳。视线扫过刘德和刘阈,反正这两个都是他的亲兄弟,肯定向着他说话。
“哦,不是你说的。”景帝闻言,淡然反问。
“不是!”刘荣脱口而出之后便后悔,不过看着景帝愈发凛然的神情,也不敢多说。当即低头触地,汗如雨下。
“陛下,您看太子都说不是他说的了。他是当朝太子,怎么会说谎。一定是别人信口胡说。”栗姬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颤栗如鼠的刘荣,连忙帮腔说道。可惜说话不加考虑,反倒惹怒了本来就有些怨气的周亚夫。
“那依栗姬娘娘的意思是老夫的孙子欺君罔上,蓄意污蔑太子殿下了。”周亚夫虎目瞪圆,气势汹汹的盯着栗姬问道。
“这,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栗姬看到周亚夫,才想起如今太子位置能保皆因这人的功劳,当即有些斯斯艾艾的说道。
“那栗姬娘娘是什么意思?”周亚夫不依不饶的问道,一把甩开身后窦婴偷偷拉他袖子的手。
“还有小孙韩嫣!”身后憋着的韩颓当也忍不住出声说道:“栗姬娘娘可否解释小孙韩嫣究竟行为如何不当,居然惹得栗姬娘娘如此喝骂,我弓高侯府的教育究竟不堪到何种地步,居然劳累栗姬娘娘代为教训子孙?”
“我……”栗姬被周亚夫和韩颓当俩人连番质问的哑口无言,诺诺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此事容后再议。”景帝感觉到身后众位臣工交头接耳的细琐声响,不得不出声圆场道:“栗姬性格直爽,向来心直口快,说话不假思索词不达意也是可以理解的。两位爱卿不必介怀。明锦和韩嫣的心智品性朕是最清楚不过的。少年聪慧,家风严谨,将来必是我大汉栋梁之才!”
周亚夫和韩颓当立即躬身迁让,连道“不敢”。
这时,春陀也从校场那边过来了,慑手慑脚的走到景帝身边轻声说了几句。只见景帝皱了皱眉,古井无波的视线扫过刘荣身上,开口说道:“今日之事暂且这样,众位臣工先行退下吧!”
“诺!”众大臣立刻躬身应道。鱼贯退下。
待校场中只剩下景帝、栗姬以及太子众人之后,景帝如沐春风的面容冷了下来,淡然说道:“太子先跟着栗姬回承明殿吧!朕先将彘儿他们送回绮兰殿。”
“陛下……”栗姬有些不满的娇声嚷道。
“好了,就这样吧!”景帝语气略微强硬的说道。栗姬嘟了嘟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太子和刘德、刘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路过刘彘三人的时候,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景帝看在眼里,心中失望寒凉愈发深重。当即抱起自从事发就沉默不语的刘彘轻声叹道:“朕的彘儿,委屈你了。可是他是太子,朕必须要在众人给他留下颜面……”
“父皇千万别这么说,是彘儿的不对。”刘彘立刻截住景帝的话头,神色愈发诚恳的说道:“太子是君,儿子是臣,太子是兄长,儿子是幼弟,儿子本就应该敬重太子殿下的。今日居然对太子殿下动手……是儿子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还请父皇责罚。”
景帝看着愈发懂事的刘彘,心中更是歉疚,当即摸着刘彘的头顶说道:“好孩子,好孩子……真是受委屈了,刘德和刘阈他们真如明锦所说时常欺负你吗?”
刘彘闻言,抿了抿嘴。眼中泪光一闪而过。双手抱住景帝的脖颈,闷声说道:“没有,哥哥他们没欺负我。”
景帝感受着脖子上的湿意,清风吹过有种冰凉的感觉。当即五味具杂的拍了拍刘彘的后背,也不言语。径自朝绮兰殿的方向走了。
韩嫣肿着双颊跟在身后,看着景帝怀中不停抽搐的小身影,心中敬佩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第三十九章: 埋下祸根
回到绮兰殿的时候,长公主和阿娇两人也在。看到跨门而入的景帝和他怀中的刘彘,以及身后跟着的形容狼狈的韩嫣、周明锦两人,当即大骇。立刻迎上前来,出声问道:“这是怎么啦?”
景帝将刘彘放到地上,缓步走到案几前跪坐在席,有些赧然的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和太子争执了几句。”
“争执了几句也不能打成这样啊?”长公主接口说道,伸手抬起刘彘的下巴仔细打量半晌,十分不满的说道:“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太子也太过分了。这彘儿可是他的弟弟啊,怎么下得去这么狠的手,一点为人尊长的气度都没有。还太子呢!”
景帝闻言,有些尴尬的辩解道:“也不是刘荣打的。”
“那是谁打的,难不成还是栗姬啊!”长公主随口一说,见景帝立刻有些上红的面容不禁一愣,诧异说道:“不会吧!还真是她打的啊!”
“栗姬也是一时冲动所以才……”景帝有些赧然的辩解道。这毕竟是他最宠爱的妃嫔,也是他自己立的太子。现如今即便有些不满也不得不维护着。不然岂不是更叫人嗤笑他的眼光。
“她还真下得去手啊!”闻言,长公主柳眉一挑,怒上心头。“她凭什么啊!彘儿他可是陛下的亲骨肉,正经儿的皇族血脉,她凭什么说打就打?真当她自己是皇后啊!即便是皇后也没有这么对待陛下骨肉的啊!整个大汉朝自高祖起,能这么狠下心肠的也就只有吕后了!她这是要干什么呀!”
景帝听着长公主一声高过一声的指责,愈发没有脸面。口中连连劝道:“这次确实是栗姬不对,朕一定会责罚她的。”
长公主冷哼一声,口中不依不饶:“依我看以她的心肠打入冷宫也不多。陛下您好好想想吧!她今天能如此对待彘儿,明儿个后儿个也能这么对待陛下其他的子嗣。栗姬本就心性狭窄,毒辣暴虐。就因为我给陛下献上几个美人儿就记恨于我,就连阿娇和太子的亲事都给拒了,甚至还在宫里头四处编排阿娇的不是,说她不是良配。归根结底不就是记恨这些美人分了她的宠爱吗?可是陛下,这宫里头除了刘荣他们仨是栗姬自个儿亲生的,剩下的皇子可都是那些她所谓的‘狐媚子’生的。若以栗姬的想法来看,恐怕陛下百年之后,能给陛下添香送终的除了刘荣三个,也就没别人了。您那些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啊!恐怕也就等着被削成‘人彘’吧!”
听长公主这么一说,景帝更是心烦意乱。今日下午栗姬掌搓刘彘的景象又浮现在脑海,挥之不去。可是栗姬毕竟是他最宠爱的妃嫔,自他是太子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他。给他诞下一个太子和两个皇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又看了看自从接过刘彘就一直流泪不止眼圈儿都红了还忍着的王美人,心里更是不好受。怎么说也不能让“人彘”的惨祸再次发生啊!
长公主看着景帝犹犹豫豫的表情,心中一喜。当即不遗余力的说道:“要我说,以栗姬的心性当皇后那是绝对不行的。她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陛下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哪有儿子是太子,母亲就被打入冷宫的道理。”景帝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这有什么的,依我看那太子也——”长公主一听,神情更是激动。当即口沫悬飞的说道。却被王美人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
“陛下,俾妾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想来事出有因。要不然栗姬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彘儿呢!何况这栗姬娘娘毕竟是太子的生母,干系重大,万万不可草率决定,还请陛下三思。”王美人说着,身子柔柔一拜,拜得景帝心都软了。当即口中连连说道:“好,好,爱妃果然识大体啊!”
王美人闻言,温婉一笑,落落大方的低头欠了欠身。将阴毒的视线掩藏在眉目之中。她这话看似是为栗姬求情,其实是往栗姬头上泼污水。一句不分青红皂白就已然给栗姬的浅薄小性定了性,就连景帝都深以为然。
那长公主也是个直性子的,哪有王美人的心机。听王美人这么一说当即气的火冒三丈。心中想到:好你个王美人,我在这边费劲巴拉的好不容易说动了陛下废了栗姬,你王娡不帮腔也就算了还假模假样的装巧卖乖做好人。反倒让我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我磨破嘴皮子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儿子刘彘能当上太子吗?当即狠狠剜了王娡一眼。